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千面追妻:逾朝的火葬场通关实录》 碎玻璃与火葬场门票 头痛。 像是被十辆卡车碾过太阳穴,江逾朝哼哼唧唧地睁开眼,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熟悉的出租屋天花板,而是一片……流光溢彩的混沌? “嘶——”他想撑起身,却发现身体轻飘飘的,没什么实感。 更诡异的是,脑子里嗡嗡响着,像塞了只正在打鸣的蜜蜂。 “宿主你好,‘追妻火葬场体验系统’为您服务。” 一个毫无感情、却又带着点细碎玻璃碰撞质感的声音在他意识里响起。 江逾朝愣住了,追妻火葬场?系统?这都什么跟什么? 他昨天明明还在赶设计稿,咖啡喝多了心悸,难道是猝死了? “别慌,宿主并未死亡,只是被选中参与本系统任务。”碎玻璃声仿佛能读心,“您的任务很简单:进入不同世界,体验‘追妻火葬场’剧本。您将扮演被伤透心的爱人,而另一位主角,将以不同身份反复伤害您,最终在悔恨中完成追妻。” 江逾朝:“……” 伤害?悔恨?追妻?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像他以前无聊时看过的狗血小说桥段? “每完成一个位面的‘火葬场通关’,即对方真心悔悟并获得您的原谅,即可获得奖励。累计通关成功,您将有机会……” “停。”江逾朝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,“我拒绝。” 开什么玩笑,他一个只想安安静静画稿子的社畜,哪有时间陪人玩这种虐恋情深的游戏? 碎玻璃声顿了顿,似乎有点“惊讶”:“宿主,这是难得的机会……” “不去。”江逾朝态度坚决,“放我回去,我还要交稿,不然这个月房租都没着落了。” “叮——检测到宿主强烈抗拒,启动强制传送程序。”碎玻璃声突然变得冰冷,“第一个位面载入中……‘炽焰与冷遇’位面绑定成功,宿主身份:凌琛车队后勤人员江逾朝。任务目标:接受凌琛的真心悔悟,完成火葬场通关。” “我靠!你们系统讲不讲理啊!”江逾朝还没骂完,一股巨大的吸力就将他整个人拽进了混沌深处。 天旋地转,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搅了个底朝天。 等他好不容易找回一点知觉,刺鼻的汽油味和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声就猛地灌进了感官。 “喂!那个谁!愣着干嘛?凌神刚跑完圈,还不快把水递过去!” 一个尖利的女声在耳边响起,江逾朝茫然地抬起头,只见眼前是一片喧嚣的赛车场,维修区里各种工具闪烁着金属光泽。 不远处,一个穿着专业赛车服的男人正摘下头盔,露出一张冷峻帅气的脸,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,引得周围一阵低低的尖叫。 男人的眼神扫过来,带着一种天生的傲慢和不耐烦,直直看向江逾朝。 那一刻,江逾朝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,碎玻璃的声音再次响起,只是这次带着一丝公式化的提示: “叮——目标人物凌琛已出现。第一个火葬场剧本,现在开始。” 江逾朝看着那个叫凌琛的男人,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、还冒着热气的保温桶,突然有种想把这桶东西扣在对方头上的冲动。 追妻火葬场? 行吧。 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吐槽和不爽,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朝着那个注定要在不久后哭着求他回来的男人,慢慢走了过去。 这火葬场的第一把火,看样子得从递水开始烧了。 第1章 顶尖赛车手(1) 赛车场的午后永远像口煮沸的锅。 空气里翻腾着汽油、橡胶和滚烫柏油混合的气味,引擎的轰鸣贴着耳膜炸响,每一次加速都像重锤砸在胸腔上。 江逾朝攥着保温桶的手心里渗着汗,桶壁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,却暖不了他指尖那点发凉的僵硬。 他在维修区入口站了快十分钟,视线始终胶着在赛道远端那个飞速掠过的蓝色身影上。 凌琛的赛车今天格外惹眼,流线型车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每一次过弯都引来看台上爆发出浪涛般的尖叫。 江逾朝数着圈数,直到那抹蓝色精准地停进维修区,才深吸一口气迎了上去。 “凌神,喝点水?”他快步上前,赶在凌琛摘下头盔前就拧开了保温杯。 头盔被扯下来的瞬间,带着汗水的黑发凌乱地贴在额角,凌琛喘着气,下颌线绷得极紧,那双在赛道上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只盛着训练后的疲惫与不耐。 他没看江逾朝,只伸出手,指尖碰了碰杯壁就嫌烫似的缩了一下,接过水杯仰头灌下去,喉结滚动的线条在阳光下清晰得刺眼。 江逾朝的心跳漏了半拍,赶紧低下头去翻保温桶。“我还做了……” “让开。”凌琛打断他,喉间发出的声音因为缺水而有些沙哑,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。 他把空水杯塞回江逾朝手里,水珠顺着杯壁滑下来,溅在江逾朝手背上,凉丝丝的。“别耽误我跟技师开会。” 他甚至没看一眼保温桶里用保鲜膜仔细包好的、他前几天随口提过一句想吃的杏仁饼干。 江逾朝的手指僵在半空,看着凌琛转身走向围过来的工作人员,后背挺得笔直,像一杆不会弯曲的旗。 阳光落在他被汗水浸透的赛服上,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,却也把江逾朝的影子压得又扁又平,像贴在地面上的一道模糊墨迹。 “看什么看?”经纪人林薇的声音冷不丁在旁边响起,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点了点江逾朝的胳膊,“做好你的事就行,别总往跟前凑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默默收起保温桶。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凌琛赛车左后轮的挡泥板边缘,似乎比平时多了道细微的划痕——不,不是划痕,更像是高速行驶中被小石子崩出的细小裂痕,在金属漆面上几乎难以察觉。 他皱了皱眉,想开口提醒,林薇却已经挡在了他面前。 “凌神的车有专业技师检查,”林薇扯了扯嘴角,露出个公式化的笑,“江逾朝,你管好自己分内的事,别操心那些有的没的。” 赛道上又有赛车呼啸而过,巨大的声浪震得人耳膜发疼。 江逾朝看着凌琛背对着他,和队友沈驰说着什么,沈驰偶尔侧过头笑,凌琛的嘴角似乎也微微上扬了些。 那是他很少在自己面前露出的表情,温和得近乎陌生。 他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,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 明明是大晴天,阳光晒在身上却没什么温度。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保温桶,杏仁饼干是早上五点就起来烤的,怕凉了不好吃,还特意裹了层保温棉。 现在桶身还温着,里面的点心却像被他一起遗忘在了这个喧嚣又冷漠的角落。 “发什么呆?”林薇推了他一把,“还不去把休息室的毛巾换了?” 江逾朝踉跄了一下,扶住旁边的工具箱才站稳。 他最后看了一眼凌琛的背影,对方正指着赛车引擎盖,侧脸线条冷硬,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。 那道他刚才发现的裂痕,在引擎的轰鸣声里,显得微不足道。 他转过身,提着保温桶往休息室走。 身后的引擎声还在持续,像某种永不停歇的嘲笑,一下下撞在他的背上。 他想起碎玻璃说的“追妻火葬场”,觉得这火可能从第一天起,就已经点起来了,只是烧的不是别人,是他自己这颗还没凉透就先被泼了冰水的心。 走到拐角时,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。 凌琛正弯腰检查轮胎,阳光在他发顶镀上一层金边,侧脸的轮廓英挺得像雕塑。 江逾朝的心跳又快了些,随即被一股更深的失落淹没。 也许从一开始,他就只是个站在背影里的人。 而这背影,从来不属于他。 第2章 顶尖赛车手(2) 空气里还残留着赛道上的燥热,夕阳把维修区的金属棚顶染成一片晃眼的金红。 江逾朝蹲在工具柜前,第三次检查那个印着卡通小熊的保温盒。 奶油蛋糕是凌晨四点就开始准备的,他特意买了进口的淡奶油,又担心凌琛嫌腻,只在夹层里抹了薄薄一层,中间夹着他偷偷晒干的橘子果肉——那是凌琛去年随口提过一次,说小时候奶奶做的橘子酱蛋糕很好吃。 “逾朝,还愣着干嘛?凌神刚拿了第二,正烦着呢,你别上去触霉头。”温然抱着数据板路过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 江逾朝“嗯”了一声,把保温盒往怀里藏了藏。 今天是凌琛二十四岁生日,车队里没人记得,连凌琛自己大概也忘了——他的日程表永远被训练和比赛填满。 江逾朝数着日子,提前三天就开始准备,甚至偷偷问过食堂阿姨,确认凌琛真的喜欢奶油蛋糕。 赛道广播里还在播放着颁奖词,凌琛的名字被喊出来时,看台上有零星的欢呼。 江逾朝抱着保温盒,远远看见凌琛从领奖台下来,黑色赛服被汗水浸得更深,贴在背上,勾勒出利落的线条。 他没像往常一样先去休息室,而是被一群人围住了——最显眼的是苏曼妮,她穿着亮片短裙,手里捧着一大束香槟玫瑰,笑盈盈地递到凌琛面前。 “凌神,恭喜啊!差点就冠军了,太可惜了。”苏曼妮的声音甜得发腻,还特意凑近了些,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咔哒作响。 江逾朝脚步顿了顿。 他看见凌琛接过花,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,但眉头似乎舒展了些,不像平时对自己那样紧绷着下颌。 “运气不好。”他听见凌琛低声说了句,竟带着点难得的温和。 “哪有,你在我心里就是冠军呀!”苏曼妮笑起来,眼睛弯成月牙,手指有意无意地碰了碰凌琛的手臂,“晚上庆功宴,你可不许提前走哦?” 凌琛没说话,算是默认。 他侧过身想避开,却正好看见挤在人群边缘的江逾朝。 “你站那干什么?”他皱了皱眉,语气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淡,“挡路了。”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沉。 他攥紧了怀里的保温盒,指尖几乎要嵌进硬壳里。 周围有工作人员好奇地看过来,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。 苏曼妮也顺着凌琛的视线看过来,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,往凌琛身边又靠了靠。 “我……”江逾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,把保温盒往前递了递,“今天是你生日,我做了……” “什么东西?”凌琛甚至没低头看,视线还落在远处的赛车数据屏上,“我说过我不吃甜的,拿走。” 他的声音不大,却像块冰砸在江逾朝手背上。 周围的窃窃私语突然清晰起来,有人在小声议论“后勤怎么还送东西”,有人在笑他“没眼力见”。 江逾朝的脸瞬间涨红了,不是害羞,是难堪。 他看见苏曼妮掩着嘴,和旁边的经纪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。 “可是……”他还想说什么,凌琛已经不耐烦地挥手:“听不懂人话?让你拿走。” 他随手把花递给旁边的助理,转身就要走,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江逾朝的手腕。 “啪嗒”一声,保温盒掉在地上。 白色的奶油混着橘色果肉从摔裂的盒盖里挤出来,沾在灰色的水泥地上,像一滩融化的雪。 江逾朝僵在原地,看着那摊狼藉,突然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。 他明明把盒子包了三层保温棉,还在里面放了冰袋,生怕奶油化掉,可现在…… “走路不长眼睛?”林薇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,嫌恶地踢了踢滚到脚边的保温盒,“挡在这里碍手碍脚,还不快收拾了!” 没有人看他,所有人的目光都追着凌琛的背影。 江逾朝看见凌琛脚步未停,甚至没回头看一眼。 苏曼妮踩着高跟鞋从他身边经过时,故意放慢了脚步,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:“有些人啊,就是拎不清自己的位置。” 他蹲下身,手指触到冰凉的地面,奶油粘在指尖,甜腻的气味刺鼻。 周围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,只剩下自己心脏沉下去的声音,一下下,砸在空荡荡的胸腔里。 他想起凌晨三点爬起来熬橘子酱的自己,想起小心翼翼在蛋糕上挤花纹时,心里那点偷偷摸摸的期待。 原来真的是自作多情。 江逾朝把碎掉的蛋糕和盒子一起扔进垃圾桶时,手还在微微发抖。 温然跑过来想安慰他,却被他摇头制止了。 夕阳彻底沉下去,赛道上的灯光亮起来,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 他看见凌琛的背影在人群中依旧挺拔,苏曼妮正仰头对他说着什么,逗得他难得地弯了弯嘴角。 那个笑容,他从未见过。 垃圾桶里的蛋糕被压在工具废料下面,奶油被蹭得模糊不清。 江逾朝盯着看了很久,直到林薇又在远处喊他去整理车手休息室,才慢慢转过身。 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被凌琛碰到的触感,冰凉的,像他此刻的心情。 他摸了摸口袋里偷偷准备的生日贺卡,那上面画着凌琛的赛车,还有他犹豫了很久才写下的“生日快乐”。 现在看来,这四个字像个笑话。 “江逾朝!”林薇的声音又尖又利,“磨蹭什么?凌神的庆功宴马上开始了,你不去准备饮料,站在那发什么呆?” “来了。”他低声应道,转身走向储藏室。 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,晚风吹进来,带着赛道上未散的汽油味。 江逾朝走得很慢,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。 他想,或许从一开始,他就不该对那束光抱有期待。 只是那滩掉在地上的奶油蛋糕,直到半夜他锁门离开时,好像还能闻到一点残余的甜腻气息,黏在空气里,挥之不去。 第3章 顶尖赛车手(3) 车队大楼的走廊总是弥漫着一股机油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。 江逾朝捏着手机,屏幕上是温然发来的链接,标题赫然写着“凌神新助理?后勤人员频繁近身引猜测”,配图正是昨天他给凌琛递扳手时的侧影,角度刁钻,看着倒像是凑过去想搭话。 “江逾朝!” 林薇的声音像鞭子一样从办公室门口甩过来。 她穿着剪裁利落的西装套裙,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咔咔作响,手里挥舞着的正是那份打印出来的娱乐新闻。 “你自己看看这写的是什么?我三番五次告诉你,安分点!别以为跟凌神多说两句话就能攀高枝了!” 江逾朝站在办公室门口,手心微微出汗。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林薇脸上切割出明暗的纹路,她的眼神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上下打量着他,语气里的轻蔑毫不掩饰:“凌神是什么身份?你不过是个后勤,搞清楚自己的位置!别想借着他炒作,听见没有?” “我没有……”江逾朝低声反驳,指尖攥得发白。 他昨天只是看凌琛拧螺丝的姿势不对,怕他伤到手才递了专用扳手,根本没有别的意思。 “没有?”林薇冷笑一声,把打印纸拍在桌上,“照片都出来了,还说没有?我告诉你,要是因为你影响了凌神的形象,你吃不了兜着走!”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,凌琛走了进来。 他刚结束晨训,额角还沾着汗珠,闻言皱起眉:“吵什么?” “凌神,你来得正好,”林薇立刻换了副语气,指着江逾朝,“你看看他,非要给你惹麻烦!现在记者都乱写了,说他是你‘特殊助理’,这像什么话?” 凌琛的目光落在江逾朝身上,那双总是没什么温度的眼睛里此刻添了些不耐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。 “江逾朝,”他开口,声音冷得像冰,“管好你自己,别给我惹麻烦。我跟你没什么好写的。”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在江逾朝心上。 他猛地抬头,对上凌琛的视线:“我没有炒作,我只是……” “只是什么?”凌琛打断他,眉头皱得更紧,“没有就闭嘴,做好你的事。” 他似乎觉得多说一句都浪费时间,转身就想走,“林薇,把下一场比赛的资料给我。” “凌琛!”江逾朝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,竟喊住了他。 这是他第一次敢这样叫他的名字,也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明显的情绪,“我真的没有做那些事,你为什么不相信我?” 凌琛脚步一顿,回头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,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:“相信你?江逾朝,你觉得你需要我相信什么?” 他的语气平静,却字字句句都像针,“做好你的后勤,别让我再因为这种无聊的事分心。” 说完,他不再看江逾朝,径直走向里间办公室。 林薇得意地瞥了江逾朝一眼,跟了进去,门被“砰”地关上,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。 江逾朝站在原地,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。 走廊里很安静,只有远处车间传来的机器运转声。 他想起昨天凌琛对苏曼妮温和的样子,想起蛋糕掉在地上时周围的窃笑,现在又加上了这莫须有的指责。 原来在凌琛眼里,他连解释的资格都没有,所有的靠近都是别有用心,所有的关心都是想攀附。 他慢慢蹲下身,捡起地上的打印纸。 照片上的自己笑得有些局促,而凌琛的侧脸冷硬。 原来在别人眼里,他们的关系是这样不堪。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喜欢藏得很好,以为默默付出总有一天能被看见,现在才明白,在凌琛这样的天之骄子面前,他的感情轻如鸿毛,甚至只是麻烦的来源。 手机又震了一下,还是温然的消息:“逾朝,你没事吧?我看到新闻了,别理他们,清者自清。” 清者自清吗? 江逾朝苦笑了一下。 在这个圈子里,真相从来不是最重要的,重要的是凌琛信不信。 而凌琛,显然不信他。 他把打印纸揉成一团,扔进垃圾桶。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胸口闷得厉害,像压了块大石头。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,自己这样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? 碎玻璃说这是任务,可任务之外,那些真实的失落和委屈,又该怎么算? “逾朝?”沈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带着担忧,“你怎么了?刚才我路过,听见林薇在吵……” 江逾朝摇摇头,没说话。 他不想把这些事告诉别人,尤其是在凌琛的队友面前。 沈驰叹了口气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别往心里去,林薇那人就这样,眼里只有成绩。凌琛他……他就是太专注比赛了,没别的意思。” 没别的意思吗? 江逾朝抬起头,看着沈驰温和的眼睛,突然觉得很累。 “沈驰,”他轻声问,“在你们眼里,我是不是真的很碍事?” 沈驰愣住了,半晌才说:“怎么会呢?你把凌琛的赛车和生活都照顾得很好,我们都看在眼里。” 可凌琛不这么看。 江逾朝在心里默默补充。 他站起身,对沈驰勉强笑了笑:“我没事,可能有点累。” 累。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,更是心里的。 他好像一直在追着一束光跑,跑得精疲力尽,那束光却从未为他停留过,甚至觉得他的靠近是一种打扰。 他慢慢走回后勤办公室,路过凌琛办公室门口时,里面传来林薇的声音:“凌神,那篇新闻我已经让公关处理了,就说他只是普通后勤,您以后也离他远点,省得再被抓住把柄。” 凌琛似乎应了一声,声音模糊不清。 江逾朝的脚步顿了顿,然后加快速度离开。他不想再听下去了。 回到自己的工位,他看着桌上放着的、给凌琛准备的新一批薄荷糖,突然觉得无比讽刺。 他把糖罐推到桌子角落,金属罐子碰到桌沿,发出一声轻响。 窗外的阳光很好,透过玻璃照在他身上,却暖不了他发凉的指尖。 他拿出手机,屏幕上还停留在温然的消息界面。 他想了想,回复:“我没事,就是有点饿。” 是啊,有点饿。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,他几乎没怎么吃东西。 心里的堵得慌,连带着胃里也空落落的。 他不知道的是,办公室门后的凌琛,其实一直站在门后,听着外面的动静。 当听到江逾朝那句“你为什么不相信我”时,他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,指节泛白。 林薇在旁边说了什么,他几乎没听进去。 直到江逾朝离开,他才回到办公桌前,看着桌上那份被林薇压在文件下的新闻打印稿,眉头紧锁。 他不喜欢麻烦,尤其是可能影响到他比赛的麻烦。 可刚才江逾朝眼里的受伤和失望,像根细小的刺,扎在他心里,让他莫名地有些烦躁。 “别想了凌神,”林薇端来咖啡,“一个后勤而已,不值得你费神。” 凌琛“嗯”了一声,拿起笔,却半天没在文件上落下一个字。 他脑子里反复出现的,是江逾朝仰着头问他“你为什么不相信我”时的眼神,那么亮,又那么空。 他甩了甩头,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走。 比赛,他现在只需要想比赛。 只是那根刺,好像扎得比想象中要深一些。 而走廊尽头的江逾朝,揉了揉饿得发疼的肚子,看着窗外湛蓝的天,第一次认真地想:也许,这个火葬场的火,需要烧得更旺一点,才能让某些人看清楚,他到底失去了什么。 第4章 顶尖赛车手(4) 雨下得跟不要钱似的,砸在车队宿舍的玻璃窗上,噼里啪啦响成一片。 江逾朝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,把怀里的药袋又捂紧了些。 袋里的退烧药和姜汤还温着,但他自己从药店跑回来的路上淋成了落汤鸡,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脖颈往下滴,湿透的衬衫贴在背上,冷得他直打哆嗦。 凌琛的房间在走廊尽头。 江逾朝敲了敲门,里面没动静。 他又敲了敲,提高了点声音:“凌琛?我是江逾朝。” “进。”里面传来一声沙哑的回应,带着明显的不耐。 江逾朝推门进去,一股热气混着淡淡的汗味扑面而来。 凌琛躺在床上,被子只盖到腰际,露出的胳膊上还带着水珠,显然刚冲过澡。 他额头上搭着条湿毛巾,脸色比平时白了些,眼神却依旧锐利:“你怎么来了?陈默呢?” “陈医生家里有事回去了。”江逾朝把药和姜汤放在床头柜上,“你先把药吃了吧,发着烧呢。” 凌琛没看他,只盯着天花板:“放那吧,你出去。” 江逾朝没动。 他伸手想探探凌琛的额头,指尖刚碰到对方滚烫的皮肤,就被凌琛猛地偏头躲开。 “说了让你出去,听不懂?”他皱着眉,语气里的烦躁像针一样扎人,“我不需要你照顾,别在这碍眼。” 雨还在窗外狂泻。 江逾朝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和微微颤抖的睫毛,没说话,只是拧开退烧药的瓶盖,倒了杯水递过去:“先吃药。” 凌琛终于侧过头看他,眼神像看什么麻烦东西:“江逾朝,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?” “药得吃。”江逾朝把水杯往前递了递,“姜汤我煮了很久,驱寒。” 空气里沉默了几秒,只有雨声和凌琛压抑的咳嗽声。 他最终还是坐起身,从江逾朝手里夺过药和水,仰头吞下。 喉结滚动时,江逾朝注意到他脖颈处有颗淡褐色的痣,以前从没机会离这么近看。 “毛巾该换了。”江逾朝伸手去拿他额头上的毛巾,指尖刚碰到他的鬓角,凌琛就像被烫到似的挥开他的手:“烦不烦?说了让你出去!” 湿毛巾掉在被子上,水渍晕开一小片。 江逾朝的手停在半空,看着凌琛不耐烦的脸,突然觉得胸口闷得厉害。 他想起自己冒雨跑了三条街才找到还开着的药店,想起煮姜汤时被蒸汽烫到手,现在看来都像个笑话。 “那你好好休息。”他低声说,转身往外走。 “等等。”凌琛叫住他,声音哑得厉害,“把毛巾捡起来。” 江逾朝顿住脚步,回头看他。 凌琛已经重新躺下,侧脸对着墙,只留给一个冷硬的轮廓。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毛巾,叠好放在床头柜,没再看床上的人,轻轻带上门出去了。 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,映着窗外的雨幕。 江逾朝靠在门板上,听着里面没有动静,才慢慢滑坐在地上。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,地板冰凉,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骨头里。 他想起上一个世界里,也是这样的雨夜,他发高烧时,那个“他”也是这样不耐烦地让他“别烦”。 碎玻璃的声音在脑子里嗡嗡响了两声,又安静下去。 江逾朝扯了扯嘴角,有点想笑。 这火葬场的火,烧得可真够旺的,把他的心都快烧成灰了。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,直到里面的呼吸声变得均匀,才慢慢起身。 经过洗漱间时,镜子里映出个狼狈的身影:脸色苍白,嘴唇冻得发紫,衬衫紧紧贴在身上,勾勒出清瘦的轮廓。 他掬了把冷水拍在脸上,冰凉的触感让脑子清醒了些。 回到自己的小单间,江逾朝才发现自己也开始打喷嚏。 他摸了摸额头,有点烫。 大概是淋雨太久,也着凉了。 桌上还放着给凌琛准备的明日早餐食材,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。 他把东西塞进冰箱,倒了杯热水握着,忽然觉得很累。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是温然发来的消息:“逾朝,听说凌神发烧了?你没事吧?” “没事,他睡了。”江逾朝打字回复,指尖有点抖。 温然秒回:“那就好。对了,明天有场重要的训练赛,你记得提醒凌神别空腹吃药,他胃不好。” 江逾朝看着屏幕上的字,没再回复。 他想起凌琛每次比赛前都会胃疼,是他偷偷在薄荷糖里加了养胃的成分;想起他总说“别管闲事”,却在他递过去温水时,会难得地沉默接过。 这些细微的好,以前觉得是希望,现在只觉得像针,密密麻麻扎在心上。 窗外的雨还没停,敲打着玻璃,也敲打在他心上。 他缩在椅子里,把杯子焐在胸口,却暖不了那里的寒意。 也许真的像碎玻璃说的,他只是个过客,没必要投入真感情。 可心这东西,疼起来的时候,哪由得人控制。 第二天江逾朝是被敲门声惊醒的。 他头疼得厉害,爬起来开门,看到温然一脸焦急:“逾朝,你怎么没去赛场?凌神的车好像出了点小问题,没人能弄……” “我马上来。”江逾朝打断她,声音哑得厉害。 他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,往脸上泼了把冷水,镜子里的人眼下乌青,嘴唇干裂。 刚走到走廊,就看见林薇板着脸过来:“江逾朝,你怎么回事?凌神的车出问题了,你还不赶紧去看看?真是指望不上……” 她的话没说完,就被江逾朝推开了。 江逾朝没理她,径直往车库走。 雨已经停了,但空气里还是湿冷的。 他走到凌琛的赛车旁,沈驰正在和技师嘀咕什么,看到他眼睛一亮:“逾朝,你可来了,这传感器……” “我看看。”江逾朝戴上手套,蹲下身检查。 手指刚碰到传感器,身后就传来凌琛的声音,带着病后的沙哑,却依旧没什么温度:“让开。” 江逾朝动作一顿,站起身让开位置。 凌琛穿着队服,脸色还是不太好,却执意要自己检查。 他蹲在地上,手指在传感器上摸索了半天,又抬头看了看江逾朝:“哪里有问题?” “线路接触不良。”江逾朝言简意赅,递过旁边的扳手,“拧紧这里。” 凌琛没接,自己拿了工具拧了几下,赛车仪表盘上的故障灯果然灭了。 他站起身,把扳手扔回工具箱,看都没看江逾朝一眼,对沈驰说:“去热身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的背影,手里还保持着递扳手的姿势。 温然走过来,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,摇摇头。 阳光透过车库的天窗照进来,落在凌琛的赛车上,反射出冰冷的光。 江逾朝慢慢收回手,指尖还残留着金属的凉意。 他想,也许从一开始,他就不该期待这束光会为他停留。 只是这雨夜里的退烧药,终究是喂了冷风。而他自己,好像也病得不轻。 第5章 顶尖赛车手(5) 排位赛的引擎声浪几乎要把维修区的铁皮棚顶掀翻。 江逾朝盯着监控屏幕,手心里全是汗。 凌琛的赛车在第三弯道又出现了轻微的摆尾,虽然很快被修正,但数据波动图上那道突兀的起伏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眼睛。 “右后轮传感器可能出问题了。”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,手指已经摸到了对讲机的开关。 “放下。”林薇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,涂着蔻丹的手指敲了敲他的手背,“凌神正在比赛,通讯频道只能由技师长和他沟通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江逾朝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异常数据,“刚才那圈的g值波动超过了正常范围,可能是传感器接触不良,再不调整会影响……” “影响什么?”林薇冷笑一声,从他手里抽走对讲机,“江逾朝,你只是个后勤,管好你的工具箱就行。凌神的技术和赛车,轮得到你指手画脚?” 赛道上,凌琛的赛车再次冲过直道,车身明显比之前晃动得更厉害。 江逾朝急得原地转了个圈,他太了解那辆赛车了,就像了解自己的手掌纹路——右后轮传感器上周做保养时就发现接口有细微裂纹,他提醒过负责机械的老周,但对方只当他是多事。 “让我跟他说句话,就一句!”江逾朝想去抢林薇手里的对讲机,却被她狠狠推开。 “安分点!”林薇压低声音,眼神像刀子,“再胡闹就滚出车队,别以为凌神偶尔让你递个扳手,你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!” 维修区的大屏幕上,凌琛的赛车在弯道处再次出现失控迹象,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惊呼。 江逾朝心脏猛地一缩,再也顾不上林薇的阻拦,抓起安全帽就往赛道边跑。 允许工作人员停留的角落挤满了举着相机的记者,江逾朝拼命挤到护栏边,远远看到赛道上那个蓝色的身影正以近乎疯狂的速度逼近弯道。 他扯开嗓子喊,声音却瞬间被引擎的轰鸣吞噬。 “凌琛!传感器!”他挥舞着手臂,试图让高速掠过的赛车注意到这个渺小的身影。 蓝色赛车像一道闪电擦着护栏冲过去,头盔里的凌琛只瞥见赛道边一抹模糊的浅色身影,像片被风吹起的叶子。 他皱眉,以为是哪个不守规矩的观众,脚下油门丝毫未减——这种时候分心,只会让他输掉比赛。 下一秒,赛车仪表盘上的故障灯突然亮起,轮胎温度监测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。 凌琛猛打方向盘,在观众的惊呼声中勉强稳住车身,冲出弯道时已经被身后的车手超越了两个车位。 “怎么回事?!”他对着通讯器低吼,声音里带着怒火。 技师长的声音带着困惑:“右后轮传感器数据异常,凌神,要不要进站?” “不用!”凌琛咬牙切齿,重新握紧方向盘,“老子还没输!” 维修区里,江逾朝看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红色警报,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。 他慢慢蹲下身,听着林薇在身后对着对讲机抱怨“莫名其妙的故障”,听着解说员兴奋地播报“凌神遭遇技术问题,冠军悬念再生”。 直到比赛结束,凌琛以第三名冲过终点线,他都没再看一眼维修区的方向。 江逾朝站在人群外围,看着他黑着脸扯下头盔,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,眼神里的暴戾几乎能把人灼伤。 “谁让你跑到赛道边去的?!”凌琛一把扯住他的衣领,将他抵在工具柜上,“不要命了?!” 江逾朝被勒得喘不过气,却还是挣扎着抬头:“你的传感器……” “闭嘴!”凌琛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发红,“我看你就是故意添乱!上次的新闻还没摆平,你又想搞什么鬼?!” “我没有……” “没有?”凌琛甩开他,力道大得让他撞在铁皮柜上,“每次我比赛你就出事,江逾朝,你到底想干什么?!” 工具柜上的扳手被撞得掉在地上,发出刺耳的响声。 江逾朝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戾气的男人,突然觉得很累。 他弯腰捡起扳手,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,像触到了凌琛此刻的眼神。 “我只是想告诉你,传感器坏了。”他低声说,把扳手放在工作台上,“现在你知道了。” 凌琛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,胸口的怒火莫名地烧得更旺。 他不懂为什么这个后勤总是在他最烦躁的时候出现,不懂他眼里那片死寂的平静为什么会让自己心慌。 “站住!”他下意识地喊道。 江逾朝没有回头,只是脚步顿了顿,继续往前走。 维修区的灯光在他身后拉出细长的影子,像一道被拉长的伤口。 凌琛看着那道影子消失在门口,手还保持着握拳的姿势。 旁边的沈驰捡起地上的扳手,低声说:“刚才老周检查过了,右后轮传感器确实接触不良,线路都磨出火花了……幸好你没事。” 凌琛猛地回头:“你说什么?” “逾朝之前跟老周提过这个问题,”沈驰把扳手递给他,“他刚才跑赛道边,应该是想提醒你。” 引擎的余温还在空气中弥漫,凌琛握着扳手的手指关节泛白。 他想起赛道上那个模糊的身影,想起江逾朝被他抵在柜子上时,眼里一闪而过的受伤。 “不可能……”他低声反驳,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。 窗外的夕阳把赛道染成金色,江逾朝坐在休息室的长椅上,慢慢嚼着一块硬面包。 低血糖的眩晕感还没过去,刚才被凌琛拽住的衣领还带着褶皱。 他摸了摸胸口,那里除了心跳,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碎裂。 也许下一次,他该让那束光自己撞得头破血流。 江逾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赛道灯,第一次觉得这炽烈的速度与激情,其实比深夜的雨还要冷。 第6章 顶尖赛车手(6) 车队晚宴的水晶灯晃得江逾朝眼睛发疼。 他端着托盘躲在宴会厅角落,看着不远处被人群簇拥的凌琛——他穿着高定西装,侧脸在闪光灯下冷硬如雕塑,而旁边的苏曼妮正笑盈盈地给他整理领带,手腕不经意擦过他的喉结。 “逾朝,歇会儿吧,反正也轮不到我们上桌。”温然递来一杯果汁,“你看苏曼妮那裙子,啧啧,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想贴上去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。 他看着凌琛没有推开苏曼妮的手,甚至微微侧头配合她的动作,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 三天前赛道边的争吵还没过去,凌琛看他的眼神依旧像看麻烦,可对苏曼妮,却总有种他从未得到过的耐心。 “凌神今天真帅,”旁边新来的实习生小声嘀咕,“跟苏曼妮站一起像画里的人。” 江逾朝低下头,假装整理托盘上的酒杯。 玻璃反光里,他看到自己洗得发白的衬衫袖口,和那边流光溢彩的世界格格不入。 突然,一阵低呼传来。 江逾朝抬头,正看见苏曼妮手一抖,红酒杯倾斜,暗红的液体泼在凌琛胸前的白衬衫上。 “哎呀!”她捂住嘴,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凌琛,“对不起凌琛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 周围的人都静了声。 江逾朝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,手在口袋里攥紧了纸巾——他总是随身带着,怕凌琛训练时出汗,也怕他像现在这样突然需要。 “没事。”凌琛皱了皱眉,却没接苏曼妮递来的纸巾,反而看向江逾朝的方向。 江逾朝一怔,随即反应过来。 他放下托盘想去找备用衬衫,却见苏曼妮已经掏出自己镶钻的小镜子,踮脚替凌琛擦拭领口:“都怪我太笨了,你别生气呀。” 她的指尖擦过凌琛的锁骨,语气甜得发腻。 凌琛没躲,只微微侧头:“不碍事。” 他的目光扫过江逾朝,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,“江逾朝,去我休息室拿件衬衫。” 那语气,像在说“把垃圾倒掉”一样随意。 江逾朝的手指还停在口袋里的纸巾上,冰凉的纸角硌着掌心。 他听见苏曼妮小声抱怨:“都怪那个后勤站在旁边,吓我一跳。” 凌琛没接话,只是用眼神催促江逾朝。 走廊的灯光惨白,江逾朝靠在凌琛休息室的门上喘气。 口袋里的纸巾被攥成一团,上面还留着上次帮他擦汗时沾的机油痕迹。 他记得凌琛第一次允许他碰赛车时,也是这样的夜晚,他蹲在地上调齿轮,凌琛的影子投在他背上,低声说:“小心手。” 那时他以为那是温柔。 “咔哒”,门被推开。 江逾朝猛地抬头,看到凌琛的经纪人林薇抱着文件出来:“愣着干嘛?凌神的衬衫呢?” “我……” “算了,”林薇嫌恶地瞥他一眼,“跟我来,别耽误了媒体拍照。” 凌琛的休息室弥漫着淡淡的香,和他本人一样冷硬。 江逾朝打开衣柜,里面挂着几十件同款白衬衫,他记得凌琛只穿一个牌子,领口要熨出笔直的线。 他挑了件最上面的,手指触到冰凉的棉质,突然想起有次暴雨天,凌琛没带伞,是他把唯一的雨衣披在对方肩上,自己淋成落汤鸡,换来的却是一句“挡路”。 “快点!”林薇在门口催促。 江逾朝把衬衫叠好,走出去时正撞见苏曼妮从洗手间出来。 她理了理微乱的头发,看到江逾朝,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:“哟,这不是凌神的‘专属后勤’吗?” 她故意加重语气,“刚才真不好意思,我手滑了一下,没吓到你吧?” 江逾朝没说话,想绕开她。 “站住,”苏曼妮侧身挡住他,香水味呛得人难受,“我跟你说句话。” 她凑近一步,声音压得极低,“离凌琛远点,你这种人,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。” 江逾朝看着她精心描画的眼睛,突然觉得有点可笑。 他想起第一次给凌琛送点心,也是这样被人挡住,说“别拿你那破蛋糕脏了凌神的手”。 “让开。”他低声说。 “呵,”苏曼妮嗤笑一声,退开半步,却在他走过时用高跟鞋狠狠踩了脚。 “哎呀,对不起,没看见。”她捂着嘴笑,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。 江逾朝疼得皱紧眉头,却没吭声。 他知道,在这里,没人会在意一个后勤的疼痛。 回到宴会厅时,凌琛正接受采访。 苏曼妮站在他身边,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,仿佛那片红酒渍是他们爱情的勋章。 凌琛没推开她,甚至在记者起哄时,还配合地笑了笑。 “逾朝?”温然扶住他摇晃的身体,“你脸色好差,是不是又没吃东西?” 江逾朝摇摇头,把衬衫递给林薇。 他看到凌琛接过衬衫时,袖口露出一块熟悉的手表——那是他省了三个月工资买的,凌琛只戴过一次,就丢在抽屉里。 “凌神,苏小姐,能再靠近点吗?”记者们举着相机往前凑。 苏曼妮顺势靠在凌琛肩上,而凌琛的目光,却越过人群,落在角落里的江逾朝身上。 四目相对的瞬间,江逾朝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不耐,像在看一件碍事的旧家具。 他突然想起碎玻璃说的话:“每个世界的他,都会在你最在乎的时候,给你最狠的一刀。” 原来这就是“最狠的一刀”。 不是怒吼,不是推开,而是在万众瞩目下,默认另一个人的亲近,用眼神告诉你:你,无关紧要。 江逾朝转身走出宴会厅,身后的闪光灯像炸开的烟花,映着他逐渐冷下去的背影。 他摸了摸口袋里被攥皱的纸巾,那上面的机油味好像还在,却再也暖不了他的手了。 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门被风吹开一条缝,江逾朝走进去,靠在冰冷的墙壁上。 外面隐约传来主持人祝酒的声音,还有凌琛低沉的笑声。 他慢慢滑坐在地上,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——那是凌琛比赛前必吃的牌子,他一直揣着,现在却觉得格外苦涩。 也许下一次,他该把这糖扔进垃圾桶,就像当初那块奶油蛋糕一样。 第7章 顶尖赛车手(7) 宴会厅的水晶灯晃得江逾朝眼睛发酸。 他躲在柱子后面,看着不远处被记者围住的凌琛。 今天的凌琛穿了件深蓝色西装,衬得肩背愈发挺拔,闪光灯在他身上跳跃,像披了层流动的星光。 “凌神,听说您和车队的后勤人员关系很好?”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。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跳,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托盘。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凌琛身上。 他看见凌琛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,还没开口,身边的林薇已经笑着接过话头:“没有的事,江逾朝只是我们车队的后勤人员,跟凌琛就是普通同事关系。” 普通同事。 这四个字像冰锥一样砸在江逾朝心上。 他看见凌琛微微颔首,薄唇轻启,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:“对,只是同事。” 周围响起一阵快门声。 江逾朝站在阴影里,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脚底流。 他想起昨晚熬夜帮凌琛调试赛车,对方随口一句“还行”;想起生日那天被扔掉的奶油蛋糕,凌琛皱着眉说“我不吃甜的”;想起赛道边被吼“添乱”时,自己憋回去的那句“传感器坏了”。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,他们连“特殊助理”的传闻都算不上,只是“普通同事”。 “逾朝?”温然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,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,“别听他们胡说……” “我没事。”江逾朝放下托盘,手指冰凉。 他看着台上的凌琛,后者正侧头听苏曼妮说话,嘴角噙着礼貌的笑意。 那笑容他只在凌琛夺冠时见过一次,隔着人群,像隔着万水千山。 “真没事?”温然担忧地看着他发白的脸色,“你脸色好差,是不是又没吃东西?” 江逾朝没回答。 他想起有次凌琛胃病发作,是他半夜熬了小米粥,被对方冷着脸倒进垃圾桶;想起自己低血糖晕倒在车库,是沈驰扶他起来,而凌琛只是路过时瞥了一眼,说“别耽误事”。 “普通同事”这四个字,像一把钝刀,慢慢割开他心里最后一点侥幸。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同的,是那个能默默守在他身边的人,原来在凌琛眼里,他和车库里的扳手、工具箱没什么区别。 “我去趟洗手间。”江逾朝低声说,转身挤出人群。 走廊里的灯光惨白,映着他微微颤抖的手。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听见宴会厅里传来哄笑,应该是凌琛又说了什么得体的话。 “哟,这不是凌神的‘后勤’吗?”苏曼妮的声音突然响起,她踩着高跟鞋走近,香水味呛得人难受,“刚才记者问你和凌琛的关系,你猜他怎么说?” 江逾朝没理她,只想快点离开。 “他说啊,”苏曼妮故意拖长声音,凑近他耳边,“只是同事。” 她直起身,上下打量着江逾朝洗得发白的衬衫,嗤笑一声,“有些人啊,就是拎不清自己的位置,以为端茶送水就能攀高枝,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。” 江逾朝猛地抬头,撞进苏曼妮得意的眼神里。 那眼神像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蚂蚁,而她身后,凌琛正和赞助商谈笑风生,连个目光都没投过来。 “让开。”他的声音有些发颤。 “急着去哪?”苏曼妮侧身挡住他,“是不是听到凌神的话伤心了?我早告诉你了,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” 她从精致的手包里拿出一叠钱,“拿着,以后别再出现在凌琛面前,这点钱,够你这种人赚很久了吧?” 江逾朝看着那叠钞票,突然觉得很可笑。 他想起自己省吃俭用三个月,给凌琛买的那块手表,对方只戴过一次;想起自己熬夜做的点心,被随手丢进垃圾桶。 原来在他们眼里,他的感情,他的付出,就只值这么一叠轻飘飘的钱。 他没接,只是绕过苏曼妮,一步步往走廊尽头走。 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,心口的疼蔓延到四肢百骸。 宴会厅的音乐还在继续,觥筹交错的声音隔着走廊传来,显得格外刺耳。 “逾朝!”沈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他追上来递过一块巧克力,“看你脸色不好,先吃点东西。” 江逾朝接过巧克力,指尖冰凉。 沈驰是队里唯一会偷偷关心他的人,会在凌琛骂他时打圆场,会在他低血糖时递来糖水。 “别往心里去,”沈驰叹了口气,“凌琛他……就是太看重比赛了。” “沈驰,”江逾朝打断他,声音很轻,“你说,一个人要多傻,才会把别人的理所当然当成温柔?” 沈驰愣住了,看着他泛红的眼眶,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。 江逾朝剥开巧克力放进嘴里,甜腻的味道却化不开心里的苦涩。 他想起碎玻璃说的“追妻火葬场”,原来这火葬场的火,不是从离开后才烧起来的,而是从一开始,就用冷漠和忽视,慢慢将他的心意烧成了灰。 宴会厅里传来起哄声,应该是凌琛在和苏曼妮互动。 江逾朝靠着墙,慢慢滑坐在地上。 走廊的地砖冰凉,透过薄薄的衬衫渗进骨头里。 他摸了摸胸口,那里空空的,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,在凌琛说出“只是同事”的那一刻,彻底碎掉了。 “逾朝?”温然找到他时,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。 那双手帮凌琛擦过赛车,调过齿轮,煮过姜汤,现在却在微微发抖。 “我没事,”江逾朝抬起头,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,“就是突然有点累。” 累到不想再捡那些被扔掉的心意,累到不想再看那束不属于自己的光。 温然没说话,只是陪着他坐在冰冷的地砖上。 远处的音乐声和欢笑声飘过来,显得这里格外冷清。 江逾朝看着走廊尽头的光,突然觉得,也许离开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。 至少,不用再当那个连“特殊助理”都算不上的普通同事。 第8章 顶尖赛车手(8) 车库里的机油味混着金属锈气,江逾朝蹲在地上整理工具箱,指尖刚触到扳手的瞬间,眼前突然炸开一片金星。 他晃了晃头,想撑着站起来,膝盖却一软,整个人朝着冰冷的地面栽下去。 “逾朝!”沈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托住了他的胳膊,“你没事吧?” 江逾朝靠在对方怀里,喘了几口气才勉强找回视线。 沈驰的脸在眼前模糊成一团,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:“没事……就是有点晕。” “脸色白得像纸!”沈驰扶着他坐到旁边的工具箱上,拧开一瓶葡萄糖水塞进他手里,“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?我早跟你说过,你这低血糖不能拖。” 玻璃瓶子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,江逾朝小口喝着糖水,看着沈驰眉心紧蹙的样子,心里掠过一丝暖意。 整个车队大概只有沈驰会注意到他口袋里常备的糖块,会在他脸色不好时多问两句。 脚步声从车库门口传来,林薇抱着文件夹走进来,看到江逾朝靠在沈驰身上,眼神瞬间变得锐利。 她没说话,只是意味深长地扫了两人一眼,径直走向里间找凌琛。 “谢了。”江逾朝推开沈驰想扶他的手,撑着箱子站起来,“我真没事,可能就是没休息好。” 沈驰还想再说什么,凌琛已经跟着林薇走了出来。 他穿着训练服,额角还挂着汗珠,显然刚结束高强度练习。 他的目光扫过江逾朝,在看到他苍白的脸色时顿了顿,却只是皱了皱眉:“不舒服就去旁边歇着,别挡着道。” 这话像块冰疙瘩砸在江逾朝心口。 他低下头,看着自己攥紧的葡萄糖水瓶,瓶身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,冰凉刺骨。 沈驰看不下去了,上前一步:“凌琛,逾朝他低血糖犯了,你能不能……” “低血糖?”