“江大人。”


    一个声音把江成拉回现实，喧嚣的鼓乐声重新涌入耳中。


    他侧首，见是池翰和神情略有尴尬的刘光瑞。


    帝后困乏已先行离席，酒宴上的气氛随之轻松不少。


    众人被那出神入化的幻术表演所吸引，纷纷起身涌向舞台。


    江成这一桌仅剩下他一人，池翰二人顺势在桌前坐下，开门见山问道：


    “江大人，不知林大人那边可有传信回来？”


    当初林知夏被老哑奴掳至咸州，池翰曾对林知行的真实身份起疑，只是未及验证，便被皇帝派去调查寿山石藏尸一案。


    等到他查完案，快马加鞭赶回汴京，林知夏已经奉命去了永城，二人再次错过。


    池翰本就对林知夏的身份存疑，回京后听闻她封女官等一系列消息，立刻着手查阅林家户籍。


    双生子的秘密终被揭开，过往种种疑点瞬间明朗。


    尤其是江成消失了一段时间，自咸州回来后，那位戴着面具的皇城司女官便开始在汴京露面。


    真相昭然若揭：那位曾囚禁于大理寺监牢、帮他们查案的“林推官”，就是女儿身。


    如今皇帝给林知夏封官，等于公开承认了这对双生子的身份，过往的顶替行径也再无人可究其罪。


    刘光瑞也从孔老口中得知了部分真相，知道林知行是受害者，这些年过的凄惨。


    过去他与林知行曾是最要好的同窗，只因误以为对方背叛了先生，才会对后来进京的林知夏百般刁难。


    得知一切的池翰与刘光瑞，迫切希望能与这对双生子好好叙谈，可偏偏兄妹二人皆不在汴京。


    池翰目含期待，江成却黯然摇头，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。


    池翰脸上难掩失望。


    回京后他曾多次前往江府拜访，却总被江成避而不见。


    此时见附近无人，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幻术表演吸引。


    这难得的时机下，池翰压低声音问道：“江指挥是何时得知林推官....林执事身份的？”


    “你是说他们兄妹的关系，有一段时日了。”江成明显答非所问，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。


    恰在此时，阿昼神色匆忙走近。


    这是在宫宴上，若非情况紧急，他绝不会擅闯。


    “公子，衢州来信了！”


    衢州？池翰和刘光瑞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

    他们只知林知夏兄妹出京是前往永城查办拐卖案。


    但此刻能让阿昼如此慌张，怕也只有林知夏的事了。


    刘光瑞微微侧身探头，想窥探密函上的内容。


    林知夏离京已有一月，江成心中焦急，一时忘了身旁的两人。


    他接过密函，立即发现上面的火漆印不对——信被开启过！


    他瞬间想到拆信之人，思绪翻腾，手上动作未停。


    就在取出信函时，一个用料普通、针脚粗糙的香囊掉了出来。


    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

    江成弯腰拾起香囊之际，刘光瑞瞥见了信函上芙昕二字。


    “谁受伤了？”刘光瑞心头一紧，急忙追问。


    他还盘算着正式向林知行道歉，他可不能出事。


    江成将香囊紧攥在掌心，快速浏览密函。


    格式规范，内容简洁，他一眼便认出这是衢州皇城司发出的信，并非林知夏亲笔。


    信有两页，另一页记录着拐卖案的调查进展。


    江成看着探头张望的二人，知他们没有恶意，索性摊开信纸，让他们看清内容。


    他本是一片好意，不料二人看完后犹未满足，目光齐齐投向了他手中的香囊。


    江成面色一冷，径直起身离开了宴厅，留下怔在原地的二人。


    “那香囊看着是女子之物，会不会......”刘光瑞用手肘碰了碰池翰。


    “要不，我们偷来看看？”池翰望着江成离去的背影，眼中掠过一丝不甘。


    刘光瑞闻言失笑：“没想到啊！池大人也有动违法念头的一天。”


    他攀上池翰的肩膀：“皇城司指挥使的东西，谁有本事偷！走走走，陪我去孔宅，把这好消息告诉先生。”


    江成出宫登上马车，才打开那香囊。


    车平稳前行，阿昼一边驾车，一边偷偷掀帘回望自家公子。


    见其怔在原地，他“吁”地一声勒马停车。


    “公子，怎么了？”


    江成没有回答，只是将里面的萱草悉数倒出。


    他认得出来，这正是司天监事发后，他放在林知夏床头的那把！


    这香囊定是林知夏传回的。


    然而，里面既无纸条，也无信函。


    香囊内部翻遍，也找不到任何暗示或记号。


    江成甚至将香囊里外翻转，仔细观察绣样，依然一无所获。


    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香囊，除了这把萱草。


    那么，她归还萱草，又是何用意？切割...一刀两断？


    江成不敢细想，待回过神来才发觉马车停了。


    “去孔宅。”


    阿昼见自家公子小心翼翼地将那点不知名干草塞回香囊，只觉自家公子魔怔了，不敢多问，驾车驶向孔宅。


    耽误的这点功夫，刘光瑞和池翰已赶了上来，三人目的地相同，几乎同时到达。


    正当他们准备进去时，身后传来一个爽朗的女声。


    “江成，等等！”


    青旋郡主一袭红衣，策马靠近。


    身为京畿防御使，她自上任后，就一直密切关注从南边回来的消息。


    得知衢州有信函到，立时追了过来。


    青旋郡主是腊月十九回到汴京的。


    她带着小石头路过黑水村时，让人挖开了阎老四的墓，在尸体旁边，发现了一块玉佩。


    那熟悉的做工，曾是数年前汴京盛行的样式。


    小石头没有任何关于生母的记忆，尸骨也无从寻找。


    彼时，永城知府正命仵作清理那处山沟下的骸骨。


    尸骸四散零乱，难以拼接，更无从辨识身份。


    青旋郡主在那盘桓了两日，等不到结果，只得先行回京。


    入京后她先进宫谢恩，随即遣人打听刘长卿的下落。


    当时，刘长卿正与程忌在桑家瓦子喝酒。


    青旋郡主一身戎装闯进雅间，把二人都吓了一跳。


    一番寒暄后，青旋郡主拿出那块自阎老四墓中找到的玉佩。


    程忌脱口而出的一句话，印证了林知夏的推测。


    他说：“长卿，这不是你的玉佩？怎会在郡主手上？你俩何时暗通款曲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