凌琛打断他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,“车队有队医,找我干什么?” 他绕过两人,径直走向自己的赛车,“下午还有训练,别耽误事。” 阳光透过车库的天窗照进来,在凌琛背影上镀了层金边,却暖不了江逾朝心底的寒。 他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,突然想起很多个清晨,他提着保温桶等在维修区,看着凌琛从更衣室出来,也是这样头也不回地走向赛车。 原来这么多年的默默守护,在对方眼里,真的连“耽误事”都不如。 “别往心里去,”沈驰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他就是这性子,对谁都这样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把剩下的葡萄糖水一饮而尽。 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,却化不开舌尖的苦涩。 他想起上一个世界里,那个同样冷漠的“他”在他晕倒时,也是这样皱着眉让他“别碍事”。 碎玻璃说这是追妻火葬场的剧本,可这预演的疼痛,怎么比上一场还要真切? 林薇从旁边经过,故意放慢脚步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:“有些人啊,就是爱装病博同情,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。” 江逾朝攥紧了空瓶子,指节泛白。 他知道林薇一直看他不顺眼,觉得他是依附凌琛的累赘。 以前他会难过,会想解释,但现在只觉得累。累到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。 下午的训练赛,江逾朝强撑着去了维修区。 他蹲在凌琛的赛车旁检查轮胎,眼前又开始阵阵发黑。 他扶着车身想站起来,却不小心碰掉了旁边的扳手,“哐当”一声在空旷的车库里格外刺耳。 “搞什么?”正在和技师说话的凌琛回过头,看到是他,眉头皱得更紧,“毛手毛脚的,别碰我的车。” 江逾朝没应声,弯腰去捡扳手,却一阵天旋地转,差点栽进车轮底下。 幸好沈驰及时扶住他:“逾朝!” 凌琛也看了过来,眼神里带着不耐:“又怎么了?不是让你去休息吗?” “他低血糖还没好!”沈驰难得提高了音量,“你能不能关心一下别人?” 凌琛被噎了一下,看着江逾朝靠在沈驰怀里,脸色苍白得像雪,心里莫名有些烦躁。 他想说什么,却又觉得别扭,最后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:“行了行了,让陈默看看去,别在这影响我训练。” 陈默很快赶来,给江逾朝测了血糖,又喂他吃了块糖:“你这数值低得吓人,怎么不早点说?再严重一点要送医院的!” 江逾朝靠在椅子上,看着陈默忙碌的背影,又看了看远处重新坐进赛车的凌琛,心里那点刚被沈驰捂热的暖意,又一点点凉了下去。 他想起很多年前,自己第一次低血糖晕倒,是母亲抱着他哭,一遍遍地说“我们逾朝怎么这么苦”。 可现在,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,连晕倒都成了“影响训练”的麻烦。 “逾朝,”温然端着数据板过来,担忧地看着他,“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,这里有我呢。” 江逾朝摇摇头,撑着站起来:“没事,我还能坚持。” 他知道年度最重要的比赛快到了,凌琛的赛车还有几个参数需要调整,除了他,没人能精准把握凌琛的驾驶习惯。 凌琛的赛车从维修区呼啸而出,引擎的轰鸣声震得人耳膜发疼。 江逾朝扶着工作台,看着那抹蓝色的身影消失在赛道尽头,突然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。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糖块,那是他自己买的,不是凌琛喜欢的薄荷味。 原来从一开始,他给的,就不是对方想要的。 而对方要的,他也永远给不了。 傍晚收工的时候,江逾朝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,却在车库门口被凌琛拦住。 他手里拿着个能量棒,皱着眉递过来:“给你。” 江逾朝愣住了,看着那根包装花哨的能量棒,又看了看凌琛别扭的表情。 这是凌琛第一次主动给他东西。 “队医说你需要补充能量。”凌琛把能量棒塞到他手里,语气还是一贯的冷淡,“别明天又晕倒了,耽误我比赛。” 江逾朝捏着那根能量棒,塑料包装的触感冰凉。 他想说自己不爱吃甜的,想说谢谢,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:“不用了,我自己有糖。” 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水果糖,放在掌心摊开。 凌琛看着他手心里那几颗花花绿绿的糖,眼神复杂地闪了一下,最终只是“嗯”了一声,转身走了。 江逾朝看着他的背影,慢慢握紧了手心里的糖。 那几颗糖被体温焐得有些发软,像他此刻乱七八糟的心。 他知道凌琛只是不想担责任,不是真的关心他。 可为什么,这根被嫌弃的能量棒,还是让他心里泛起了一丝不该有的涟漪? 也许是低血糖太久,脑子也跟着糊涂了。 江逾朝自嘲地笑了笑,把能量棒扔进垃圾桶,脚步虚浮地走出车队大楼。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一道被拉长的叹息。 他不知道,自己还能在这个让他疼到麻木的剧本里,撑多久。 回到出租屋,江逾朝把自己摔在床上。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是温然发来的消息:“逾朝,明天比赛的轮胎参数我发你了,你看看有没有问题。” 他回了个“好”,刚想放下手机,屏幕又亮了,这次是沈驰:“早点休息,别想太多。” 看着对话框里的字,江逾朝突然觉得鼻子发酸。 他关掉手机,把脸埋进枕头里。 黑暗中,碎玻璃的声音又在脑海里响起,嗡嗡作响,像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。 “追妻火葬场体验系统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“可这火还没烧起来,我怎么就快被冻僵了?” 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,房间里一片漆黑。 江逾朝蜷缩在床上,感觉身体越来越冷。 他知道自己的低血糖越来越严重了,可他不敢去医院,不敢让凌琛知道,更不敢承认,自己其实早就撑不住了。 也许,是时候离开了。 在这场注定要烧到遍体鳞伤的剧本里,提前退场,算不算一种解脱? 他摸出枕头下的辞职信,那是他昨晚就写好的,一直没勇气交上去。 现在看着纸上“江逾朝”三个字,突然觉得无比讽刺。 每个世界的他都叫这个名字,每个世界的他都爱得卑微,伤得体无完肤。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,很像凌琛的赛车。 江逾朝走到窗边,掀起窗帘一角,看到一辆熟悉的蓝色跑车停在楼下。 车灯亮了一下,又很快熄灭。 他知道那是凌琛,大概是训练结束路过,或者,只是他的错觉。 不管是不是错觉,都不重要了。 江逾朝放下窗帘,把辞职信折好,放进了口袋里。 明天,等看完最后一场比赛,他就离开。 只是不知道,当那个永远只看向前方的赛车手,回头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时,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,觉得心里空了一块? 江逾朝笑了笑,笑得比哭还难看。 他想,大概不会吧。 毕竟,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后勤,是可以随时被替换的工具。 而工具丢了,再买一个就是了。谁会为了一把扳手,回头呢? 第9章 顶尖赛车手(9) 赛车场的灯光把夜空照得如同白昼,技师们围着凌琛的赛车做最后的调试,扳手敲击金属的声音混着引擎的低鸣,织成一张紧绷的网。 江逾朝蹲在工具箱旁,指尖刚触到轮胎螺丝就一阵发颤,眼前的地面像波浪一样起伏。 “逾朝,你脸色比我的数据报表还白。”温然递来一块巧克力,“真没事?明天可是年度总决赛。” 巧克力的甜腻味让胃里一阵翻涌。 江逾朝摇摇头,把手里的扳手放回原位——那是凌琛惯用的型号,他曾花了半个月磨掉手柄上的毛刺。 “没事,”他声音发虚,“就是没睡好。” 三天前在车库晕倒的情景还像针一样扎在心上。 沈驰扶他时掌心的温度,凌琛路过时那句“别耽误事”,还有林薇审视的眼神,像电影胶片在脑子里反复播放。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药瓶,医生说再不好好休息,下次可能就不是晕倒这么简单了。 “凌神今天状态不对,”温然看着赛道上疾驰的蓝色身影,“刚才排位赛又差点冲出弯道。” 江逾朝的心跟着一紧。 他太了解凌琛了,那个永远把油门踩到底的男人,只有在压力大到极致时才会出现这种失误。 他挣扎着站起来,想再去检查一遍赛车的传感器,膝盖却一软撞在工具箱上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响。 “逾朝!”温然赶紧扶住他。 赛道上的凌琛似乎听到了动静,隔着防护网望了这边一眼,眉头皱得更紧,随即又踩下油门,赛车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。 那眼神,像在看一个碍事的障碍物。 江逾朝慢慢推开温然的手,从口袋里掏出手机。 屏幕上显示着和凌琛的聊天界面,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三天前,他说“我没事”,对方回了个“嗯”。 他深吸一口气,打下一行字:“凌琛,我身体不舒服,明天可能去不了赛场。你好好比赛。”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时,他的指尖还在发抖。 他知道凌琛此刻肯定在和苏曼妮排练庆功宴的流程——温然说赞助商指定要他们一起走红毯。 也好,江逾朝想,反正他从来都是多余的。 “我送你去医院吧?”温然看着他发白的嘴唇。 “不用,”江逾朝勉强笑了笑,“我自己去就行,别告诉别人。” 他不想再成为别人口中“耽误事”的人。 走出车队大楼时,夜风格外凉。 江逾朝裹紧了外套,手机震了一下,是凌琛的回复。 他心里猛地一跳,赶紧点开——只有三个字:“知道了。” 简单,冷漠,像随手扔掉的垃圾。 江逾朝站在路边,看着手机屏幕发呆。 一辆蓝色跑车从身边呼啸而过,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。 他认出那是凌琛的备用车,副驾上坐着笑靥如花的苏曼妮,车窗摇下的瞬间,他听到苏曼妮娇滴滴地说:“凌琛,明天庆功宴的西装我帮你选好了,是你喜欢的深灰色……” 引擎的轰鸣声淹没了后面的话。 江逾朝慢慢收起手机,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。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一条孤独的线。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凌琛时,对方也是这样开着赛车从他面前经过,阳光洒在头盔上,亮得让人睁不开眼。 那时他觉得,那束光总有一天会照到自己身上。 真是傻啊。 医院的急诊室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。 医生看着检查报告,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:“低血糖昏迷前兆,必须住院观察。你这身体怎么搞的?不要命了?” 江逾朝躺在病床上,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 手机又震了一下,这次是温然发来的照片——凌琛在媒体面前和苏曼妮站在一起,两人靠得很近,闪光灯亮成一片。 温然附言:“他说明天夺冠后要给苏曼妮一个惊喜。” 惊喜。 江逾朝扯了扯嘴角,觉得有点可笑。 他想起自己准备了半个月的奶油蛋糕,最后摔在地上的样子;想起雨夜送药时被推开的手;想起赛道边那个被忽视的身影。 原来在凌琛的世界里,他连一个“惊喜”的资格都没有。 “先办住院手续吧。”护士把病历递给他。 江逾朝接过病历,指尖触到口袋里一个硬硬的东西。 是他给凌琛准备的薄荷糖,用小铁盒装着,上面刻着“l.c”的缩写。 那是他偷偷刻上去的,想着比赛前塞给凌琛,看他皱着眉却还是会收下的样子。 现在看来,用不上了。 他把铁盒掏出来,放在床头柜上。 窗外传来赛车场方向隐约的引擎声,像是在为明天的决战预热。 江逾朝闭上眼睛,感觉身体越来越轻,好像要飘起来。 碎玻璃的声音在脑海里嗡嗡作响,大概是在提醒他,这个世界的任务又快走到转折点了。 只是这次,心好像真的冷透了。 他摸出手机,给温然发了条信息:“帮我把储物柜里的东西寄到这个地址,谢谢。” 附上一个临时租的小公寓地址后,他删掉了手机里所有和凌琛有关的联系方式,包括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。 做完这一切,他长长地舒了口气,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。 床头柜上的薄荷糖铁盒在灯光下闪着微光,像一颗被遗弃的星星。 江逾朝闭上眼,意识渐渐模糊,只有一个念头格外清晰: 凌琛,这次,我真的不陪你了。 第10章 顶尖赛车手(10) 颁奖台的聚光灯晃得人眼睛发花。 凌琛站在最高处,手里捧着沉甸甸的冠军奖杯,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和记者们此起彼伏的提问。 他微微扬起下巴,这是他职业生涯里最漂亮的一场逆转,从起步落后到最后弯道超车,每一秒都像刻在赛道上的火焰。 “凌神!这次夺冠后有什么感想?” “听说苏曼妮小姐也在现场,有没有特别想感谢的人?” 镁光灯像星星一样闪烁,映着他冷硬的侧脸。 凌琛接过话筒,习惯性地想往维修区的方向看——每次比赛结束,那个身影总会第一时间递上温水和毛巾,眼神里带着他以前从不屑一顾的担忧。 可今天,视线所及之处只有欢呼的人群和苏曼妮递过来的香槟。 “感谢车队,感谢赞助商,”他公式化地开口,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,“至于特别感谢的人……” 他顿了顿,心里莫名空了一块,“没有。” 苏曼妮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靠近他,手臂轻轻蹭过他的胳膊:“凌琛,你真棒。” 凌琛没有像往常一样默许这种亲近,他微微侧身避开,目光再次扫过人群,试图在涌动的人潮里找到那个总是安静站在角落的身影。 没有。 江逾朝说他身体不舒服,大概是真的没来。 也好,省得又在他庆功的时候碍眼。 他这么想着,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,有点痒,又有点莫名的烦躁。 庆功宴设在赛道旁的豪华酒店。 凌琛被众人簇拥着走进宴会厅,水晶灯的光芒映在他身上,却照不进他此刻有些游离的思绪。 苏曼妮端着香槟寸步不离,说着俏皮话逗他开心,周围的人也跟着笑,可他总觉得这热闹像一层薄薄的糖纸,包裹着内里的空洞。 “凌神,喝一杯吧!”队友沈驰递过来一杯酒,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,“今天真是险胜。” 凌琛接过酒杯,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。 他仰头饮尽,气泡在喉咙里炸开,却压不下心底那点越来越清晰的不安。 他又一次看向入口处,那个位置本该站着一个人,手里提着他常喝的温水,看到他望过来会有些局促地低下头。 “在找什么?”沈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“找江逾朝?他今天好像真没来。” “谁找他。”凌琛立刻收回视线,语气有些生硬,“只是看看有没有媒体混进来。” 沈驰没再说话,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,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。 宴会进行到一半,凌琛借口去休息室透透气,离开了喧闹的人群。 走廊里很安静,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。 他走到熟悉的307室门口,这里是他专属的休息室,江逾朝总是把里面收拾得井井有条,连他随手乱放的工具都会被摆回原位。 推开门,里面空无一人。 桌上却放着一个白色的信封,在米色的桌布上显得格外显眼。 凌琛皱了皱眉,走过去拿起信封,上面没有署名,只有背面用钢笔写着一个小小的“江”字。 是江逾朝的字迹。 他心里猛地一跳,拆开信封,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a4纸和一张折叠起来的便签。 a4纸上是打印的辞职信,理由写着“个人原因”,落款是江逾朝的签名,笔画清秀,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道。 凌琛的手指微微收紧,纸张发出轻微的声响。 他展开便签,上面是江逾朝的亲笔字,和信封上的一样,一笔一划都很工整: “凌琛,祝你永远夺冠。以后,好好照顾自己。” 没有多余的解释,没有抱怨,甚至没有一个问号。 就像他当初默默出现一样,现在又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。 凌琛站在原地,手里捏着那张便签,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字迹,仿佛能感受到纸张背后那双手曾经的温度。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,江逾朝也是这样安静地站在他赛车旁,指着轮胎上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裂痕;想起他生日那天,被扔掉的奶油蛋糕;想起雨夜他浑身湿透送来的姜汤;想起赛道边那个模糊的身影…… 那些被他忽视的、习以为常的细节,此刻像潮水一样涌上来,每一个片段里都有江逾朝的影子。 他一直以为那个人就像赛道旁的护栏,是理所当然存在的背景板,却忘了护栏也会有倒塌的一天。 “咔哒”,休息室的门被推开,林薇探进头来:“凌琛,媒体都等着呢,你怎么还在这……” 她看到凌琛手里的信,顿了一下,“这是什么?” 凌琛没回答,只是将便签小心翼翼地折好,放回信封里。 他的动作有些迟缓,像是在处理什么珍贵的物件。 “江逾朝呢?”他问,声音有些沙哑。 “我怎么知道,”林薇撇了撇嘴,“估计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种场合吧。一个后勤而已,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……” “闭嘴。”凌琛打断她,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怒意。 他将信封塞进西装内袋,指尖触到那片冰凉的纸,心里那点空落感突然变成了一个黑洞,正一点点吞噬着他刚刚夺冠的喜悦。 他走出休息室,外面的喧闹声再次涌来,香槟塔在灯光下折射出华丽的光彩。 苏曼妮笑着朝他招手,身边的人都在恭维他的胜利,可他突然觉得这一切都索然无味。 那个总是在他赛后递水的人,那个把他赛车保养得比自己命还重要的人,那个会在他训练到深夜时默默留下温热点心的人……不见了。 凌琛端起一杯香槟,却没有喝,只是望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发呆。 他第一次发现,原来站在巅峰的时候,风是这样冷,而那个被他嫌弃碍事的身影,曾经为他挡住了多少这样的寒意。 口袋里的信封像一块烙铁,烫得他心口发疼。 他拿出手机,翻到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,犹豫了很久,最终还是按了下去。 “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……” 冰冷的机械女声从听筒里传来,像针一样刺破了他最后一点侥幸。 江逾朝是真的走了。 凌琛站在宴会厅中央,周围是狂欢的人群和闪烁的灯光,他却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孤独。 那个一直被他踩在脚下的人,原来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,成了他世界里不可或缺的支点。 现在支点消失了,他这座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奖杯,原来只是个易碎的空壳。 他握紧了拳头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 无论如何,他得找到他。 至少要问清楚,为什么连一句告别,都吝啬给他。 第11章 顶尖赛车手(11) 清晨的阳光透过车库的天窗照进来,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。 凌琛坐在驾驶座上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,眼神却落在副驾前方那个空荡荡的角落——以前江逾朝总是蹲在那里,手里拿着扳手,一边检查刹车系统一边小声念叨着什么。 “凌神,该做赛前调试了。”技师小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。 凌琛“嗯”了一声,推开车门下了车。 他习惯性地走向工具架,想拿那把用了五年的梅花扳手,却发现架子上空空如也。“小李,看到我那把14号扳手了吗?” 小李愣了一下:“啊?您说那把磨掉漆的?江哥以前总放在最下面一格,不过……江哥走后,好像没人知道放哪了。” 江哥。 这个称呼像根细针,轻轻扎了凌琛一下。 他皱着眉蹲下身,在工具箱里翻找,金属碰撞发出杂乱的声响。 以前江逾朝总能在他开口前就把工具递到手里,连扳手的角度都调整到最顺手的位置。 “算了,”凌琛直起身,语气有些烦躁,“先用别的。” 调试过程异常不顺利。 赛车的换挡拨片有点卡顿,小李捣鼓了半天也没找到症结。 凌琛亲自上阵,拆了护板才发现是一个小弹簧松了——这种小毛病以前江逾朝只要听声音就能判断出来。 他想起有次比赛前,江逾朝也是这样蹲在车底,手里拿着螺丝刀,头也不抬地说:“齿轮箱里有颗螺丝松了,换个弹簧就好。”当时他还嫌对方多事,觉得技师团队更专业。 “凌神,您今天状态好像不太对。”小李小心翼翼地说,“要不要休息一下?” 凌琛没说话,只是揉了揉眉心。 从昨天庆功宴回来,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。 梦里全是江逾朝递过来的温水,和那张写着“好好照顾自己”的便签。 他第一次发现,原来没有那个总是跟在身后的人,连喝口水都觉得索然无味。 中午吃饭时,助理递过来的是他最讨厌的沙拉。“不是说了我要吃城南那家的牛肉面吗?”他把餐盒推回去,语气不善。 “啊?可是江哥以前都是提前订好的,我……”助理一脸为难,“我不知道您喜欢哪家。” 又是江逾朝。 凌琛猛地站起来,胃里一阵不舒服。 他想起江逾朝煮的面,总是加双倍的牛肉和他喜欢的香菜,汤面上飘着一层金黄的油花。 有次他训练到深夜,江逾朝就是端着这样一碗面敲开他的房门,说:“刚煮的,趁热吃。” 那时他嫌面太烫,随便扒拉了两口就扔在一边,现在想起来,却觉得那是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面。 下午的训练赛,他三次冲出弯道,轮胎磨损严重。 沈驰把他拦在维修区:“凌琛,你今天怎么回事?心不在焉的。” “关你什么事。”凌琛黑着脸,卸下雨刮器时用力过猛,差点把卡扣掰断。 沈驰叹了口气,捡起地上的扳手:“自从江逾朝走后,你就没正常过。找不到工具,调不好赛车,连吃饭都挑三拣四。你以前可不是这样。” “我只是没适应!”凌琛猛地回头,声音比他预想的还要大,“少了个后勤而已,车队这么多人,还能缺了他不成?” “缺不缺你自己心里清楚。”沈驰把扳手塞回他手里,“以前江逾朝在的时候,你的赛车从不出小毛病,你的薄荷糖从来没断过,你胃不舒服时总有热粥等着。现在呢?你看看你自己,像个没头苍蝇。” 薄荷糖。 凌琛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,空空如也。 以前江逾朝总是在他比赛前塞一颗薄荷糖在他口袋里,说能让他冷静。 有一次他嫌甜,把糖扔进垃圾桶,回头就看见江逾朝蹲在地上,小心翼翼地把糖纸捡起来,放进自己的口袋里。 当时他觉得对方小题大做,现在却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喘不过气。 “他就是个后勤,”凌琛嘴硬,“换谁都一样。” “是吗?”沈驰看着他,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,“那你告诉我,除了江逾朝,谁能在五分钟内找出你赛车传感器的问题?谁知道你喝温水要加两勺蜂蜜?谁会在你发烧时冒雨去买药?” 沈驰的话像重锤一样敲在凌琛心上。 他想起雨夜那天,江逾朝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,手里捧着姜汤,头发上的水珠滴在地板上,晕开一小片水渍。 他当时怎么说的?“行了,放那吧,你出去。” 现在想来,那碗姜汤的温度,好像还留在手心里。 “我……”凌琛张了张嘴,却发现无话可说。 他第一次意识到,那个被他忽视的后勤,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,把他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,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察觉那些习惯早已刻进骨子里。 晚上回到公寓,冰箱里空空如也。 他打开外卖软件,翻了半天也找不到合胃口的东西。 以前江逾朝会把一周的菜单都写在便签上,贴在冰箱门上,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饭。 有次他嫌菜太咸,江逾朝道歉后,连着三天都做清淡的汤品,直到他忍不住说“差不多行了”。 他走到书房,想找一份旧的赛车数据,却在书架上看到一个熟悉的铁盒——是他扔掉的那个薄荷糖盒子,不知怎么被江逾朝捡回来,放在了书架最高处。 他踮起脚尖拿下来,打开一看,里面没有糖,只有一张折叠的纸条。 纸条上是江逾朝的字迹,写着:“凌琛的薄荷糖,要绿箭的,不要留兰香。” 凌琛捏着纸条,手指微微发抖。 原来他随口说过的话,对方都记在心里。而他呢? 连对方有没有吃晚饭都不知道,连对方低血糖有多严重都不清楚,甚至在对方晕倒时,还在和苏曼妮谈笑风生。 “嗡——”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林薇发来的信息:“凌琛,明天的商业活动别忘了,苏曼妮那边已经准备好了。 苏曼妮。 凌琛看着屏幕上的名字,第一次觉得无比刺眼。 他想起庆功宴上苏曼妮递来的香槟,想起江逾朝永远温热的温水。 原来那些他曾以为的光鲜亮丽,远不如一杯温水来得实在。 他把手机扔在一边,走到窗边。 夜色深沉,远处赛车场的灯光星星点点。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强烈的空虚,像是赛车引擎突然失温,无论怎么踩油门,都无法再点燃那团火焰。 那个总是默默站在赛道边的身影,那个会把他赛车当成宝贝一样呵护的人,那个在他生病时比谁都着急的人……真的被他弄丢了。 凌琛靠在冰冷的玻璃上,第一次问自己:如果当初没有推开他,如果当初能多看他一眼,现在会不会不一样? 答案还没来得及想清楚,胃里突然一阵绞痛。 他捂着肚子蹲下身,额头上渗出冷汗。 以前胃不舒服时,江逾朝总会第一时间递过来温热的粥和胃药,现在却只能自己挣扎着去翻找不知道放在哪里的药盒。 黑暗中,他摸到了口袋里的辞职信。 那张薄薄的纸,此刻却重如千斤。 他终于明白,江逾朝带走的不是一个后勤,而是他生活的全部支点。 “江逾朝……”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,第一次感到了恐慌,“你到底在哪?” 第12章 顶尖赛车手(12) 维修区的警报声尖锐地划破空气时,凌琛正从撞得变形的赛车里爬出来。 方向盘上还残留着他用力过猛的指痕,左前轮彻底爆胎,车身斜斜地撞在防护栏上,碳纤维外壳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。 “凌神!你没事吧?”技师们围上来,七嘴八舌地检查他的状况。 凌琛推开递过来的头盔,额角磕破了皮,血珠顺着脸颊往下淌。 他却像没感觉一样,只是盯着赛道上那道长长的刹车痕,脑子里全是江逾朝以前说过的话:“凌琛,左前轮轴承有点松,今天训练别开太快。” 那时他怎么回答的?好像是皱着眉让对方“别多管闲事”。 “凌琛!”沈驰跑过来,脸色难看,“你今天已经是第三次冲出弯道了!到底怎么回事?” 凌琛没说话,只是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血。 三天了,自从发现江逾朝真的消失后,他就像一台失了控的引擎,无论怎么调试都找不回原来的节奏。 赛车总是出小故障,训练频频失误,连握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。 他走到维修区角落,那里曾经是江逾朝放工具箱的地方,现在空荡荡的,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。 他蹲下来,指尖触到地面冰冷的水泥,突然想起有次江逾朝蹲在这里给赛车换刹车片,抬头对他笑了一下,说:“这样调试后,过弯会更稳。” 那时他觉得对方的笑容刺眼,现在却连那点刺眼的光都抓不住了。 “有没有人知道江逾朝去哪了?”凌琛突然站起来,声音沙哑地问周围的人。 技师们面面相觑,没人回答。 林薇走过来,皱着眉递给他创可贴:“问他干什么?一个走了的后勤而已,你现在该关心的是下一场比赛。” “我问你有没有人知道!”凌琛猛地提高音量,眼神里的焦虑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。 他从未如此失控过,即使是输掉比赛也没这样慌乱过。 沈驰叹了口气,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我们都不知道。他走得很突然,没跟任何人打招呼。” 凌琛掏出手机,屏幕上还是那个关机的提示。 他已经打了无数次电话,发了无数条信息,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忙音和未读的标记。 他甚至翻遍了江逾朝的社交媒体,除了几张赛车场的风景照和一些机械维修的帖子,什么线索都没有。 “他以前说过,老家在南边的小镇,”凌琛像是在自言自语,“还有……他提过市中心医院的陈默医生,知道他低血糖。” 他猛地转身,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。沈驰想拦他:“凌琛!你去哪?” “找他!”凌琛头也不回,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。 接下来的两天,凌琛像疯了一样寻找。 他开车跑遍了城南所有的小医院,拿着江逾朝的照片问每个护士,得到的都是摇头。 他去了江逾朝提到过的小镇,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走了一天,问遍了镇上的老人,没人见过一个叫江逾朝的年轻人。 他甚至去了江逾朝曾经住过的出租屋,房东说人已经搬走了,东西都没留下。 凌琛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,墙上还贴着一张赛车海报,是他第一次夺冠时的照片。 照片角落用铅笔写着小小的“加油”两个字,是江逾朝的字迹。 那一刻,凌琛靠在墙上,第一次感到了恐惧。 不是赛道上失控的恐惧,而是一种更深沉、更空洞的恐慌——他好像把一个很重要的人,彻底弄丢了。 “嗡嗡——”手机震动起来,是陈默打来的。 凌琛几乎是扑过去接起电话:“陈默?你知道江逾朝在哪是不是?” “凌琛?”陈默的声音有些犹豫,“我……我只是想告诉你,之前江逾朝低血糖晕倒,在我们医院住了几天,不过上周就出院了,没说要去哪。” “他晕倒了?”凌琛的心猛地一沉,“什么时候?严重吗?” “就你夺冠那天前,”陈默叹了口气,“他当时情况不太好,低血糖昏迷前兆,医生说再晚点送来就危险了。不过他醒了就坚持出院,我也没办法。” 夺冠那天前…… 凌琛想起比赛前一天,江逾朝发来的信息,说身体不舒服。 他当时在和苏曼妮通电话,随手回了“知道了”。 原来那时,对方已经病得那么重。 “他有没有说什么?”凌琛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,“比如……有没有提到我?” “他什么都没说,”陈默顿了顿,“只是走的时候,让我把他储物柜里的东西寄给温然了。凌琛,你跟他到底怎么了?他走的时候,脸色差得吓人。” 怎么了? 凌琛挂了电话,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。 他把那个总是默默关心他的人推开,把对方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,甚至在对方最需要关心的时候,还在和别人谈笑风生。 他以为江逾朝就像赛道上的护栏,永远在那里,却忘了护栏也会累,也会疼,也会在他一次次的撞击后,彻底坍塌。 “江逾朝……”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,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“你到底在哪?”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一条孤独的轨迹。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,第一次发现,没有那个身影的世界,竟然如此空旷。 他拿出手机,再次拨打那个关机的号码,这一次,他没有挂断,而是听着那端冰冷的提示音,直到自动挂断。 “逾朝,”他对着空气轻声说,“我错了。你回来好不好?” 风穿过街道,带走了他的声音,没有任何回应。 凌琛闭上眼睛,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:江逾朝递过来的温水,被扔掉的奶油蛋糕,雨夜湿透的背影,赛道边模糊的身影…… 原来那些被他忽视的细节,早已在他心里刻下了深深的痕迹。 他拿出钱包,里面有一张偷拍的照片,是江逾朝蹲在赛车旁调试零件,阳光落在他发梢,侧脸温柔。 这是他偷偷拍的,一直没让任何人知道。 “我一定会找到你。”凌琛捏紧照片,指节泛白,“无论你在哪,我都会找到你。” 他转身走向跑车,发动引擎。 这一次,他不是为了冠军,而是为了找回那个被他弄丢的人。 失控的引擎再次轰鸣,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。 下一站,他要去温然那里。 无论如何,他必须找到一点线索。 第13章 顶尖赛车手(13) 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层薄冰,铺满了市中心医院的长廊。 凌琛推开住院部的玻璃门时,额角的伤口又渗出血来,他却浑然不觉,只是睁大眼睛,在穿流的人群里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。 “先生,您需要包扎一下伤口吗?”护士站的小姑娘看着他额角的血迹,有些担心。 凌琛摆摆手,声音沙哑:“请问,之前住在这里的江逾朝,是不是今天出院了?” 小姑娘翻了翻记录:“江逾朝先生啊,刚办了出院手续,应该还没走远。” 凌琛猛地转身,几乎是跑着冲向电梯口。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不是因为奔跑,而是因为那个即将见到的人。 他想象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,却从未想过会是在医院,在他狼狈不堪、而对方可能还在病中的时候。 电梯门“叮”地一声打开,人群涌出来,凌琛逆着人流往里挤,目光扫过每一张脸。 就在电梯即将关闭的瞬间,他看到了那个身影——江逾朝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外套,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药袋,正低头看着手机,脸色苍白得像墙上的瓷砖。 “江逾朝!” 凌琛几乎是吼出来的,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。 他冲过去,在江逾朝抬头的瞬间,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。 江逾朝被这突如其来的拉扯吓了一跳,手机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 当他看清抓住自己的人是凌琛时,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,瞬间结了冰。 “你放开我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。 凌琛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,手腕上的皮肤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微凉的触感。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,不是在梦里,也不是在回忆里。 “逾朝,”他喘着气,额角的血珠滴在下巴上,“我终于找到你了……” “找到我又怎样?”江逾朝用力想甩开他的手,手腕在凌琛的掌心挣扎,“凌琛,我们已经没关系了。” “有关系!”凌琛急了,上前一步,几乎贴到江逾朝面前,“怎么会没关系?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?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?” 他的靠近让江逾朝很不舒服,往后退了一步,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。 “我的事,跟你有什么关系?”他抬起眼,直视着凌琛,眼神里没有愤怒,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,“你是冠军,是天之骄子,身边有那么多人围着,何必管一个无关紧要的后勤是死是活?” “你不是无关紧要的!”凌琛的声音陡然拔高,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。 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压下颤抖,“逾朝,我知道错了,我以前是混蛋,是我不好……” “知道错了?”江逾朝轻轻笑了一声,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,“凌琛,你的道歉来得太晚了。” 他猛地用力,这次凌琛没有防备,手腕被挣脱开。 江逾朝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,屏幕已经摔出了一道裂痕,就像他心里的伤,看似愈合,底下却全是碎痕。 “让开。”他绕过凌琛,想从旁边走过去。 凌琛立刻转身又抓住他,这次用了更大的力气,几乎是把人往怀里拽。 “我不让!”他像个固执的孩子,眼神里充满了恐慌,“你跟我回去,我带你去看医生,你的病还没好……” “我的病好不好,真的不用你操心。”江逾朝的手腕被捏得生疼,他挣不开,只能冷冷地看着凌琛,“凌琛,你现在这样,只会让我更讨厌你。”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,狠狠扎进凌琛的心里。 他看着江逾朝冷漠的脸,突然发现,那个曾经看他时眼里带着光的人,真的被他伤透了。 那些他以前不屑一顾的温柔和关心,现在变成了刺向他的利刃。 “我……”凌琛张了张嘴,却发现所有的道歉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。 他以前从不知道,“对不起”这三个字,说出口竟然这么难,尤其是面对眼前这个人。 江逾朝不再看他,只是盯着走廊尽头的出口,那里有光透进来,仿佛是他唯一的退路。 “放开我,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疲惫的决绝,“不然我叫保安了。” 凌琛的心一紧,他看到江逾朝眼里的认真,知道对方不是在开玩笑。 他慢慢松开了手,指尖还残留着对方皮肤的温度,那么凉,像冬日里的寒冰。 江逾朝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腕,没有再看凌琛一眼,径直朝着出口走去。 他的背影很单薄,在长长的走廊里显得有些摇摇欲坠,却又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坚定。 凌琛站在原地,看着那个背影越走越远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 他想追上去,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。 就在江逾朝即将走出走廊时,他突然停下脚步,微微侧了侧头,却没有回头。 “凌琛,”他的声音顺着走廊传过来,很轻,却清晰地落在凌琛耳中,“以后,别再找我了。” 说完,他推开门,阳光瞬间涌了进来,将他的身影吞没。 凌琛站在原地,额角的血已经凝固,像一道丑陋的疤痕。 他看着那扇被关上的门,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。 他找到了人,却好像把对方推得更远了。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沈驰发来的信息:“凌琛,你在哪?车队这边快被媒体围疯了,你赛场上说的话……” 凌琛删掉信息,关掉手机。 此刻,什么冠军,什么媒体,都比不上刚才那个冰冷的眼神。 他走到走廊尽头,推开那扇门,阳光有些刺眼。 江逾朝已经坐上了一辆出租车,车窗缓缓升起,隔绝了两个世界。 凌琛跑了几步,出租车却已经驶离,只留下一道模糊的车影。 他站在阳光下,看着出租车消失在街角,手里还残留着对方手腕的触感,那么凉,那么轻,仿佛从未抓住过。 “逾朝……”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,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求而不得的滋味。 就在这时,他看到江逾朝坐的出租车在路口等红灯,车窗降下了一点,露出江逾朝的侧脸,他正在低头看手机,手指在屏幕上滑动,大概是在查看什么。 凌琛立刻掏出手机,再次拨打那个关机的号码,明知打不通,却还是固执地按着。 出租车启动,汇入车流。 凌琛站在原地,手机里依旧是冰冷的提示音。 凌琛知道,追妻的路,才刚刚开始,而这一次,他必须放下所有的骄傲,一步一步,把那个被他弄丢的人,重新赢回来。 他要去温然那里,无论如何,他需要一个靠近江逾朝的机会。 第14章 顶尖赛车手(14) 楼梯间的灯光是冷白色的,照在凌琛额角未愈的伤口上,渗出的血珠已经凝结成暗褐色。 他抓着江逾朝的手腕,指腹能感受到对方皮肤下细微的颤抖,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压抑的怒火。 “你放开我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,却像冰锥一样扎进凌琛心里。他用力想甩开,手腕在凌琛掌心划出一道红痕。 凌琛反而握得更紧,生怕一松手,这个人又会像烟一样散开。 “逾朝,”他喉结滚动,声音沙哑得厉害,“我知道错了,真的知道错了。” 这是他第一次在江逾朝面前说“知道错了”。 以前就算赛车撞了护栏,他也只会皱着眉让技师修,从不会承认自己路线有误。 可现在,看着江逾朝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,那些曾经被他踩在脚下的温柔画面,像失控的赛车一样在脑子里横冲直撞。 江逾朝终于抬起眼,那双总是盛满温和笑意的眼睛里,此刻只剩下一片冰封的湖面。 “凌琛,”他轻轻笑了一声,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,“你有什么错呢?你是赛道上的神,是拿了冠军的天之骄子。” 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凌琛额角的伤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:“你看,你连道歉都这么理直气壮,好像我不原谅你,反而是我的不对了。” “不是的!”凌琛急了,往前一步,几乎把江逾朝困在墙角。 消毒水的味道混着他身上淡淡的汽油味,以前江逾朝很喜欢这个味道,觉得是属于凌琛的气息,现在却只觉得刺鼻。 “我以前……”凌琛张了张嘴,却发现那些伤人的话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。 他想起自己把奶油蛋糕丢在地上,想起雨夜让对方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外,想起那句“我们只是同事”——每一句都像重锤,砸在现在的自己身上。 “以前是我混蛋,”他终于挤出这句话,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,“我把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,我……” “够了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眼神里的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上来,“凌琛,我不需要你的道歉,更不需要你的忏悔。” 他侧过脸,避开凌琛的目光,看着楼梯间墙壁上剥落的油漆:“你知道吗?你夺冠那天,我躺在医院病床上,听着外面的鞭炮声,想着你应该在庆功宴上喝香槟吧。” 凌琛的心猛地一沉,像被人狠狠攥住。 他一直以为江逾朝只是闹脾气,却从没想过对方在他享受荣耀的时候,正独自承受病痛。 “我给你发信息,说我可能去不了赛场,”江逾朝的声音很平静,却让凌琛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,“你回了个‘知道了’。 你那时候是不是在跟苏曼妮说话?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后勤真碍事,连生病都挑不对时候?” “不是的!我那时候……”凌琛想解释,却发现任何解释都苍白无力。 他确实在跟苏曼妮讨论庆功宴,确实觉得江逾朝的缺席无关紧要。 “凌琛,”江逾朝转过头,直视着他,眼里没有恨,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,“你不用解释。我现在只想告诉你,我们之间,完了。” “完了”两个字像一把钝刀,慢慢割开凌琛的心脏。 他看着江逾朝决绝的眼神,突然意识到,自己以前所谓的“掌控一切”,不过是对方一直在默默退让。 现在对方收回了所有的包容,他才发现自己一无所有。 “我不相信!”凌琛猛地抓住江逾朝的肩膀,力气大得让对方蹙眉,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!你以前看我的眼神……” “以前?”江逾朝轻轻笑了,带着一丝悲凉,“以前我看你的眼神,是不是很傻?像个得不到糖的孩子。” 他抬起手,轻轻推开凌琛的手,动作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凌琛,糖化了,就再也甜不回来了。我的心也是。” 凌琛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,那里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,却冰冷得像冬天的铁轨。 他想起江逾朝以前总是在他比赛前,把温热的薄荷糖塞进他口袋,说这样能让他冷静。 可他总是嫌甜,随手扔掉。 “逾朝,”他放低姿态,几乎是在乞求,“再给我一次机会,好不好?我真的会改,我……” “改?”江逾朝打断他,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,却是失望的涟漪,“你怎么改?下次我给你送水,你不会再嫌我碍事?下次我生病,你不会再回个‘知道了’?还是说,下次苏曼妮再洒你一身红酒,你会推开她,让我来擦?” 凌琛被问得哑口无言。他以前从未想过这些,在他的世界里,江逾朝似乎永远会在那里,无论他怎么伤害,都会默默承受。 “你不懂,”江逾朝叹了口气,像是在对一个无可救药的孩子说话,“不是你说一句‘对不起’,就能把碎了的东西粘起来的。就算粘起来,那些裂缝也永远在那里,一碰就疼。” 他绕过凌琛,走向楼梯口。 凌琛下意识地想再抓住他,手伸到一半,却看到江逾朝手腕上清晰的红痕——那是他刚才用力留下的印记。 “逾朝……”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。 江逾朝没有回头,只是在楼梯口停了停,背对着他说:“凌琛,你还是去处理你的冠军庆功宴吧。像我这样无关紧要的人,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。” 说完,他一步步走下楼梯,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。 凌琛站在原地,听着对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,直到消失在楼梯拐角。 楼梯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,还有刚才那些未说完的道歉,像破碎的玻璃片,散了一地。 他抬手摸了摸额角的伤口,突然觉得那里的疼,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。 江逾朝说得对,有些东西碎了,就真的回不去了。 可他不能就这么放弃。 他拿出手机,拨通了沈驰的电话,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:“沈驰,帮我个忙。” 电话那头的沈驰愣了一下:“你想干嘛?” “我要知道江逾朝现在住在哪,”凌琛看着楼梯拐角,眼神坚定,“还有,帮我准备点东西,我要学做饭。” 就算碎了的玻璃片,他也想一片片捡起来,用自己的体温把它们焐热。 至于江逾朝刚才说的那些“改”,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少,但他知道,从现在开始,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活了。 第15章 顶尖赛车手(15) 温然家住在老式居民楼的三楼,楼梯间里飘着油烟味。 凌琛第三次按响门铃时,门终于开了条缝,温然探出头,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无奈:“凌大神,你又来送‘惊喜’了?” 凌琛手里拎着刚买的菜,闻言尴尬地笑了笑,露出点平时在赛场上绝不会有的局促:“我今天想试试做番茄炒蛋,上次那个红烧肉……确实有点焦。” 上次他号称要做“爱心餐”,结果把糖当成盐放,还差点把平底锅烧穿,最后是温然冲进去把火扑灭,厨房里至今还残留着一股焦糊味。 温然侧身让他进来,压低声音说:“逾朝在沙发上看书,你轻点作啊,再把厨房点了,我这月房租都得赔给房东。” 凌琛点点头,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。 江逾朝坐在客厅沙发上,穿着宽松的家居服,听见动静抬了抬眼,见是他,又低下头翻书,仿佛只是看见了一团空气。 这已经是凌琛连续第七天“报到”了。 从医院回来后,江逾朝暂时借住在温然这里,凌琛就像个甩不掉的跟屁虫,每天准时出现,变着法儿想讨好。 厨房里很快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。 江逾朝看书的速度明显慢了,时不时往厨房方向瞥一眼。 温然端着水杯路过,凑到他耳边小声说:“我说逾朝,你看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,跟他在赛道上判若两人啊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摩挲。 他其实一直注意着厨房里的动静。 凌琛系着温然找出来的粉色围裙,袖子挽得高低不一,正对着菜谱皱眉,番茄切得大小不一,蛋液里还飘着几根没挑干净的蛋壳。 “嘶——”厨房里传来一声轻呼。江逾朝猛地抬头,看见凌琛甩着手指,指腹上红了一小块——大概是被油溅到了。 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,刚动了动身子,又猛地坐下,重新把视线钉在书上,只是书页上的字怎么也看不进去了。 温然拿着药膏跑过去:“让你小心点吧!油热了要先放葱花啊!” 凌琛接过药膏自己抹上,嘿嘿笑了两声:“没事,小伤。” 他看着锅里黑乎乎的“番茄炒蛋”,有点沮丧,“好像又搞砸了。” “得了吧你,”温然把锅铲抢过来,“出去吧,别在这儿添乱了,我来做。” 凌琛却不肯走,坚持把残局收拾好,才讪讪地走到客厅。 江逾朝正好翻到书的某一页,看得专注。 凌琛不敢打扰,就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,像个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学生,时不时偷偷看江逾朝一眼。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落在江逾朝发梢上,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。 凌琛看着他安静的侧脸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,痒痒的,又有点疼。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,江逾朝连看书时睫毛投下的阴影都这么好看呢? “我帮你把垃圾倒了吧?”见江逾朝放下书去倒水,凌琛立刻站起来,抢过垃圾桶。 江逾朝没理他,只是倒完水后,把自己杯子里的温水递到他面前:“手没事吧?” 凌琛愣住了,看着那杯温水,又看看江逾朝微垂的眼睫,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,半天没反应过来。 “发什么呆?”江逾朝皱了皱眉,想收回杯子。 “没事!”凌琛赶紧接过水杯,水温刚好,就像以前江逾朝递给他的每一杯水一样。他喝了一口,小声说,“就是有点烫。” 江逾朝看了他一眼,没说话,但也没再把杯子拿走。 下午江逾朝要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,凌琛立刻像小狗一样跟了上去。 路上,他想帮江逾朝拎购物袋,被对方躲开了:“不用。” “我帮你拿着吧,看着挺沉的。”凌琛不死心,又伸手。 “说了不用。”江逾朝侧身避开,购物袋的带子勒得手指发白。 凌琛只好作罢,却还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,像个尽职尽责的保镖。 路过一个路口时,车流量有点大,他下意识地往江逾朝那边靠了靠,用身体挡住外侧的车流。 江逾朝脚步顿了一下,侧头看他。 凌琛立刻收回目光,假装看路边的广告牌,耳朵却偷偷红了。 到了超市,江逾朝推着手推车选东西,凌琛就跟在旁边,时不时想搭把手,都被眼神制止了。 直到江逾朝伸手去够货架顶层的糖,个子不够,踮起脚尖也差一点。 凌琛犹豫了一下,还是上前帮他拿了下来,递过去时,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江逾朝的手背。 两人都像触电一样缩回手。 江逾朝接过糖,低声说了句“谢谢”,声音很轻,却让凌琛的心猛地一跳。 回去的路上,凌琛终于找到机会,抢过了那个最重的购物袋,这次江逾朝没再拒绝,只是走得更快了些。 快到温然家楼下时,江逾朝突然停下脚步,回头看着他:“凌琛,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 凌琛被问得一愣,看着江逾朝认真的眼睛,突然有点紧张,手里的购物袋差点掉在地上。 “我……”他舔了舔嘴唇,“我就是想照顾你。” “我不需要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很平静,“你是赛车手,不是保姆。” “我可以学!”凌琛立刻说,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,“以前是我不好,什么都让你做。现在换我来,行不行?” 江逾朝看着他,眼神复杂。 他看到凌琛眼底的真诚,也看到他手指上未消的红印。 这个人,以前连他低血糖晕倒都漠不关心,现在却愿意为他学做饭,被油烫到也只是笑笑。 “凌琛,”江逾朝叹了口气,“有些事情,不是你想弥补就能弥补的。” “我知道!”凌琛急忙说,“但你总得给我个机会试试吧?哪怕……哪怕只是让我跟着你,看你好不好,也行。”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,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。 江逾朝没再说话,转身继续往楼上走。 凌琛赶紧拎着购物袋跟上去,心里却有点忐忑。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跟多久,也不知道江逾朝什么时候才会真正原谅他。 但他知道,他不能再放手了。 晚上,凌琛离开后,温然看着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江逾朝,忍不住说:“我说逾朝,你看凌琛那傻样,好像是真改了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拿起桌上凌琛白天没喝完的那杯水,水温已经凉了。 他想起凌琛系着粉色围裙手忙脚乱的样子,想起他被油烫到还强装没事的笑容,心里那层厚厚的冰,好像有了一丝裂缝。 也许,真的可以……给他一个机会?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他压了下去。他摇摇头,把水杯放回原处。 但他没注意到,自己嘴角的弧度,似乎比平时柔和了一些。 而此时的凌琛,正坐在车里,看着江逾朝房间的灯熄灭,才发动车子。 他拿出手机,给沈驰发信息:“明天帮我找个厨师,要教做清淡养胃的菜,最好……能让新手不把厨房点了的那种。” 沈驰秒回:“凌神,你这追妻之路,怎么越走越偏了?” 凌琛看着信息,笑了笑,手指在屏幕上敲:“只要能让他回头,偏点也没关系。” 他不知道,他的坚持,已经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,在江逾朝心里,激起了一圈微小的涟漪。 而他要做的,就是继续耐心等待,直到这涟漪,变成汹涌的浪潮。 第16章 顶尖赛车手(16) 引擎的轰鸣几乎要掀翻整个赛车场的顶棚。 年度总决赛的收官之战正进行到白热化,大屏幕上,凌琛的赛车还稳稳占据着第一的位置,车身上的赞助商标志在阳光下闪着金光——那是他用无数个日夜的训练换来的荣耀,也是车队上下寄予厚望的奖杯。 维修区里,林薇攥着对讲机的手都在发抖:“凌琛!保持节奏!最后五圈,稳住就是冠军!” 耳机里却传来凌琛异常平静的声音:“知道了。” 但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对劲。 在下一个标志性的s弯道,凌琛的车速突然慢了下来,像是故意松开了油门。 身后的赛车瞬间超车,观众席爆发出巨大的惊呼声。 “凌琛!你干什么?!”林薇几乎要吼破嗓子。 沈驰站在监控屏前,瞳孔骤缩。 他太了解凌琛了,那个在赛道上永远追求极致速度的男人,从不会在这种时候犯低级错误。 赛道上,凌琛的赛车以一种近乎“悠闲”的速度滑过弯道,然后在直道上,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动作——他抬起手,对着赛道旁的直播镜头,微微调整了一下头盔的角度。 “各位观众,这里是年度总决赛的现场,”解说员的声音充满了困惑,“凌琛车手似乎遇到了机械故障?不,他的赛车看起来没问题……哦我的天,他在做什么?” 凌琛的声音通过车载麦克风,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赛场,也通过直播信号传向了千家万户: “以前我以为,油门踩到底,把所有对手甩在身后,拿到冠军,就是一切。”他的声音很稳,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,“为了这个目标,我忽略了很多东西,忽略了那些在我身后默默支撑我的人。” 维修区里,林薇的脸瞬间血色尽失。 “江逾朝,”凌琛念出这个名字时,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,“我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在看。但我想告诉你,没有你帮我检查的轮胎,没有你准备的薄荷糖,没有你在维修区看着我的眼神……” 他顿了顿,赛道的风噪透过麦克风传来,像是某种背景音: “这个冠军,对我来说,一文不值。” “回来吧,逾朝。我在赛道终点等你。” 全场死寂。 几秒钟后,解说台传来难以置信的惊呼:“天呐!凌琛车手刚才是在……告白吗?他放弃了冠军,向某人告白?!” 网络瞬间爆炸。 #凌琛赛道告白# #年度总决赛最大冷门# #凌琛放弃冠军# 等词条以火箭速度冲上热搜,服务器几度瘫痪。 而此刻,在温然的公寓里,江逾朝手里的水杯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摔得粉碎。 “我靠!凌琛疯了吧?!”温然对着电视屏幕目瞪口呆,“他知道这是什么比赛吗?这是总决赛啊!他居然为了你……” 她猛地转头看向江逾朝,却见他站在原地,脸色比刚才吃药时还要苍白,手指紧紧攥着衣角,指节泛白。 “作秀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他最会这一套了。” “作秀?”温然不赞同地皱眉,“就算作秀,也没必要拿冠军开玩笑吧?那可是凌琛啊,他把冠军看得比命都重!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盯着电视屏幕上那个重新启动赛车、却明显放慢速度、甚至在冲线时故意落后的身影。 那个曾经在领奖台上意气风发的男人,此刻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用最极端的方式,试图引起某人的注意。 “他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后悔了,”江逾朝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片,指尖被划破也没察觉,“用这种方式逼我回去,凌琛向来擅长道德绑架。” 温然抢过他手里的碎片:“你别乱动!划到手了怎么办?” 她看着江逾朝紧绷的侧脸,叹了口气,“逾朝,就算是作秀,能让他放弃冠军的作秀,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吧?” 江逾朝没回答,只是走到窗边,看着外面车水马龙。 心里那座好不容易堆砌起来的高墙,似乎又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,裂开了一道细缝。 他想起很多年前,凌琛第一次夺冠时,也是这样在万众瞩目下,只是那时他的目光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过。 而现在,这个男人却为了他,在全世界面前,放弃了最看重的荣誉。 是真的后悔了,还是……更大的一场戏? 手机在这时疯狂震动,是凌琛的电话。 江逾朝看了一眼,直接按掉,然后关机。 但没过多久,门铃就响了起来。 温然透过猫眼一看,立刻回头对江逾朝说:“是凌琛,他……他居然从赛场直接过来了,还穿着赛车服,头盔都没摘!”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跳,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。 门铃固执地响着,一下又一下,像敲在他的心上。 “逾朝,开门。”凌琛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,带着赛道上的风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,“我知道你在里面。” 温然看看江逾朝,又看看门,有点不知所措。 江逾朝深吸一口气,走到门边,却没有开门,只是隔着门板说:“凌琛,你回去吧。” 门外的铃声停了。 片刻后,传来凌琛沙哑的声音:“逾朝,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,觉得我在作秀。” “但我不是。”他的声音很认真,“以前是我错了,错在把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,错在以为冠军能代替一切。” “今天我放弃的不是冠军,是过去那个混蛋的自己。” 江逾朝靠在门板上,听着外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,心里五味杂陈。 他想起凌琛在赛道上说出那番话时的眼神,透过电视屏幕,似乎也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。 “你让我怎么相信你?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,“你以前也是这么对苏曼妮的,不是吗?在媒体面前扮演深情,转头就把我送的蛋糕扔在地上。” 门外的凌琛沉默了。 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低声说:“以前对苏曼妮,是为了热度,是逢场作戏。但今天不一样,逾朝,今天我说的每一个字,都是真的。” “如果你不信,”凌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,却异常坚定,“那我就再说一次,再说一百次,直到你信为止。” “我在你门口等你,逾朝。” “等到你愿意开门,听我解释为止。” 江逾朝闭上眼睛,靠在冰冷的门板上。 门外那个穿着赛车服的男人,此刻应该还带着赛道的风尘,却像个最笨拙的骑士,用最不合时宜的方式,守护着他的城堡。 只是这座城堡,早已被他亲手摧毁过一次。 温然看着江逾朝变幻的脸色,小声说:“要不……你先让他进来?外面挺冷的,他还穿着单薄的赛车服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伸手,轻轻拧动了门锁。 门开了一条缝,凌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头上还戴着头盔,脸上带着未擦去的油污,眼神却亮得惊人,像夜空中最亮的星。 他看到江逾朝,嘴唇动了动,想说什么,却被江逾朝抢先开口,声音冷得像冰: “凌琛,你最好想清楚。” “如果你这次再骗我,”江逾朝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,“我就真的再也不会回头了。” 凌琛摘下头盔,露出汗湿的额发,他看着江逾朝,郑重地点头,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: “我明白。” “这一次,换我跟在你身后,直到你愿意相信我为止。” 夕阳的余晖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,落在两人之间,仿佛一道无声的见证。 而江逾朝不知道的是,此刻网络上关于“凌琛赛道告白”的讨论已经炸开了锅,其中一条匿名爆料格外引人注目—— “内部消息!凌琛为了江逾朝,推掉了那个天价汽车代言,违约金够买好几辆顶配赛车了!” 这条消息,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,让原本就不平静的水面,泛起了更大的涟漪。 而江逾朝的手机虽然关机了,但温然的手机还在不断收到各种推送和信息,其中一条来自沈驰: “温然,帮我劝劝逾朝,凌琛这次是来真的。他把奖杯都扔了,说‘没有逾朝,这东西就是个破铜烂铁’。” 温然看着信息,又看看门口对峙的两人,默默叹了口气。 看来,这场“火葬场”的火势,才刚刚开始变得旺盛起来。 而凌琛,显然已经做好了被彻底焚烧的准备。 第17章 顶尖赛车手(17) 客厅里的空气像凝固的冰,连窗外的蝉鸣都显得格外刺耳。 江逾朝背对着门口,手里还攥着被捏皱的遥控器,电视屏幕上还停留在凌琛站在赛道上的画面,那个为了一句告白放弃冠军的男人,此刻就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。 “作秀好玩吗?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淬了冰的寒意。 他慢慢转过身,眼底是压抑的怒火,“凌琛,你是不是觉得,只要你在镜头前掉几滴眼泪,放弃个把冠军,所有人就都会觉得你情深似海?” 凌琛穿着还没换下的赛车服,额发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,混着赛道的尘土。 他想上前一步,又怕惹得江逾朝更生气,只能僵在原地,手指紧张地攥着头盔的带子:“逾朝,我没有作秀,我是真的……” “真的什么?”江逾朝打断他,往前走了两步,仰头看着这个曾经让他仰望的男人,“真的知道错了?还是真的觉得,用冠军换我的回头很划算?” 他想起刚才温然在旁边念叨的话,说凌琛这次退赛让车队损失惨重,赞助商差点集体撤资。 可这些,在凌琛眼里似乎都不值一提。 这种被人用极端方式捆绑的感觉,让他胃里一阵翻腾。 “你以前把我送的奶油蛋糕扔在地上的时候,怎么没想过‘真的知道错了’?”江逾朝的声音渐渐拔高,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你在媒体面前说‘只是同事’的时候,怎么没想过‘真的很重要’?凌琛,你现在做的这些,和你当初对我做的事,本质上有什么区别?” 都是把他的感情当成棋盘上的棋子,随意摆放。 凌琛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。 他张了张嘴,想辩解,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无力。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,被他践踏的温柔,此刻都变成了锋利的刀刃,反过来刺向自己。 “我……”凌琛的声音沙哑,“以前是我混蛋,是我把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。但这次不一样,逾朝,我是真的不能没有你。” “不能没有我?”江逾朝冷笑一声,指了指电视屏幕,“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来证明?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凌琛为了我江逾朝放弃了冠军?你到底是想挽回我,还是想给自己立一个‘深情车手’的牌坊?” 温然在旁边看得揪心,想开口劝劝,却被江逾朝一个眼神制止了。 她只好默默走到厨房,假装找东西,给他们留出空间。 凌琛看着江逾朝泛红的眼眶,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,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 他往前一步,小心翼翼地伸出手,想碰江逾朝的肩膀,却被对方猛地躲开。 “别碰我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凌琛,你现在做的一切,在我看来都很可笑。你以为放弃一个冠军就能抵消你以前的所作所为吗?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忘记你是怎么对我的吗?” 他顿了顿,看着凌琛眼中的痛苦,语气反而平静下来,却更让人心寒:“我告诉你,不可能。” “我不需要你的冠军,也不需要你在镜头前演深情。”江逾朝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,“我以前想要的,不过是你一句真心的关心,一个肯定的眼神。可你给过吗?” 凌琛的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,他想起无数个被他忽略的瞬间——江逾朝递过来的温水,默默放在他工具箱里的薄荷糖,还有每次比赛前,那个站在维修区角落里,眼神里充满担忧的身影。 那些他曾视为“麻烦”和“理所当然”的东西,如今成了他求而不得的奢望。 “逾朝,我……”凌琛的声音带着一丝乞求,“再给我一次机会,让我证明给你看,好不好?不是用冠军,是用我自己,用以后的每一天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走到窗边,背对着他。 夕阳的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身上,拉出长长的影子,显得格外单薄。 温然端着两杯水解围似的走过来,递给江逾朝一杯,又看了看凌琛,把另一杯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:“那个……凌琛,你先喝点水吧,有话慢慢说。” 凌琛没动,只是盯着江逾朝的背影,像是要把这个人刻进骨子里。 就在这时,温然的手机突然响了,是沈驰发来的信息,附带一张照片。 温然点开一看,差点叫出声,赶紧把手机递给江逾朝:“逾朝,你看这个……” 江逾朝疑惑地接过手机,屏幕上是一份解除合约的文件,甲方是国内最大的汽车品牌,乙方签字处赫然是凌琛的名字。 文件旁边还放着一张支票,数额巨大,应该是违约金。 “这是……”江逾朝愣住了。 温然小声说:“沈驰说,这就是凌琛推掉的那个代言,违约金够买好几辆顶级赛车了。而且甲方要求他不能再提你的名字,他直接就拒了。”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。 江逾朝看着手机屏幕,又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凌琛。 那个男人依旧站在原地,眼神固执地落在他身上,没有丝毫后悔的样子。 难道……他是认真的?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江逾朝压了下去。 他把手机还给温然,语气依旧冷淡:“关我什么事。” 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,刚才那股尖锐的怒火,已经悄悄褪去了一些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 凌琛看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,心里燃起一丝希望,他往前走了一步,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:“逾朝,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。但我会等,等到你愿意相信我的那一天。” “在那之前,”他顿了顿,眼神坚定,“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。” 江逾朝没再说话,只是走到门口,拉开门:“你走吧,我想一个人静静。” 凌琛看着他决绝的样子,心里虽然失落,却没有再强求。 他知道,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,融化这层冰,也需要时间。 “好,”凌琛点点头,拿起桌上的头盔,“我先走了。你……好好休息。” 他走到门口,又回头看了江逾朝一眼,才转身离开。 门关上的瞬间,江逾朝靠在门板上,长长地舒了口气。 刚才强撑的冷静瞬间瓦解,他慢慢滑坐在地上,手里还攥着温然的手机,屏幕上那份解约合同的照片还亮着。 温然走过来,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逾朝,其实……” “别说了。”江逾朝打断她,把手机还给她,“我有点累,想回房躺会儿。” 他站起身,走进房间,关上了门。 躺在床上,江逾朝看着天花板,脑子里乱成一团。 凌琛的告白,赛道上的放弃,还有那份天价违约金的合约……这些都在他心里搅成了一团麻。 他真的变了吗? 还是说,这只是另一场更盛大的作秀?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,江逾朝翻了个身,把脸埋在枕头里。 不管凌琛是真是假,他心里那道被伤透的疤痕,不是说愈合就能愈合的。 而此刻,楼下的凌琛并没有离开,他坐在车里,看着江逾朝房间的窗户,手里拿着手机,正在回复沈驰的信息。 沈驰:“凌神,你真打算为了江逾朝放弃这么多?值得吗?” 凌琛看着屏幕,手指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,眼神温柔而坚定: “只要是他,就值得。” 他知道,追妻的路还很长,但他愿意一步一步,慢慢走。 而江逾朝不知道的是,凌琛推掉的远不止一个代言。 他甚至拒绝了下赛季的海外邀请赛,推掉了所有可能和苏曼妮合作的项目,只为了留在国内,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。 这些,江逾朝暂时还不知道。 他只知道,那个曾经把冠军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男人,好像真的为他做了一些不一样的事情。 只是这些事情,能否真正焐热他那颗早已冷透的心,还是个未知数。 第18章 顶尖赛车手(18) 温然把手机往江逾朝面前一递,屏幕上是沈驰发来的长语音。 江逾朝正低头切着水果,刀刃在灯光下晃了晃,差点切到手指。 “他说啥啊,这么长。”江逾朝把苹果块放进碗里,语气装作不在意。 “自己听。”温然挑眉,把手机塞到他手里。 听筒里传来沈驰略带无奈的声音:“逾朝,你可得劝劝凌琛。他把那个汽车代言推了,违约金够买三辆最新款的赛车了。甲方那边本来都签好合同了,就因为要求不能提你的名字,他当场就把合约撕了……” 江逾朝拿勺子的手顿了顿,那块切好的苹果在碗里沉了沉。 他没接话,只是把碗推给温然,自己走到窗边。 窗外的梧桐树影摇曳,落在他手背上,像一层晃悠的碎金。 “其实吧,”温然叉起苹果,含糊不清地说,“我以前觉得凌琛挺混蛋的,但这次……” “他只是不想被人威胁。”江逾朝打断她,声音很轻,“毕竟是凌大神,哪能让人指着鼻子定规矩。” 话虽这么说,他却想起上周在车库,凌琛蹲在地上帮他捡散落的工具,手指被螺丝划出道血痕,却抬头对他傻笑:“逾朝,你看我这次没弄砸吧?” 那天凌琛手腕上还戴着赞助商送的定制手表,现在应该摘了。 江逾朝记得那款手表的广告图,凌琛戴着它站在赛车旁,眼神冷得像冰。 晚上温然去洗澡,客厅里只剩江逾朝一个人。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电脑,搜索“凌琛 汽车代言”。 弹出来的新闻标题刺眼——《王牌车手凌琛单方面解约,天价违约金引热议》。 配图里,凌琛从发布会现场离开,记者的闪光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却没照到他攥紧的拳头。 评论区吵翻了天。 有人骂他耍大牌,有人猜他被雪藏,还有营销号蹭热度:“疑因感情纠纷,凌琛自毁前程?” 江逾朝关掉页面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。 他想起凌琛第一次拿冠军那天,也是这样被记者围堵,却在人群里一眼看到角落里的他,只是皱了皱眉,让经纪人把他推开。 “嗡嗡——”手机在桌上震动,是陌生号码。 江逾朝盯着屏幕看了很久,直到震动停止,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一下,差点接起来。 第二天早上,江逾朝去楼下扔垃圾,在单元门口看到个熟悉的身影。 凌琛靠在墙上,眼皮肿得厉害,显然没睡好。 他面前的地上放着个保温桶,旁边还歪歪扭扭地插着束白色小雏菊——和他上次送的一模一样,只是花瓣上沾着露水,像哭过。 “你怎么在这?”江逾朝把垃圾袋扔进桶里,声音没什么温度。 凌琛赶紧直起身子,把保温桶递过来,手指在桶壁上蹭了蹭:“我……我熬了粥,医生说你得吃点清淡的。” 桶身还透着热气,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。 江逾朝没接,只是看着他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疤痕——上次捡工具划的,现在结了痂,像条细小的虫。 “你推掉代言的事,”江逾朝突然开口,“是不是因为我?” 凌琛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一丝慌乱,又很快被坚定取代:“是。” “为什么?” “他们不让我提你的名字。”凌琛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股执拗,“可是逾朝,我做不到。”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,打着旋儿飘过。 江逾朝看着凌琛眼底的红血丝,想起新闻里说他为了违约金卖掉了珍藏的赛车模型。 那个模型他见过,凌琛宝贝得不行,连摸一下都不让。 “其实你不用……”江逾朝的话没说完,就被凌琛打断。 “我愿意。”凌琛往前走了一步,又怕吓到他似的停下,“以前是我把你藏起来,怕你影响我的‘前途’。现在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,江逾朝对我有多重要。” 保温桶还悬在半空,蒸汽模糊了江逾朝的视线。 他想起很多年前,自己偷偷在凌琛的赛车座椅上放薄荷糖,被发现时,凌琛只是皱着眉把糖扔到垃圾桶,说甜得发腻。 “你先回去吧。”江逾朝转过身,“粥我不需要。” 他没回头,但能感觉到身后的人僵住了,像棵被风刮倒的树。 走到楼梯口时,他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,很轻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。 下午温然回来,拎着袋刚买的菜,一进门就咋咋呼呼:“逾朝你看谁来了!” 江逾朝从房间出来,看到沈驰站在门口,手里还提着个果篮。 沈驰看到他,尴尬地笑了笑:“我来看看你,顺便……” “顺便当说客?”江逾朝挑眉。 沈驰挠了挠头,把果篮塞给温然:“不是说客,就是觉得吧,凌琛这次是玩真的。你知道吗?他连下赛季的海外邀请赛都拒了,说要留在国内……” “我知道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“温然跟我说了。” 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。 温然端着果篮往厨房走,沈驰搓着手,看着江逾朝:“其实凌琛那家伙,就是嘴笨,以前不懂珍惜……” “他不是嘴笨,”江逾朝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那辆熟悉的黑色跑车,“他是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。” 沈驰叹了口气:“以前是以前,现在他……” “现在怎样?”江逾朝转过身,眼神平静,“现在他放弃个代言,我就得感动得扑上去?沈驰,你忘了他怎么对我的了?” 沈驰张了张嘴,没说出话。 他想起那次比赛,江逾朝低血糖晕倒在车库,凌琛却在陪苏曼妮参加晚宴,回来时还嫌地上的呕吐物脏。 “我不是让你马上原谅他,”沈驰低声说,“只是觉得,给他个机会吧。他现在天天在车队基地喝闷酒,林薇都快被他气死了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看着窗外。 那辆黑色跑车还停在楼下,车窗摇下来一点,能看到凌琛趴在方向盘上,像只被雨淋湿的大狗。 晚上江逾朝起夜,路过客厅时,看到温然趴在沙发上睡着了,手机还亮着。 屏幕上是沈驰的微信对话框,最新一条是:“他肯不肯见凌琛?凌琛发烧了,硬扛着不肯去医院。” 江逾朝的心跳漏了一拍。 他轻轻拿起温然的手机,手指悬在屏幕上方,半天没动。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,像凌琛上次送的雏菊花瓣。 他想起凌琛昨天站在楼下,眼里的红血丝和保温桶上的热气。 想起新闻里他撕掉合约时,那张被闪光灯照亮的侧脸。 “嗡——”手机又震动了一下,还是沈驰的消息:“他说只要逾朝肯来,他就去医院。” 江逾朝放下手机,走到阳台。 楼下的黑色跑车还在,车灯已经熄了,像只沉默的野兽。 他深吸一口气,冰凉的空气灌进肺里,却压不下心里那点蠢蠢欲动的担忧。 也许,真的可以去看看? 就看一眼,看看那个曾经把冠军看得比命重的男人,现在能狼狈成什么样。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就再也压不住了。 江逾朝回到房间,找出外套穿上,动作轻得像怕吵醒谁。 温然在沙发上翻了个身,喃喃自语:“逾朝……别生气了……” 江逾朝顿了顿,轻轻带上门。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,照亮他脚下的路,也照亮了楼下那辆在夜色里静静等待的车。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软了,也不知道这次下楼意味着什么。 他只知道,那个曾经把他的关心踩在脚下的男人,现在正发着烧,等着他去看一眼。 而他,好像真的有点放不下。 第19章 顶尖赛车手(19) 后半夜的雨下得又急又密,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。 江逾朝是被噩梦惊醒的,梦里又回到了那个颁奖夜,他站在人群外看凌琛举起奖杯,而凌琛的目光越过他,落向更耀眼的地方。 冷汗浸湿了额发,他坐起身,心口还在砰砰直跳。 窗外的路灯透过雨幕,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晕。 江逾朝走到窗边,想透透气,却在楼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 凌琛站在单元楼门口的路灯下,黑色的外套早就被淋得透湿,头发贴在额头上,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滴。 他仰着头,目光固执地盯着江逾朝房间的窗户,像一尊被雨水冲刷的石像。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揪。 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,凌晨三点十七分。这个时间,这个天气,凌琛居然还守在楼下。 他想起下午沈驰发来的消息,说凌琛发烧了,却硬扛着不肯去医院,只说“只要逾朝肯来”。 当时他压下了担心,现在看着楼下那个狼狈的身影,心里那点坚持突然就松动了。 “疯子。”江逾朝低声骂了一句,声音却没什么力气。他犹豫了半天,终于还是推开了窗户。 雨丝立刻飘了进来,带着凉意。“喂!”他向下喊了一声,声音在雨夜里显得有些微弱。 楼下的凌琛猛地抬起头,雨水糊了他一脸,却挡不住眼里瞬间亮起的光。 他像是没听清,往前凑了一步,提高声音问:“逾朝?” “你上来吧,”江逾朝深吸一口气,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,“别在下面淋着了,感冒了又得麻烦别人。” 凌琛愣住了,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 过了好几秒,他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,狂喜地应了一声,转身就往楼道里跑,脚下一滑,差点摔倒。 江逾朝看着他笨拙的样子,忍不住弯了弯嘴角,又赶紧抿住。 他关上窗户,去卫生间拿了条干净的毛巾,又找了件温然前男友落在这儿的宽松t恤和运动裤——幸好温然留着没扔。 门铃响的时候,江逾朝打开门,一股水汽混着淡淡的雨水味涌了进来。 凌琛站在门口,浑身滴着水,像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大狗,眼神却亮得惊人,一瞬不瞬地看着他。 “进来吧。”江逾朝侧身让他进来,把毛巾扔给他,“先擦擦,别把地板弄湿了。” 凌琛接过毛巾,却没先擦自己,而是先弯腰把鞋底的水蹭了蹭,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。 他低着头,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,水珠顺着脖颈滴进衣领里。 “你先去浴室冲个热水澡,”江逾朝指了指卫生间,“衣服放这儿,我去给你找件干的。” 凌琛嗯了一声,却没动,只是看着江逾朝手里的衣服:“这是……” “别管是谁的,先穿上再说。”江逾朝把衣服塞给他,“赶紧去,别真发烧了。” 凌琛这才走进卫生间。门关上后,江逾朝靠在墙上,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。 他走到厨房,想煮点姜汤,却发现家里没有姜了。 翻了半天,只找到一盒感冒灵颗粒,他烧了水,泡了一杯,放在茶几上。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。 过了一会儿,凌琛穿着那件明显大了好几号的t恤走出来,下摆都快到膝盖了,袖口也长,显得有些滑稽。 他头发还是湿的,用毛巾随便擦了擦,手里拎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。 “衣服……” “扔洗衣机里吧。”江逾朝指了指阳台,“我等会儿洗。” 凌琛哦了一声,乖乖地把衣服扔进洗衣机。 他走到茶几旁,看到那杯冒着热气的感冒灵,拿起杯子,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,抬眼看江逾朝:“逾朝,谢谢你。” 江逾朝没看他,坐在沙发上,拿起本书假装翻看:“举手之劳。你喝完就赶紧回去吧,免得明天被记者拍到,又惹麻烦。” 凌琛捧着杯子的手紧了紧,低声说:“我不走。” “你什么意思?”江逾朝抬眼看他。 “我怕你再不见我。”凌琛放下杯子,走到沙发前,蹲下身,仰视着江逾朝,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安,“逾朝,我就在沙发上待着,不打扰你,好不好?” 他的样子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,让江逾朝心里一软。 以前的凌琛,何曾有过这样的姿态? 那个在赛道上不可一世的男人,现在却蹲在他面前,小心翼翼地请求一个留下的机会。 “随便你。”江逾朝转过头,继续看书,耳朵却偷偷红了,“但别打呼噜。” 凌琛眼睛一亮,用力点头:“我不打!” 客厅里安静下来,只有窗外的雨声。 江逾朝假装看书,余光却一直留意着旁边的人。 凌琛坐在单人沙发上,身体挺得笔直,双手放在膝盖上,像个等待检阅的士兵,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,发现他看过来就立刻低下头,耳根却慢慢红了。 过了一会儿,江逾朝放下书:“你不困吗?” 凌琛摇摇头:“不困。” “撒谎。”江逾朝站起身,“去床上睡,沙发太小了。” “我睡沙发就好!”凌琛赶紧站起来,“你去床上睡。” “让你去你就去。”江逾朝不由分说地把他往房间里推,“我睡沙发。” “不行!”凌琛抵着门框,“逾朝,你身体还没好,怎么能睡沙发?我睡沙发,真的!” 两人在门口推搡起来,凌琛不敢用力,被江逾朝推得踉跄了一下,差点摔倒。 他抓住江逾朝的手腕,想稳住自己,却不小心把人拉得往前一倾。 江逾朝没站稳,撞进一个温热的怀里。 凌琛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清香,和他以前常用的那款冷冽的香水味完全不同。 他愣住了,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声。 “对……对不起!”凌琛立刻松开手,后退一步,脸涨得通红,“我不是故意的!” 江逾朝也有些尴尬,整理了一下衣服:“算了,你去床上睡吧,我去客房。” 温然家有个小客房,平时堆杂物,偶尔也住人。 他转身想走,手腕却被凌琛轻轻拉住。“逾朝,”凌琛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恳求,“别去客房,就在这儿睡,好不好?我睡地板。” 江逾朝回头,看到凌琛眼里的紧张和期待,叹了口气:“行了,别贫了,一起睡床上,各睡各的,行了吧?” 说完他就后悔了,耳根瞬间红透。 凌琛却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赐,眼睛亮晶晶的,用力点头:“好!” 床上铺着温然买的卡通床单,两个人躺在上面,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。 房间里很安静,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雨声。 江逾朝背对着凌琛,能感觉到身后那人身体紧绷,一动不敢动。 过了很久,就在他以为凌琛已经睡着时,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、带着满足的叹息。 “逾朝,”凌琛的声音低低的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,“谢谢你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把被子往上拉了拉,遮住了发烫的脸颊。 他闭上眼睛,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。 也许,让他留下,是个错误? 但看着楼下那个在雨夜里固执守候的身影,他又怎么能真的狠下心呢? 窗外的雨还在下,但江逾朝觉得,心里那扇紧闭的窗,好像有了一丝缝隙,透进了一点点微光。 而那个守在雨夜里的人,似乎真的在一点点焐热他那颗冷透了的心。 第20章 顶尖赛车手(20)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带。 江逾朝是被厨房传来的窸窸窣窣声吵醒的。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,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,被子叠得整整齐齐,像个小学生的作业。 客厅里,凌琛穿着那件过大的t恤,正笨手笨脚地在厨房忙活。 他身高腿长,在小小的厨房里显得有些局促,手里拿着锅铲,对着锅里的东西皱着眉,像是在研究赛车数据。 “你在干嘛?”江逾朝走过去,声音还有点沙哑。 凌琛吓了一跳,锅铲差点掉地上。“逾朝,你醒了?” 他转过身,脸上带着讨好的笑,“我想煮点粥,但是……” 锅里的水还在咕嘟咕嘟冒泡,米却沉在锅底,有点糊了。 江逾朝看了眼,忍不住笑了:“算了,我来吧。” 他接过锅铲,把火调小,又加了点水。 凌琛站在旁边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手指紧张地抠着衣角:“我……我以前看你做过。” “嗯,”江逾朝没回头,“但你没看全。” 厨房里安静下来,只有煮粥的咕嘟声。 凌琛看着江逾朝的背影,阳光落在他发梢,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。 这场景熟悉又陌生,以前他总是理所当然地享用着对方准备的一切,从没想过转过身看看这个忙碌的人。 “那个……”凌琛突然开口,“昨晚谢谢你。” “谢什么?” “谢你让我留下来,还把床让给我。”凌琛的声音很低,“其实我睡沙发就行的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把火关小,转身去拿碗。 凌琛赶紧上前帮忙,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,两人都愣了一下。 凌琛像触电一样缩回手,脸“腾”地红了,耳朵尖都泛着粉。 江逾朝假装没看见,把碗递给他:“去把桌上的姜汤喝了,昨晚淋了雨。” 桌上放着一杯温热的姜汤,是江逾朝早上起来煮的。 凌琛端起杯子,热气氤氲了他的眼镜片。 他喝了一口,辣得皱了皱眉,却觉得一股暖流从喉咙暖到了胃里。 “有点辣。”他小声说。 “能驱寒。”江逾朝把煮好的粥盛出来,“快吃吧,再不吃就凉了。” 两人坐在餐桌旁,谁都没说话。 粥的味道很淡,却意外地合胃口。 凌琛偷偷看江逾朝,见他低头小口喝着粥,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,心里突然觉得很安定。 “逾朝,”他放下勺子,“你做的粥真好吃。” 江逾朝抬眼看他,嘴角似乎弯了一下,又很快抿住:“以前你不是说我做的东西没味道吗?” 凌琛的脸“唰”地一下更红了,像是被人打了一拳。 他想起以前江逾朝给他带的便当,他总是皱着眉说“太清淡”,现在想想,那些被他嫌弃的饭菜,其实是最合他胃口的。 “我以前……”他想说“我以前混蛋”,却觉得这三个字太轻,不足以表达歉意,“是我不懂事。” 江逾朝没接话,只是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盒子,推到凌琛面前。“尝尝这个。” 盒子里是几块蜂蜜蛋糕,是江逾朝昨天下午做的。 蛋糕看起来很普通,没有华丽的裱花,只是简单的圆形,上面撒了点糖粉。 凌琛拿起一块,放进嘴里。 甜度适中,带着蜂蜜的清香,口感松软。 他眼睛一亮,这是他第一次吃到江逾朝做的蜂蜜蛋糕,比以前那个被扔掉的奶油蛋糕好吃一百倍。 “好吃吗?”江逾朝问,语气很平淡。 “好吃!”凌琛用力点头,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,“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蛋糕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满足的样子,心里那块冰好像又化了一点。 他想起以前做奶油蛋糕时的小心翼翼,和蛋糕掉在地上时的失落。 现在看着凌琛狼吞虎咽的样子,突然觉得那些委屈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。 “慢点吃,没人跟你抢。”他忍不住说。 凌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放慢了速度。 阳光越来越强,照在餐桌上,也照在两人之间。 这是他们分开后,第一次像这样平静地坐在一起吃饭,没有争吵,没有冷漠,只有食物的香气和淡淡的温情。 “逾朝,”凌琛吃完最后一块蛋糕,鼓起勇气说,“以后……以后你能不能教我做这个蛋糕?” 江逾朝抬眼看他,凌琛的眼神很真诚,带着一丝期待。 他沉默了一下,点了点头:“有空再说吧。” 凌琛立刻笑了,眼睛弯成了月牙。“好!” 吃完饭,凌琛抢着去洗碗,结果打碎了一个盘子。 江逾朝无奈地让他去沙发上坐着,自己收拾残局。 凌琛坐在沙发上,看着江逾朝忙碌的背影,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。 “逾朝,”他突然说,“你以前……是不是很喜欢赛车?” 江逾朝动作顿了一下:“还好,主要是你喜欢。” “那你自己呢?”凌琛追问,“你有没有想过做别的?” 江逾朝没回答,只是把碎片扔进垃圾桶。 凌琛看着他的侧脸,突然很想知道这个一直围绕着他转的人,心里到底在想什么。 “逾朝,”他小声说,“我想听听你的过去,可以吗?” 江逾朝转过身,看着凌琛。 他的眼神很认真,没有了以前的冷漠和不耐烦,只有纯粹的好奇和……关心。 “你想听什么?”江逾朝问。 凌琛愣了一下,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应。 他想了想,说:“想听你小时候的事,想听你喜欢什么,不想听什么,想知道……所有关于你的事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,突然觉得,也许真的可以试着说一点。 “那你先帮我把阳台上的衣服收了。”他说。 “好!”凌琛立刻站起来,像领了圣旨一样跑去阳台。 江逾朝看着他的背影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 阳光落在他脸上,温暖而明亮。 也许,这个曾经把他伤得很深的人,真的在一点点改变。 而他,好像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,让他走进自己的世界。 这时,凌琛在阳台喊了一声:“逾朝,这是谁的衣服啊?怎么这么大?” 江逾朝走过去,看到凌琛手里拿着那件大号的t恤,无奈地说:“温然前男友的,你赶紧收下来吧。” 凌琛“哦”了一声,默默地把衣服叠好。 心里却在想,下次一定要把自己的衣服拿过来,这样逾朝的阳台上,就全是他的味道了。 看着凌琛笨拙地叠衣服的样子,江逾朝突然觉得,这样的早晨,好像也挺不错的。 第21章 顶尖赛车手(21) 温然家的旧沙发吱呀一声响,江逾朝往旁边挪了挪,膝盖不小心碰到凌琛的腿。 两人都愣了一下,凌琛赶紧把腿收回去,耳根悄悄泛红。 “那个……”凌琛搓了搓手,“逾朝,你以前……是不是学过修车?” 江逾朝正在擦茶几,闻言动作顿了顿。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手背上,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楚。 “嗯,”他低声应了句,“职高学过一点。” “我就说嘛!”凌琛眼睛一亮,像发现了什么宝藏,“难怪你总能发现赛车的小毛病,比队里的技师还厉害。 江逾朝没接话,把抹布扔进水桶里,水花溅起几滴,落在瓷砖上。 他想起以前在车库,凌琛总是皱着眉让他“别乱碰重要零件”,现在却夸他比技师厉害。 “我以前……”凌琛突然坐直身体,声音低了些,“是不是从没问过你这些?” 江逾朝没回头,只是看着窗外的梧桐树。 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,像谁在小声说话。 “你以前忙着拿冠军,”他语气很淡,“没时间管这些。” 客厅里安静下来,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。 凌琛看着江逾朝的背影,突然觉得喉咙发紧。 他想起以前无数个清晨,江逾朝提着保温桶在维修区等他,手腕上还沾着机油,却总是笑着说“给你带了薄荷糖”。 而他总是一把抢过水杯,头也不回地走向赛车。 “逾朝,”凌琛鼓起勇气,“我能看看你的相册吗?” 江逾朝转过身,眼里有些惊讶。“相册?” “嗯,”凌琛点点头,手指紧张地抠着沙发扶手,“就……想看看你以前的样子。” 江逾朝沉默了一下,走到书架前,从最底层抽出一个旧相册。 封面是褪色的蓝色,边角都磨圆了。 他把相册放在茶几上,没打开,只是说:“没什么好看的。” 凌琛却像得到了什么宝贝,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。 照片上是个穿着校服的少年,眉眼清秀,站在老槐树下,手里拿着扳手,笑得有点傻。 “这是你?”凌琛指着照片,眼睛亮晶晶的,“那时候你多大?” “十七吧。”江逾朝坐在他旁边,看着照片里的自己,“在汽修厂当学徒,手被扳手砸了,疼得龇牙咧嘴,师傅非要给我拍照。” 凌琛看着照片里少年手腕上的伤口,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。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江逾朝时,对方递过来的手上也有类似的疤痕,当时他还嫌脏,让他“洗干净手再碰赛车”。 “这张呢?”凌琛翻到下一页,是少年蹲在地上修自行车,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 “给邻居修自行车,”江逾朝嘴角微微上扬,“那时候穷,修一次车能换两个馒头。” 凌琛没说话,只是一页页翻着。 照片里的江逾朝总是在干活,修摩托车、擦汽车、在小吃摊帮忙,很少有正经的生活照。 唯一一张坐在教室里的照片,他趴在桌子上睡觉,嘴角还沾着墨水。 “你以前……”凌琛声音有些沙哑,“是不是过得很辛苦?” 江逾朝耸耸肩:“还行,饿不着。” 凌琛却觉得鼻子发酸。 他想起自己年少成名,奖金拿到手软,住最好的酒店,吃最贵的餐厅,却从未想过,那个默默跟在他身后的人,曾经为了两个馒头去修自行车。 “逾朝,”凌琛合上相册,认真地看着他,“你喜欢赛车吗?” 江逾朝愣了一下,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。“一开始不喜欢,”他老实说,“只是觉得修车能挣钱。后来……” 后来是因为你。江逾朝没说出口,只是看着窗外。 凌琛却懂了。 他伸出手,想像以前一样摸摸江逾朝的头,手伸到一半又犹豫着收回。 江逾朝却突然转过头,正好撞进他的眼神里。 四目相对,空气好像都变暖了。 凌琛的心跳得飞快,他看到江逾朝的睫毛在阳光下微微颤动,像振翅的蝴蝶。 “逾朝,”凌琛深吸一口气,“以后你的事,我都想知道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拿起相册,轻轻合上。 阳光落在封面上,把褪色的蓝色照得发亮。 “饿了吗?”江逾朝突然站起来,“我去做点吃的。” 凌琛赶紧跟着站起来:“我帮你!” 厨房里,江逾朝切着土豆,凌琛在旁边笨手笨脚地剥蒜。 他手指被蒜皮弄得黏糊糊的,却笑得像个傻子。 “你看你,”江逾朝无奈地递给他一张纸巾,“蒜皮都粘头发上了。” 凌琛嘿嘿笑了两声,凑过去:“逾朝,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过谁啊?” 江逾朝切土豆的手顿了一下,抬头看他。 凌琛的眼睛很亮,像盛着碎阳光,里面映着他的影子。 “有啊,”江逾朝故意逗他,“以前隔壁班的班长,长得可帅了。” 凌琛的笑容立刻僵住,手指捏着蒜皮,有点不知所措。“那……那你现在……” 江逾朝看着他紧张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出来:“骗你的,傻样。” 凌琛这才反应过来,脸“腾”地红了,伸手想抓他,又怕他生气,手停在半空。 江逾朝却主动把土豆递给他:“去洗一下。” 凌琛赶紧接过,指尖触到他的手指,温热的触感让他心里一暖。 他看着江逾朝的侧脸,突然觉得,就算以前错过了很多,现在开始也不算晚。 “逾朝,”他小声说,“以后你的过去,你的现在,你的未来,我都想参与。” 江逾朝没回头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。“先把土豆洗干净再说。”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照进来,落在两人身上。 凌琛看着江逾朝的背影,觉得这一刻的烟火气,比任何冠军奖杯都更让他安心。 他想,以后一定要把江逾朝的相册里,填满有他的照片。 比如,两人一起在赛道边看夕阳,一起在厨房做饭,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。 而江逾朝看着水槽里的土豆,心里也有了一丝期待。 也许,这个曾经把他伤透的人,真的能走进他的过去,也能陪他走向未来。 第22章 顶尖赛车手(22) 温然抱着文件夹路过车库时,差点被门口的自行车绊倒。 那辆亮粉色的女式自行车歪在墙边,车篮里还挂着个瘪掉的粉色蝴蝶结,怎么看都和靠在旁边、穿着黑色赛车服的凌琛格格不入。 “凌大神,”温然挑了挑眉,“您这是准备参加环法还是参加幼儿园亲子活动?” 凌琛被戳中痛处,脸“腾”地红了,伸手把蝴蝶结扯下来塞进车篮。“什么亲子活动,这是……这是借的!” 温然哦了一声,故意拖长语调:“借的?借谁的?车队里谁有这么少女心的自行车?” 凌琛眼神闪烁,半天憋出一句:“沈驰的!” “沈驰?”温然笑得更厉害了,“他那辆二八杠能骑出粉色蝴蝶结?凌琛,你就别瞒了,说吧,到底想干嘛?” 凌琛被问得窘迫,干脆破罐破摔:“我想给逾朝一个惊喜!” 温然这才收了笑,上下打量他:“惊喜?就靠这辆粉车子?” “还有这个!”凌琛从背后拿出一束花,白色的小雏菊扎得歪歪扭扭,好几朵花瓣都被捏坏了。“逾朝喜欢雏菊,对不对?” 温然看着那束像被狗啃过的花,又看了看凌琛紧张得冒汗的脸,突然有点同情他。 “花是对的,”她叹了口气,“但你这手艺……算了,我教你怎么扎花吧,顺便告诉你逾朝喜欢哪种热奶茶。” 凌琛眼睛一亮,像得到了圣旨。 下午江逾朝下班时,刚走出车队大门,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粉色自行车在路边晃悠。 凌琛穿着便服,却依然戴着头盔,显得有些滑稽。 他看到江逾朝,立刻蹬着车子冲过来,差点撞到路边的垃圾桶。 “逾朝!”凌琛刹住车,头盔歪在一边,气喘吁吁地递过手里的东西,“给你!” 江逾朝看着他怀里那束稍微整齐了点的雏菊,又看了看车篮里歪扭的热奶茶杯,忍不住笑了:“你这是……” “花!雏菊!温然说你喜欢!”凌琛赶紧把花塞到他怀里,“还有奶茶,少糖温热,加珍珠!” 江逾朝接过花,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手指。 凌琛像触电一样缩回手,耳朵尖红得厉害。“那个……车子是借的,我看别人都这样接人……” 江逾朝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,心里一暖。 他想起以前凌琛总是开着昂贵的跑车,对他连一个眼神都吝啬,现在却骑着粉色自行车,笨手笨脚地学别人制造浪漫。 “上车吧。”江逾朝说。 凌琛愣了一下:“啊?” “我说上车,”江逾朝忍不住弯了弯嘴角,“不然你想让我推着你走?” 凌琛这才反应过来,手忙脚乱地想扶他上车,结果自己先差点从车上摔下来。 江逾朝扶住他,两人靠得很近,能闻到凌琛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,不再是以前那股冷冽的香水味。 “小心点。”江逾朝低声说。 凌琛点点头,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。 他小心翼翼地蹬起车子,粉色的车轮在夕阳下转出一圈圈光晕。 江逾朝坐在后座,手里抱着雏菊,能看到凌琛紧绷的后背和微微颤抖的肩膀。 “喂,”江逾朝突然说,“你这自行车在哪借的? 座椅有点矮。” 他差点说出“座位”,及时换成了更口语的说法。 “就……就附近租的!”凌琛大声回答,生怕他听不见,“老板说这是最新款!” 江逾朝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,忍不住笑出声。 风吹过,带来雏菊的清香,也吹乱了凌琛额前的头发。 江逾朝伸出手,想帮他把头发捋顺,手伸到一半又停住,最后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。 凌琛的身体瞬间僵硬,蹬车的速度都快了几分。 到了温然家楼下,凌琛把车停稳,转身想扶江逾朝下车,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。 两人都愣了一下,凌琛赶紧收回手,却把奶茶碰倒了,褐色的液体洒在江逾朝的裤腿上。 “对不起!对不起!”凌琛手忙脚乱地想擦,又觉得不妥,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。 江逾朝看着他慌乱的样子,无奈又好笑:“没事,我上去换一条就行。” “我……我给你洗!”凌琛脱口而出,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,“或者我赔你一条!” 江逾朝摇摇头,抱着花往楼上走:“不用了。” 走到楼梯口,他回头看了一眼。 凌琛还站在自行车旁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耷拉着脑袋。 江逾朝心里一软,扬声说:“花我很喜欢,奶茶也还行。” 凌琛猛地抬起头,眼里瞬间亮了起来,像落满了星星。“真的?” “嗯。”江逾朝点点头,转身进了楼道。 回到家,江逾朝把雏菊插在空瓶子里,放在窗台上。 白色的小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温柔。 他想起凌琛骑车时紧张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笑。 温然从房间里出来,看到花和他裤腿上的奶茶渍,了然地笑了:“凌琛送的?” “嗯。”江逾朝去拿干净的裤子。 “怎么样?”温然八卦地凑过来,“有没有被感动到?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。 他想起凌琛递花时通红的耳朵,想起他骑车时僵硬的背影,心里那点残留的寒意,好像真的被这些笨拙的浪漫一点点焐热了。 晚上,江逾朝正在厨房洗碗,门铃响了。 他打开门,看到凌琛站在门口,手里端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饼干盒。 “我……我自己做的。”凌琛把盒子递给他,眼神忐忑,“不知道好不好吃。” 江逾朝接过盒子,打开一看,里面是形状各异的饼干,有的烤焦了,有的还没熟,一看就知道是新手的作品。 “你做的?”江逾朝挑眉。 “嗯!”凌琛用力点头,“查了食谱,试了好几次……” 他没说为了做这些饼干,差点把温然家的烤箱弄坏。 江逾朝拿起一块勉强成型的饼干,放进嘴里。 味道有点奇怪,又甜又咸,还有点焦糊味,但他还是咽了下去。 “好吃吗?”凌琛紧张地问。 江逾朝看着他期待的眼神,点了点头:“还行,比你上次煮的粥好吃。” 凌琛立刻笑了,像得到了极大的鼓励。“那我以后再学!”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,江逾朝突然觉得,这些笨拙的浪漫,好像比那些华丽的礼物更让人安心。 他想起以前凌琛收到他送的奶油蛋糕时,那不耐烦的眼神,再看看现在眼前这个紧张得像个孩子的男人,心里某个地方彻底软了下来。 “进来吧,”江逾朝侧身让他进来,“外面冷。” 凌琛愣了一下,随即狂喜地走进来,连鞋子都差点穿反。 江逾朝看着他的背影,忍不住摇摇头,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。 也许,真的可以试着,再相信他一次。 第23章 顶尖赛车手(23) 温然家的沙发扶手被凌琛抠出了几道印子。 他盯着江逾朝收拾行李的背影,喉结滚动了三次,终于忍不住开口:“逾朝,你真要走啊?” 江逾朝把几件换洗衣物叠好放进箱子:“嗯,老家有点事。” “什么事啊?”凌琛立刻追问,身体往前倾,差点从沙发上滑下去,“是不是你上次说的……屋顶漏雨?我跟你一起去修!我会搬砖!” 江逾朝回头看他,眼里带着笑意:“不用,就是回去看看我妈。” “阿姨?”凌琛眼睛一亮,随即又紧张起来,手指绞着沙发巾,“那……那你去几天?” “说不准,”江逾朝合上行李箱,“处理完就回来。” “处理完是多久?”凌琛蹭地站起来,挡在江逾朝面前,“一天?两天?还是……” 江逾朝看着他紧张兮兮的样子,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凌琛,我只是回家,又不是不回来了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凌琛咬了咬唇,眼神里全是不安,“你上次走了就没回来……” 这句话像针一样轻轻扎了江逾朝一下。 他想起上次离开时的决绝,以及凌琛后来疯了一样的寻找。 心里那点因为他笨拙浪漫而软化的地方,又多了一丝暖意。 “上次是特殊情况,”江逾朝放柔了语气,“这次不会了。” 凌琛却像是没听见,突然抓住江逾朝的手腕,手指冰凉,还微微颤抖。 “逾朝,”他声音发哑,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乞求,“别再离开我了,好不好?” 江逾朝愣住了。 凌琛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,像是几天没睡好,眼神里的恐惧如此真实,让他无法忽视。 这还是那个在赛道上不可一世的王牌车手吗? “我只是回家……”江逾朝试图解释。 “那我跟你一起去!”凌琛脱口而出,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,随即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,急切地说,“我跟你一起去见阿姨!我帮你干活!我保证不添麻烦!” 江逾朝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,像只等待主人带它回家的大型犬,忍不住笑了出来。“你去干嘛?” “我……”凌琛挠了挠头,突然想起什么,跑回自己临时住的客房,抱出一个盒子,“我给阿姨带了礼物!” 江逾朝好奇地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个精致的赛车模型,还是凌琛第一次夺冠时的那辆赛车。“你带这个干嘛?” “阿姨不是喜欢看赛车吗?”凌琛搓着手,“我看你以前手机里有阿姨看比赛的照片!” 江逾朝心里一动。 他确实跟母亲看过几次凌琛的比赛,母亲总说这个小伙子开车很厉害。但凌琛怎么会知道? “你怎么……” “我问温然的!”凌琛赶紧解释,生怕他误会,“我还问了阿姨喜欢吃什么,买了点心!” 江逾朝看着他手忙脚乱从另一个袋子里掏出包装精美的点心盒,突然觉得,带他回去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。 至少,能让他安心一点。 “好吧,”江逾朝无奈地摇摇头,“你想去就去吧。” 凌琛瞬间愣住,像是没反应过来。“真的?” “嗯,”江逾朝拿起行李箱,“但你得听我的,别乱说话。” “我保证!”凌琛立刻立正,像个得到批准的士兵,抓起自己的背包就往门口冲,结果忘了换鞋,差点摔在门槛上。 江逾朝看着他的背影,忍不住笑了笑,心里那点因为离别而起的愁绪,也被他的傻样冲淡了。 去老家的火车上,凌琛像个好奇宝宝,一会儿看看窗外,一会儿看看江逾朝,生怕他突然消失。 江逾朝靠在窗边看书,能感觉到身边人灼热的视线。 “你一直看我干嘛?”江逾朝头也不抬。 “没……没看什么!”凌琛赶紧转过头,耳朵却红了。 过了一会儿,他又小心翼翼地凑过来:“逾朝,你老家冷不冷?我给你带了围巾!” 说着就从背包里掏出一条灰色的围巾,往江逾朝脖子上围。 他动作笨拙,差点勒到江逾朝,耳朵更红了:“对不起对不起!” “行了,我自己来。”江逾朝无奈地接过围巾,却在触碰到他手指时,感觉到他的紧张。 火车到站时,天已经黑了。 凌琛抢着提两个大行李箱,结果重心不稳,差点把自己绊倒。 江逾朝扶了他一把,无奈地说:“我自己拿一个。” “不用!”凌琛逞强,结果下台阶时脚下一滑,行李箱顺着台阶滚了下去,好在被一个路过的大叔接住。 “谢谢你啊大叔!”凌琛赶紧道歉,脸红得像煮熟的虾。 江逾朝看着他窘迫的样子,忍不住笑出声。这还是那个在领奖台上冷静沉稳的冠军吗? 走到家门口,江逾朝还没敲门,凌琛就紧张得不行,整理了三次衣领,又把头发梳了好几遍。“逾朝,我这样行吗?阿姨会喜欢我吗?” “你别这么紧张就行。”江逾朝敲了敲门。 门开了,江母看到江逾朝,立刻笑了:“逾朝回来啦!快进来!” 然后看到旁边的凌琛,愣了一下,“这位是?” “妈,这是凌琛,”江逾朝介绍,“我的……朋友。” 凌琛立刻鞠躬,声音洪亮:“阿姨好!我是凌琛!我来帮您干活!” 江母被他逗笑了:“快进来吧,外面冷。” 一进门,凌琛就像被按了启动键,抢着换鞋、拿拖鞋,还非要帮江母做饭,结果差点把厨房的锅烧糊。 江逾朝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,心里却暖暖的。 晚上睡觉前,凌琛偷偷跑到江逾朝房间门口,像只守夜的小狗。“逾朝,你明天不会偷偷走吧?” 江逾朝靠在门框上:“不会。” “那你……”凌琛搓着手,“我能在你门口睡吗?” 江逾朝失笑:“去你房间睡。” “哦。”凌琛一步三回头地走了,走到门口又停下,“逾朝,晚安。” “晚安。” 看着他进了房间,江逾朝关上门,靠在门上轻轻叹了口气。 这个曾经把他伤透的人,现在却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,生怕他再次离开。 也许,真的可以试着,把过去的伤都忘了。 第二天早上,江逾朝醒来时,发现门口放着一双擦得锃亮的拖鞋,旁边还有一张纸条:“逾朝,早餐在桌上,我去帮阿姨买菜了!” 江逾朝拿起纸条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 走到客厅,看到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餐,还有一束从院子里摘的小野花,插在矿泉水瓶里。 看来,这个假期,不会太无聊了。 第24章 顶尖赛车手(24) 江逾朝老家的土灶还在冒热气,凌琛蹲在灶台前添柴,黑烟蹭了他一鼻子灰。 江母端着洗好的青菜进来,看见他灰头土脸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:“小凌啊,让逾朝来就行,你去歇着。” 凌琛赶紧摇头,柴禾掉了两根在地上:“没事阿姨,我有力气!” 他想起昨晚江逾朝说小时候帮家里烧火,特意抢了这个活,结果被烟熏得直咳嗽。 江逾朝靠在厨房门口,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 凌琛今天穿了件江逾朝的旧t恤,袖子太长,卷到胳膊肘,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没洗干净的锅灰。 这还是那个在赛场上风驰电掣的王牌车手吗? 开饭时,江逾朝的表哥端着酒杯凑过来,拍了拍凌琛的肩膀:“逾朝这朋友长得真精神,在哪高就啊?” 凌琛紧张得筷子差点掉了,咽下嘴里的米饭,小声说:“我……我是开车的。” “开车的?出租车司机啊?”表哥恍然大悟,“不错不错,挺辛苦吧?” 凌琛脸涨得通红,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说。 江逾朝刚想开口,凌琛却先一步放下筷子,深吸一口气,声音不大却很清晰:“不是出租车,我是赛车手。” 满桌的亲戚都愣住了。 江逾朝的表姐最先反应过来:“赛车?就是电视上那种开得飞快的?” 凌琛点点头,偷偷看了江逾朝一眼,见他没反对,胆子大了些:“嗯,拿过几个冠军。” 这下热闹了,亲戚们七嘴八舌地问起来,凌琛紧张得手心冒汗,却还是耐心回答每个问题。 江逾朝看着他认真的样子,心里暖暖的。 吃到一半,江逾朝的小侄女突然指着凌琛的手腕:“叔叔,你手腕上有疤耶!” 凌琛下意识地想遮住,那是以前比赛时留下的旧伤。 江逾朝却拉住他的手,轻轻拂过那道疤痕:“以前训练不小心弄的。” 凌琛的手猛地一颤,抬头看向江逾朝,眼里有惊讶也有欣喜。 这是江逾朝第一次在家人面前主动碰他。 饭后洗碗,凌琛抢着干活,结果把碗摔了一个。 江母连忙说:“没事没事,我来洗吧。” 凌琛却坚持要洗,手指在冷水里冻得通红。 江逾朝走过去,把他拉到一边:“我来,你去烤火。” “我帮你擦碗!”凌琛不肯走,拿起抹布就擦,结果越擦越湿。 江逾朝无奈地叹了口气,却没赶他走。 晚上烤火时,江逾朝的舅舅突然问:“逾朝啊,你跟小凌……到底啥关系啊?”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。 凌琛紧张地攥紧了拳头,指甲都快嵌进肉里。 江逾朝刚想开口,凌琛却再次抢先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却异常坚定:“我是他男朋友。” 满屋子的人都安静了。 江逾朝愣住了,看着凌琛通红的耳朵和紧张的眼神,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软得一塌糊涂。 江母最先打破沉默,叹了口气:“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。” 她拍了拍凌琛的肩膀,“小凌啊,以后对逾朝好点。” 凌琛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惊喜:“我会的!我一定会对他好!” 江逾朝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,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。 凌琛的身体瞬间僵硬,随即放松下来,像只被顺毛的大型犬,乖乖地任他揉着。 夜深了,江逾朝送凌琛去客房。 路过院子时,凌琛突然抓住他的手,声音低低的:“逾朝,他们……没生气吧?” 江逾朝看着他紧张的样子,笑了:“没有。” “那就好……”凌琛松了口气,却没放开手,“我怕他们不喜欢我。” “你表现得很好。”江逾朝抽出一只手,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,“去睡吧。” 凌琛却不肯动,只是看着他,眼里映着月光:“逾朝,我以前……真的很混蛋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看着他。 “但我以后不会了,”凌琛握紧他的手,“我会对你好,一辈子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认真的样子,心里的冰山彻底融化了。 他轻轻点了点头:“我知道。” 凌琛惊喜地睁大眼睛,像是不敢相信。 江逾朝忍不住踮起脚尖,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。 “晚安。”他说完,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。 凌琛站在原地,摸着被吻的脸颊,傻呵呵地笑了起来,直到江逾朝关上门,才小心翼翼地摸进客房,连走路都带着风。 第二天早上,江逾朝醒来时,发现床头放着一朵刚摘的野花,旁边还有一张纸条,上面是凌琛歪歪扭扭的字:“逾朝,早安。” 他拿起花,闻了闻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 看来,这个老家之旅,比他想象的要顺利得多。 第25章 顶尖赛车手(25) 从老家回来那天,城市下着小雨。 凌琛一路把伞往江逾朝那边倾斜,自己半边肩膀都湿了。 江逾朝看了他一眼,没说话,却在进楼道时,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。 晚上雨停了,阳台的玻璃上还挂着水珠。 江逾朝搬了两张椅子,和凌琛一起坐着看星星。 城市的光污染很重,只能看到稀疏的几颗,凌琛却看得很认真,手指着天空:“逾朝你看,那颗是不是北极星?” 江逾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:“可能吧。” 凌琛哦了一声,手指紧张地抠着椅子扶手。 他从老家回来后就一直想找机会道歉,但每次开口都觉得词穷。 现在看着江逾朝的侧脸,月光洒在他脸上,连睫毛的影子都看得清楚,凌琛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。 “逾朝,”他深吸一口气,声音有点抖,“我有话想跟你说。” 江逾朝转过头,眼神平静:“嗯,你说。” 凌琛搓了搓手,像是下了很大决心:“以前的事……真的很对不起。” 他看着江逾朝的眼睛,“我那时候太混蛋了,把你的好都当成理所当然,还说了很多伤人的话……” 他越说声音越小,头也慢慢低了下去:“你给我做蛋糕,我随手扔掉;你冒雨给我送药,我还嫌你烦……我那时候眼里只有赛车,根本没看到你……” 江逾朝没打断他,只是安静地听着。 这些话他等了很久,现在听着,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波澜,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。 “我知道现在说对不起太晚了,”凌琛抬起头,眼睛有点红,“但我真的知道错了,逾朝。我以前以为冠军就是一切,可没有你,拿再多冠军也没意思……” 他顿了顿,像是鼓起了毕生的勇气:“你能……原谅我吗?” 阳台上很安静,只有远处车辆驶过的声音。 江逾朝看着凌琛紧张得发抖的样子,想起他在老家土灶前被烟熏得灰头土脸,想起他骑着粉色自行车送奶茶时的笨拙,想起他在医院抓住自己手腕时的恐惧…… 那些画面一一闪过,心里那道坚硬的墙,终于彻底塌了。 他伸出手,轻轻握住凌琛冰凉的手指。 凌琛的身体猛地一僵,抬起头,眼里充满了惊喜和不敢置信。 “凌琛,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,“我原谅你了。” 凌琛愣住了,像是没听懂。 直到江逾朝又重复了一遍,他才猛地反应过来,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,却因为太紧张,舌头都打结了:“真……真的吗?逾朝,你真的原谅我了?” 江逾朝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笑:“嗯,但你要记住,以后不能再这样对我了。” “我记住了!我肯定记住了!”凌琛用力点头,眼里闪烁着泪光,“我以后一定对你好,比以前好一百倍一千倍!我……” 他话没说完,就猛地把江逾朝抱进了怀里。 这个拥抱很紧,带着失而复得的珍惜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 凌琛把脸埋在江逾朝的肩窝,声音闷闷的:“逾朝,谢谢你……谢谢你肯原谅我……” 江逾朝被他抱得有点喘不过气,却没有推开他。 他能闻到凌琛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机油味,那是他熟悉的味道。 他轻轻回抱住凌琛,感觉到对方的身体瞬间僵硬,然后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。 “我以后做饭给你吃,”凌琛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,“虽然可能不好吃,但我会学!” “嗯。” “我以后赛车前都会跟你报备,不让你担心!” “好。” “我……”凌琛还想再说什么,却被江逾朝打断了。 “好了,”江逾朝拍了拍他的背,“松开点,我快喘不过气了。” 凌琛这才不好意思地松开手,脸上还带着泪痕,却笑得像个傻子:“对不起对不起!” 江逾朝看着他这副样子,无奈又好笑,伸手帮他擦了擦脸:“傻样。” 凌琛抓住他的手,放在自己手心里,眼睛亮晶晶的:“逾朝,你知道吗?我以前把你的辞职信看了一百多遍,每看一次就后悔一次……” “知道了。”江逾朝抽回手,“时候不早了,去睡吧。” “哦。”凌琛乖乖点头,却不肯走,只是看着江逾朝笑。 江逾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,站起来:“进去吧。” 凌琛这才跟着站起来,却在进门时,偷偷牵住了江逾朝的手。 江逾朝顿了一下,没有甩开。 两人的手指交握,掌心的温度传来,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安稳。 回到房间,江逾朝躺在床上,却怎么也睡不着。 阳台的对话在脑子里一遍遍回放,凌琛紧张的表情,激动的拥抱,还有那句带着哭腔的“谢谢你”……心里被一种温暖的感觉填满。 这时,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。 江逾朝起身开门,看到凌琛站在门口,手里拿着一个杯子:“我给你倒了杯温水。” “谢谢。”江逾朝接过水杯,指尖触碰到他的手指,还是有点凉。 “那你……早点睡。”凌琛说完,却没有走,只是看着他。 “嗯,你也是。” 凌琛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。 江逾朝关上门,靠在门上,忍不住笑了笑。 看来,这个曾经把他伤透的人,真的变了。 而他自己,也终于愿意放下过去,重新开始了。 窗外的星星好像比刚才亮了些,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,照亮了房间的一角。 江逾朝喝了口温水,暖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心底。 第26章 顶尖赛车手(26) 凌琛把客厅的灯调暗了些,只留了盏暖黄色的台灯。 江逾朝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,看他在厨房里忙忙碌碌,围裙系得歪歪扭扭,像只笨拙的大熊。 “你到底在干什么?”江逾朝忍不住问。 自从原谅他后,凌琛总变着法儿制造惊喜,今天更是把他按在沙发上,说要准备“重要的东西”。 “马上就好!”凌琛的声音带着点神秘,“你先别看!” 江逾朝无奈地笑了笑,转头看向窗外。 夜色渐深,城市的灯火星星点点,映在玻璃上,也映出他自己带笑的眉眼。 他能听到厨房里传来碗碟碰撞的声音,还有凌琛小声的嘀咕,大概是又把什么弄洒了。 没过多久,凌琛端着一个托盘走出来,脸上带着得意的笑:“当当当当!” 托盘里是两块歪歪扭扭的小蛋糕,上面用巧克力酱歪歪扭扭写着“逾朝”两个字,旁边还放着一小束白色雏菊——是他上次送的那束,被江逾朝插在玻璃瓶里,竟然还没谢。 “你做的?”江逾朝看着那惨不忍睹的蛋糕,忍不住挑眉。 “嗯!”凌琛把托盘放在茶几上,紧张地搓着手,“我跟温然学的,她说你喜欢吃蜂蜜蛋糕,我……” 他话没说完,江逾朝已经拿起一块,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。 蛋糕有点干,巧克力酱也太甜,但江逾朝还是慢慢咽了下去,嘴角忍不住上扬:“还行。” 凌琛眼睛一亮:“真的吗?那你多吃点!” “不了,”江逾朝放下蛋糕,看着他,“你今天怪怪的。” 凌琛的笑容僵了一下,随即深吸一口气,像是下定了决心。 他在江逾朝身边坐下,离得很近,江逾朝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蛋糕甜味。 “逾朝,”凌琛的声音有点抖,“我有话想跟你说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紧张的样子,心里大概猜到了什么,却故意问:“什么事?” 凌琛抓了抓头发,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,递到江逾朝面前。 盒子是普通的首饰盒,蓝色的丝绒,看起来有些旧。 “这是……” “你打开看看。”凌琛的声音低低的,带着一丝期待。 江逾朝接过盒子,打开一看,里面是一枚银色的戒指,样式很简单,就是一个光溜溜的圆环,甚至能看到几道细微的划痕。 “这是……” “这是我第一次拿冠军时买的,”凌琛看着戒指,眼神有些飘忽,“那时候觉得自己特厉害,买了这个想……想送给重要的人,但一直没送出去。” 他顿了顿,转头看向江逾朝,眼神里充满了认真:“逾朝,以前我太混蛋了,把你的好都当成理所当然,还伤了你的心。我那时候不懂,直到你走了,我才明白,没有你,拿再多冠军都没意思。” 江逾朝的心轻轻一颤,想说什么,却被凌琛打断了。 “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太晚了,”凌琛的声音越来越低,“但我真的很喜欢你,不是习惯,是那种……想一直跟你在一起,想看到你笑,想照顾你一辈子的喜欢。” 他抬起头,眼睛亮晶晶的,像落满了星星:“逾朝,我以前没说过,现在想正式告诉你——我喜欢你,很喜欢很喜欢。” 客厅里很安静,只有台灯发出的暖黄色光芒,照亮了凌琛紧张的脸。 江逾朝看着他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暖暖的,还有点痒。 他想起第一次在维修区见到凌琛,那个浑身是汗、眼神冷漠的赛车手;想起他扔掉自己做的蛋糕时的不耐烦;想起他在赛道边怒吼时的样子…… 又想起他后来笨拙的浪漫,深夜的守护,还有在老家时坚定的“我是他男朋友”。 原来这个曾经冷漠的人,也会为了他学做蛋糕,会紧张得说不出话,会把珍藏多年的戒指拿出来,只为了说一句“我喜欢你”。 江逾朝的脸颊有点发烫,他低下头,避开凌琛的视线:“你……” “你别着急回答我!”凌琛慌忙说,“我知道我以前不好,你要是还生气,或者……” 他话没说完,江逾朝突然抬起头,撞进他紧张的目光里。 两人的距离很近,呼吸都交缠在一起。 江逾朝能清楚地看到凌琛睫毛的颤动,还有他眼底深处的不安。 不知是谁先靠近的,也许是凌琛,也许是江逾朝自己。 当唇瓣相触的那一刻,两人都僵住了。 凌琛的唇有点凉,带着淡淡的巧克力甜味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颤抖。 他不敢动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。 江逾朝犹豫了一下,轻轻闭上眼,回吻了上去。 这个吻很轻,很柔,像羽毛拂过心尖,带着失而复得的珍惜和小心翼翼的爱意。 凌琛愣了一下,随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,轻轻捧住江逾朝的脸,加深了这个吻。 台灯的光在两人身上投下温柔的影子,空气中弥漫着蛋糕的甜味和雏菊的清香。 不知过了多久,两人才分开,都有些喘不过气,脸颊通红。 凌琛看着江逾朝泛红的眼角,声音沙哑:“逾朝,我……” “戒指挺丑的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声音还有点不稳,却带着笑意。 凌琛一愣,随即笑了起来,把戒指从盒子里拿出来,轻轻套在江逾朝的无名指上:“丑也戴着,不准摘下来。” 戒指有点大,松松地套在指节上。 江逾朝看着那道熟悉的划痕,突然觉得这枚旧戒指,比任何昂贵的饰品都要珍贵。 “谁要戴……”他小声嘟囔,手指却没有动。 凌琛看着他泛红的耳根,忍不住又凑过去,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:“那我再去买个新的,刻上我们的名字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靠在凌琛肩上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。 窗外的灯火依旧,屋里的灯光温暖,空气中充满了甜蜜的气息。 第27章 顶尖赛车手(27) 赛车场的夜风带着机油和尘土的味道,却被一股浓郁的花香盖过。 凌琛蹲在维修区的水泥地上,手指被蜡烛油烫了一下,疼得他嘶了声,又赶紧吹了吹,生怕弄灭了刚摆好的蜡烛。 “我说你行不行啊?”温然抱着胳膊站在一旁,看着满地歪歪扭扭的蜡烛圈,“早跟你说找专业的布置团队,你偏要自己来。” 凌琛头也不抬,小心翼翼地把最后一束白色雏菊插进矿泉水瓶里:“逾朝不喜欢太夸张的。” 他顿了顿,声音低下去,“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,我想自己弄。” 温然叹了口气,没再说话。 自从江逾朝原谅凌琛后,这小子就跟开了窍似的,变着法儿对江逾朝好,连求婚都要亲力亲为。 她看着凌琛笨拙地调整雏菊的角度,突然觉得,那个在赛道上不可一世的王牌车手,现在倒像个紧张兮兮的毛头小子。 晚上十点,江逾朝被凌琛蒙着眼带到赛车场。“到底要干什么?” 他脚下踢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,低头一看,是朵掉在地上的雏菊。 凌琛的手还搭在他肩上,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:“到了就知道了。” 蒙眼布摘下的瞬间,江逾朝愣住了。 维修区被暖黄色的蜡烛围出一个心形,中间摆满了他最喜欢的白色雏菊,连他平时用来擦车的工具箱上都系着粉色的丝带。 凌琛站在蜡烛中间,穿着干净的白衬衫,头发难得梳得整齐,手里却紧紧攥着一个丝绒盒子。 “凌琛,你……” 凌琛深吸一口气,像是用尽了所有勇气,上前一步,却被蜡烛绊了一下,差点摔倒。 江逾朝下意识伸手去扶,却被他握住了手腕。 “逾朝,”凌琛的声音抖得厉害,他松开手,后退一步,突然单膝跪地,把丝绒盒子递到江逾朝面前,“我知道我以前混蛋,把你的好都当成理所当然,让你受了很多委屈。” 他抬头看着江逾朝,眼睛在烛光下亮晶晶的,映着跳动的火焰:“我以前以为赛车和冠军就是一切,直到你走了,我才知道,没有你,那些都没意思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紧张得发白的嘴唇,心里一暖,想说什么,却被凌琛打断了。 “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不够,但我想给你一个承诺。”凌琛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枚设计简约的银戒指,戒圈上刻着细小的纹路,“逾朝,以前我不懂珍惜,以后我想用一辈子来补偿你,照顾你。” 他咽了口唾沫,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不安:“你愿意……嫁给我吗?” 维修区很安静,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风声和凌琛微微的喘息声。 江逾朝看着单膝跪地的男人,想起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他时,他浑身是汗,眼神冷漠地让自己“别耽误开会”;想起他扔掉自己做的蛋糕时的不耐烦;想起他在赛道边怒吼时的样子…… 又想起他后来笨拙的浪漫,深夜的守护,还有在老家时坚定的“我是他男朋友”。 原来这个曾经冷漠的人,真的会为了自己放下所有骄傲,把求婚的场地选在最开始的地方,亲手布置每一个细节。 江逾朝的眼眶有点热,他吸了吸鼻子,故意挑眉:“戒指太简单了吧?” 凌琛一愣,随即紧张地说:“你不喜欢吗?我还有别的……” “喜欢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伸出手,“就是戴起来可能有点大。” 凌琛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狂喜,小心翼翼地拿起戒指,套在江逾朝的无名指上。 戒指确实有点松,却刚好卡在指节上。 他抬头看着江逾朝,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:“逾朝,你……” “我愿意。”江逾朝看着他,忍不住笑了,“但你以后再惹我生气,我就把戒指扔赛道里。” 凌琛立刻摇头,抓住他戴戒指的手,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:“不会了,再也不会了。” 他站起来,紧紧抱住江逾朝,下巴抵在他发顶,声音哽咽,“逾朝,谢谢你……” 江逾朝被他抱得有点喘不过气,却也回抱住他,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。 烛光映着两人的影子,在水泥地上拉得很长。 “好了,”江逾朝推开他一点,“蜡烛快烧完了。” 凌琛这才松开手,却依然拉着他的手,不肯放开。 他指了指旁边的工具箱:“我还准备了蛋糕,温然帮我做的,你尝尝?” 江逾朝走过去,看到上面用奶油歪歪扭扭写着“凌琛&江逾朝”,忍不住笑了:“温然的手艺进步了。” “是我做的!”凌琛立刻说,“温然只帮了一点点!” 江逾朝挑眉:“哦?那我可要好好尝尝。” 两人坐在工具箱上,分吃着那块卖相不佳的蛋糕。 凌琛紧张地看着他:“好吃吗?” “还行。”江逾朝嘴里塞满了蛋糕,含糊地说,“比你上次做的好多了。” 凌琛笑起来,眼睛弯成了月牙,伸手帮他擦掉嘴角的奶油。 这个动作自然又温柔,江逾朝没躲,任由他擦着。 “对了,”凌琛像是想起什么,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,“我还写了保证书!” 江逾朝接过来看,上面是凌琛歪歪扭扭的字迹:“一、永远对江逾朝好,不惹他生气;二、比赛前一定报备,不让他担心;三、每天做他喜欢吃的菜,虽然可能不好吃;四……” 看着看着,江逾朝忍不住笑了出来。凌琛凑过来,小心翼翼地问:“写得不好吗?” “挺好的。”江逾朝把纸折起来,放进兜里,“就是第三条,你还是算了吧,我怕厨房爆炸。” 凌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:“我会努力学的!” 夜风吹过,带来远处赛道的气息,也吹得蜡烛的火焰轻轻摇曳。 江逾朝靠在凌琛肩上,看着满地的雏菊和烛光,心里充满了安稳的暖意。 第28章 顶尖赛车手(28) 凌琛第一次系上围裙时,江逾朝正在沙发上翻杂志,抬眼看见他把围裙系成了蝴蝶结,差点笑到把咖啡喷出来。“你这是准备做饭还是参加时装秀?” 凌琛红着脸拽了拽围裙带:“温然说这样系不会掉。” 他端着锅铲走进厨房,没一会儿就传来“砰”的一声。 江逾朝探头一看,只见凌琛手忙脚乱地关煤气,锅里的鸡蛋已经糊成了焦炭。 “我来做吧。”江逾朝无奈地起身,从他手里拿过锅铲。 凌琛却不肯放手,从背后抱住他,下巴搁在他肩窝:“今天我做,你歇着。” 他的呼吸喷在江逾朝颈侧,痒得人想躲。 江逾朝感受着腰间的手臂,心里软得一塌糊涂,嘴上却嫌弃:“上次你把厨房差点点了,这次想把房子烧了?” “不会了!”凌琛在他脸颊上偷了个吻,“我跟陈默学了,他说煎蛋要小火。” 最终两人还是一起下了厨,凌琛负责递调料,江逾朝掌勺。 凌琛的手时不时蹭到江逾朝腰间,要么就是假装拿东西,实则在他屁股上捏一把。 江逾朝被他闹得没法好好炒菜,转过身瞪他:“再闹就不让你吃了。” 凌琛立刻举手投降,却趁他转身时,偷偷在他围裙上印了个油渍手印。 江逾朝发现时,那片油渍已经晕开,气得用锅铲敲他手背:“凌琛!” “我错了逾朝!”凌琛抓住他的手吹气,“我帮你洗,一定洗得干干净净!”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照进来,落在两人身上,把影子拉得很长。 江逾朝看着凌琛认真擦围裙的样子,突然觉得,这样的烟火气,比任何赛道上的欢呼都更让人心安。 下午温然来送东西,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焦糊味,看见凌琛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,脸上还沾着面粉,当场笑弯了腰:“凌大车手,你这是改行当厨子了?” 凌琛难得没回嘴,只是把江逾朝往身后藏了藏:“你懂什么,这叫生活情趣。” 江逾朝被他逗笑,给温然倒了杯水:“别理他,脑子不太好使。” 温然看着两人眉眼间的默契,假装叹气:“唉,真是没眼看,虐单身狗啊。” 她从包里拿出两张电影票,“送你们的,最新的赛车片,听说特效不错。” 凌琛眼睛一亮,转头看江逾朝:“我们去看?” 江逾朝接过电影票:“都行。” 晚上看电影时,凌琛全程都在小声讲解里面的赛车技巧,从轮胎磨损讲到空气动力学,江逾朝听得昏昏欲睡,头渐渐靠在他肩上。 凌琛察觉到后,立刻闭上嘴,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,让他靠得更舒服些。 电影散场时,江逾朝才醒过来,发现自己流了点口水在凌琛外套上,顿时窘迫得想找地缝钻进去。 凌琛却笑得一脸得意:“逾朝,你睡觉真乖。” “闭嘴!”江逾朝红着脸捶他。 回到家已经很晚,江逾朝洗漱完出来,看见凌琛坐在床上看比赛录像。 他走过去,刚想说话,就被凌琛拉进怀里。 “累不累?”凌琛低头吻他额头,“明天想吃什么?我去买食材。” “随便。”江逾朝打了个哈欠,窝在他怀里不想动。 凌琛关了电脑,抱着他一起躺下,下巴抵着他发顶:“明天我有场训练赛,你要不要去?” “不去,”江逾朝蹭了蹭他胸口,“吵死了。” 凌琛轻笑,手指在他背上轻轻画圈:“那我早点回来给你做饭。” “嗯。”江逾朝快要睡着时,感觉唇上被轻轻吻了一下,迷迷糊糊睁开眼,就看见凌琛撑着胳膊看他,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 “怎么了?” “没什么,”凌琛又吻了吻他眼皮,“就是觉得,现在这样真好。” 江逾朝心里一暖,伸手搂住他脖子,主动吻了上去。 这个吻带着深夜的慵懒和浓浓的爱意,凌琛很快加深了这个吻,手掌顺着他脊椎慢慢下滑…… 第二天江逾朝醒来时,身边已经没人。 他揉着发疼的腰坐起来,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和一张字条,上面是凌琛潦草的字迹:“早餐在厨房,我去训练了,中午回来给你做你喜欢的糖醋排骨。” 江逾朝看着字条笑了笑,心里充满了安稳的暖意。 他走到厨房,看见餐桌上摆着煎得金黄的鸡蛋和热牛奶,旁边还放着一小束新鲜的白色雏菊。 看来,某个笨蛋的厨艺确实进步了。 江逾朝拿起雏菊闻了闻,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,映出嘴角的笑意。 也许,这样平淡又甜蜜的日子,就是他在这个世界里,最想抓住的幸福。 只是不知道,下一次任务什么时候会来。 想到这里,江逾朝心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,但很快被眼前的温暖驱散。 先享受现在吧。他想。 第29章 顶尖赛车手(29) 赛车场的午后阳光晒得柏油路面发烫,空气中弥漫着轮胎摩擦和汽油的味道。 凌琛刚结束一场友谊赛,头盔还没摘,就看见江逾朝坐在维修区的折叠椅上,手里转着一朵白色小雏菊。 “累不累?”凌琛走过去,头盔夹在腋下,汗水顺着脖颈往下淌。 他蹲在江逾朝面前,抬头看他,“刚才在看我比赛?” 江逾朝把雏菊别在他赛车服的口袋上:“嗯,最后那个弯道漂得不错。” 凌琛眼睛一亮,抓住他的手:“真的?我就知道你看着呢!” 他站起身,拉着江逾朝往赛车走去,“走,带你兜一圈。” “啊?”江逾朝愣了一下,“我不去,太快了。” “不快,”凌琛把他按在副驾座位上,仔细帮他系好安全带,“就慢慢开,让你看看我的‘专属赛道’。” 他说着,从驾驶座旁边拿出一束新鲜的雏菊,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驾前方的平台上。 江逾朝看着那束花,又看看凌琛认真的侧脸,心里一暖:“每次比赛都放花,不怕影响视线?” “不影响,”凌琛发动引擎,赛车发出低沉的轰鸣,“这是给你的,让你在下面也能‘坐’在我旁边。” 赛车缓缓驶上赛道,速度比训练时慢了很多。 江逾朝一开始还有点紧张,手紧紧抓着安全带,直到凌琛伸手握住他的手:“别怕,有我呢。” 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,把两人交握的手镀上一层金边。 江逾朝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护栏和观众席,又看看身边专注开车的凌琛,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不真实。 以前的凌琛,眼里只有赛道和冠军,别说让他坐副驾,就连多说一句话都嫌浪费时间。 现在却愿意放慢速度,陪他慢慢开,还把最重要的副驾位置留给了他。 “以前我总觉得,赛车是一个人的事,”凌琛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,声音透过头盔麦克风传来,“觉得身边的人都是障碍,会影响我拿冠军。” 他侧过头,透过头盔面罩看他:“直到你走了,我才明白,没有你在,拿再多冠军也没意思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反握住他的手。 赛车经过一个弯道,凌琛熟练地打方向盘,车身轻微倾斜,江逾朝下意识靠向他,两人的肩膀碰到一起。 “喂,凌琛!”赛道边突然传来温然的声音,“秀恩爱呢?小心开太快摔了!” 凌琛笑着按了下喇叭,没理她。 江逾朝却忍不住回头,看见温然和沈驰站在维修区门口,对着他们挥手。 一圈开完,凌琛把车停在起点,却没熄火。 他摘下头盔,转头看江逾朝,眼里带着期待:“感觉怎么样?” 江逾朝也摘下头盔,头发被压得有些乱,却笑着说:“还行,比我想象的稳。” 凌琛凑过来,在他唇上亲了一下:“那以后常带你跑?” “才不要,”江逾朝推开他,“吵死了。” 凌琛却不放手,从驾驶座探过身,把他困在座椅和自己之间。 他的气息带着汗水和赛车场特有的味道,却不让人反感。 “逾朝,”他声音低哑,“以前是我不好,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眼里的认真,心里软得一塌糊涂:“都过去了。” “嗯,过去了,”凌琛低头,吻落在他颈侧,“以后只有好日子。” 阳光正好,赛车的引擎还在低鸣,远处传来工作人员的交谈声。 江逾朝靠在座椅上,看着凌琛在他锁骨上留下的红痕,突然觉得,这个曾经让他心碎的赛道,现在却成了最温暖的地方。 “走吧,回去了,”江逾朝推了推他,“等下该有人说我们占着赛道谈恋爱了。” 凌琛却不肯动,反而加深了那个吻,手掌顺着他腰线往下滑:“再待一会儿,这里没人。” “凌琛!”江逾朝红着脸想躲,却被他抱得更紧。 “逾朝,”凌琛看着他泛红的眼角,声音里带着笑意,“我爱你。” 这是他第一次在赛道上对他说这句话,没有犹豫,没有紧张,只有满满的爱意。 第30章 顶尖赛车手(30) 夜已经深了,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。 江逾朝缩在被子里,鼻尖蹭着凌琛颈窝,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。 旁边的人睡得很沉,手臂却一直牢牢圈着他的腰,像是怕他跑了似的。 “凌琛,”江逾朝戳了戳他的下巴,“你明天还有比赛,别睡太死。” 怀里的人动了动,迷迷糊糊地把他搂得更紧:“知道了……你先睡。”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,下巴上的胡茬蹭得江逾朝脖子发痒。 江逾朝笑了笑,往他怀里钻了钻。 这样的安稳日子,是他以前不敢想的。 以前的凌琛,眼里只有赛道和冠军,哪会像现在这样,抱着他不肯松手。 他伸出手指,轻轻描摹着凌琛的眉眼。 灯光下,凌琛的睫毛很长,鼻梁高挺,嘴唇的线条也很柔和。 江逾朝想起第一次见他时,他浑身是汗,眼神冷漠地让自己“别耽误开会”,再看看现在,忍不住弯了弯嘴角。 “看什么呢?”凌琛突然睁开眼,眼里带着笑意,“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帅?” 江逾朝脸一热,想推开他:“臭美。” 凌琛却不肯放,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,又顺着鼻梁往下,最后停在唇上。 这个吻很轻,带着睡意和浓浓的爱意。江逾朝闭上眼,回吻着他,手指抓着他胸前的睡衣。 “别闹,”江逾朝喘着气推开他,“明天还要早起。” 凌琛笑了笑,把他搂在怀里,下巴抵着他的发顶:“嗯,睡吧。”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,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。 江逾朝听着凌琛的心跳声,渐渐有些犯困。 就在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,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、像碎玻璃摩擦的声音: “叮——恭喜宿主,‘炽焰与冷遇’位面任务完成,追妻火葬场通关成功,奖励已发放。即将开启下一个位面……” 江逾朝猛地睁开眼,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。 他僵硬地躺在凌琛怀里,听着那个声音在脑子里嗡嗡作响,心里五味杂陈。 又要走了吗? 他转过头,看着身边睡得正香的凌琛。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,勾勒出他安静的侧脸。 这个男人,曾经伤他至深,后来又拼了命地把他追回来,给了他一段从未有过的温暖时光。 现在,任务完成了,他又要去下一个世界,面对另一个“他”,经历另一场“火葬场”。 “凌琛……”江逾朝小声叫了他的名字,心里一阵发酸。 他伸出手,轻轻抚摸着凌琛的脸颊,像要把他的样子刻进心里。 “我爱你。”他在心里默默地说。 凌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,眉头微蹙,手臂收紧了些。 江逾朝吸了吸鼻子,凑过去,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,就像无数个夜晚那样。 “再见了。” 下一秒,熟悉的眩晕感袭来,身体像是被一股力量拉扯着,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。 他最后看到的,是凌琛熟睡的脸,和床头那束快要凋谢的白色雏菊。 第31章 番外一:迟到的纪念日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 江逾朝是被一阵奇怪的“滋滋”声吵醒的,伴随着隐约的焦糊味。 他揉着眼睛走出卧室,就看到厨房门口围着一圈“警戒线”——用椅子和拖把搭起来的简易屏障,凌琛穿着那件印着小熊图案的围裙,正手忙脚乱地在灶台前打转。 “你在干什么?”江逾朝靠在门框上,看着他手忙脚乱地翻动平底锅里的东西。 凌琛猛地回头,脸上沾着面粉,眼神慌张得像只被抓包的猫:“没、没什么!你怎么醒了?不多睡会儿?” 锅里的东西“滋啦”一声,冒出更浓的黑烟。 江逾朝叹了口气,走过去关掉煤气:“再炒下去,我们今天就得叫火警了。” 平底锅里是一团看不出原形的焦黑物体,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味。 凌琛挠了挠头,耳朵尖都红了:“我就是想……想给你做个早餐。” 江逾朝拿起旁边的食谱,封面是“新手烘焙入门”,书签夹在“爱心煎蛋”那一页。 他忍不住笑了:“凌大车手,你确定你不是在练习漂移而是在煎蛋?” “谁说我不会!”凌琛不服气,抢过食谱翻了翻,“就是火候没掌握好……” 江逾朝没再逗他,拿起另一个平底锅:“我来吧,你去把桌子擦了。” 凌琛乖乖地拿起抹布,却偷偷从背后抱住江逾朝,下巴搁在他肩窝里:“逾朝,今天……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纪念日。” 江逾朝动作一顿,才想起来。 他们在一起后,凌琛总是把日子记得比他还清楚,反倒是他这个被追的人,常常忘事。 “所以你就想给我个惊喜?”江逾朝转过身,看着他眼里的期待,心里软得一塌糊涂。 “嗯!”凌琛用力点头,“我还买了礼物!” 他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,里面是一枚银质的尾戒,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“琛”字。 “我看你不喜欢戴戒指,就买了个小的,你戴着玩。” 江逾朝看着那枚戒指,又看看凌琛紧张得冒汗的样子,忍不住踮起脚尖,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:“傻瓜,礼物我很喜欢。” 凌琛瞬间僵住,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,从耳朵尖一直蔓延到脖子。 他以前在赛场上再大的场面都没怕过,唯独在江逾朝面前,总是容易脸红。 “那……那早餐……”他结结巴巴地问。 “我来做,”江逾朝笑着推开他,“你负责吃就行。” 凌琛坐在餐桌旁,看着江逾朝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,阳光落在他身上,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。 他想起以前,江逾朝也是这样默默为他准备一切,而他却视而不见。 现在想想,那时候的自己真是蠢得无可救药。 “想什么呢?”江逾朝端上煎蛋和牛奶,在他对面坐下。 “在想,”凌琛握住他的手,指尖划过他无名指上若隐若现的戒指痕迹,“以前怎么就没发现,你做饭这么好吃。” 江逾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,抽回手:“快吃吧,一会儿凉了。” 凌琛却不肯放,反而握得更紧:“逾朝,谢谢你。” “谢我什么?” “谢你……”凌琛看着他的眼睛,认真地说,“谢你没放弃我,谢你让我知道,原来幸福不是拿到冠军,而是回家能看到你。” 江逾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暖暖的。 他低下头,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:“行了,快吃饭,再废话蛋就凉了。” 凌琛笑了,松开手拿起叉子,却在桌下偷偷勾住了江逾朝的手指。 江逾朝没躲,反而微微收紧了手指。 窗外的阳光正好,厨房里弥漫着煎蛋的香气和牛奶的甜味。 曾经在赛道上追逐风速的男人,如今心甘情愿地被困在这小小的厨房,只为给心上人做一顿不算成功的早餐。 这大概就是凌琛说的幸福吧。 江逾朝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 吃过早饭,凌琛神秘兮兮地说要带他去个地方。 车子没有开向赛车场,反而停在了一家宠物咖啡馆门口。 “我们来这里干什么?”江逾朝下车,看着店里跑来跑去的小猫小狗。 “你不是说过,以前想养只猫吗?”凌琛拉着他走进去,“我问过了,这里可以领养。你看看喜欢哪只?” 江逾朝愣住了。 他确实提过一次,是很久很久以前,在凌琛还对他爱搭不理的时候,他看着路边的流浪猫,随口说了一句。 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。 店里的工作人员抱来几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,毛茸茸的一团,十分可爱。 江逾朝立刻被一只白色的小奶猫吸引了,它睁着蓝色的大眼睛,怯生生地蹭着他的手指。 “就它吧。”江逾朝抬头看凌琛,眼里带着笑意。 凌琛付了领养费,小心翼翼地把小猫抱进怀里,像捧着什么珍宝:“那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?” “叫什么好呢?”江逾朝看着小猫,想了想,“要不叫‘小焰’?” “小焰?”凌琛愣了一下,随即明白过来,“炽焰与冷遇的‘焰’?” 江逾朝点点头,伸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:“嗯,纪念一下我们认识的地方。” 凌琛看着他温柔的侧脸,心里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。 他凑过去,在他耳边轻声说:“那以后,我们就是一家三口了。” 江逾朝的耳朵动了动,没说话,但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。 抱着小焰回到家,凌琛立刻化身“猫奴”,又是准备猫砂盆,又是冲奶粉,忙得不亦乐乎。江逾朝靠在沙发上看着他,心里一片安宁。 晚上,凌琛又“自告奋勇”去做饭,这次江逾朝提前没收了打火机,亲自在旁边指导。 厨房里不时传来凌琛的惊呼和江逾朝的笑声,小焰蹲在灶台边,好奇地看着这一切。 吃过晚饭,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,小焰趴在江逾朝腿上睡得正香。 凌琛从背后抱着他,下巴抵在他发顶。 “逾朝,”他轻声说,“今天开心吗?” “嗯。”江逾朝点头,往他怀里靠了靠。 “那……”凌琛的手慢慢往下滑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,“今晚……” 江逾朝知道他想说什么,脸颊一热,轻轻踹了他一脚:“小焰还在呢。” 凌琛低头看了看熟睡的小猫,有点遗憾,但还是乖乖地抱紧了江逾朝:“好吧,那等它睡着了……” 江逾朝没理他,心里却甜丝丝的。 他知道,凌琛真的变了,变得温柔、体贴,把他放在心尖上疼。 电影的声音渐渐模糊,怀里的小猫发出轻轻的呼噜声。 江逾朝闭上眼睛,感受着身边人的体温和心跳,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。 也许,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的幸福吧。 简单,温暖,充满了烟火气。 而他不知道的是,在他睡着后,凌琛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,又看了看怀里的小猫,轻声说:“小焰,以后你要帮我多哄哄你‘爸爸’,知道吗?” 小猫动了动耳朵,似乎是答应了。 客厅的灯光柔和,映着沙发上相拥的两人一猫,构成一幅温馨的画面。 迟到的纪念日,没有盛大的排场,没有昂贵的礼物,却充满了最真挚的爱意。 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纪念吧。 第32章 番外二:赛场上的专属标记 清晨的阳光刚爬上赛车场的围栏,江逾朝就被凌琛从床上挖了起来。 “逾朝,快起来,今天可是慈善赛!”凌琛掀开被子,语气里的兴奋像个等着去春游的孩子。 江逾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看着他穿戴整齐的赛车服,上面还别着一朵小小的白色雏菊胸针——那是他上次送的,没想到凌琛真的戴着。 “知道了,催什么。”他揉着眼睛坐起来,小腿刚伸出床沿,就被凌琛打横抱了起来。 “我抱你去洗漱!”凌琛笑得一脸灿烂,完全忘了自己昨天还在厨房把煎蛋炒成炭。 江逾朝被他晃得清醒了些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放我下来,我自己走。” “不行,”凌琛抱得更紧,“昨天温然说你低血糖还没好利索,我得照顾你。” 他低头在江逾朝额头上亲了一下,“乖,听话。” 江逾朝无奈地叹了口气,任由他抱着进了洗手间。 镜子里,凌琛穿着紧绷的赛车服,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,怀里的人穿着宽松的睡衣,头发乱得像鸟窝,画面意外地和谐。 “好了好了,快放我下来。”江逾朝推了推他,耳根有点热。 凌琛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,还不忘在他脸上捏了一把:“那你快点,我去给你热牛奶。” 等江逾朝收拾好出来,凌琛已经把牛奶和三明治摆在桌上,自己却在阳台对着手机念念有词。 “……对,就画在驾驶座旁边,要小雏菊,白色的,多画几朵……” 江逾朝走过去:“你在跟谁打电话?” 凌琛立刻挂了电话,转过身把他按在椅子上:“没谁,快吃饭,一会儿该出发了。” 他眼神有点闪躲,拿起三明治往江逾朝嘴里塞。 江逾朝咬了一口,看着他:“是不是又在搞什么花样?” “没有没有!”凌琛摇头,“就是跟车队说点事。” 慈善赛的现场比想象中更热闹,媒体和粉丝把围栏挤得水泄不通。 凌琛一下车就被记者围住,江逾朝自觉地退到一边,却被他一把拉住。 “逾朝,跟我一起。”凌琛把他护在怀里,对着镜头笑得一脸阳光,“给大家介绍一下,这是我爱人,江逾朝。” 闪光灯瞬间密集起来,江逾朝被晃得眯起眼,下意识地往凌琛身后躲了躲。 凌琛搂紧他的腰,对着话筒说:“今天这场比赛,我是为他而跑。” 台下一阵骚动,有粉丝尖叫起来:“凌神好甜啊!”“江先生好帅!” 江逾朝的脸彻底红了,轻轻掐了掐凌琛的腰:“少说两句。” 凌琛低头看他,眼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:“我说的是实话。” 直到坐上赛车,凌琛还在透过车窗对他挥手。 江逾朝站在维修区,看着那辆熟悉的赛车,突然发现驾驶座旁边的车门上,多了一排手绘的白色小雏菊,旁边还用小字写着“for yc”。 “哇,凌神这是搞浪漫啊!”沈驰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,“以前他赛车恨不得全涂成黑色,现在搞这么粉嫩。” 江逾朝看着那些小雏菊,心里软得一塌糊涂。 他想起早上凌琛躲在阳台打电话的样子,原来不是错觉。 比赛开始后,凌琛的状态好得出奇,每一次过弯都引来全场欢呼。 江逾朝站在监控屏前,手心还是忍不住冒汗。 温然递给他一瓶水:“放心吧,凌神现在稳得很,上次他还偷偷加练了好久。” 果然,凌琛毫无悬念地拿了冠军。 当他站在领奖台上,举起奖杯时,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狂饮香槟,而是第一时间跑下台,穿过人群找到江逾朝,把奖杯塞到他手里。 “给你。”凌琛摘下头盔,满头大汗,眼睛却亮得惊人。 江逾朝接过冰冷的奖杯,看着他:“你不上去庆祝吗?” “庆祝什么?”凌琛喘着气,伸手擦了擦他脸颊上可能沾上的香槟泡沫,“我的冠军,本来就是你的。” 周围的闪光灯再次亮起,这次江逾朝没有躲,只是看着眼前这个男人,心里充满了暖意。 赛后的休息室里,凌琛把门锁上,一把将江逾朝按在墙上。 “刚才在台上,看你跟沈驰说话笑得那么开心,嗯?”他低下头,鼻尖蹭着江逾朝的颈侧,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。 江逾朝被他蹭得发痒,推了推他:“我们就说了两句话。” “两句话也是说!”凌琛咬了咬他的耳垂,“以后只能对我笑。” “幼稚。”江逾朝笑着捶了他一下,却被他抓住手腕,吻落了下来。 这个吻带着赛车服上的机油味和凌琛身上熟悉的味道,热烈而缠绵。 江逾朝慢慢闭上眼,手环上他的脖子,回应着这个充满占有欲的吻。 不知过了多久,凌琛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,额头抵着他的额头,喘着粗气:“逾朝,我爱你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汗湿的刘海和认真的眼睛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暖暖的。 他踮起脚尖,在他唇上回吻了一下:“我知道。” 这时,门外传来沈驰的声音:“凌琛!该去参加赛后采访了!苏曼妮都等半天了!” 凌琛眉头一皱,不耐烦地喊道:“让她等着!” 江逾朝推了推他:“快去,别耽误事。” “不去,”凌琛把他抱得更紧,“我要跟我爱人待在一起。” “行了,”江逾朝无奈地笑,“再不去,林薇又要骂你了。” 提到林薇,凌琛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,但还是在他脸上亲了又亲,才恋恋不舍地开门出去。 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叮嘱:“乖乖等我回来,不准跟别人说话!” 江逾朝看着他的背影,摇了摇头,心里却甜得像吃了蜜。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奖杯,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凌琛的温度。 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,走进来的却不是凌琛,而是苏曼妮。 她穿着华丽的礼服,看到江逾朝,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:“江先生,凌琛呢?” “他去采访了。”江逾朝淡淡道。 苏曼妮走到他面前,上下打量着他:“江先生真是好手段,能让凌琛为你做到这个地步。” 江逾朝抬眼看她,眼神平静:“苏小姐,我和凌琛的事,好像跟你没关系。” “怎么没关系?”苏曼妮笑了笑,语气带着一丝挑衅,“以前凌琛的每场比赛,都是我在领奖台等他。” 江逾朝还没说话,门口突然传来凌琛的声音:“以前是以前,现在不是了。” 凌琛黑着脸走进来,一把将江逾朝拉到身后,对着苏曼妮冷冷道:“苏小姐,如果没别的事,请离开,我要跟我爱人独处。” 苏曼妮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,跺了跺脚,转身离开了。 凌琛转过身,看到江逾朝没事,才松了口气,把他搂进怀里:“没吓到你吧?” 江逾朝摇摇头,靠在他怀里:“没事。” “以后离她远点,”凌琛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,“看到她就烦。” 江逾朝忍不住笑了:“知道了,小气鬼。” 凌琛抱着他,在休息室里晃了晃:“我就是小气,只对你小气。”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 江逾朝听着凌琛有力的心跳声,觉得这样的时光,真好。 他不知道的是,凌琛在刚才的采访里,当着所有媒体的面,再次强调了江逾朝的身份,还顺便“不小心”透露了下次比赛的赛车上,会有更大的雏菊图案,气得林薇在一旁直揉太阳穴。 而此刻,凌琛正低头看着怀里的人,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 他想,以后的每一场比赛,他都会为他而跑,每一辆赛车,都会画上属于他的专属标记。 因为他的冠军,从来都不是赛道的终点,而是怀里这个人的笑容。 第33章 番外三:小雏菊的花期 凌晨三点,凌琛又一次从梦中惊醒。 窗外的雨下得淅淅沥沥,和他梦里那场让江逾朝浑身湿透的雨夜一模一样。 他猛地坐起身,下意识地摸向身边的位置,触手一片冰凉。 又是这样。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。 自从江逾朝“离开”后——他不愿意用“消失”这个词,仿佛这样就能假装对方只是出了趟远门——他的睡眠就再也没安稳过。 床头的台灯还亮着,光晕里浮着细小的尘埃。 凌琛掀开被子下床,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,走到窗边。 楼下的小院里,他亲手种下的白色小雏菊在雨夜里轻轻摇曳,花瓣上沾着水珠,像极了江逾朝每次帮他擦脸时,毛巾上的湿润。 他还记得第一次送小雏菊给江逾朝时,那个总是低着头的人抬起眼,眼里有惊讶也有不易察觉的欢喜。 后来他才知道,白色小雏菊的花语是“深藏在心底的爱”,就像江逾朝对他的感情,也像他后知后觉才明白的心意。 “逾朝……”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,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,又酸又胀。 客厅的桌上,还放着那个江逾朝留下的旧笔记本。 里面记着他所有的喜好,从不吃香菜到胃痛时要喝加半勺蜂蜜的温姜茶。 凌琛每天都会翻开看一遍,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人更近一点。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,是江逾朝的字迹,写着“凌琛,祝你永远夺冠。以后,好好照顾自己。” 永远夺冠。 凌琛苦笑了一下。 他现在还有冠军,却没了那个在终点线后,会递上温水和毛巾的人。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一下,是沈驰发来的信息:“琛哥,明天慈善赛的流程发给你了,早点睡。” 他和沈驰的关系比以前好了很多,大概是因为沈驰成了唯一一个知道他所有狼狈的人。 比如他在雨夜里跪在江逾朝朋友家楼下,比如他推掉巨额代言时的决绝,再比如现在,他对着一盆小雏菊发呆到凌晨。 第二天的慈善赛,凌琛到赛场时,沈驰正蹲在他的赛车旁,对着车门上的小雏菊图案叹气。 “我说琛哥,”沈驰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灰,“你这雏菊画得越来越熟练了,都能去参加少儿绘画比赛了。” 凌琛没理他的调侃,弯腰检查轮胎,手指却不自觉地抚过车门上那排白色的小雏菊。 这是他亲手画的,每次比赛前都会补色,仿佛这样就能带着某人的温度一起冲向终点。 “对了,”沈驰像是想起什么,“林薇姐说,今天苏曼妮也会来。” 凌琛的动作顿了一下,随即恢复自然:“哦。” 苏曼妮? 他几乎快忘了这个人。 自从江逾朝离开后,所有的绯闻和商业合作都变得索然无味。 他甚至记不清上次和苏曼妮说话是什么时候,只记得对方看他的眼神从最初的势在必得,变成了现在的复杂和惋惜。 比赛开始前,凌琛坐在驾驶座上,像往常一样在副驾放上一束新鲜的小雏菊。 这是他坚持了很久的习惯,即使副驾再也不会坐上那个人,即使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。 “凌神,准备好了吗?”对讲机里传来主持人的声音。 凌琛深吸一口气,发动引擎。 轰鸣声响起的瞬间,他仿佛又看到那个穿着后勤服的清瘦身影,站在维修区的角落里,眼神里带着他当时看不懂的担忧和温柔。 “准备好了。”他对着麦克风说,声音比平时低沉。 赛道上的风依旧呼啸,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震耳欲聋。 凌琛的状态好得出奇,每一个弯道都处理得近乎完美。 观众席上的欢呼此起彼伏,但他却觉得格外安静。 直到冲过终点线,拿到冠军,站在领奖台上,他举起奖杯的手都有些颤抖。 台下的闪光灯亮成一片,他却在人群中寻找那个永远不会出现的身影。 庆功宴上,苏曼妮果然来了。 她端着香槟走到他面前,妆容精致,笑容得体:“凌琛,恭喜你。” “谢谢。”凌琛接过酒杯,却没喝。 “你好像……瘦了很多。”苏曼妮看着他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,“还在找他吗?” 凌琛没回答,只是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,里面映出他自己疲惫的脸。 “其实,”苏曼妮犹豫了一下,还是说了出来,“有时候我在想,如果当初我没有……” “没有如果。”凌琛打断她,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,“而且,这不关你的事。” 苏曼妮的脸色白了白,最终还是叹了口气,转身离开了。 宴会进行到一半,凌琛实在待不下去,提前离开了。 他没有回家,而是开车去了江逾朝以前住过的那个小院。 房子已经换了新的租客,窗台上摆着几盆绿植,再也没有那个会在傍晚时分,坐在窗边看书的身影。 他靠在车门上,点燃了一支烟。 这是他以前从不碰的东西,江逾朝说烟味难闻。 可现在,只有尼古丁的辛辣才能稍微缓解胸口的闷痛。 手机又响了,这次是陈默。 “凌琛,你在哪?我刚整理仓库,找到点东西,可能是江逾朝以前落下的。” 凌琛的心跳漏了一拍,立刻驱车赶回车队。 陈默递给他一个鞋盒,里面是一些旧工具和一本泛黄的《赛车机械原理》,书的扉页上,是江逾朝清秀的字迹:“送给凌琛,希望你能成为最好的车手。” 落款日期,是他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。 凌琛拿着书,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字,仿佛能感受到当年那个人落笔时的温度。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,江逾朝就已经在默默支持他了。 “还有这个,”陈默又递给他一个小铁盒,“好像是糖。” 铁盒打开,里面是几颗已经融化粘连在一起的薄荷糖,散发着淡淡的清凉味。 凌琛的眼眶瞬间红了。 是他以前比赛前必吃的牌子,江逾朝总是提前放在他的口袋里。 “谢谢你,陈默。”凌琛的声音有些沙哑。 “跟我客气什么,”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我知道你放不下。但生活总要继续,不是吗?” 生活总要继续。 凌琛开车回家的路上,雨已经停了。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,小雏菊的花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。 他把那本《赛车机械原理》放在副驾,就像放着一束永不凋零的小雏菊。 他不知道江逾朝去了哪里,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再见。 但他知道,那个人已经刻进了他的生命里,成为了他赛车生涯中,最耀眼也最疼痛的标记。 也许,这就是命运吧。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冠军,却失去了比冠军更重要的人。 但他会一直等下去,就像等待小雏菊每年按时绽放一样,等待那个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人。 回到家,凌琛把薄荷糖小心翼翼地收进抽屉,和那个旧笔记本放在一起。 他走到窗边,看着小院里的小雏菊在晨光中舒展花瓣,忽然觉得,即使江逾朝不在身边,这些花也像是他留下的痕迹,提醒着他曾经拥有过的温暖。 他拿出手机,给沈驰发了条信息:“明天帮我订一束最新鲜的白色小雏菊,放在赛车上。” 沈驰很快回复:“知道了琛哥,还是老地方,副驾对吧?” 凌琛笑了笑,关掉手机。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,照亮了整个房间。 凌琛走到书桌前,翻开那本《赛车机械原理》,开始认真阅读。 也许,他无法再拥有江逾朝,但他可以带着那个人的期望,继续在赛道上奔跑,成为更好的自己。 因为他知道,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,江逾朝一定也希望他这样。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,就像那些白色的小雏菊,虽然花期短暂,却在他的生命里,留下了永恒的芬芳。 琉璃碎处见真心 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,江逾朝指尖还残留着凌琛颈间肌肤的温度。 暖黄色的小夜灯灯光、枕边人均匀的呼吸、以及那句在心底默念的“再见”,像褪色的画片般渐渐模糊。 碎玻璃冰冷的提示音像碎玻璃碴子,硬生生楔进他即将混沌的思绪里——“下一个位面加载中”。 再次睁开眼时,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酸。 白色的天花板,输液管随着心跳般的仪器滴答声轻微晃动。 江逾朝转动脖颈,看到床边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,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复杂得像团揉皱的宣纸。 “你终于醒了,江逾朝。”男人声音低沉,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病历夹,“昏迷三天,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眨了眨眼,任由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。 他现在是江逾朝,一个父母双亡后被接到顶级豪门凌家寄养的旁支远亲。 名义上是凌家小少爷凌宸的伴读,实际上是个寄人篱下、看人脸色的透明人。 而凌宸……江逾朝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,胸腔里泛起熟悉的、属于“追妻火葬场”任务的钝痛预感。 凌宸,凌氏集团唯一的嫡系继承人,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,也是这个位面里,即将把他伤得体无完肤,再哭着把他捡起来的人。 “身体没什么大碍,就是营养不良和低血糖。”医生推了推眼镜,“凌家那边已经派人来办出院手续了。” “谢谢医生。”江逾朝撑起身子,发现自己穿着病号服,手腕上还贴着输液贴。 记忆里,原主似乎是因为在凌家受了委屈,又低血糖发作才晕倒的——这倒是和上一个位面的体质无缝衔接,碎玻璃连“低血糖”这个设定都懒得换。 他掀开被子下床,走到窗边。 外面是凌家老宅的花园,修剪整齐的冬青墙和喷泉在阳光下闪着冷光,像极了凌家那些人的眼神。 不远处的主楼里,那个叫凌宸的少年,此刻在做什么? 是不是正被一群佣人伺候着吃早餐,用银质的刀叉切开进口的草莓,皱着眉把不合口味的牛奶推到一边? 江逾朝勾了勾嘴角,带着点自嘲,也带着点即将投入新“战场”的冷静。 上一个位面的凌琛,是赛道上的风之子,用速度和冠军丈量世界。 这个位面的凌宸,则是温室里的金枝玉叶,用骄纵和冷漠构建城墙。 形式不同,本质却如出一辙——都是需要被狠狠摔进尘埃里,才能学会珍惜的人。 “江先生,车已经在楼下等了。”护士敲门进来,语气公式化的客气。 江逾朝点点头,没再看窗外。 他走到床头柜前,拿起那个属于原主的、洗得发白的帆布包,里面只有几件旧衣服和一本翻烂了的《宋词精选》。 走出医院大门,果然看到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路边。 开车的是凌家的司机,看到他出来,只是按了下车窗,语气平淡:“江先生,上车吧,夫人在等。” 江逾朝拉开车门坐进去,后座上没有想象中的凌宸,只有一股浓郁的香水味,来自副驾驶座上的女人——凌宸的母亲,柳曼。 “醒了?”柳曼从后视镜里看他,妆容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,“我还以为你要赖在医院不出来了。宸儿今天有马术课,没让他来。” “麻烦夫人了。”江逾朝垂下眼,声音不高,带着原主惯有的怯懦。 柳曼没再说话,只是从包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,扔到后座上:“这是宸儿昨天比赛得的奖牌,你回去帮他擦干净,放在他书房的展示柜里。记住,用专用的软布,别留下指纹。” 江逾朝捡起盒子,触手冰凉。 他打开看了一眼,里面是枚沉甸甸的金牌,刻着“青少年马术锦标赛冠军”。 车子驶入凌家老宅的大门,江逾朝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奢华景致,在心里对自己说: 江逾朝,准备好了吗? 下一场“火葬场”的戏,该开场了。 而这一次,他看着手中的金牌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、冰冷的笑。 柴已经备好了,就等着那位“金枝玉叶”自己,把火点起来了。 第1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1) 凌家老宅的早餐桌永远铺着熨帖的白桌布,银质的餐具在水晶灯下闪着冷光。 江逾朝走进餐厅时,凌宸已经坐在主位上,慢条斯理地用银叉切开一块进口的草莓松饼,草莓汁顺着切口淌下来,在纯白的瓷盘上染出鲜艳的痕迹。 “逾朝来了?快坐吧。”说话的是凌宸的母亲柳曼,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,指甲上的钻石戒指晃得人眼晕。 她看了江逾朝一眼,目光在他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旧衬衫上顿了顿,随即移开,拿起公筷给凌宸夹了块熏三文鱼。 江逾朝小声应了句“伯母”,在餐桌最末的位置坐下。 面前的餐盘里只有一碗白粥,配着一碟酱菜,还有一只他用了多年的粗陶碗。 这只碗是他刚到凌家时,陈叔看他用不惯那些精致的瓷器,偷偷塞给他的,说粗陶碗捧着暖和。 “逾朝啊,”柳曼舀了勺燕窝,语气看似温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挑剔,“不是伯母说你,跟宸儿在一起,也要注意些体面。你看你,总吃这些粗茶淡饭,传出去像什么样子?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凌家苛待你呢。” 江逾朝握着粗陶碗的手紧了紧,碗沿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,稍微驱散了些寒意。 他低下头,看着碗里清澈的白粥,轻声说:“我习惯了,伯母。” “习惯?”凌宸突然放下刀叉,发出“叮”的一声脆响,打断了两人的对话。 他皱着眉,语气里带着不耐烦,“妈,你管他呢?他就喜欢吃这些,省钱又省事。” 江逾朝的心像被针尖轻轻刺了一下。 省钱又省事——这就是他在凌宸眼里的价值。 他想起昨晚熬夜做的桂花糕,就放在厨房的冰箱里,那是凌宸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点心,他特意托人买了最新鲜的桂花,想着今天早餐时给他一个惊喜。 可现在,看着凌宸面前那盘精致的草莓松饼,他突然失去了拿出糕点的勇气。 柳曼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,却没再说什么,反而转头对凌宸笑了笑:“宸儿,下午马术课的教练说你最近进步很大,晚上张叔叔家的晚宴,你可得好好表现。” 凌宸闻言,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:“那是,也不看看我是谁。” 他拿起旁边的鲜榨橙汁,仰头喝了一口,目光扫过江逾朝时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,像是在看一件碍眼的家具。 江逾朝默默地喝着白粥,酱菜的咸味在舌尖蔓延开来,有些发苦。 他知道自己在凌家的位置,名义上是凌宸的伴读,实际上更像个寄人篱下的佣人。 从他父母去世被接到这里开始,他就学会了察言观色,学会了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底。 尤其是对凌宸的感情。 那是一种混杂着依赖、仰慕,又带着点卑微的喜欢。 从小一起长大,他看着凌宸从一个有些霸道的小男孩,长成如今这个光芒万丈却也冷漠疏离的少年。 他以为自己的默默付出总能换来一点回应,可现实却像这餐桌上的琉璃盏与粗陶碗,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。 “对了,”凌宸像是突然想起什么,放下杯子看向江逾朝,语气随意,“晚上张叔叔家的晚宴,你也跟我一起去。” 江逾朝愣了一下,没明白他的意思。 凌宸很少带他参加这种场合,每次都嫌他“上不了台面”。 柳曼也皱了皱眉,但没说话。 凌宸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,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:“怎么?不想去?正好,你帮我把那套深蓝色的西装熨一下,再把皮鞋擦干净,别给我丢人。” 原来如此。 江逾朝心里那点微弱的期待瞬间熄灭,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冰冷。 他只是需要一个帮他打理衣物的佣人,而不是什么“伴读”。 “我知道了。”江逾朝低下头,掩去眼底的失落。 凌宸满意地点点头,不再看他,继续和柳曼讨论着晚宴上需要注意的事项,语气轻松愉快,仿佛刚才那句伤人的话从未说过。 江逾朝快速喝完碗里的白粥,站起身:“伯母,凌宸,我先去厨房了。” 柳曼挥了挥手,像是在打发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。凌宸甚至没抬眼看他。 走出餐厅,江逾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深深吸了口气。 厨房里,那盘精心制作的桂花糕还静静地躺在冰箱里,就像他那些无人问津的心意,注定要在黑暗中慢慢冷却、变质。 他想起昨晚在厨房忙碌的身影,想起蒸桂花糕时满室的甜香,现在只觉得讽刺。 也好,他想。 反正也习惯了。 只是那只粗陶碗的温度,似乎也无法温暖他此刻冰凉的指尖了。 他转身走向厨房,准备去处理凌宸那件价值不菲的深蓝色西装,心里却有个声音在轻轻问: 江逾朝,你还要忍到什么时候? 第2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2) 凌宸生日那天,江逾朝凌晨就起了床。 厨房里还弥漫着昨夜的冷清,他却忙活得额头见汗。 瓷碗里泡着的干桂花是他托陈叔从老家捎来的,带着江南特有的清甜。 蒸糕的竹笼屉是他偷偷藏在储藏室的,因为柳曼嫌这东西“上不了台面”。 他记得凌宸小时候最爱吃他做的桂花糕,那时候凌宸还没那么骄纵,会叼着一块糕,含糊不清地说:“逾朝,你做的比厨房阿姨做的好吃一百倍!” 那时的阳光透过老宅的雕花窗棂,落在凌宸沾着糕屑的嘴角,也落在江逾朝怦怦直跳的心上。 面团在他手里揉出细腻的纹路,桂花的香气渐渐弥散开来,混着水汽在厨房氤氲。 他特意加了半勺蜂蜜,是凌宸喜欢的甜度。 蒸笼上汽时,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,凌宸今晚有个生日晚宴,大概会很晚回来。 也好,这样他就能把糕点摆在客厅,等他回来时,看到这个惊喜。 傍晚时分,江逾朝把蒸好的桂花糕小心翼翼地放在白瓷盘里,摆在客厅的茶几上。 糕点表面撒着细碎的桂花,米白色的糕体透着淡淡的黄,甜香勾着人的鼻尖。 他退后几步,看着盘子在水晶灯下的光泽,心里有点忐忑,又有点期待。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地送礼物,以前都是偷偷放在凌宸的书桌上,第二天再假装不经意地问他“有没有看到”。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时,江逾朝正躲在走廊拐角。 他看到凌宸走了进来,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亮片连衣裙的女孩——苏晴晴。 她挽着凌宸的手臂,笑得花枝乱颤:“凌宸,你家真气派,比我家那个老洋房有意思多了。” 凌宸随手把车钥匙扔在玄关柜上,语气带着笑意:“还行吧,就那样。” 他的目光扫过客厅,落在茶几上的桂花糕时,顿了一下。 苏晴晴也看到了,松开凌宸的手臂,好奇地走过去:“咦?这是什么呀?看着好普通。” 她拿起一块,指尖捏着糕点边缘,嫌弃地皱了皱眉,“是桂花糕?现在谁还吃这么老土的东西。” 江逾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手指紧紧攥着走廊的窗帘布料。 他看到凌宸走过去,低头看了看盘子里的糕点,眉头也皱了起来:“不知道谁做的,估计是厨房随便弄的。” “是吗?”苏晴晴歪着头,突然手一松,那块桂花糕“啪”地掉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。 她惊呼一声,往后退了半步,脚却“不小心”踩了上去,细高跟碾过糕点,米白色的糕体立刻变得稀烂,桂花碎屑沾在鞋跟上,显得狼狈又刺眼。 “哎呀,真不好意思!”苏晴晴捂着嘴,眼里却没什么歉意,“我不是故意的,凌宸你别生气呀。” 凌宸看了看地上的狼藉,又看了看苏晴晴撒娇的样子,非但没生气,反而笑了笑:“没事,一块破糕点而已,我让厨房给你做更好的,进口的法式甜点,比这个好吃多了。” “还是你最好了!”苏晴晴立刻挽住他的胳膊,亲昵地靠在他肩上。 江逾朝站在拐角,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。 他看着凌宸温柔地低头和苏晴晴说话,看着他们并肩走向餐厅,看着地上那块被碾碎的桂花糕——那是他熬夜揉的面团,是他精心撒的桂花,是他藏了多年的、不敢说出口的心意。 现在,它和地上的灰尘混在一起,被人踩在脚下,像个笑话。 走廊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他慢慢松开手,窗帘布料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褶皱。 心口的位置很疼,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,又慢慢沉下去,沉到冰冷的水底。 他想起小时候,凌宸也是这样,把他送的弹珠随手扔给别的小朋友,把他画的画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。 那时他会哭,会躲在被子里掉眼泪,可现在,他只是觉得喉咙发紧,连掉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了。 凌宸和苏晴晴的笑声从餐厅传来,隔着一段不长的走廊,却像隔着万水千山。 江逾朝默默地转过身,走回自己的房间。 他没有去收拾地上的狼藉,也没有再看一眼那块被碾碎的桂花糕。 只是关上门的那一刻,他靠在门板上,缓缓地滑坐在地上。 窗外的月亮很圆,像极了蒸糕时那笼屉上冒起的白雾,可现在,雾散了,什么都没留下。 他想,也许从一开始,他就不该抱有任何期待。 第3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3) 凌家的商业晚宴像一场精心布置的舞台剧,水晶灯晃得人眼晕,空气中飘着香槟和高级香水的混合气味。 江逾朝站在宴会厅入口,手心微微出汗。他身上是唯一一套还算体面的西装,洗得有些发白的袖口藏在身后,尽量不引人注意。 “逾朝,跟紧点,别乱跑。”柳曼回头看了他一眼,语气算不上温和,“今晚来的都是重要人物,你规矩些。” 江逾朝点点头,没说话。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像个多余的布景板,被带来不过是为了彰显凌家“仁慈”的门面。 视线穿过人群,他看到凌宸被一群人围在中间,穿着定制的深蓝色西装,衬得他肤色冷白,眉眼间是惯有的矜贵与疏离。 “凌宸,你看那是谁?”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,苏晴晴挽着凌宸的手臂,朝江逾朝的方向指了指。 她今天穿了件亮片吊带裙,笑得明艳动人,“这位是?你的……朋友?” 凌宸顺着她的手指看过来,目光在江逾朝身上短暂停留,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。 他甚至没停下脚步,只是淡淡对苏晴晴说:“家里的远亲,别管他。”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,不重,却精准地扎进江逾朝的心里。 他看着凌宸转回头,对苏晴晴露出温和的笑意,那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柔软。 周围几道好奇的目光扫过来,带着打量和探究,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 “还愣着干什么?”凌宸走到他身边时,压低声音,语气里带着不耐和嫌恶,“待会儿少说话,别给我丢人。” “丢人”两个字像烙铁一样烫在江逾朝的耳膜上。 他看着凌宸眼中毫不掩饰的轻视,那眼神和柳曼如出一辙,仿佛他真的是什么见不得光的污点。 多年来小心翼翼维持的自尊,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。 “我知道了。”他垂下眼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。 凌宸没再看他,转身又和苏晴晴说说笑笑地走开了,仿佛刚才那个警告只是随口一说。 江逾朝站在原地,感觉自己像个透明的小丑,穿着不合身的戏服,站在华丽的舞台边缘,看别人上演精彩的剧目,而自己连当个背景板都显得碍眼。 他默默地退到宴会厅最角落的位置,那里有巨大的落地窗帘,能挡住大部分视线。 他看着眼前衣香鬓影,听着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,只觉得无比刺耳。 桌上摆放着精致的冷盘和甜点,他却一点胃口都没有。 不远处,苏晴晴正仰头对凌宸说着什么,凌宸微微俯身,耐心地听着,偶尔点头,嘴角噙着笑意。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们身上,像一幅和谐美好的画卷。 而他江逾朝,不过是画框外的一粒尘埃,轻轻一吹,就散了。 他想起小时候,凌宸还会偷偷把零花钱分给他,会在他被别的孩子欺负时挡在他前面。 那时的凌宸虽然也霸道,但眼神里没有这么深的冷漠。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? 是从柳曼一次次的暗示,还是从苏晴晴这样的名媛出现开始? 也许都不是。 也许从他住进凌家老宅的第一天起,他们之间就隔着一道无形的墙。 他以为自己的真心能焐热这堵墙,现在才发现,墙的另一边,从来就没有温度。 “江先生,需要喝点什么吗?”一个侍应生端着托盘走过,礼貌地问。 “不用了,谢谢。”江逾朝摇摇头,声音有些干涩。 他看到凌宸的大哥凌峰朝这边看了一眼,眼神里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,但很快就移开了。 在这个家里,没有人会真正在意他的感受,包括那个名义上的“伴读”身份,也不过是个好听的说法。 晚宴进行到一半,有客人好奇地问起江逾朝的身份,柳曼立刻笑着打圆场:“哦,是我们家一个远房侄子,来见见世面。” 她的语气轻松,却像在介绍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。 凌宸坐在主位上,闻言只是呷了口酒,眼皮都没抬一下,仿佛江逾朝真的只是个“见见世面”的陌生人。 江逾朝端着一杯果汁,指尖冰凉。 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,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碎裂。 曾经那些卑微的期盼,那些小心翼翼的喜欢,在今晚这场华丽的宴会上,显得如此可笑。 他想,也许真的该离开了。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他压了下去。 他能去哪里呢? 这里虽然冰冷,却是他唯一熟悉的地方。 可看着不远处凌宸和苏晴晴言笑晏晏的样子,他又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。 晚宴结束时,凌宸走到他面前,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:“走了,上车。” 江逾朝默默地跟在他身后,像个没有灵魂的影子。 上车时,凌宸回头看了他一眼,灯光下,他的眼神复杂难辨,但说出的话却依旧伤人:“记住我今晚说的话,别给我惹麻烦。” 车门关上,隔绝了外面的喧嚣。 江逾朝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,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,他在这个家里,连“麻烦”都算不上,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透明人。 而他所以为的青梅竹马,不过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。 第4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4) 晚宴散场时,外面下起了暴雨。 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,模糊了窗外的霓虹。 江逾朝坐在副驾驶座上,看着后视镜里凌宸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出宴会厅,他身边依旧是笑靥如花的苏晴晴。 “逾朝,等下把宸儿的醒酒汤准备好,他今晚喝了不少。”柳曼坐在后座,语气公式化的交代,仿佛在吩咐一个无关紧要的佣人。 江逾朝“嗯”了一声,声音低得像蚊子叫。 他想起晚宴上凌宸对苏晴晴的殷勤,想起自己像个影子般被晾在角落,心口又开始泛酸。 那碗精心准备的醒酒汤,此刻在他心里也变得索然无味。 回到凌家老宅,江逾朝第一时间钻进厨房。 他记得凌宸胃不好,特意用温水冲了蜂蜜,又切了几片姜煮水,想着能让他舒服些。 瓷碗捧在手里还有些温热,他端着碗走到楼梯口,正撞见凌宸被司机扶着回来,满身酒气。 “凌宸,喝点醒酒汤吧。”江逾朝迎上去,把碗递过去。 凌宸抬起头,眼神因醉酒而有些涣散,看清是他后,眉头却皱了起来。 他没接碗,反而一把挥开,动作带着酒后的失控:“江逾朝,你烦不烦?” “哐当”一声,瓷碗摔在地上,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刺耳。 温热的汤汁溅在江逾朝的裤腿上,带着姜的辛辣味。 “你以为你是谁?”凌宸甩开司机的手,摇摇晃晃地走近,红着眼睛瞪他,“别以为待在我身边就有什么不一样了,我跟你,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!”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,狠狠扎进江逾朝的心里。 他看着凌宸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,那是一种上位者对底层人的彻底否定。 多年来的隐忍、卑微的喜欢、小心翼翼的讨好,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。 柳曼闻声从楼上下来,看到地上的碎片和江逾朝狼狈的样子,非但没责怪儿子,反而厉声对江逾朝说:“还不快去换衣服?杵在这儿碍眼!真是没规矩,难怪上不了台面!” “上不了台面”……又是这句话。 江逾朝看着眼前这对母子,一个醉酒怒吼,一个冷眼指责,他们的表情如出一辙,充满了对他的嫌弃。 原来在他们眼里,他从来都只是一个多余的、碍眼的存在。 他没有说话,也没有去收拾地上的碎片,只是默默地转过身,一步一步走上楼梯。 每走一步,心里的某个地方就碎裂一点。 他回到自己那间狭小的房间,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旧帆布包,将仅有的几件衣服和那本翻烂的《宋词精选》塞了进去。 窗外的暴雨越下越大,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。 江逾朝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,墙上还挂着他和凌宸小时候的合照,那时的凌宸笑得一脸灿烂,揽着他的肩膀。 可现在,一切都变了。 他拉上拉链,提起包,没有回头。 走到玄关时,陈叔正好从外面回来,看到他要走,愣住了:“逾朝,你这是要去哪儿?外面下这么大雨……” “陈叔,我走了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,“替我跟您说声谢谢。” 陈叔还想说什么,江逾朝已经拉开了大门。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衣服,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寒颤。 他没有犹豫,冲进了雨幕里,身后是那座金碧辉煌却冰冷刺骨的牢笼,是他再也不想回头的地方。 雨幕中,他不知道要去哪里,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。 但他知道,不能再留在那里了。 那颗被伤透的心,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的冷漠和羞辱。 他沿着空旷的马路往前走,雨水模糊了视线。 路过一家便利店时,他看到里面暖黄的灯光,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也是一个雨夜,凌宸没带伞,是他冒雨给他送伞,结果自己淋了个透心凉,凌宸却只是不耐烦地说了句“麻烦”。 原来有些东西,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。 江逾朝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继续往前走。 他的身影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单薄,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。 而此刻的凌家老宅里,凌宸宿醉未醒,对那个冒雨离开的身影一无所知。 他不知道,自己亲手推开的,是那个唯一真心待他的人,也是他未来无数个日夜,想追也追不回来的光。 第5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5) 凌宸是被头痛疼醒的。 宿醉的后劲像条毒蛇,缠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。 他眯着眼翻了个身,习惯性地想喊“江逾朝”,让他拿杯温水和醒酒药,却在开口前猛地顿住。 客厅里静得过分。 往常这个时候,江逾朝早就轻手轻脚地进来收拾他昨晚乱扔的衣服,桌上会摆好温热的粥和几碟清淡的小菜。 可现在,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,什么都没有。 “啧,清净过头了。”凌宸揉着额角坐起来,心里莫名有些烦躁。 他踢开被子下床,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,才发现昨晚随手丢在地上的西装外套还好好地躺在那里,没人像往常一样捡起来送去干洗。 他走到浴室,牙刷杯里只有他自己的牙刷,旁边那个印着小熊图案的杯子不见了——那是江逾朝用了好几年的杯子,柳曼嫌土,让他扔了,他却偷偷藏在柜子里。 洗漱完毕,凌宸走到餐厅,餐桌上空荡荡的。 没有银质的餐具,没有精致的早餐,连他习惯喝的鲜榨橙汁都没有。 只有他昨天随手放在桌边的空酒杯,还歪歪扭扭地倒在那里。 “陈叔?”凌宸喊了一声,没人应。 他这才想起,陈叔昨天说回老家探亲了,要过几天才回来。 胃里突然一阵绞痛,像是有只手在里面狠狠拧着。 凌宸皱着眉,下意识地又喊:“江逾朝!”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寂静。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,把他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人,真的不见了。 昨晚晚宴后发生了什么? 凌宸努力回想,只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,回家看到江逾朝端着碗过来,他好像……好像把碗打翻了,还说了些什么? “我跟你,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……” 模糊的记忆碎片涌上来,凌宸的心猛地一沉。 他跌跌撞撞地跑向江逾朝的房间,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。 房间里空空如也。 床铺得整整齐齐,像是从未有人睡过。 书桌上干净得能照出人影,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磨破了边角的旧笔记本。 凌宸走过去,手指有些颤抖地拿起那本笔记本。 封面上没有名字,翻开第一页,是江逾朝清秀的字迹: “凌宸不吃香菜,一点都不行,第一次吃的时候偷偷吐在桌子底下,被我发现了。” “凌宸胃痛时要喝温姜茶,加半勺蜂蜜,不能太烫也不能凉了。” “凌宸喜欢蓝色的领带,说蓝色像小时候家里游泳池的水。” “凌宸……” 一页页翻过去,里面记录的全是他的喜好,从饮食到穿着,甚至连他偶尔提过一次的童年小事都记得清清楚楚。 凌宸的手指划过那些字迹,仿佛能看到江逾朝低头写字时专注的样子。 他想起早餐桌上那碗白粥,想起生日那天被碾碎的桂花糕,想起晚宴上自己说的“别给我丢人”,还有昨晚那句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”。 原来那些被他当成理所当然的照顾,那些他不屑一顾的关心,都是江逾朝一点一点用心记下来,又一点一点付诸行动的。 他一直以为江逾朝留在凌家,是贪图凌家的富贵,是想攀附他这棵大树。 可现在看着这本笔记本,看着这个空荡的房间,他第一次意识到,或许从始至终,只有他一个人在自作多情,只有他一个人把那颗真心踩在脚下。 胃又开始痛了,比刚才更厉害。 但这次,凌宸没有喊任何人。 他抱着那本笔记本,缓缓蹲下身,背靠着冰冷的墙壁。 房间里真的很空,空得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,还有一种……名为恐慌的情绪,正从心底一点点蔓延开来。 他第一次发现,没有江逾朝的生活,竟然如此失序,如此……让人恐慌。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,落在地板上,却暖不了他此刻冰凉的指尖。 凌宸看着笔记本上“凌宸喜欢蓝色的领带”那行字,喉结滚动,第一次尝到了名为悔恨的滋味。 他把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,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。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:找到他,把他找回来。 第6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6) 凌宸把江逾朝的笔记本放在床头柜最显眼的位置,每天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。 可这并不能缓解他心里的空落,反而像一根刺,时时刻刻提醒他那个被他推开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。 他开始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城市里打转。 “去老城区,”凌宸坐在车里,对司机说。他记得江逾朝提过,小时候和外婆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。 车子在狭窄的街道里穿行,两旁是斑驳的墙壁和晾晒的衣物,空气里飘着煤炉和油烟的混合气味,和他习惯的高级香水味截然不同。 他让司机停在一条巷口,自己下车慢慢走。 这里的房子大多拆了,露出断壁残垣,只有几棵老槐树还在。 他问了几个坐在门口乘凉的老人,有没有见过一个叫江逾朝的年轻人。 老人们摇摇头,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昂贵的西装和皮鞋,那眼神让他很不舒服。 “没见过,小伙子,你找错地方了吧?”一位老奶奶颤巍巍地说,“这一片早拆迁了,住这儿的人早搬光了。” 凌宸站在原地,看着眼前的废墟,心里一阵茫然。 他第一次发现,自己对江逾朝的了解竟然这么少。 他只知道他会做桂花糕,知道他喜欢修复旧书,却不知道他外婆家的具体位置,不知道他小时候的玩伴是谁,甚至不知道他离开凌家后,能去哪里。 回到车上,凌宸烦躁地扯了扯领带。 “去大学区,”他又说。江逾朝以前提过,想考美术学院,后来没去成。 他在大学城附近的咖啡馆、画室转了个遍,逢人就问,得到的只有陌生的眼神和摇头。 “先生,您到底在找谁啊?”一个咖啡馆的服务员终于忍不住问他。 凌宸张了张嘴,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江逾朝的名字。 在他心里,江逾朝就是“江逾朝”,是那个永远跟在他身后的人,可在别人眼里,江逾朝只是一个没有身份的陌生人。 日子一天天过去,凌宸不再去公司,也不理会家里的电话。 他的车停在各个可能有江逾朝身影的地方,看到稍微有点像的背影,就立刻冲过去。 有一次,他追着一个穿白衬衫的背影跑了三条街,结果发现是个送外卖的小哥。 小哥被他追得一脸惊恐,以为遇到了疯子。 “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凌宸喘着气,连连道歉,看着小哥骑车远去的背影,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无力。 媒体开始报道“凌氏小少爷行踪诡异”的新闻。 照片上,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装,头发凌乱,眼神空洞地站在街头,和以前那个光鲜亮丽的凌家继承人判若两人。 柳曼打电话来骂他:“凌宸!你到底在发什么疯?赶紧给我回来!” “妈,”凌宸的声音沙哑,“你见过江逾朝吗?他有没有联系你?” 柳曼在电话那头冷哼一声:“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?那种人,走了就走了,正好!你赶紧给我忘了他,明天张叔叔家的女儿……” 凌宸没听完就挂了电话。 他靠在车座上,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,第一次觉得这座城市这么陌生。 “少爷,回去吧,”司机小心翼翼地说,“您都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。” 凌宸没理他。 他打开手机,翻到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号码——凌峰的。 他犹豫了很久,终于拨了过去。 “喂,”凌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。 “哥,”凌宸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,“你……你有没有见过江逾朝?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,然后是凌峰的叹息:“阿宸,你当初要是对他好点……” “我知道错了!”凌宸猛地提高声音,“哥,我真的知道错了!你帮我找找他,求你了……” 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“求”字,此刻却脱口而出。 凌峰又沉默了一会儿,才缓缓说:“我让人帮你留意着,但阿宸,有些东西错过了,就很难再找回来了。你得做好准备。” 挂了电话,凌宸看着手机屏幕发呆。 做好准备?准备什么?准备永远失去他吗? 他不甘心。 车子开到一个旧书市场附近,凌宸让司机停下。 他记得江逾朝喜欢逛旧书店,说那里有时间的味道。 他推开车门,走进嘈杂的市场,闻着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,一家店一家店地看。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,直到天色渐暗,市场里的人渐渐散去。 他走到一家卖旧家具的摊位前,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。 是他吗? 凌宸心脏狂跳,拔腿就追。 他穿过拥挤的人群,绕过堆放的旧桌椅,那个身影却消失在一条小巷里。 “逾朝!”他忍不住喊了一声,声音在空旷的巷子里回荡。 只有风吹过垃圾桶的声音作为回应。 凌宸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大口喘着气。 汗水浸湿了他的衬衫,黏在皮肤上,很难受。 他看着眼前四通八达的小巷,第一次感到了彻底的绝望。 他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,在街头巷尾奔波,却连那个人的影子都抓不住。 曾经被他踩在脚下的真心,如今成了他求而不得的珍宝。 他不知道,在不远处的一条街上,江逾朝正和温雅一起走进一家新开的古籍修复小店。 店里的灯光暖黄,映着江逾朝平静的侧脸,他正听温雅说着什么,嘴角微微上扬。 而凌宸,还在黑暗的小巷里,像个迷路的孩子,寻找着他再也回不去的光。 第7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7) 凌宸在旧书市场里转悠了快一个钟头。 空气里全是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味道,脚下的石板路坑坑洼洼,好几次差点绊到他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。 他心里烦躁,又忍不住在每个摊位前停下,目光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。 “先生,看看这幅字画?”一个摊主递过来一卷画轴,“老物件了,便宜卖。” 凌宸摆摆手,没说话。 他脑子里全是江逾朝的影子——他会不会在这种地方? 会不会像他一样,在旧书堆里找什么东西? 拐过一个弯,他忽然停住了脚步。 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小店,门面不大,木质招牌上刻着“温雅斋”三个字,旁边挂着个小小的木牌:古籍修复。 店面收拾得干净整齐,玻璃窗擦得透亮,能看到里面摆满了书架,还有一个工作台。 凌宸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。 他不知道为什么,就是觉得——江逾朝可能在这里。 他深吸一口气,推开了那扇带着铜环的木门。 “铃——”门上的风铃发出一声清脆的响。 店里很安静,只有台灯发出的暖黄色光线。 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口,坐在工作台前,手里拿着细小的工具,正在专注地修复一幅古画。 他穿着简单的浅灰色棉布衬衫,袖子挽到小臂,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。 凌宸的脚步像被钉在原地,怎么也挪不动。 是他。 就算只是一个背影,就算他比在凌家时瘦了些,凌宸也绝不会认错。 他看着那个人小心翼翼地用刷子蘸着胶水,动作轻柔又专注,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发顶,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。 这和他记忆里那个总是低着头、眼神带着怯懦的江逾朝完全不同,此刻的他,神情平静温和,带着一种凌宸从未见过的从容。 “先生,需要什么?” 听到声音,凌宸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。 江逾朝转过身,手里还拿着修复工具,抬眼看过来。 四目相对的瞬间,江逾朝的动作顿了一下,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惊讶,快得像错觉。 但那惊讶很快就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,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顾客。 凌宸张了张嘴,喉咙却干得发紧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 他想喊他的名字,想问他这些日子好不好,想道歉,想把他拉回家…… 可所有的话堵在喉咙里,只能化作一声沙哑的、不成调的气音。 江逾朝等了几秒,见他不说话,便放下手里的工具,站起身。 他比凌宸记忆中高了一点,或者说,是挺直了背脊,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微微佝偻着。 “先生是想修复古籍,还是想买些旧书?”他的语气很淡,带着职业性的礼貌,却没有半分熟稔。 “我……”凌宸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,却抖得厉害,“逾朝……” 江逾朝的眼神又淡了几分,像是没听见他的称呼,只是指了指旁边的书架:“那边有一些整理好的旧书,先生可以看看。如果要修复,需要先评估一下物品情况。” 他的态度太冷静了,冷静得让凌宸心慌。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重逢,没有质问,没有眼泪,甚至没有一丝波澜,就像他们真的只是店主和顾客。 “逾朝,”凌宸往前走了一步,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乞求,“是我,凌宸。” 江逾朝这才抬眼看他,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,然后轻轻“哦”了一声:“凌先生。” “凌先生”? 这三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凌宸心里。 他以前最讨厌江逾朝叫他“凌少爷”,觉得生分,可现在这声客气疏离的“凌先生”,却让他觉得比任何指责都难受。 “你……”凌宸想问他为什么在这里,想问他过得好不好,想问他有没有想过自己,但最终只憋出一句,“你在这里工作?” “嗯,”江逾朝点点头,转身去收拾工作台上的工具,背对着他,“帮朋友看店。” 朋友? 是那个叫温雅的女人吗? 凌宸心里猛地一紧,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来。 他看着江逾朝忙碌的背影,看着他熟练地分类工具,看着他指尖沾着的一点点胶水痕迹,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,破坏了这里的宁静。 “逾朝,”他又喊了一声,声音低哑,“我找了你很久。” 江逾朝的动作停了一下,没回头,只是淡淡道:“凌先生认错人了吧。我叫江逾朝,但不认识您。” 不认识您。 凌宸站在原地,看着他决绝的背影,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。 他千里迢迢找到这里,以为能看到一丝旧情,哪怕是恨也好,可江逾朝却用最平静的语气告诉他——我们不认识。 店里的风铃又响了一声,一个温和的女声传来:“逾朝,我回来了……这位是?” 凌宸回头,看到一个穿着素雅长裙的女人走进来,手里提着菜篮,应该就是温雅。 她看到凌宸,有些惊讶,但还是礼貌地笑了笑。 江逾朝转过身,对温雅说:“温雅姐,这位先生想看旧书。” 他语气自然,仿佛刚才和凌宸的对话只是普通的顾客咨询。 温雅了然地点点头,对凌宸说:“先生请自便,有需要随时叫我。” 凌宸看着江逾朝和温雅自然的互动,看着江逾朝脸上那抹浅淡却真实的笑意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,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 他知道,今天不可能再问出什么了。江逾朝不想见他,不想认他。 “我……我先走了。”凌宸艰难地说出这句话,每一个字都像灌了铅。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微微颔首,算是回应。 凌宸一步三回头地走出“温雅斋”,阳光刺眼,他却觉得浑身发冷。 他靠在对面的墙壁上,看着那家小店的门牌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 他找到了他,可又好像,离他更远了。 江逾朝刚才的眼神,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,没有恨,没有爱,只有彻底的陌生。 这比任何拒绝都让他恐慌。 他不知道,在他离开后,江逾朝转过身,背靠着门板,轻轻闭上了眼睛。 指尖还残留着刚才修复时沾上的胶水凉意,就像心里那片迟迟散不去的寒意。 第8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8) 温雅斋的木门被夕阳染成暖橙色时,江逾朝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。 他把最后一本修复好的古籍放进书柜,动作轻缓,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 凌宸从上午离开后,就一直守在店门口的梧桐树下,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塑,引来不少路人侧目。 温雅收拾着围裙,看了眼窗外,轻轻叹了口气:“逾朝,他还在呢。” 江逾朝“嗯”了一声,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。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深水,听不出任何情绪:“温雅姐,你先走吧,我锁门就来。” 温雅没再多说,只是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肩膀。 店门被推开又关上,风铃发出一声清脆的响,随后便是漫长的寂静。 凌宸看着江逾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几乎是立刻就迎了上去,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都带着急切。 “逾朝!” 江逾朝脚步未停,甚至没看他一眼,径直往巷口走去。 傍晚的风带着旧书市场特有的尘埃味,吹起他额前的碎发,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颌。 凌宸心里一慌,快步追上去,挡在他面前。 几天没好好休息,他眼下乌青,西装皱巴巴的,再也没有以前那种骄矜的模样:“逾朝,你听我说,我知道错了,以前都是我的不对,你跟我回去好不好?”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,这是以前的凌宸从未有过的姿态。 可江逾朝只是抬了抬眼,眼神淡得像结了冰的湖面:“凌少爷,我已经不在凌家做事了,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。” “我不是那个意思!”凌宸急了,伸手想抓住他的胳膊,“我不是让你回去做事,我是想让你……” 他的指尖刚碰到江逾朝的袖口,就被对方用力甩开。 江逾朝的力气不大,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,仿佛在触碰什么脏东西。 “请你放手,”他后退半步,拉开距离,声音冷得像淬了冰,“别打扰我的生活。” 凌宸的手僵在半空,看着江逾朝眼里彻底的陌生,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。 他想起以前,江逾朝总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,眼神里带着怯生生的仰慕,无论他怎么不耐烦,都不会这样冷冰冰地推开他。 “逾朝,”凌宸的声音有些发颤,“我知道我以前混蛋,我把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,我……” 他想解释,想把这几天的恐慌和悔恨都说出来,却发现语言在此刻如此苍白。 江逾朝打断他,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:“凌宸,有些事情不是说句‘知道错了’就能过去的。” 他看着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,想起那些被碾碎的桂花糕、被嫌弃的粗陶碗,以及那个雨夜他说的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”,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散了,“你回去吧,我们真的没什么好谈的。” 说完,他绕过凌宸,继续往前走。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透着一股孤绝的意味。 凌宸看着他的背影,一股恐慌猛地攫住了他。 他怕这一次放手,就真的再也抓不住了。 他冲上前,再次拦住江逾朝,这一次,他几乎是吼出来的:“我不准你走!” 江逾朝停下脚步,缓缓转过身,看着他,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,却是嘲讽:“你不准?凌宸,你凭什么不准?” 凭什么? 凌宸被问得一愣。 以前他从没想过“凭什么”,他习惯了发号施令,习惯了江逾朝的顺从。 可现在,他看着江逾朝冰冷的眼睛,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什么立场。 “我……”凌宸张了张嘴,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。 “我知道你现在不习惯没有我,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,却像针一样扎进凌宸心里,“但那不是因为你爱我,只是因为你习惯了有人伺候。凌宸,你不是后悔失去我,你只是后悔失去一个免费的保姆。” “不是的!”凌宸急忙反驳,“我是真的后悔了,逾朝,没有你我……” “够了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,“我累了,凌宸。以前伺候你,是我心甘情愿,现在不想伺候了,也是我的自由。你放我走吧。” 他绕过凌宸,这一次,凌宸没有再拦他。 他只是站在原地,看着江逾朝的背影消失在巷口,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慢慢靠在旁边的墙壁上。 天色渐渐暗下来,路灯次第亮起,把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,显得格外孤单。 他想起笔记本里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,想起江逾朝为他做的桂花糕,想起他胃痛时递过来的温姜茶…… 原来那些被他忽视的细节,才是他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。 他拿出手机,手指颤抖着拨通了凌峰的电话,声音嘶哑:“哥,帮我个忙……查查温雅斋有没有打算搬到别的城市去。” 如果江逾朝要走,他该怎么办? 凌宸靠在墙上,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。 他以为只要找到他,道歉,就能把人带回去,可现在才明白,他伤透的那颗心,不是说一句“我错了”就能复原的。 巷口的风越来越凉,凌宸裹了裹身上皱巴巴的西装,看着江逾朝消失的方向,眼神里第一次有了近乎绝望的执拗。 他不会让他走的,无论如何,他都要把他追回来。 第9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9) 雨是在傍晚时分突然下起来的。 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,没多久就变成了瓢泼大雨,砸在温雅斋的玻璃上,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。 江逾朝正在收拾最后一叠修复好的古籍,温雅端着两杯热咖啡走过来,犹豫了一下才开口:“逾朝,外面……他还在。” 江逾朝动作顿了顿,没回头,“嗯”了一声。 从昨天傍晚到现在,凌宸就没离开过。 他像一尊被雨水浇透的石像,固执地守在店门口的屋檐下,任凭路人指指点点。 起初还有人认出他是凌家小少爷,拿出手机拍照,现在雨越下越大,围观的人散了,只剩下他一个人,西装湿透地贴在身上,头发糊在额前,狼狈得不成样子。 “他这样下去会生病的。”温雅把咖啡放在他手边,“要不……你出去跟他说几句?” 江逾朝拿起一杯咖啡,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,才觉得稍微暖和了些。 他看着窗外模糊的雨幕,凌宸的身影在雨里若隐若现,心里那点被强行压下去的情绪又翻了上来。 他不是不同情,只是不敢同情。 那些被践踏的真心,不是一场雨就能冲刷掉的。 “温雅姐,你先回去吧,我锁门就走。”江逾朝避开了话题。 温雅叹了口气,没再劝。 她披上雨衣,临走前又看了眼门外的凌宸,摇摇头走了。 店里只剩下江逾朝一个人。 他走到窗边,隔着玻璃看着凌宸。对 方似乎感觉到了视线,猛地抬起头,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,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 他看到江逾朝,眼睛亮了一下,踉跄着想往前走,却被江逾朝冷淡的眼神制止了。 就在这时,凌宸的手机响了,在暴雨声中显得格外刺耳。 他掏出手机,看了一眼屏幕,皱着眉接起,声音因为长时间淋雨而沙哑不堪:“妈……” “凌宸!你到底在发什么疯?!”柳曼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,即便隔得远,江逾朝似乎都能听到那尖锐的责骂,“马上给我回来!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你?凌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!” 凌宸靠在墙上,闭了闭眼,雨水从他的下颌滴落:“妈,我不会回去的。” “你不回来?你为了那个穷小子连家都不要了?”柳曼气得声音发抖,“我告诉你凌宸,你要是再不回来,就永远别进这个家门!” “妈,”凌宸打断她,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,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,“以前是我错了,可这次,我不想再错了。” 说完,他挂断了电话,把手机塞回口袋,重新站直身体,目光再次投向店内的江逾朝,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慌乱,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。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揪。 他转过身,不再看窗外。可凌宸那被雨水浇透的身影,还有刚才电话里那句“不想再错了”,却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。 不知过了多久,店门被推开,温雅又回来了,头发和裤脚都湿了,手里拿着一把伞。 “逾朝,我刚看到新闻了。”她把手机递给江逾朝,屏幕上赫然是凌宸跪在雨里的照片,标题写着“凌氏小少爷为求旧爱雨中长跪,豪门恩怨再添新料”。 江逾朝看着照片里那个跪在泥泞里的身影,手指微微颤抖。 他知道凌宸有多骄傲,以前连走路都恨不得仰着头,现在却为了他,在大庭广众之下跪下。 “他说……他听说我们过几天要去外地参加古籍修复交流会,以为我们要搬走。”温雅低声说,“逾朝,他是真的急了。” 江逾朝放下手机,走到门口,推开一条缝隙。 冰冷的雨水夹杂着风灌了进来,他看到凌宸还跪在那里,身体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,嘴唇已经冻得发紫,却依旧不肯起来。 “凌宸,”江逾朝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,“你起来。” 凌宸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一丝惊喜,随即又被坚定取代:“逾朝,你不原谅我,我就不起来!” “我没有要搬走。”江逾朝看着他,语气平静,“只是去参加一个交流会,过几天就回来。” 凌宸愣住了,似乎没反应过来。 雨水还在不停地下,冲刷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,也冲刷着他最后一点骄傲。 他看着江逾朝,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人,这个被他伤透了心的人,突然觉得眼眶一热,有什么东西混着雨水流了下来。 “逾朝……”他声音哽咽,“我知道我以前混蛋,我把你的好都当成理所当然,我……” “够了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“外面雨大,起来吧,别在这里丢人了。”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,突然打开了凌宸心里某个开关。 他看着江逾朝眼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,猛地从泥水里站起来,因为跪得太久,双腿一软差点摔倒,幸好扶住了旁边的墙壁。 江逾朝下意识地想上前扶他,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,只是皱着眉说:“进来擦擦干,别死在我店门口。” 凌宸看着他的背影,愣了半天,才像是被点燃的蜡烛,跌跌撞撞地跟着进了店。 店里的暖光映着他狼狈的样子,头发还在往下滴水,西装上沾满了泥点。 他站在门口,手足无措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 江逾朝拿了条毛巾扔给他,“擦擦吧。” 凌宸接过毛巾,却没有擦脸,只是紧紧攥在手里,看着江逾朝的背影,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:“逾朝,你……是不是不生我气了?” 江逾朝背对着他,看着窗外依旧滂沱的大雨,没有回答。 但他知道,这雨,总会停的。 只是不知道,他心里的雨,什么时候才能停。 而凌宸看着他的背影,第一次觉得,这漫长的追妻路,好像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。 哪怕这光还很遥远,他也愿意用尽全力去抓住。 第10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10) 雨还在下,但势头小了些。 温雅斋里开了暖灯,光线柔和地洒在木质地板上。 凌宸坐在角落的椅子上,身上裹着江逾朝找出来的干毛巾,头发还是湿的,滴着水,落在干净的毛巾上,晕开深色的痕迹。 他看着江逾朝在工作台前整理东西,手指无意识地攥着口袋里的支票夹,手心全是汗。 “逾朝……”他开口,声音沙哑得厉害,“谢谢你让我进来。” 江逾朝没回头,只是把一本修复好的古籍放进书柜,动作不紧不慢:“外面雨大,总不能真让你冻死在门口。” 凌宸心里一暖,又觉得更难受了。 以前他从没想过,江逾朝的一句关心能让他这么激动。 他深吸一口气,站起身,从支票夹里抽出一张支票,走到江逾朝身边,递过去:“逾朝,你看这个。” 江逾朝瞥了一眼,上面一连串的零晃得他眼睛疼。 他皱了皱眉,没接:“什么?” “你想要什么,都可以买。”凌宸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,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“房子,车子,你以前喜欢的那些古籍字画,我都能给你弄到。你跟我回去,好不好?” 他以为江逾朝会心动,毕竟以前在凌家,江逾朝总是穿得那么旧,用得那么省。 钱能解决一切,这是他二十多年来根深蒂固的想法。 可江逾朝只是看着他,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,没有任何波澜。 “凌宸,”他开口,语气很淡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?” 凌宸愣住了:“我……” “我离开你,不是因为钱。”江逾朝转过身,正面看着他,“我在凌家那么多年,缺过吃穿吗?柳伯母再怎么嫌弃我,也没让我饿过肚子。”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支票上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:“我不稀罕你的钱。” 凌宸手里的支票像是烫到手一样,他下意识地想收回,却又固执地伸着:“那你想要什么?只要你说,我都能给你!” “我想要的,”江逾朝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“是一份尊重。” “尊重?”凌宸重复着这个词,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,“我……我以后尊重你就是了,我再也不骂你,不嫌弃你……” “晚了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“凌宸,尊重不是你现在说给就能给的。是我给你端醒酒汤时,你不打翻碗;是我做桂花糕时,你不说‘厨房随便弄的’;是在晚宴上,你不跟别人说我是‘家里的远亲,别管他’。” 他每说一句,凌宸的脸色就白一分。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,那些他以为微不足道的举动,原来都像刀子一样插在江逾朝心上。 “我在你身边那么多年,”江逾朝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“不是为了你的钱,也不是为了攀附凌家的富贵。我只是……” 他没说下去,只是摇了摇头:“算了,说这些也没用了。你把支票收回去吧,我不会要的。” 凌宸看着江逾朝平静的脸,突然觉得无比恐慌。 他一直以为钱能解决所有问题,可现在,钱在江逾朝面前,显得如此苍白可笑。 他第一次意识到,自己失去的不是一个照顾他的人,而是一个曾经把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。 “逾朝,”他的声音带着颤抖,“我……我错了,我以前真的错了。我不该把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,不该不尊重你……” “你错的不是这些。”江逾朝看着他,眼神里没有恨,只有彻底的失望,“你错在从来没把我当成一个平等的人。在你眼里,我就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佣人,是你生活里可有可无的布景板。” “不是的!”凌宸急忙反驳,“我……” “是不是,你自己心里清楚。”江逾朝转过身,不再看他,“时间不早了,你走吧。以后别再来了。” 凌宸站在原地,手里还拿着那张巨额支票,感觉自己像个小丑。 他以为用钱就能挽回一切,却发现自己连对方真正需要什么都不知道。 雨还在窗外下着,店里很安静,只有江逾朝整理书籍的声音,一下一下,敲在他心上。 他慢慢收起支票,指尖冰凉。 原来有些东西,真的是钱买不来的。 比如江逾朝曾经给过他的真心,比如他从未给过的尊重。 “逾朝,”他低声说,“我知道了。” 江逾朝没回头。 凌宸走到门口,又停下脚步,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清瘦的背影。 “我不会放弃的。”他说,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。 江逾朝的动作顿了一下,却没说话。 凌宸推开门,冷风吹了进来,带着雨后的潮湿气息。 他裹紧了身上的毛巾,走进雨幕里。 手里的支票被他攥得紧紧的,几乎要揉烂。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江逾朝原谅他,但他知道,用钱是不行的。 他得做点什么,真正能让江逾朝感受到诚意的事。 也许……他该先学学,怎么尊重一个人。 店里,江逾朝听到门关上的声音,才缓缓转过身,看着紧闭的店门,轻轻叹了口气。 他走到窗边,看着凌宸的背影消失在雨巷深处,眼神复杂。 凌宸不懂,有些伤口,不是钱能愈合的。 但至少,他开始意识到问题所在了。这漫长的火葬场,才刚刚开始呢。 而凌宸走在雨里,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江逾朝的话:“我只想要一份尊重。” 他第一次认真思考,什么是尊重,又该如何去给。 或许,他该先从了解江逾朝真正喜欢什么开始。 他想起江逾朝在凌家时,总是偷偷看一些古籍,想起他修复字画时专注的样子…… 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慢慢成形。 也许,他可以从江逾朝的爱好入手。 他掏出手机,拨通了凌峰的电话,声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:“哥,帮我个忙,我想找个人,学古籍修复。” 电话那头的凌峰愣了一下,随即叹了口气:“阿宸,你想清楚了?” “嗯,想清楚了。”凌宸看着雨幕,眼神坚定,“我想把他追回来,用对的方式。” 第11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11) 凌宸在温雅斋对面的咖啡馆坐了三天。 他没再进店打扰,只是隔着玻璃窗看。 江逾朝每天早上开门,擦拭橱窗,把厚重的古籍搬进搬出,一坐就是半天,专注地修复那些破旧的书页。 阳光落在他身上,像一层柔和的光晕,和在凌家时那个总是低着头的少年判若两人。 第三天下午,江逾朝要搬一摞厚厚的线装书去里屋,凌宸几乎是本能地冲了出去,在江逾朝弯腰的瞬间抢过了书。“我来!” 江逾朝吓了一跳,后退半步,看着突然出现的凌宸,眉头微蹙:“你怎么还在?” “我……”凌宸抱着书,感觉沉得厉害,以前他连文件夹都没拿过这么重的东西,“我路过,看你一个人搬挺累的。” 温雅从里屋出来,看到凌宸,无奈地笑了笑:“凌先生,又麻烦你了。” 这几天凌宸隔三差五来“路过”,不是帮忙搬东西,就是借口问古籍价格,温雅早就看出他的心思。 江逾朝没说话,转身往里屋走,凌宸赶紧抱着书跟上,脚下一滑,差点摔在门槛上,书散落一地。 “小心点!”江逾朝回头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。 凌宸手忙脚乱地捡书,手指被粗糙的书页边缘划破,渗出血珠。 他像没看见一样,把书摞好,递给江逾朝,脸上带着讨好的笑:“没摔坏吧?” 江逾朝看着他手指上的血,眼神动了动,没接书,只是从抽屉里拿出创可贴,扔给他:“先处理伤口。” 凌宸愣住了,看着创可贴,又看看江逾朝的背影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。 他笨拙地贴上创可贴,手指还在隐隐作痛,心里却有点甜。 从那天起,凌宸不再“路过”,而是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温雅斋附近。 他报了个古籍修复培训班,每天带着笔记本去上课,手上很快磨出了水泡。 老师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先生,看着他细皮嫩肉的手,摇摇头:“小伙子,这活儿费手,你能坚持?” 凌宸想起江逾朝修复字画时专注的样子,用力点头:“能。” 他学得很笨,胶水常常粘在手指上,揭下来时连带着皮一起撕掉;裁纸刀总是拿不稳,好几次差点划伤手;连最基本的调浆糊都调不好,不是太稀就是太稠。 同学们都笑他是来体验生活的富家少爷,他也不反驳,只是埋头练习。 半个月后的一个中午,凌宸端着一个保温桶站在温雅斋门口,犹豫了很久才推门进去。 江逾朝正在工作台前修补一幅古画,头也没抬:“有事?” “我……我给你带了午饭。”凌宸把保温桶放在桌上,打开盖子,里面是卖相堪忧的番茄炒蛋和米饭,鸡蛋炒得黑乎乎的,番茄块还带着生涩的红。 温雅凑过来看了眼,强忍着笑:“凌先生,你这手艺……” 凌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耳朵通红:“第一次做,可能不太好吃。” 江逾朝放下画笔,看着那盘黑乎乎的东西,又看看凌宸紧张得搓手的样子,突然觉得有点好笑。 他拿起筷子,夹了一小块鸡蛋放进嘴里,味道果然不怎么样,盐放多了,还有点糊味。 “还行。”他放下筷子,“以后不用送了,我和温雅姐叫外卖。” “别啊!”凌宸急忙说,“我下次肯定做好!我报了烹饪班,老师说我……” 他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,尴尬地闭上嘴。 江逾朝看着他,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冰冷的疏离,反而带着一丝无奈:“你这是何苦呢?” “我……”凌宸看着他,鼓起勇气说,“我想学着照顾你。就像你以前照顾我那样。”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。 江逾朝看着凌宸认真的眼睛,心里那层坚硬的冰壳,好像裂开了一条细缝。 他没说话,只是拿起纸巾,递给凌宸:“你嘴角沾了点饭粒。” 凌宸下意识地去擦,手指不小心碰到江逾朝的指尖。 两人都像触电一样缩回手,凌宸的脸“腾”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,江逾朝也微微别过脸,耳根有些发烫。 温雅适时地咳嗽一声:“那个,我去外面买点东西,你们慢慢聊。” 说完就溜了出去,留下两人在店里尴尬地站着。 “那个……”凌宸绞着衣角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“逾朝,你要是不喜欢,我……” “以后做饭小心点,”江逾朝打断他,声音很轻,“别再烫到手了。” 凌宸猛地抬头,看到江逾朝拿起画笔,重新看向古画,耳朵却还红着。 他心里一阵狂喜,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,用力点头:“我知道了!我下次一定做好吃的给你!” 江逾朝没再说话,但握着画笔的手,却微微放松了些。 窗外的阳光正好,透过玻璃窗照在凌宸身上,他觉得自己像被点亮了一样。 虽然江逾朝还没原谅他,但至少,他不再是那个被彻底推开的人了。 他看着江逾朝专注的侧脸,心里默默想:逾朝,你等着,我会一点点学会,像你以前对我那样,把你放在心尖上疼。 而江逾朝听着身后凌宸小心翼翼收拾保温桶的声音,笔尖在宣纸上顿了顿,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。 他看着那个墨点,轻轻叹了口气。 这笨拙的家伙,到底是真傻,还是太执着? 第12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12) 凌宸第一次知道那本《宋词精选》,是在陈叔的嘴里。 那天他回老宅取东西,陈叔看着他憔悴的样子,叹了口气:“小少爷,逾朝走的时候,最放不下的就是那本他母亲留下的旧书,说是小时候你们一起读过的,《宋词精选》。” 凌宸的心猛地一揪。 他想起江逾朝在凌家时,偶尔会捧着一本破旧的书发呆,他当时嫌那书又旧又破,还笑他“看这些老掉牙的东西”。 原来那本书对他这么重要。 从那天起,凌宸就开始疯狂寻找这本书。 他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关系,拍卖行、旧书市场、私人收藏家,几乎找遍了整个城市。 他第一次发现,原来找一本旧书比谈成一笔千万生意还难。 三个月后,终于在一个偏远的私人收藏家那里找到了线索。 当他看到那本边角磨损、书页泛黄的《宋词精选》时,几乎要哭出来。 书的主人开价很高,他没还价,直接付了钱,小心翼翼地把书捧在手里,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。 拿到书后,他没立刻送给江逾朝。 他记得江逾朝修复古籍时专注的样子,记得他说过“修复古籍就像修复时光”。 他想亲手把这本书修好,作为赔罪的礼物。 凌宸报了更专业的修复班,每天除了去温雅斋“偶遇”江逾朝,就是把自己关在租来的小屋里,对着那本破书研究。 修复古籍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技巧,调浆糊、补纸、压平、装订,每一步都难如登天。 他的手指不知道被裁纸刀划了多少道口子,胶水粘在指甲缝里,怎么都洗不掉。 有一次调浆糊时不小心烫到了手,水泡破了,疼得他直吸气,却还是舍不得放下手里的书页。 温雅偶尔会看到他手上的伤,摇摇头:“凌先生,你这又是何苦呢?直接给他不就行了?” 凌宸只是笑笑,继续埋头练习。他知道,只有亲手修复,才能表达他的心意。 冬天快到的时候,凌宸终于完成了修复。 他看着桌上焕然一新的《宋词精选》,虽然比不上专业修复师的手艺,但每一页都贴着他亲手补的纸,每一道折痕都被他小心熨平,封面还重新装订过,用了江逾朝喜欢的蓝色棉线。 他捧着书,站在温雅斋门口,紧张得手心冒汗。 江逾朝正在里面整理书架,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,像一层柔和的光晕。 凌宸深吸一口气,推门进去。 风铃响了一声,江逾朝回头,看到他手里的书,愣住了。 “逾朝,”凌宸的声音有些紧张,“这个……给你。” 他把书放在工作台上,江逾朝的目光落在封面上,那熟悉的蓝色棉线让他手指微微颤抖。 他翻开书,里面的每一页都干净平整,补纸的颜色和原书几乎融为一体,显然是花了极大的功夫。 “你……”江逾朝抬起头,看着凌宸,“你怎么找到的?” “找了很久。”凌宸挠挠头,手指上还留着未消的伤疤,“修得不太好,可能还有点歪……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一页页翻着书,指尖轻轻划过那些修复的痕迹,眼眶慢慢红了。 这是他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,也是他和凌宸童年唯一的共同记忆。 他以为早就遗失了,没想到凌宸竟然找了回来,还修复得这么好。 “谢谢你。”江逾朝的声音有些哽咽,他别过脸,不想让凌宸看到他的眼泪。 凌宸看着他的背影,心里一阵酸楚,又一阵欣喜。 他知道,这本书或许不能立刻让江逾朝原谅他,但至少,他做了一件对的事。 “逾朝,”凌宸轻声说,“外面好像要下雪了。” 江逾朝嗯了一声,把书小心翼翼地收进抽屉里,背对着他说:“你走吧,外面冷。” 凌宸没动,只是看着他的背影,鼓起勇气说:“逾朝,等雪下大了,我能再来找你吗?” 江逾朝没回答,只是肩膀微微动了一下。 凌宸知道,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。 他轻轻关上门,外面的风卷起落叶,真的要下雪了。 他看着天空飘落的第一片雪花,心里充满了希望。 那本被修复的旧书,就像他和江逾朝之间的关系,虽然伤痕累累,但只要用心,总能慢慢修复。 而江逾朝在他走后,拿出那本书,抚摸着封面的蓝色棉线,低声说:“傻瓜……”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,很快就会是白茫茫的一片。 凌宸不知道,他准备的雪夜告白,已经在江逾朝心里埋下了柔软的种子。 第13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13) 冬天的第一场雪是在傍晚落下的。 细碎的雪花先是悄无声息地飘,等江逾朝锁好温雅斋的门时,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。 他裹紧围巾,刚转身就看到不远处路灯下站着的人影。 凌宸穿着件深色大衣,肩上落满了雪,像一尊沉默的雕塑。 看到江逾朝出来,他像是被惊醒般,快步走过来,手里紧紧抱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。 “逾朝。”他声音有些哑,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。 江逾朝停下脚步,看着他鼻尖冻得发红,心里没什么波澜,只淡淡问:“有事?” “我……”凌宸把怀里的东西往前递了递,“我能进去跟你说几句话吗?就几分钟。” 温雅今天提前回了家,店里只有江逾朝一个人。 他犹豫了一下,终究还是打开门让他进来。 暖气扑面而来,凌宸肩上的雪开始融化,滴在地板上。 “坐吧。”江逾朝倒了杯热水递给他,自己则回到工作台前,假装整理东西。 凌宸没坐,只是站在他身后,看着他的背影,手里还抱着那个包裹。 店里很安静,只有窗外雪花飘落的声音,和墙上挂钟的滴答声。 “逾朝,”凌宸深吸一口气,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,“这个……给你。” 他把包裹放在工作台上,解开外面的布套,露出里面那本《宋词精选》。 经过修复的书焕然一新,蓝色的棉线装订整齐,封面是柔和的米黄色,透着古旧的质感,却没有了之前的破旧。 江逾朝的手顿了顿,没去碰那本书,只是看着封面的线脚——那是他惯用的装订方式。 他知道凌宸为了这本书花了多少心思,陈叔之前无意间提过一嘴,说凌宸为了找这本书跑遍了半个城,还因为修复时被裁纸刀划伤了手。 “你已经给过我了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。 “不一样。”凌宸急忙说,“之前是修好的,但今天……今天下雪了,我想……” 他突然说不下去,耳根却红了。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,扑簌簌地敲打着玻璃。 暖黄的灯光映着凌宸紧张的脸,他手指攥着衣角,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做错事的样子。 “我知道以前我对你不好,”凌宸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把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,伤了你的心。这本破书……我找了很久,修了很久,可能还是不够好,比不上你以前自己修的那些……” 他抬起头,眼睛里映着灯光,亮得惊人:“但我想告诉你,我后悔了。”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跳,却依旧没回头。 “不是因为没人给我煮姜茶,不是因为没人记得我不吃香菜,”凌宸往前走了一步,声音更轻,却带着一种滚烫的温度,“是因为没有你,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。” “以前在凌家,你做什么我都觉得烦,觉得你啰嗦,觉得你上不了台面。”凌宸的声音有些哽咽,“可你走了以后,我才发现,那些被我嫌弃的啰嗦,是我这辈子听过最温暖的话。” “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可笑,”凌宸看着他的背影,像是在自言自语,“你可能觉得我又在耍什么少爷脾气,想用这些东西哄你回去。但我没有,逾朝,我是真的知道错了。” 江逾朝慢慢转过身,看着眼前这个男人。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凌家小少爷,头发有些凌乱,眼底带着疲惫,却有着从未有过的认真。 雪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落在他身上,竟显得有些脆弱。 “凌宸,”江逾朝开口,声音有些沙哑,“修复一本书很难,修复一颗心更难。” 凌宸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一丝光亮,又很快黯淡下去:“我知道,所以我没让你现在就原谅我。我只是……想把这些话告诉你。” 他看着那本《宋词精选》,低声说:“这本书,你小时候总带着我读,说你妈妈以前也常读给你听。 那时候我不耐烦,觉得这些词都听不懂。 现在我才明白,你不是在教我读词,是在跟我分享你的过去。” 江逾朝的手指微微蜷缩,眼眶有些发热。 他没想到凌宸还记得这些,更没想到他会去了解这本书对自己的意义。 “逾朝,”凌宸看着他,眼神里充满了祈求,“我不敢求你马上回来,我只想问……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,让我学着怎么去爱你,像你以前对我那样?” 雪还在下,店里的灯光暖融融的,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 江逾朝看着凌宸紧张得微微颤抖的肩膀,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爱意和悔恨,心里那层冰封了很久的墙,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。 他没有回答,只是伸出手,轻轻抚摸那本修复好的《宋词精选》,指尖触到光滑的封面,也触到了凌宸留在上面的温度。 凌宸屏住呼吸,紧张地看着他的动作,连心跳都放轻了。 过了很久,江逾朝才低声说:“外面雪大,你先回去吧。” 凌宸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,但很快又被坚定取代。 他点点头,没再说什么,只是深深地看了江逾朝一眼,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。 走到门口时,他突然停下,回头说:“逾朝,不管多久,我都会等。” 门被打开,冷风夹着雪花灌了进来,凌宸的身影消失在雪幕中。 江逾朝站在原地,看着那本《宋词精选》,又看看窗外漫天的飞雪,终于忍不住,抬手抹了抹眼眶。 傻瓜,他在心里说,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。 也许,这个冬天,真的不会那么冷了。 而凌宸不知道的是,他离开后,江逾朝拿起那本书,翻到第一页,看到了凌宸用小楷写在扉页的一行字:“愿得一人心,白首不相离。” 第14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14) 雪夜那晚之后,温雅斋的气氛悄悄变了。 凌宸没再像以前那样天天守在店门口,却总会在固定的时间出现,有时是送一杯热咖啡,有时是帮忙搬来几捆刚到的古籍。 江逾朝没再赶他,只是默认了他的存在,偶尔会分给他一些简单的活儿,比如擦拭书架,或者给新到的书本分类。 这天傍晚,凌宸又来帮忙,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。 江逾朝正在修复一幅明代的山水手卷,头也没抬:“放桌上吧,我不饿。” “不是吃的。”凌宸把保温桶放在角落,搓了搓手,“我看你忙了一下午,给你泡了杯温姜茶,加了半勺蜂蜜。” 江逾朝的动作顿了顿。 温姜茶,加半勺蜂蜜,是他以前照顾凌宸胃痛时必做的。 他没说话,只是拿起旁边的羊毛刷,继续清理画面上的灰尘。 凌宸站在一旁,看着他专注的侧脸,心里有点忐忑。 自从雪夜告白后,江逾朝虽然没再冷言冷语,但也没给出明确的回应。 他知道,修复一颗心确实比修复一本书难太多。 “逾朝,”凌宸忍不住开口,“那本书……你还喜欢吗?” 江逾朝这才放下刷子,转过身。 他从抽屉里拿出那本《宋词精选》,封面的蓝色棉线在灯光下透着柔和的光。 他指尖轻轻划过封面,语气平静:“手艺不算好,浆糊抹得不均匀,有几页还粘歪了。” 凌宸的脸瞬间红了,有些窘迫地低下头:“我……我会再练习的。” “不用了。”江逾朝把书合上,推到他面前,“心意我收到了。” 凌宸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一丝光亮:“逾朝,你……” “但这并不代表我原谅你了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眼神清澈而认真,“凌宸,修复一本书,只要有耐心,总能修好。但修复一颗心,需要的不止是耐心,还有真诚。” 凌宸的心沉了一下,随即又坚定起来:“我知道!我会用真诚对你,我可以等,多久都可以!” 江逾朝看着他急切的样子,忽然觉得有点好笑,又有点无奈。 他拿起桌上的姜茶,抿了一口,温度刚好,蜂蜜的甜味在舌尖化开。 “不用等。”江逾朝放下杯子,看着他,“但你得先学会一件事。” “什么事?”凌宸立刻追问,像个等待老师布置作业的学生。 “学会照顾自己。”江逾朝说得很慢,每个字都清晰无比,“就像……我以前那样。” 凌宸愣住了,似乎没明白。 “你以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,胃痛了不知道喝姜茶,喝醉了只会耍酒疯。”江逾朝看着他,“你总说我烦,说我啰嗦,可如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,又怎么能让别人相信,你能照顾好别人?” 凌宸的脸慢慢红了,不是窘迫,而是羞愧。 他想起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,想起江逾朝离开后自己狼狈的样子,心里一阵刺痛。 “从明天起,”江逾朝顿了顿,像是下了很大决心,“你可以来店里帮忙。” 凌宸的眼睛瞬间亮了,像被点燃的星火:“真的?!” “但要听我的安排,不许再任性,不许偷懒,更不许觉得委屈。”江逾朝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,“如果你连这些都做不到,那我们之间……就真的没可能了。” “我能做到!”凌宸几乎是脱口而出,生怕晚一秒机会就溜走了,“我保证,一定听你的话,不任性,不偷懒,绝对不觉得委屈!” 他说得太快,语气太急切,反而让江逾朝忍不住弯了弯嘴角。 他转过头,假装整理桌上的工具:“好了,知道了,天晚了,你先回去吧。” 凌宸却站在原地没动,只是看着他的背影,声音里充满了欣喜和珍视:“逾朝,谢谢你。” 江逾朝没回头,只是挥了挥手:“快走,别耽误我干活。” 凌宸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温雅斋,雪后的夜晚格外清澈,他觉得连空气都是甜的。 他走在街上,忍不住拿出手机,给凌峰发了条信息:“哥,逾朝让我去店里帮忙了!他是不是……有点原谅我了?” 凌峰很快回复了两个字:“恭喜。”后面还跟了个无奈的表情。 而温雅斋里,江逾朝看着凌宸消失在街角的背影,轻轻叹了口气。 他拿起那本《宋词精选》,翻开扉页,看到凌宸写的“愿得一人心,白首不相离”,指尖在那行字上停留了很久。 “傻瓜,”他低声说,嘴角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,“先学会照顾好自己再说吧。”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升了起来,清辉透过玻璃窗洒在工作台上,给那幅未完成的古画镀上了一层银边。 江逾朝深吸一口气,重新拿起画笔,眼神专注而平静。 他知道,凌宸的改变是真的,但信任这东西,碎了就是碎了,要重新粘起来,需要时间,也需要更多的耐心。 不过,至少现在,他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。 而凌宸回到出租屋后,立刻翻出笔记本,工工整整地写下:“第一天任务:学会自己煮温姜茶,记住是半勺蜂蜜。” 他看着笔记本,笑得像个傻子,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两人在小院里一起修书、喝茶的场景。 他不知道的是,江逾朝在他走后,偷偷尝了那杯姜茶,温度、甜度,都和他以前煮的一模一样。 或许,有些习惯,一旦养成,就很难改变了。 第15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15) 凌宸第一天正式在温雅斋“上岗”,江逾朝丢给他一块围裙,指了指里间的小厨房:“午饭你负责。” 凌宸看着那块印着小熊图案的围裙,愣住了:“我……做饭?” “不然呢?”江逾朝头也不抬地整理着新到的线装书,“不是说好了听我安排?” 凌宸咽了口唾沫,想起自己唯一的做饭经历是十岁那年偷偷烤面包,结果把烤箱差点点着。 他硬着头皮系上围裙,走进厨房。 半小时后,温雅斋里弥漫起一股焦糊味。 江逾朝放下手里的书,走进厨房,就看到凌宸站在灶台前,一脸慌张地对着一口黑乎乎的锅。 锅里的东西看不出原本模样,正冒着黑烟。 “你在干什么?”江逾朝赶紧关掉煤气。 “我……我想炒个青菜……”凌宸挠了挠头,脸上沾着锅底灰,“可能火开大了……” 江逾朝看着那口几乎报废的锅,又看看凌宸狼狈的样子,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。 “油热了要先放菜,盐要适量,”他叹了口气,“算了,今天叫外卖吧。” 凌宸却拦住他:“别!我再试试!” “算了吧,”江逾朝无奈,“你差点把厨房点了。” “真的再给我一次机会!”凌宸眼神坚定,“我明天就去报烹饪班!” 第二天,凌宸果然报了个周末烹饪速成班。 每天晚上回家,他就在那个狭小的出租屋厨房里练习。 油花溅到手上,烫出一个个小红点,他也只是随便抹点牙膏,继续研究菜谱。 一周后,他端着一盘清炒时蔬来到温雅斋。 菜色翠绿,火候适中,甚至还摆了个简单的造型。 “逾朝,你尝尝!”凌宸眼里闪着光,像个等待表扬的孩子。 江逾朝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,味道算不上顶尖,但比第一次的焦糊味好太多了。 他刚想开口说“还行”,就看到凌宸手腕上未消的烫伤痕迹。 “你手怎么弄的?”江逾朝放下筷子,拉住他的手腕。 凌宸下意识想缩回手:“没事,小伤……” “小伤?”江逾朝皱眉,那明显是热油烫出的水泡,已经结了痂,“学做饭弄的?” 凌宸低下头,小声说:“嗯……刚开始不太熟练……” 江逾朝没说话,起身从抽屉里拿出药膏,拧开盖子,轻轻握住他的手腕,把药膏涂在烫伤处。 他的动作很轻,指尖的温度带着药膏的清凉,让凌宸心里一阵发烫。 “以后做饭小心点,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软,“又不是什么要紧事,没必要这么拼命。” “怎么不要紧?”凌宸抬起头,眼神认真,“这是给你做的饭,当然要紧。” 江逾朝手一顿,没再说话,只是加快了涂药的动作。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照进来,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。 “好了,”江逾朝松开手,把药膏塞给他,“自己记得每天涂。” “哦。”凌宸看着手腕上的药膏,又看看江逾朝微微泛红的耳根,忍不住笑了。 “笑什么?”江逾朝瞪他一眼。 “没什么,”凌宸拿起筷子,“就是觉得,你刚才像在照顾我。” 江逾朝没理他,转身走出厨房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了一下。 厨房里,凌宸看着那盘时蔬,觉得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得最成功的一道菜,不仅征服了胃,好像还……暖到了心里。 而江逾朝回到工作台前,摸着自己发烫的耳根,心想:这家伙,学做饭就学做饭,怎么还学会说这种话了。 不过,看着他手上的伤,心里确实有点……心疼。 看来,这火葬场的火,好像没那么旺了? 江逾朝摇摇头,把这个想法甩出去。 不行,还得再考考他。 第16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16) 温雅斋的小厨房飘出饭菜香时,柳曼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正铁青着贴在玻璃上。 她看着里面那个穿着小熊围裙、正笨手笨脚洗碗的身影,差点把手里的名牌包带子拽断。 “凌宸!”她猛地推开门,声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,“你像什么样子?!跟我回家!” 凌宸手里的碗“哐当”一声撞在水槽边,他回头看到母亲,眉头立刻皱起来。 江逾朝从里间走出来,看到柳曼,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,却被凌宸一把拉到自己身后。 “妈,你怎么来了?”凌宸解下围裙,挡在江逾朝身前。 柳曼绕过他,上下打量着江逾朝,眼神里的嫌恶毫不掩饰:“我不来看看,怎么知道我儿子被什么人勾引得连家都不要了!江逾朝,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?别死皮赖脸缠着宸儿,你那点心思当我看不出来?” “妈!”凌宸的声音沉下来,“你说话客气点。” “客气?”柳曼冷笑一声,“我看你是被他灌了迷魂汤!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?洗盘子?传出去你让凌家的脸往哪儿搁?” 江逾朝攥紧了拳头,指甲掐进掌心。 熟悉的自卑感又涌上来,像当年在凌家老宅一样,无论他做什么,在柳曼眼里都是上不了台面的。 “我现在做什么,不用你管。”凌宸往前一步,把江逾朝护得更严实,“我喜欢在这儿,喜欢跟逾朝在一起。” “你!”柳曼气得浑身发抖,“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?凌家的继承人,跑来给人当厨子?我告诉你凌宸,你赶紧跟我回去,苏晴晴那边我已经说好了,下周就订婚!” “我不订婚。”凌宸的声音很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,“我也不会跟你回去。” “你敢!”柳曼扬起手,想给儿子一巴掌,却被凌宸稳稳抓住手腕。 “妈,”凌宸看着她,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顺从,只有冰冷的疏离,“以前你怎么对逾朝,我可以不计较。但从现在起,别再来打扰他。” 他顿了顿,深吸一口气,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,说出那句积压已久的话:“还有,别再叫我凌少爷。我现在就是个在温雅斋打工的,跟逾朝一样。” 柳曼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一样,猛地抽回手,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:“你……你为了他,连身份都不要了?” “身份?”凌宸笑了,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,“以前那个凌少爷,除了让我学会怎么伤人,还教会我什么了?” 江逾朝站在凌宸身后,听着他一句句维护自己,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。 他看着凌宸宽阔的后背,突然觉得这个曾经骄纵的小少爷,好像真的不一样了。 柳曼气得说不出话,指着凌宸,又指着江逾朝,最后一甩袖子:“好!很好!你别后悔!” 说完,她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了,留下满室尴尬。 店里安静下来,凌宸转过身,看到江逾朝泛红的眼眶,有些手足无措:“逾朝,我……” “你没必要跟她吵架的。”江逾朝低下头,声音有些哑。 “怎么没必要?”凌宸捧起他的脸,让他看着自己,“她不该那么说你。以前是我没保护好你,以后不会了。” 他的眼神很亮,带着一种江逾朝从未见过的坚定。 江逾朝看着他,突然想起很多年前,在凌家老宅的花园里,小凌宸也曾这样挡在他身前,对着欺负他的表哥们说“不准欺负他”。 只是后来,那个少年慢慢变了,变得让他不敢认。 “凌宸……”江逾朝想说什么,却被凌宸打断。 “叫我阿宸吧,”凌宸笑了笑,眼里带着一丝期待,“像小时候那样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,沉默了很久,轻轻吐出两个字:“阿宸。” 凌宸的眼睛瞬间亮了,像被点燃的星火。 他忍不住把江逾朝拉进怀里,紧紧抱住。 这一次,江逾朝没有推开他,只是靠在他胸前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。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,落在两人身上。 江逾朝闭上眼睛,心里某个角落的冰,好像又化了一点。 也许,这个曾经把他伤得最深的人,真的在一点点把他丢失的尊严和温暖,重新找回来。 而他不知道的是,凌宸在抱住他的那一刻,悄悄红了眼眶。 他知道,反抗母亲只是开始,未来还有很多困难,但只要能护着怀里的人,他什么都不怕。 第17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17) 下午的天说变就变,刚才还晴空万里,临近下班时却突然乌云密布。 江逾朝收拾好工作台,抬头看见窗外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,心里暗暗叹了口气——他没带伞。 “逾朝,下班了?”凌宸从里间走出来,手里还拿着刚擦完的抹布。 他现在已经能熟练地做店里的杂活,围裙上甚至还沾着一点修复古籍用的浆糊。 “嗯,”江逾朝点点头,看着雨势越来越大,“你也快走吧,雨挺大的。” 凌宸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,眉头微蹙。 他没说话,只是转身去储物柜拿了自己的外套,走过来直接披在江逾朝肩上。 “你干嘛?”江逾朝愣了一下,想把外套脱下来。 “穿着,别感冒了。”凌宸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,“我去买伞,你在店里等我。” 不等江逾朝拒绝,他已经快步冲进了雨幕。 江逾朝站在门口,看着他跑向街角便利店的背影,雨水很快就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衬衫,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。 以前在凌家,每次下雨,都是他撑着伞去给晚归的凌宸送伞。 有一次下暴雨,凌宸喝多了,他撑着伞在公司门口等了两个小时,最后被柳曼嫌弃地骂了一顿,说他“不懂事,让少爷等”。 那时的凌宸,只会皱着眉让他“快点跟上,别磨磨蹭蹭”。 没过多久,凌宸回来了,手里拿着一把蓝色的雨伞,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,衬衫后背全湿透了。 “给,”他把伞递给江逾朝,自己则抖了抖头发上的水珠。 “你怎么不自己打?”江逾朝看着他狼狈的样子,忍不住问。 “我跑得快,没事。”凌宸笑了笑,把伞撑开,“走吧,送你回家。”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,凌宸把伞大半倾向江逾朝那边,自己半边肩膀都露在外面。 江逾朝想把伞往他那边推推,却被他按住了手。 “这样就好,”凌宸说,“以前都是你给我送伞,现在换我送你一次,不行吗?” 江逾朝没再说话,只是看着脚下溅起的水花。 雨幕中,两人的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,隔着薄薄的衣料,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。 凌宸的目光时不时偷偷瞄向江逾朝,见他没有躲开,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。 快到江逾朝家楼下时,雨小了一些。 凌宸忽然停下脚步,轻声说:“逾朝,以前下雨天,我总嫌你送伞慢,还嫌你啰嗦。” 江逾朝抬眼看他,雨水顺着凌宸的脸颊滑落,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和认真。 “其实我现在才明白,”凌宸顿了顿,声音更低了,“每次看到你撑着伞站在雨里等我,我心里……其实是高兴的。只是那时候太混蛋,不知道怎么表达。” 江逾朝的心猛地跳了一下,他别过头,看着楼道的灯光:“都过去了。” “嗯,都过去了。”凌宸笑了笑,把伞收起来,“上去吧,早点休息。” 江逾朝“嗯”了一声,转身往楼道走。 走到门口时,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,凌宸还站在原地,看着他,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。 “你也快回去吧,别感冒了。”江逾朝说完,立刻转身上楼,脸颊却有些发烫。 凌宸站在楼下,看着江逾朝家的灯亮起来,才转身离开。 雨水已经停了,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,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个小盒子——那是他准备了很久的生日礼物,明天就是江逾朝的生日,他想给对方一个惊喜。 而楼上的江逾朝,靠在门后,手里还握着凌宸的外套,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味道。 他想起刚才并肩走在雨里的情景,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。 也许,真的可以试着再相信他一次。 第二天一早,江逾朝去店里时,看到凌宸已经在门口等他,手里提着早餐,眼睛亮晶晶的,像只等着主人夸奖的大型犬。 “逾朝,早上好!”他献宝似的把早餐递过去,“我买了你喜欢吃的豆浆油条,还有……” 看着他喋喋不休的样子,江逾朝忍不住打断他:“凌宸,你今天话有点多。” 凌宸立刻闭上嘴,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:“我就是……有点高兴。” “高兴什么?” 凌宸看着他,眼神认真:“高兴你昨天没生我气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接过早餐走进店里,嘴角却藏不住那抹浅淡的笑意。 他不知道的是,凌宸看着他的背影,悄悄握紧了口袋里的小盒子,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晚上的生日惊喜。 而这个惊喜,将是他们关系更进一步的开始。 第18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18) 凌宸那辆二手国产车的收音机坏了,一路颠簸全靠窗外的风声伴奏。 江逾朝靠窗坐着,看凌宸单手握着方向盘,袖口磨出了毛边——那是他帮着搬古籍时蹭的。 这场景和记忆里那个开着限量版跑车、连安全带都要佣人帮忙系的凌家小少爷重叠又剥离,像一幅被重新上色的旧画。 “快到了。”凌宸忽然开口,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,像是在给自己打气。 车停在一条被秋阳晒得发烫的土路上。 江逾朝推开车门,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桂花香就扑了满脸。 眼前是个被白色栅栏围起来的小院,三棵老桂花树占了小半个院子,金黄的花簇压弯了枝头,风一吹就簌簌落,在青石板路上铺了层碎金子。 “这是……”江逾朝踩在落叶上,发出轻微的脆响。 凌宸绕到他身边,鞋尖蹭着地面,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:“我跟陈叔打听了三天,才找到这个地方。以前是个废弃的花房,墙根那堆碎瓦还是我跟隔壁大爷一起清的。” 他推开门,木头门轴发出“吱呀”声。 院子里收拾得意外干净,墙角搭着个蓝布遮阳棚,下面摆着张原木工作台,台面上放着几卷宣纸和一套修复工具。 江逾朝走过去,指尖碰到桌沿——那里还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,像是用砂纸打磨时没控制好力道。 “桌子是我找老木匠打的,”凌宸跟在后面,声音低了些,“量了你店里工作台的高度,还加了个放浆糊罐的凹槽……” 他忽然停住话头,紧张地看着江逾朝的侧脸,“是不是太丑了?我第一次学做木工,榫卯没敲好,腿还有点晃……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蹲下身,摸了摸桌腿连接处。 那里缠着几圈细密的麻绳,显然是为了固定不牢的榫卯。 他想起凌宸前几天手上莫名多出的淤青,问起时他只说是“不小心撞到”,现在看来,怕是跟这桌子较劲时留下的。 “椅子呢?”江逾朝站起身,故意板着脸。 凌宸立刻眼睛一亮,像被点亮的灯笼:“椅子!椅子在那边!” 他跑到遮阳棚另一边,拖出把歪歪扭扭的木椅,“这个我自己做的!隔壁大爷说我榫卯敲得比狗啃的还难看,气得我重做了三回……” 椅子腿确实歪了点,椅背上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“朝”字。 江逾朝看着那笔画笨拙的刻痕,突然想起很多年前,在凌家老宅的梧桐树上,也有过一个被刻歪的“朝”字,旁边是凌宸龙飞凤舞的“宸”。 那时他偷偷用手帕擦了又擦,生怕被柳曼发现。 “喜欢吗?”凌宸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他抓着衣角,把布料都揉出了褶子,“如果你不喜欢,我就……” “傻子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声音有点哑。 他走到桂花树下,捡起一片落在工作台上的花瓣,“租金多少?” 凌宸愣了一下,随即报了个数。 江逾朝挑眉——那价格低得离谱,显然是被“隔壁大爷”照顾了。 他转头看向凌宸,阳光穿过桂花枝桠,在他发间落了片金黄,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。 “以后周末来这里?”凌宸小心翼翼地问,“温雅姐说你总在店里熬夜,这里安静,桂花还能安神……” 江逾朝看着满院的桂花,想起小时候在凌家,他唯一的安慰就是后院那棵半死的桂树。 那时他说想有个种满桂花的院子,凌宸还笑他“没出息”,说豪门少爷的院子该种玫瑰。 “椅子少了一把。”江逾朝忽然说。 凌宸先是一愣,随即笑得像个傻子:“我明天就做!不,今晚就去跟大爷学!保证比这把做得直!” 他手舞足蹈,差点撞到身后的桂花树,惊起一片花香。 江逾朝看着他发亮的眼睛,忽然觉得鼻尖有点酸。 他转过身,假装去看墙上的藤蔓:“井边那盆兰草,是你种的?” “嗯!”凌宸立刻跟上来,“我记得你以前在凌家总对着那盆快死的兰草叹气,就去花市找了好久,跟老板学了怎么养……” 他越说声音越小,“可能养得不太好,叶子有点黄……” 江逾朝蹲下身,看着那盆歪歪扭扭的兰草,叶片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泥土。 他想起离开凌家那晚,暴雨砸在车窗上,他唯一遗憾的就是没带走那盆被柳曼嫌弃的兰草。 “凌宸,”江逾朝忽然开口,“你哪来的钱租这个地方?” 凌宸脸上的笑容淡了些,却还是挺直了腰板:“我接了个线上投资咨询的活儿,给新手讲怎么避坑,一次能赚几百块。” 他怕江逾朝不信,又补充道,“真的!昨天还帮一个阿姨选了支挺不错的基金!” 江逾朝站起身,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样子,心里某个角落忽然就软了。 他想起凌宸第一次做饭时被热油烫出的泡,想起他修复旧书时磨破的指尖,想起他为了学做木工蹭得满身木屑的样子。 “走吧,”江逾朝忽然说,“回去了。” “啊?不多待一会儿吗?”凌宸有点失落,“我还煮了桂花蜜,放在车里……” “先回去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却在转身时,悄悄勾住了凌宸的小拇指。 凌宸的手指猛地一僵,随即像被烫到一样缩回,又小心翼翼地重新勾住,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宝贝。 两人一路无话,却都没松开手,直到快走到车边,凌宸才忽然开口:“逾朝,下个月……我爸想再见见你。” 江逾朝脚步一顿。 他想起凌家老宅冰冷的大理石地面,想起柳曼嫌恶的眼神,心里有些发紧。 “他身体好多了,”凌宸的声音低了些,“说……以前是他太宠我了。” 他看着江逾朝的侧脸,眼神里满是紧张,“如果你不想去,我……” “好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声音很轻。 凌宸猛地抬头,眼里的惊喜几乎要溢出来:“真的?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松开手,坐进车里。 凌宸站在原地愣了半天,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,飞快地跑到驾驶座,发动车子时还哼起了跑调的歌。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透过车窗落在满院的桂花上。 江逾朝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小院,心里清楚,去见凌家人意味着什么。 但看着身边这个时不时偷偷看他、嘴角止不住上扬的男人,他忽然觉得,或许可以试着,再往前走走看。 而凌宸不知道的是,江逾朝在转身时,偷偷把一片落在肩头的桂花夹进了钱包。 那是他离开凌家后,第一次觉得,桂花香里不再只有苦涩。 第19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19) 秋阳把小院的桂花树晒得发烫,金黄的花簇里飞出几只蜜蜂,绕着凌宸的脑袋打转。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围裙,站在梯子上摘桂花,鼻尖沾了点黄色的花粉,像只偷喝了花蜜的熊。 “小心点,别摔着。”江逾朝坐在树下的木椅上,手里捧着本线装书,眼睛却时不时瞟向梯子。 “没事!”凌宸晃了晃手里的竹篮,花瓣簌簌落进篮里,“陈叔说要摘半开的花,香味才浓。” 他小心翼翼地往下爬,围裙口袋里掉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,里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记着“温雅姐教的桂花糕配方”。 这已经是凌宸第五次做桂花糕了。 第一次糖放多了,甜得能齁死人;第二次蒸过头,糕体硬得像块砖;第三次忘了加糯米粉,直接成了桂花糊糊。 江逾朝每次都看着他把“杰作”默默倒进垃圾桶,再重新洗干净模具,从没说过一句令人沮丧的话。 “这次肯定成!”凌宸把花篮往石桌上一放,撸起袖子就往厨房钻,“你等着,半小时就好!” 厨房门“砰”地关上,里面很快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。 江逾朝放下书,走到窗边,看到凌宸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,阳光透过纱窗,在他背上投下细碎的影子。 想起几年前在凌家老宅,这个男人连矿泉水瓶盖都懒得自己拧,现在却为了一盘桂花糕,在闷热的厨房里满头大汗。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,厨房门开了,凌宸端着个白瓷盘走出来,脸上带着点忐忑:“逾朝,你尝尝……这次应该差不多了。” 盘子里是几块歪歪扭扭的桂花糕,颜色是好看的浅黄,上面撒着新鲜的桂花,香气倒是挺足。 江逾朝拿起一块,触手温热,比前几次看起来像样多了。 “我加了温雅姐说的麦芽糖,”凌宸搓着手,像个等老师打分的学生,“还偷偷尝了点,甜度应该刚好……” 江逾朝咬了一小口,糕体松软,桂花的清香混着淡淡的甜味在舌尖散开,虽然比他以前做的还差些火候,但能吃出用料的用心。 他抬眼看到凌宸紧张得快要拧出水的手指,忍不住笑了:“嗯,比上次有进步。” 凌宸眼睛瞬间亮了:“真的?没骗我?” 他抢过剩下的半块塞进自己嘴里,嚼了两下,眉头却皱起来,“好像还是有点干……” “第一次做成这样不错了。”江逾朝把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,“以前我第一次做,比你这还糟糕。” 凌宸愣住了。 他从没听过江逾朝提起第一次做桂花糕的事。 记忆里,江逾朝总是把做好的点心默默放在他桌上,从不说背后花了多少功夫。 “你还记得吗?”江逾朝看着院子里的桂花树,“十二岁那年秋天,你说想吃奶奶做的桂花糕,我偷偷在厨房忙活了一下午,结果蒸成了一锅碎糊糊。” 凌宸嘴里的糕点突然变得有点涩。 他想起来了,那天他放学回来,看到江逾朝蹲在厨房角落,手里捧着个破碗,眼睛红红的。 他当时嫌恶地皱了眉,说了句“什么东西这么难闻”,然后就跑去找柳曼要进口零食了。 “对不起……”凌宸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我那时候……” “都过去了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又拿起一块桂花糕,“现在你做的,比我第一次好多了。” 凌宸看着他咀嚼的侧脸,阳光落在他睫毛上,投下一小片阴影。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蹲在厨房角落的少年,和眼前这个愿意尝他失败作品的男人,重叠在一起。 “逾朝,”凌宸忽然开口,“以后每年秋天,我都给你做桂花糕好不好?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拿起第三块糕点,慢慢吃着。 凌宸紧张地盯着他的嘴角,直到看到那抹浅淡的笑意,才偷偷松了口气。 “对了,”江逾朝忽然说,“刚才凌峰给我打电话了。” “我哥?”凌宸愣了一下。 “他说……家里最近不太顺。”江逾朝放下糕点,眼神有些复杂,“柳曼好像又在提联姻的事。” 凌宸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。 他掏出手机,屏幕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,都是凌峰打来的。 他直接按掉,丢到一边:“别管他们。” “凌宸,”江逾朝看着他,“毕竟是家人。” “你才是我的家人。”凌宸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 他伸手想握江逾朝的手,又怕自己手上沾了面粉,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袖口,“有你在的地方,才是家。” 江逾朝没再说话,只是拿起最后一块桂花糕,塞进凌宸嘴里。 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,心里某个角落又软了几分。 他知道,凌宸和家里的矛盾迟早要面对,但至少现在,在这个飘着桂花香的小院里,他们可以暂时忘记那些纷扰。 而凌宸嘴里含着糕点,看着江逾朝微微上扬的嘴角,心里却在盘算:下次做桂花糕,一定要偷偷问问陈叔当年奶奶的秘方,还要买个好看的雕花模具,给逾朝一个更大的惊喜。 至于家里的事,他会处理好的,绝不让任何人再伤害到身边这个人。 第20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20) 凌峰找到温雅斋时,江逾朝正在给一本破损的《诗经》补纸。 阳光透过窗棂,在书页上投下斜斜的光影,他握着镊子的手稳当得很,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 “逾朝。”凌峰站在门口,难得没有了往日的沉稳,眉头紧锁着,“你……有没有见过凌宸?” 江逾朝捏着糨糊刷的手顿了顿,抬头看他。 凌峰的西装袖口蹭了片不起眼的灰尘,这在以往是绝不可能出现的。 “他好几天没接电话了。”凌峰走进来,声音压得很低,“爸的情况不太好,公司那边……柳曼阿姨又在提和苏家的联姻。” 江逾朝放下工具,沉默地听着。 他知道凌家的规矩,也知道柳曼对苏晴晴的满意。 只是没想到,他们会在这个时候用联姻来解决危机。 “他不同意,跟柳曼阿姨大吵了一架,”凌峰叹了口气,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,“这是他留给我的地址,说别去找他,但我觉得……你应该去看看。” 纸条上是个陌生的地址,位于老城区的筒子楼。 江逾朝赶到时,天已经擦黑了。 楼道里弥漫着油烟味,灯泡在头顶忽明忽暗,他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往上走,心里莫名有些发紧。 找到门牌号时,门虚掩着,里面传来水流声。 江逾朝推开门,看到凌宸背对着他站在狭小的厨房水池边,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,手里拿着个破碗,正在冲洗。 听到脚步声,凌宸猛地回头,看到江逾朝时,整个人都愣住了。 他瘦了些,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,眼眶微微泛红,完全没了往日的矜贵气,像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。 “逾朝……”他声音沙哑,手里的碗“哐当”一声掉进水池,水花溅湿了他的裤脚。 厨房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,照得凌宸的影子蜷缩在墙角。 操作台上放着半袋挂面,旁边是一小碟切好的葱花,显然是准备煮面。 “你怎么来了?”凌宸想笑,嘴角却只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。 江逾朝没说话,走到他身边,看到水池里泡着的两个碗,一个装着没吃完的白米饭,另一个……是清水煮面条,连油花都没有。 “凌峰跟我说了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。 凌宸的肩膀瞬间垮了下去,他转过身,背对着江逾朝,声音闷闷的:“没什么大事,就是跟家里闹了点别扭。” “别扭?”江逾朝看着他紧绷的后背,“所以你就搬来这种地方,每天吃清水煮面?” 凌宸没回头,只是抓着水池边缘的手指关节泛白。 厨房里很安静,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。 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低声说:“我不想联姻,也不想回那个家。”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像个迷路的孩子,终于在大人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。“他们说我不懂事,说我为了你连家族都不要了……” 江逾朝看着他孤单的背影,想起很多年前,那个在凌家老宅里意气风发的小少爷,何曾有过这样的狼狈。 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就软了,像被温水泡开的宣纸,皱巴巴的,却又暖烘烘的。 “凌宸,”江逾朝伸出手,轻轻碰了碰他的后背,“转过来。” 凌宸没动。 江逾朝叹了口气,绕到他面前。 灯光下,能清楚看到凌宸泛红的眼眶和紧咬的嘴唇。 四目相对时,凌宸的眼神像受惊的鹿,慌乱又带着点期盼。 “逾朝……”他往前凑了一步,又猛地停下,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,“我……” 他想说什么,却又说不出口,只是看着江逾朝,眼神里的委屈和依赖几乎要溢出来。 最终,他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,小声说:“逾朝,抱抱我好不好?”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,投入江逾朝的心湖,漾开一圈圈涟漪。 他看着眼前这个在困境中依然倔强的男人,此刻却像个需要安慰的孩子,伸开的手臂停在半空,有些无措,有些卑微。 江逾朝沉默了几秒,终是轻轻叹了口气,张开手臂,把凌宸揽进怀里。 凌宸的身体猛地一僵,随即像找到了港湾的船,用力回抱住他,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,身体微微颤抖。 他抱得很紧,仿佛要将失去的那些日子都揉进这个拥抱里。 “没事了,”江逾朝拍了拍他的背,声音放得很柔,“我在。”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,只是抓着他后背的衣服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 厨房里的灯光依旧昏黄,煮面的水还在咕嘟咕嘟地响,但江逾朝能感觉到,怀里的人渐渐放松下来,呼吸也变得平稳。 “我做了面条,”凌宸的声音闷闷的,带着浓浓的鼻音,“要不要尝尝?” 江逾朝忍不住笑了,推开他一点,看着他通红的眼睛:“先把眼泪擦了,不然面条该咸了。” 凌宸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。 他松开手,转身去关火,却被江逾朝拉住了手腕。 “我来吧,”江逾朝接过他手里的筷子,“你去坐着,我给你煮碗正经的面。” 凌宸看着他走进厨房的背影,忽然觉得,这个狭小的出租屋,因为有了这个人,好像也没那么冷清了。 他靠在厨房门口,看着江逾朝熟练地打鸡蛋、切青菜,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身上,勾勒出柔和的轮廓。 “逾朝,”凌宸轻声说,“谢谢你。” 江逾朝没回头,只是嘴角扬了扬:“先学会好好吃饭,再谢我。” 凌宸笑了,眼里的阴霾散了不少。 他知道,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在,无论多大的困难,好像都能挺过去。 而江逾朝不知道的是,凌宸在搬来这里的第一天,就在枕头底下藏了个小盒子,里面是他用第一个月兼职赚的钱买的一对素圈戒指,他想等一切稳定下来,就正式向他求婚。 锅里的面汤翻滚着,散发出诱人的香气。 江逾朝盛面时,凌宸从背后轻轻抱住他,下巴搁在他肩头上,像只温顺的大型宠物。 “面好了。”江逾朝把碗递给他。 凌宸接过,却没松手,反而握得更紧了:“逾朝,我们以后就在这里住好不好?我会把厨房收拾干净,会学着做你爱吃的菜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眼里的认真,心里某个角落彻底软了下去。 他没回答,只是伸手摸了摸凌宸的头,像安抚一个撒娇的孩子。 窗外的夜色渐深,筒子楼里的灯光星星点点。 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,两个紧紧相依的身影,让这个简陋的出租屋,有了家的温度。 而江逾朝知道,凌宸和家族的矛盾才刚刚开始,但至少现在,他愿意陪在他身边,一起面对。 第21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21) 凌宸的工作室设在温雅斋隔壁的小房间,说是工作室,其实不过是摆了张二手办公桌和几台旧电脑。 江逾朝路过时,总能看到他对着屏幕皱眉,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,偶尔抓乱头发,像只烦躁的大型犬。 “在忙什么?”这天傍晚,江逾朝端着杯温茶推门进去。 凌宸慌忙关掉屏幕,耳尖微微发红:“没什么……就是看看市场行情。” 江逾朝挑眉,把茶放在他手边:“凌峰说你以前在国外学过金融投资?” 凌宸身体一僵,沉默几秒,忽然抓住江逾朝的手,掌心全是汗:“逾朝,我不想再靠家里了。” 他看着江逾朝的眼睛,眼神里有忐忑,更多的是坚定,“我想试试自己创业,做投资咨询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用拇指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,示意他继续说。 “可能会很难,”凌宸咽了口唾沫,“一开始可能连房租都赚不到,还要连累你……” “凌宸,”江逾朝打断他,“你忘记我以前在凌家怎么过的了?” 他轻轻捏了捏凌宸的手指,“苦日子,我不怕。” 凌宸看着他,突然笑了,笑得像个傻子,又带着点如释重负。 他站起身,从抽屉里拿出个笔记本,里面贴满了剪报和便签:“你看,我列了创业计划,先从中小型企业的投资分析做起,温雅姐说可以在店里放宣传册……” 他说得口干舌燥,忽然发现江逾朝正盯着他的笔记本笑。 “怎么了?”他有些慌乱。 “没什么,”江逾朝摇摇头,“只是觉得,你认真的样子……很可爱。” 凌宸的耳朵瞬间红透了。 他猛地抓住江逾朝的手腕,拉进怀里,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。 “逾朝,”他呼吸有些急促,“和我一起吧。不管是开店还是创业,我……我想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你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眼底的期待,想起那个在暴雨中跪在店门口的狼狈身影,想起他笨手笨脚学做桂花糕的样子,心里软得一塌糊涂。 他伸手轻轻拨开凌宸额前的碎发,指尖划过他的眉骨、鼻梁,最后停在嘴唇上。 凌宸的呼吸一滞,眼神变得灼热。 他猛地抓住江逾朝的手腕,低头吻了上去。 这个吻带着点笨拙和急切,像是要把这些日子的思念和不安都揉进去。 江逾朝先是一愣,随即轻轻回应,手指攥紧了凌宸的衬衫下摆。 不知过了多久,两人喘着气分开。 凌宸额头抵着江逾朝的额头,轻声说:“我以前以为,钱和地位就是一切。直到失去你,才知道什么是真正重要的。” 江逾朝笑了,伸手抱住他的腰,把脸埋在他胸口:“那就一起试试吧。反正……我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。” 凌宸紧紧回抱住他,像是要把他揉进骨子里。 窗外的夕阳正浓,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交叠在一起。 凌宸忽然想起在出租屋的那个夜晚,江逾朝煮的那碗面,热汤的雾气模糊了他的眼镜,却暖透了五脏六腑。 “以后我负责赚钱,你负责管账好不好?”凌宸摸着江逾朝的头发,“虽然我现在账户里的钱可能还没你的古籍修复工具值钱……” 江逾朝笑出了声,抬头看着他:“那我可要先说好,赚了钱要先给小院装个空调,夏天修书太闷了。” “没问题,”凌宸低头又轻轻吻了吻他的嘴角,“还要给你买个新的工作台,带抽屉的那种,你总说腰不好……” 两人正说着,温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:“逾朝,有客户来送修复的书……” 她看到屋里的场景,立刻转身,“啊对不起!我什么都没看到!” 江逾朝慌忙推开凌宸,耳尖发烫。 凌宸却笑得一脸得意,伸手理了理衬衫领口,冲江逾朝挑眉:“看来我们需要一扇隔音好的门。” 江逾朝瞪了他一眼,转身去开门,却被凌宸从身后抱住,下巴搁在他肩膀上:“逾朝,谢谢你愿意陪我疯。” 江逾朝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,想起碎玻璃的存在,想起这个位面的任务。 但此刻,他感受到的只有怀里这个男人的温度,真实而温暖。 也许在无数个平行世界里,他都在重复着被伤害与被追回的循环,但至少在此刻,这份心意是真实的。 “凌宸,”他轻声说,“以后别再说‘谢谢’了。我们是一起的。” 凌宸的手臂猛地收紧,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应答。 夕阳的余晖里,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摇晃,像两棵紧紧依靠的树,根须在泥土里缠绕,再也分不开。 而在凌宸的抽屉里,那个装着戒指的小盒子正在静静等待。 他知道,等创业走上正轨,等小院的桂花开遍,他会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,再次单膝跪地,用最真诚的心意,换得爱人的一句“我愿意”。 第22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22) 清晨的阳光透过“温雅斋”的竹帘,在木质地板上织出一片碎金。 江逾朝站在工作台前,专注地给一幅古画补纸,身边的凌宸正踮脚够书架顶层的古籍,衬衫下摆扬起,露出一小截腰线。 “逾朝,这个《永乐大典》副本放哪儿?”凌宸的声音带着笑意,故意把“副本”二字咬得很重——他总爱拿江逾朝的宝贝古籍开玩笑。 “右边第三个格子,轻点儿放。”江逾朝头也不抬,手里的镊子稳稳夹住一片薄如蝉翼的纸。 凌宸刚放好书,门口传来高跟鞋的声响。 抬头一看,苏晴晴正站在玻璃门前,妆容精致,眼神却透着惊讶和不屑。 “凌宸?”她推开门,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惊诧,“我听说你在这儿打工,还以为是开玩笑呢。” 凌宸皱了皱眉,下意识看向江逾朝。 后者依旧专注于修复,仿佛没听见。 “有事?”凌宸擦了擦手,走到柜台前,语气淡淡。 苏晴晴扫了眼满是灰尘的书架,又看了看凌宸身上的旧衬衫,嘴角扬起嘲讽的笑:“凌家小少爷沦落到修书卖苦力?传出去可真让人笑话。” 凌宸还没开口,江逾朝忽然放下镊子,抬头看了苏晴晴一眼。 四目相对,苏晴晴的笑意僵在脸上——记忆里那个唯唯诺诺的少年,如今眼神平静如水,却藏着不容忽视的锋芒。 “这位是?”江逾朝站起身,语气温和。 苏晴晴冷哼一声:“我是凌宸的——” “我男朋友,江逾朝。”凌宸忽然开口,绕过柜台走到江逾朝身边,长臂一伸揽住他的肩膀,“有事可以跟我说,没事请回。” 江逾朝身体微微一僵,随即放松下来,任由凌宸将他往怀里带了带。 这是凌宸第一次当面称他为“男朋友”,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传来,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 苏晴晴脸色煞白,难以置信地看着凌宸:“你疯了?你可是凌家继承人,跟一个……” “我很清醒。”凌宸打断她,眼神冷下来,“以前是我眼瞎,现在才知道,真心比门第值钱多了。” 江逾朝抬头看他,发现他耳尖微微发红,却仍直视着苏晴晴,像只护崽的兽。 想起几个月前在暴雨中跪在店门口的狼狈身影,再看看现在坦然护着他的男人,心里忽然泛起暖意。 “苏小姐要是没别的事,”江逾朝轻轻推开凌宸,走到柜台后拿出一本修复好的古籍,“这是您之前要的《牡丹亭》抄本,修复费三千。” 苏晴晴瞪着那本古籍,忽然冷笑:“凌宸,你最好别后悔。” 说完转身就走,高跟鞋在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声响。 店里重新安静下来。 凌宸忽然挠了挠头,声音低了些:“逾朝,我刚才……是不是太直接了?” 江逾朝看着他紧张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:“直接点好。” 他顿了顿,伸手整理凌宸歪掉的衣领,“反正早晚要知道。” 凌宸抓住他的手腕,眼神亮晶晶的:“真的?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轻轻抽回手,继续整理柜台上的工具。 凌宸却不肯罢休,绕到他身后,从背后抱住他,下巴搁在他肩上:“逾朝,你知道吗?以前我带苏晴晴出席宴会,她总把‘凌家少夫人’挂在嘴边,可我今天跟她说‘这是我男朋友’时,心里特别痛快。” 江逾朝被他逗笑,转身戳了戳他的胸口:“少贫嘴,该去给温雅姐送修复好的书了。” 凌宸哀嚎一声:“遵命,江先生。” 他故意把“先生”二字咬得很重,惹得江逾朝又瞪了他一眼,却在他转身时,偷偷勾住了他的小拇指。 午后的阳光里,两人肩并肩走在旧书市场的石板路上,凌宸的手悄悄覆上江逾朝的手背。 路过一家珠宝店时,江逾朝瞥见橱窗里的对戒,下意识放慢了脚步。 凌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嘴角扬起笑意,却没说话,只是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。 而在不远处的街角,苏晴晴正对着手机冷笑:“柳曼阿姨,您猜我刚才看见谁了?凌宸跟那个江逾朝,居然手拉手逛街……”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质问,她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,眼神阴狠,“是啊,您说得对,这种人就该让他们知道厉害……” 第23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23) 十月的桂花香还没散尽,凌宸就开始偷偷在小院里忙活。 温雅看着他每天鬼鬼祟祟的样子,笑着问江逾朝:“你家那位最近是不是在搞什么大动作?” 江逾朝正在修复一幅明代山水,头也不抬:“谁知道呢,问他就说‘秘密’。” 话虽这么说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——这些天凌宸每天早出晚归,衬衫上总沾着木屑或颜料,分明是在藏着什么惊喜。 生日那天,江逾朝刚关店门,凌宸就蒙住他的眼睛,牵着他往小院走。 “小心台阶,”凌宸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,“准备好了吗?” 眼前的小院被暖黄色的串灯装点得像童话世界。 桂花树下支起白色纱幔,石桌上摆着一桌家常菜,中间是个歪歪扭扭的奶油蛋糕,上面插着几根歪倒的蜡烛。 凌宸站在旁边,耳尖通红,手里还沾着没擦干净的奶油。 “生日快乐,逾朝。”他轻声说,“菜是跟陈叔学的,蛋糕……试了三次才成功。” 江逾朝看着桌上的糖醋排骨——那是他在凌家时偷偷教凌宸做的第一道菜,喉咙忽然发紧。 “你哪来的时间准备这些?”他伸手摸了摸蛋糕上的奶油,指尖沾上一点甜腻。 凌宸挠挠头:“温雅姐帮了忙,陈叔远程指导……” 他忽然想起什么,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,单膝跪地,“这个才是重点。” 夕阳的余晖里,凌宸的眼睛亮得像星星。 他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枚银戒指,戒面刻着细小的桂花纹路,内侧刻着“宸”和“朝”的缩写。 “不是什么贵重东西,”他声音发颤,“但我攒了三个月工资,设计图改了五次……逾朝,我想让你知道,你是我最重要的人。” 江逾朝看着戒指,想起在凌家时,凌宸随手扔掉他送的手工书签,说“这种东西别拿给我丢人”。 如今这个单膝跪地的男人,眼里满是小心翼翼的爱意,和记忆里的少年重叠又分离。 “傻瓜。”他轻声说,伸出手。 凌宸的手指微微发抖,好不容易才把戒指戴上。 江逾朝看着无名指上的银戒,忽然笑了,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凌宸的嘴角。 “谢谢,”他说,“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。” 凌宸猛地把他搂进怀里,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揉进骨头里。 “我以前真的很混蛋,”他埋在江逾朝颈间,声音闷闷的,“现在才知道,能让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。” 江逾朝回抱住他,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奶油味和汗水味,忽然觉得眼眶发热。 小院的风卷起一片桂花,落在蛋糕上,像撒了把碎金子。 凌宸拿起刀叉,切下一块蛋糕,递到江逾朝嘴边:“尝尝?这次没烤糊。” 蛋糕甜得有些过头,奶油里还混着没搅匀的糖粒,但江逾朝吃得很慢,每一口都像是在品尝这段失而复得的时光。 凌宸看着他,忽然伸手擦掉他嘴角的奶油,指尖徘徊了几秒,才轻轻吻了上去。 这个吻带着桂花的甜和少年的莽撞,凌宸的手紧扣着江逾朝的腰,像是怕他突然消失。 江逾朝先是一愣,随即闭上眼,伸手勾住他的脖子,回应这个充满歉意与爱意的吻。 暮色渐浓时,凌宸的手机忽然震动。 他看了眼屏幕,眉头微蹙——是凌峰打来的。 “别管了,”江逾朝轻声说,“今天只属于我们。” 凌宸点点头,把手机倒扣在桌上,重新抱住江逾朝。 远处传来归鸟的啼叫,纱幔在风中轻轻晃动,烛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院墙上,交叠成一个温柔的剪影。 江逾朝靠在凌宸怀里,听着他的心跳,忽然想起碎玻璃的存在。 不知道下一个位面何时开启,不知道眼前的温暖能持续多久。 但此刻,他只想抓住这真实的温度,让这个充满奶油味和桂花香的夜晚,永远停留在彼此的生命里。 第24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24) 凌宸接到凌峰电话时,正在给江逾朝揉肩。 温雅斋打烊后,江逾朝总说肩胛骨酸,凌宸便跟着网上教程学了按摩,指尖按在他锁骨下方时,能感受到对方轻轻颤了一下。 “爸想见你。”凌峰的声音带着疲惫,“医生说……时间不多了。” 凌宸的手顿在半空。 江逾朝回头看他,发现他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,像振翅欲飞的蝶。 “去吧。”他握住凌宸的手腕,掌心贴着对方冰凉的皮肤,“我陪你。” 老宅的铁门还是记忆中的样子,鎏金雕花在暮色里泛着冷光。 江逾朝跟着凌宸走进大厅,闻到熟悉的香,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,他在这里摔碎了一个明代瓷瓶,柳曼让他跪了整夜,膝盖上的淤青半个月都没消。 “逾朝?”凌峰从楼梯上下来,西装领口微敞,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,“来了就好,爸一直在等你们。” 病房在二楼东侧,柳曼坐在床边,指甲深深掐进沙发扶手。 看到江逾朝时,她眼神一冷,却在对上凌宸警告的目光时,硬生生扯出个僵硬的笑。 “宸儿,过来。”凌父躺在病床上,形容枯槁,却坚持要坐起来。 凌宸走过去,江逾朝想退到门口,却被他一把拉住,按在身边的椅子上。 “逾朝,”凌父看着他,眼神复杂,“当年……是我们对不住你。” 江逾朝愣住了。 记忆中这位伯父总是板着脸,生日时连句祝福都吝啬给予。 此刻他躺在白色床单里,像片即将凋零的枯叶,眼里却有愧疚在晃动。 “爸,别说这些了。”凌宸握住父亲的手,指节发白。 “我知道你怨我们,”凌父又看向凌宸,“但逾朝是个好孩子,你别再像以前那样……” “他很好,”凌宸打断父亲,转头看江逾朝,眼里有柔光流转,“是我以前不懂事,现在才知道他有多珍贵。” 柳曼猛地站起来,想说什么,却被凌峰轻轻按住肩膀。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,江逾朝忽然想起雨夜离开时,老宅的钟敲了十二下,现在墙上的挂钟显示八点十七分,夕阳正把窗台的积雪照成暖金色。 “以后……常回家看看。”凌父叹了口气,闭上眼。 凌峰示意两人出去,柳曼经过江逾朝身边时,忽然低声说:“别以为这样就能进凌家门。” 凌宸猛地转身,江逾朝却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,摇摇头。 走廊里,凌峰靠在墙上,从口袋里摸出烟,又想起什么似的塞回去:“爸其实早就知道,你跟别人不一样。” 他看着凌宸,“当年你把逾朝的笔记本藏在枕头底下,以为没人发现?” 凌宸身体一僵。 江逾朝忽然想起那个笔记本,泛黄的纸页上记着凌宸的过敏史、选修课时间,还有他偷偷画的凌宸打球的速写。 “去看看老槐树吧,”凌峰笑了笑,“去年台风把树枝吹断了,爸非让人重新搭了架子。” 后院的老槐树果然还在,树干上钉着块斑驳的木牌,上面是少年凌宸歪歪扭扭的字迹:“凌宸和江逾朝的秘密基地”。 那时他们总躲在这里分吃桂花糕,凌宸把核桃花生碎埋在树下,说要种出会结果的糖果树。 “小时候总觉得这里像牢笼,”凌宸伸手摸着粗糙的树皮,“现在才知道,牢笼是人心,不是房子。” 江逾朝靠在他肩上,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。 远处传来佣人走动的声音,某个房间飘来钢琴声,却都比不上怀里这个人的心跳声清晰。 “回家吧。”凌宸忽然说,握住他的手,“回我们的家。” 车子驶离老宅时,江逾朝从后视镜里看到柳曼站在门口,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。 凌宸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无名指,那里还戴着生日时的银戒,在车灯下闪着微光。 “以后每年中秋,我们都来送月饼好不好?”江逾朝看着窗外飞逝的路灯,“就送你学做的桂花馅,柳曼阿姨说不定会喜欢。” 凌宸笑了,侧过身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:“只要你想,做什么都好。” 车子拐过街角时,凌宸的手机震动,是凌峰发来的消息:“爸把书房钥匙给了逾朝,说里面的古籍随他挑。” 江逾朝看着屏幕轻笑,忽然明白凌父的歉意有多沉重,又有多温暖。 而在他们的小院里,桂花树正在月光下舒展枝叶。 凌宸说过,等春天来了,要在树下搭个秋千,江逾朝可以一边修复古籍,一边看他在旁边泡茶。 此刻他忽然期待起那个场景,期待每一个与眼前人有关的明天。 第25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25) 十月的阳光像蜂蜜一样淌进小院,凌宸穿着褪色的蓝衬衫,正踮脚给桂花树上肥。 江逾朝坐在门槛上,看着他后颈露出的一小截皮肤,忽然想起刚认识时,这个位置总是沾着发胶,硬邦邦的,如今却柔软得能看见细小的绒毛。 “凌宸。”他轻声叫了一声。 “嗯?”凌宸回头,手里的喷壶还在滴水,嘴角沾着点泥土——刚才弯腰捡肥料时不小心蹭到的。 江逾朝站起身,走到他身后,张开手臂环住他的腰。 凌宸身体猛地一僵,喷壶“当啷”掉在地上,溅起一小片泥点。 “逾朝?”他声音发颤,不敢回头,生怕一动就打破这个瞬间。 “谢谢你。”江逾朝把脸埋在他背上,闻着他身上的皂角香和泥土味,“谢谢你没有放弃我。” 凌宸慢慢转身,双手沾满肥料却不敢碰他,只能微微弓着背,让自己的下巴轻轻抵在江逾朝发顶:“该说谢谢的是我。” 他声音闷闷的,“你不知道,我以前……” “我知道。”江逾朝仰头看他,阳光穿过桂花树的缝隙,在凌宸脸上织出金色的光斑。 他伸手擦掉凌宸嘴角的泥土,指尖划过他的唇瓣,“但现在的你,让我觉得一切都值得。” 凌宸忽然抓住他的手腕,放在唇边轻轻一吻。 这个吻带着小心翼翼的虔诚,像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。 江逾朝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,想起暴雨中那个跪在店门口的身影,想起他笨手笨脚学做桂花糕时沾在睫毛上的面粉,忽然觉得眼眶发热。 “以前我总觉得,”凌宸低头看着他无名指上的银戒,“爱情是别人给我什么,我就接受什么。直到失去你才明白,原来爱一个人,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捧给他,哪怕自己变得一无所有。” 江逾朝笑了,伸手勾住他的脖子,主动贴上他的唇。 这个吻没有以往的急切,而是温柔得像秋天的风,凌宸的嘴唇轻轻开合,带着试探和珍惜。 远处传来邻居家的收音机声,桂花落在他们肩头,像撒了一把星星。 “知道吗?”江逾朝喘着气,额头抵着凌宸的额头,“你修复那本《宋词精选》时,我就知道你不一样了。” 凌宸笑出声,手指轻轻梳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:“其实我一开始连胶水都不会调,温雅姐教了我整整三个月。” “怪不得你手指总是破破烂烂的。”江逾朝握住他的手,亲吻他掌心的茧子,“现在想想,那些伤口比任何钻石都珍贵。” 凌宸忽然弯腰抱起他,往屋里走。 江逾朝吓了一跳,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:“你干嘛?” “抱我的宝贝回房。”凌宸眼里闪着光,踢开卧室的门,“今天下午不营业了,我要好好谢谢你。” 阳光透过纱窗洒在床上,江逾朝看着压在身上的男人,忽然觉得这个曾经骄纵的小少爷,如今眼里只剩温柔。 凌宸的吻从额头落下,掠过鼻尖、脸颊,最后停在唇上,像是在描绘一幅最珍贵的画卷。 “逾朝,”他轻声说,“以后的每一天,我都会让你知道,你对我有多重要。” 江逾朝伸手抚摸他的眉骨、鼻梁,最后停在他跳动的喉结上:“其实你已经让我知道了。” 他微笑着,眼神坚定,“在你跪在暴雨里的那天,在你为我学做桂花糕的那天,在你说‘我想和你一起’的那天。” 凌宸再也忍不住,低头深深吻住他。 窗外的桂花树轻轻摇曳,将光影碎金洒在他们交缠的手上,洒在床头那本修复好的《宋词精选》上。 书页间夹着的桂花标本,正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甜香,像极了记忆里那个偷偷藏起桂花糕的少年时光。 而在这温柔的时光里,两个曾迷失在命运洪流中的灵魂,终于在彼此的眼中找到了回家的路。 第26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26) 凌宸蹲在桂花树下,手指反复摩挲着口袋里的小盒子。 铂金戒指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,戒面刻着的桂花纹路是他亲自设计的,每一道弧线都模仿着江逾朝修复古籍时的笔触。 他深吸一口气,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——下午三点十七分,是江逾朝往常关店的时间。 “紧张吗?”温雅站在纱幔后偷笑,“你都擦了十遍戒指盒了。” 凌宸瞪了她一眼,却掩饰不住耳尖的红:“去去去,别捣乱。” 话音刚落,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,他猛地站起身,鞋底碾碎了几片桂花。 江逾朝推开院门,扑面而来的是满地金黄的桂花,还有站在树下的凌宸。 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衬衫,是江逾朝去年送的生日礼物,领口微微敞开,露出锁骨下方淡淡的红痕——那是昨晚他调皮咬出来的印记。 “逾朝。”凌宸的声音有些发颤,“过来一下。” 江逾朝挑眉,故意逗他:“凌先生今天怎么这么正经?” 他走近时,忽然看到树下用桂花摆成的心形,中央放着一个铺着蓝丝绒的戒指盒。 凌宸单膝跪地的瞬间,江逾朝的呼吸停滞了。 这个曾经在豪门宴会上不可一世的小少爷,此刻眼神里满是忐忑,像个初次告白的少年:“逾朝,我以前总以为爱情是随手可得的东西,直到失去你才知道,它是需要用尽全力去珍惜的宝贝。” 他打开戒指盒,铂金戒在阳光下闪着光:“这枚戒指不贵,甚至比不上你修复的一幅古画,但它是我每天加班到凌晨攒钱买的。我学会了做饭、修书,也学会了怎么去爱一个人。现在的我,没有老宅的琉璃盏,没有数不清的银行卡,但我有一个装满桂花的小院,和一颗全是你的心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,想起暴雨中那个跪在店门口的身影,想起他笨拙地学做桂花糕时沾在头发上的面粉,忽然觉得眼眶发热。 他伸手抚上凌宸的脸,指尖触到他下巴上的胡茬——这是他今早忘记刮的。 “凌宸,”他轻声说,“你知道吗?在你修复那本《宋词精选》时,我就已经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了。” 凌宸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惊喜:“逾朝,你是说……” “我愿意。”江逾朝没等他说完,直接把手指伸到他面前,“不过有个条件。” 凌宸慌忙把戒指套上,声音发闷:“什么条件都答应。” “以后每年的结婚纪念日,”江逾朝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,笑眼弯弯,“你都要陪我去给老槐树施肥。” 凌宸愣了愣,随即笑出声,一把抱住江逾朝转了个圈:“何止施肥,以后连树上的虫蛀洞我都包了!” 他低头吻住江逾朝的唇,带着桂花的甜和阳光的暖,舌尖轻轻撬开他的牙关,像是要把所有的爱意都融在这个吻里。 温雅适时地咳嗽一声,从纱幔后退出:“我什么都没看见,你们继续。”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凌宸的手紧紧扣住江逾朝的腰,像是要把他嵌进自己的生命里。 江逾朝恍惚间又听到了那个碎玻璃的声音,但这次他没有慌,只是更深地回吻着眼前的人,直到远处的晚霞染透了半边天。 “凌宸,”他靠在凌宸怀里,闻着他身上的皂角香,“其实我有个秘密。” “嗯?”凌宸把玩着他的手指,戒指在暮色中闪着微光。 “我啊,”江逾朝抬头看他,眼神温柔,“早就不想离开了。” 凌宸愣住,随即低头堵住他的嘴,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烈,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对未来的期许。 桂花落在他们的头发上、肩膀上,像撒了一把星星,而树下的影子,早已纠缠在一起,再也分不开。 第27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27) 清晨的阳光透过竹帘,在“温雅斋”的工作台上织出一片碎金。 江逾朝正在给一幅清代山水画补纸,身边的凌宸像只大型犬般趴在桌上,下巴抵着他的肩膀,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。 “江先生,”他故意拖长声音,“凌太太今天中午想吃什么?” 江逾朝手一抖,差点把糨糊抹到画纸上:“好好说话。” 凌宸笑出声,伸手替他扶正眼镜,指尖划过他耳后泛红的皮肤:“明明是你先叫我‘凌先生’的。” 昨晚睡前,江逾朝靠在他怀里,第一次用这个称呼,害得他整夜辗转难眠。 工作室的门“吱呀”推开,温雅探进头来:“你们俩腻歪够了没?” 她手里拎着两袋食材,“今天我要教凌宸做东坡肉,学好了以后别再抢我的厨房。” 凌宸挑眉:“我昨天做的酸辣土豆丝可是被逾朝夸了三次。” “那是我怕你打击太大。”江逾朝忍不住笑,起身接过食材,“去把你工作室的门关上,省得颜料味飘过来。” 凌宸不情不愿地起身,路过他身边时忽然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。 江逾朝吓了一跳,耳尖更红了:“发什么疯?” “没发疯,”凌宸凑近他耳边,“只是觉得,能每天看到你穿围裙的样子,比拥有整个凌氏集团都开心。” 温雅作势要吐:“你们继续,我去厨房了。”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,江逾朝摇摇头,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盒子。 里面是凌宸上次买错的领带夹,他闲着没事用碎玉片嵌了朵桂花上去。 “给你的。”他把盒子塞进凌宸手里,“下次别再买粉色的了,丑死了。” 凌宸打开盒子,眼睛一亮。 那朵桂花的纹路和他戒指上的一模一样,显然是出自同一双手。 他忽然想起求婚那天,江逾朝说“以后每年结婚纪念日都要给老槐树施肥”,当时他以为是玩笑,现在却盼着每个纪念日快点到来。 “晚上要不要回老宅?”凌宸帮他整理着桌上的修复工具,“我爸说新酿了桂花酒。” 江逾朝顿了顿。 自从上次和解后,他们每月都会回一次老宅,柳曼虽然还是板着脸,却会偷偷在他碗里添菜。 上次他夸了句老宅的桂花糕好吃,今天凌峰就打电话来说柳曼特意学了新做法。 “听你的。”他抬头看凌宸,阳光穿过他的睫毛,在眼底映出一片暖金,“不过先说好,你得帮我挡着你妈给我夹的红烧肉,上次吃撑了半夜胃疼。” 凌宸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:“知道了,江先生。” 他故意加重语气,“我的江先生。” 厨房里传来温雅的怒吼:“凌宸!你怎么把糖当成盐放了?!” 两人相视而笑。 凌宸俯身吻了吻江逾朝的额头,转身往厨房跑,白衬衫在阳光下扬起一角,像只振翅的蝴蝶。 江逾朝看着他的背影,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,就算永远过下去也不会腻。 窗外的桂花树轻轻摇曳,送来一缕甜香。 江逾朝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,想起昨晚凌宸抱着他说“谢谢你让我学会爱人”,忍不住轻笑出声。 或许在这个世界里,他真的可以暂时忘记系统,忘记那些破碎的剧本,只做江逾朝,只做凌宸的爱人。 “江逾朝!”凌宸的声音从厨房传来,“温雅说我再有一次失误就要把我绑在灶台前学做菜!” “活该。”江逾朝笑着起身,阳光落在他嘴角,比任何古籍修复剂都更能治愈人心。 第28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28) 凌家老宅的雕花铁门缓缓打开时,江逾朝的手心微微出汗。 凌宸察觉到他的紧张,悄悄握住他的手,拇指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轻轻摩挲:“别怕,有我在。” 饭厅里,柳曼正指挥佣人摆放餐具,看到他们进来,指尖在桌布上顿了顿,又很快恢复镇定:“坐吧,你爸在书房等你们。” 她的语气虽不如以往尖锐,却仍带着几分生硬。 凌父坐在轮椅上,头发比上次见面时更白了些。 他看着江逾朝,眼神里有愧疚,也有释然:“逾朝,上次没来得及说……谢谢你愿意陪宸儿回来。” 江逾朝一愣,下意识看向凌宸。 后者正用指尖轻轻替他拂开被风吹乱的头发,动作自然得像是每天都会做的事。 “爸,您别这么说,”凌宸拉着江逾朝在沙发上坐下,“是我们该谢谢家里的包容。” 餐桌上的气氛比想象中轻松。 柳曼虽然没主动给江逾朝夹菜,却在他伸手拿青瓷碗时,不动声色地将盛着桂花糕的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——那是他上次随口夸过的点心。 江逾朝想起从前在老宅的小心翼翼,忽然觉得有些恍若隔世。 “听说你们打算把小院扩建成工作室?”凌峰夹了块红烧肉放在凌宸碗里,“需要帮忙的话,随时开口。” 凌宸点点头,手指却始终与江逾朝交握:“温雅姐懂设计,我们想先画个草图。” 他忽然转头看江逾朝,眼里有细碎的光,“逾朝说,以后要在院子里搭个玻璃花房,冬天也能种桂花。” 江逾朝感受到来自对面的目光,抬头时正对上柳曼的视线。 这位一向高傲的豪门太太迅速别开脸,却在起身添茶时,往他杯里多放了块方糖——他记得,这是凌宸小时候偷学他泡茶的习惯。 饭后,凌宸被凌峰叫去书房谈事。 江逾朝独自走到后院,老槐树的枝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。 他伸手抚摸树干上的木牌,“凌宸和江逾朝的秘密基地”几个字虽已褪色,却依然清晰。 “小时候总觉得这里像牢笼,”柳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“现在看,倒也挺热闹。” 江逾朝转身,看见她手里拿着个锦盒,神情有些局促。 “这是……宸儿小时候的东西,”她递过来,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,“他总说你手巧,或许用得上。” 锦盒里是几枚陈旧的书签,上面有凌宸小时候歪歪扭扭的涂鸦。 江逾朝忽然想起,自己曾经在凌宸的课本里见过这些书签,那时总以为是哪个名媛送的,却原来是他自己做的。 “其实宸儿……”柳曼欲言又止,最终只是叹了口气,“算了,过去的事不提了。” 她转身要走,又忽然回头,“以后常回来吃饭吧,你做的桂花糕,老头子总念叨。” 江逾朝攥着锦盒,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,忽然想起暴雨夜离开时,柳曼站在楼梯上俯视他的眼神。 那时的她一定想不到,有一天会主动邀请他回家吃饭。 “怎么一个人在这儿?”凌宸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,对方从身后环住他的腰,下巴搁在他肩上,“我爸说,等工作室盖好了,要送我们一幅明代的山水屏风。” 江逾朝转身,将锦盒举到他面前。 凌宸一愣,指尖轻轻划过书签上的涂鸦,忽然笑出声:“这是我七岁时做的,当时想送给你,又怕你嫌丑。” “现在不怕了?”江逾朝挑眉。 凌宸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,阳光穿过老槐树的枝叶,在他们身上织出金色的光斑:“现在我知道,你连我做的黑暗料理都能吃完,怎么会嫌弃这个。” 远处传来凌峰的呼唤,两人相视而笑,手牵着手向老宅走去。 江逾朝忽然明白,所谓和解,从来不是一夜之间的事,而是无数个瞬间的积累——是柳曼推过来的桂花糕,是凌父眼中的愧疚,是凌宸从未说出口却始终存在的心意。 而他终于可以坦然地牵紧身边人的手,在这个曾经充满压抑的老宅里,感受到家的温度。 或许下一个剧本很快就会开启,但此刻的月光、桂花香,以及掌心里的温暖,都是真实存在的。 第29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29) 秋日的阳光像蜂蜜般浓稠,泼洒在小院的桂花树上。 江逾朝坐在木椅上,手里捧着一本《宋词精选》,书页间夹着的桂花标本轻轻颤动,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甜香。 凌宸斜靠在他肩头,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他垂落的发丝。 “逾朝,”凌宸忽然开口,声音低得像浸了蜜,“你看这句——众里寻他千百度,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” 他指尖划过书页,“以前读不懂,现在才明白,原来寻寻觅觅的人,一直就在身边。” 江逾朝忍俊不禁,转头看他:“凌先生什么时候转了性子,开始酸文假醋了?” 凌宸挑眉,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轻轻晃了晃:“还不是被某位江先生逼的,毕竟要配得上古籍修复师的男朋友,总得有点文化修养。” 江逾朝笑着拍开他的手,却在触到他掌心的茧子时,忽然握住不放。 那些曾经被墨水和胶水染黑的伤痕,如今早已愈合,却成了时光的勋章。 他想起凌宸第一次修复古籍时,笨手笨脚把自己手指粘在一起的样子,忍不住轻笑出声。 “笑什么?”凌宸凑过来,鼻尖几乎碰到他的,“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厉害,把破破烂烂的书变成宝贝?” “是啊,”江逾朝点头,眼神温柔,“把破碎的东西修复成珍宝,确实很厉害。” 凌宸忽然坐直身体,从背后环住他的腰,下巴搁在他肩上。 远处传来邻家孩童的笑声,桂花落在书页上,像撒了一把碎金。 江逾朝放下书,反手勾住凌宸的脖子,任由他在自己颈间轻吻。 “再过几天,温雅姐的新店就要开张了。”凌宸的声音闷闷的,“她说要请我们去剪彩。” “好啊,”江逾朝应着,指尖摩挲着他后颈的碎发,“顺便把上次修复的《牡丹亭》送去,那本书的主人等得急了。” 凌宸忽然翻身跪在地上,仰头看他,阳光穿过桂花树的枝叶,在他脸上织出斑驳的光影:“逾朝,你说我们以后老了,也要这样坐在桂花树下吗?” “傻话,”江逾朝笑着捏了捏他的脸,“当然要。等我们七老八十了,就搬个躺椅过来,你晒太阳,我修书,累了就互相靠着打盹。” 凌宸忽然抓住他的手,放在唇边轻轻一吻,戒指在阳光下闪了闪:“还要养一只猫,就叫桂花,每天追着落叶跑。” “好,都听你的。”江逾朝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,忽然闻到厨房里传来的焦糊味,“糟了,你煮的桂花糖粥!” 凌宸慌忙起身,却被自己的脚绊倒,整个人扑在江逾朝身上。 两人笑作一团,在桂花树下滚了一身金黄的花瓣。 厨房的烟雾报警器“滴滴”作响,却怎么也盖不过彼此的笑声。 暮色四合时,两人坐在台阶上,分食一碗勉强抢救回来的桂花糖粥。 凌宸忽然指着天上的星星:“逾朝,你说有没有平行世界?” “怎么突然问这个?”江逾朝转头看他。 “没什么,”凌宸揽住他的肩膀,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,“只是觉得现在太幸福了,有点害怕是在做梦。” 江逾朝沉默片刻,伸手抱住他的腰,把脸埋在他胸前:“不是梦。就算是,我也想永远不醒来。” 凌宸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,远处的钟楼敲了八下。 江逾朝闭上眼睛,听着凌宸的心跳声,忽然想起碎玻璃的声音,想起那些曾经的伤痛和眼泪。 但此刻,怀里的温暖如此真实,桂花的香气如此浓烈,他知道,至少在这个瞬间,所有的苦难都值得。 “凌宸,”他轻声说,“谢谢你,让我相信真心的存在。” 凌宸没有说话,只是抱他更紧了些。 桂花树下,两个身影渐渐融在暮色里,就像多年前那本旧书里的诗句,历经沧桑,终成圆满。 第30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30) 月光透过纱窗,在床铺上织出一片银白。 江逾朝蜷缩在凌宸怀里,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,指尖轻轻划过对方锁骨上的痣——那是他昨晚亲吻过的地方。 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,混着凌宸身上淡淡的香味,让他莫名心安。 “逾朝……”凌宸在睡梦中呢喃,手臂又紧了紧,仿佛怕他溜走。 江逾朝抬头,借着月光看他的侧脸,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,眉头却微微蹙着,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的梦。 他忍不住凑上去,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吻。 忽然,脑海中响起一阵细碎的玻璃震动声,那个熟悉的机械音再次响起:“叮——恭喜宿主,‘金枝玉叶的坠落’位面任务完成,追妻火葬场通关成功,奖励已发放。即将开启下一个位面……” 江逾朝身体猛地一僵。 凌宸察觉到他的异样,迷迷糊糊地睁开眼:“怎么了?做噩梦了?” 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,伸手揉了揉江逾朝的头发。 “没什么。”江逾朝勉强笑了笑,将脸埋进对方胸口。 系统的倒计时在脑海中跳动,他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吸力正在凝聚,随时会将他拽离这个世界。 心口忽然泛起一阵钝痛,他紧紧攥住凌宸的睡衣,像是要抓住最后一丝真实。 “逾朝?”凌宸终于清醒了些,翻身将人压在身下,借着月光端详他的脸,“你的眼睛怎么红了?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” 他低下头,鼻尖蹭着江逾朝的鼻尖,“还是说……你舍不得我?”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扎进心脏,江逾朝喉咙发紧,只能用吻堵住对方的话。 凌宸一愣,随即加深这个吻,舌尖撬开他的牙关,贪婪地索取着,仿佛要把彼此的呼吸都揉在一起。 江逾朝环住他的脖子,指甲深深掐进他后背,直到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:“倒计时10、9、8……” “凌宸,”江逾朝猛地推开他,声音颤抖,“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,你会不会……” “傻瓜,”凌宸笑着捏了捏他的脸,“你能去哪儿?我们不是说好了,要一起活到七老八十,还要养只叫桂花的猫吗?” 他低头咬住江逾朝的下唇,辗转厮磨,直到对方发出呜咽声,才满意地舔了舔他红肿的唇角,“别想那些有的没的,睡吧,明天还要去温雅姐的新店剪彩呢。” 倒计时进入最后五秒。江逾朝看着凌宸眼中的星光,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古籍店重逢时,这人眼里的慌乱和无措。 原来不过短短数月,竟像是度过了一生。 他伸手摸了摸凌宸无名指上的戒指,轻声说:“再见,我的小少爷。” 凌宸还没来得及问什么,就看见怀中人在自己眼前渐渐透明,最后化作一道流光消散。 他猛地扑空,摔倒在空无一人的床上,指尖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。“逾朝!” 他慌乱地四处张望,只看到床头那本《宋词精选》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书页间夹着的桂花标本轻轻颤动,像是一场无声的告别。 第31章 番外一:桂花糕的秘密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,在“温雅斋”的工作台上洒下斑驳光影。 江逾朝正专注地修复一幅明代小品画,忽然腰间一紧,熟悉的味道笼罩过来。 凌宸下巴抵在他肩头,手指轻轻拨弄他耳后的碎发:“江先生,凌太太饿了。” 江逾朝忍俊不禁,转头用沾着糨糊的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:“凌先生今天不忙吗?” 凌宸抓住他的手,在指尖轻吻一下:“再忙也要陪先生吃早饭。” 他晃了晃手里的食盒,“陈叔新学了桂花糕的方子,说是比你做的还好吃。” 江逾朝挑眉:“哦?那我可要尝尝。” 食盒打开时,浓郁的桂花香扑面而来。 江逾朝咬了一口,舌尖却尝到一丝微妙的差异——比他记忆中的味道多了些蜂蜜的甜。 凌宸紧张地盯着他的表情,像等待老师打分的学生。 “怎么多了蜂蜜?”江逾朝问。 凌宸耳尖泛红:“你上次说胃不舒服,我想……甜一点对胃好。” 江逾朝心里一暖,想起暴雨夜离开时,凌宸扔在垃圾桶里的桂花糕。 那时的他绝不会想到,眼前这个小心翼翼记着他每句随口之言的男人,曾是那个将他的心意踩在脚下的骄纵少爷。 “其实……”凌宸突然开口,“我偷偷跟陈叔学了三个月。”他卷起袖子,露出手腕内侧的烫伤,“第一次熬桂花酱时被锅沿烫的,温雅姐笑我笨手笨脚。” 江逾朝握住他的手,指尖抚过那道淡淡的疤痕。 修复古籍时,他见过无数残破的书页,却从未像此刻这样,觉得不完美的痕迹如此动人。 “以后我做给你吃。”他轻声说,“加双倍蜂蜜。” 凌宸眼睛一亮,忽然俯身吻住他的唇。 桂花糕的甜在舌尖蔓延,混着凌宸身上的皂角香,化作最温柔的缠绵。 江逾朝伸手勾住他的脖子,任由他将自己按在修复台前,听着对方含糊的呢喃:“其实我早就知道,你做的才是最好吃的。” 午后,温雅抱着一摞古籍推门进来,见状故意咳嗽三声:“你们小两口能不能注意点,这可是工作场所。” 凌宸懒洋洋地靠在江逾朝身边,指尖仍勾着他的小指:“温雅姐这是嫉妒了?” “我可不敢嫉妒。”温雅翻了个白眼,“不过说真的,下周有个古籍展,你们去不去?” 江逾朝刚要开口,凌宸先一步回答:“去,不过得等逾朝忙完。” 他转头看江逾朝,眼神柔软,“他想去的地方,我都陪他。” 温雅假装呕吐,却在出门前悄悄给江逾朝发消息:“凌宸那家伙,最近连看你的眼神都能滴蜜了。” 夜幕降临时,两人并肩坐在小院的桂花树下。 凌宸忽然指着天上的月亮:“逾朝,你说月亮上有没有广寒宫?” “怎么突然问这个?” “如果有,”凌宸握住他的手,放在唇边轻吻,“我一定把宫里的桂花都摘来给你。” 江逾朝笑出声,却在看到凌宸认真的表情时,忽然吻住他的嘴角。 远处的钟楼敲了九下,凌宸顺势将他按在桂花树下,月光穿过枝叶,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织出金色的网。 “其实我有个秘密。”凌宸在他耳边低语,“每次你修复古籍时,我都想把你绑在身边,哪儿也不让你去。” 江逾朝挑眉:“凌先生这是要金屋藏娇?” “不,”凌宸低头吻他的眼睛、鼻尖、嘴唇,“是想把我的珍宝放在心尖上,让所有人都知道,他是我用尽余生也要守护的人。” 桂花落在凌宸的发间,江逾朝伸手替他摘下,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夜。 那时的他以为自己失去了一切,却没想到,命运会以这样温柔的方式,将真心还给他。 “凌宸,”他轻声说,“谢谢你,让我相信,破碎的东西也能重新变得完整。” 凌宸没有说话,只是将他抱得更紧。 风吹过桂花树,带来阵阵甜香,仿佛整个秋天的温柔,都在此刻化作了怀中的温暖。 第32章 番外二:老宅的月光 中秋佳节,凌家老宅的花园里飘着桂花香。 江逾朝站在老槐树下,抬头望着树上的木牌,“凌宸和江逾朝的秘密基地”几个字虽已褪色,却被细心地涂过清漆,显得格外清晰。 “在看什么?”凌宸从身后环住他的腰,下巴搁在他肩头,“要不要爬上去看看?” 江逾朝笑着拍开他的手:“都多大人了,还爬树。” “在你面前,永远可以当小孩。”凌宸转身将他抵在树干上,月光透过枝叶洒在他脸上,“记得吗?十二岁那年,你在这里给我包扎伤口,我骗你说疼,其实是想让你多抱我一会儿。” 江逾朝挑眉:“原来那时候就学会装可怜了?” “可不是吗?”凌宸低头吻他的鼻尖,“不然怎么把你骗到手。” 远处传来柳曼的声音:“宸儿,逾朝,过来吃月饼。” 语气里虽少了从前的尖锐,仍带着几分生硬。 凌宸无奈地叹了口气,江逾朝却主动牵住他的手:“走吧,别让伯母等急了。” 饭桌上,柳曼端出一盘桂花糕,与记忆中被碾碎的那块截然不同,表面撒着细碎的桂花,一看便知用料讲究。 “尝尝看,”她推到江逾朝面前,“陈叔说你喜欢这个。” 江逾朝咬了一口,甜度恰到好处,蜂蜜的香气里混着熟悉的桂花香。 他抬头看凌宸,后者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,显然参与了制作。 “很好吃。”江逾朝说。 柳曼难得露出一丝局促:“喜欢就好,以后……常回来吃。” 饭后,凌宸带着江逾朝来到老宅后的小湖。 湖面波光粼粼,倒映着一轮圆月。 凌宸忽然指着湖心亭:“还记得吗?你十六岁生日,我在这里把你的生日礼物扔进水里。” 江逾朝失笑:“怎么不记得?那是我第一次对你失望。” 凌宸握住他的手,放在唇边轻吻:“现在想想,自己真是混蛋。不过……” 他忽然弯腰将江逾朝打横抱起,“现在要把欠你的都补回来。” 江逾朝惊呼一声,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:“凌宸!别闹!” 凌宸却不理会,抱着他走进湖心亭,轻轻放在石凳上。 月光落在江逾朝脸上,他伸手拂开对方额前的碎发,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:“逾朝,遇见你之后,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幸福。” 江逾朝刚要开口,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温雅的声音:“你们俩又躲在这里腻歪!” 凌宸皱眉:“温雅姐怎么来了?” 温雅晃了晃手里的酒瓶:“来蹭月饼啊!不过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。” 江逾朝笑着起身接过酒瓶:“来得正好,一起赏月吧。” 三人坐在湖边,温雅忽然指着凌宸:“说起来,凌宸现在真是脱胎换骨,以前哪能想到你会变成妻奴。” 凌宸揽住江逾朝的肩膀:“遇到对的人,自然愿意改变。” 江逾朝看着湖面的月光,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夜的决裂,想起凌宸在雪夜的告白,想起无数个互相治愈的瞬间。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,对方也正看着他,眼里映着月光与星光。 “谢谢。”他轻声说。 凌宸一愣,随即笑了,低头吻住他的唇。 温雅夸张地捂住眼睛:“喂喂喂,我还在呢!” 月光下,桂花树轻轻摇曳,仿佛在见证这迟来的圆满。 江逾朝闭上眼睛,任由凌宸的吻带着温柔与坚定,将过去的伤痛一一抚平。 有些伤口,终会在爱里结痂脱落,留下的,是比从前更坚韧的心意。 就像这老宅的月光,曾见证过无数眼泪,如今却温柔地笼罩着两个彼此救赎的灵魂。 第33章 番外三:留在风里的桂花香 江逾朝消失的第一百天,凌宸坐在小院的桂花树下,手里捧着那本《宋词精选》。 书页间夹着的桂花早已干枯,却仍固执地散着淡淡香气。 他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,忽然想起江逾朝修复古籍时专注的神情,喉间一阵发紧。 “少爷,该吃药了。”陈叔端着温姜茶走来,语气里多了几分心疼。 凌宸摇头,视线落在院角的粗陶碗上。 那是江逾朝从前吃饭用的碗,他偷偷从老宅拿出来,摆在桂花树旁。 “陈叔,”他轻声说,“你说他会不会……忘了我?” 陈叔叹了口气,想起那个总在厨房偷偷做桂花糕的少年。“ 有些人不会忘的,”他拍拍凌宸的肩,“就像这桂花香,飘再远也有回来的时候。” 柳曼站在院门口,手里攥着刚摘的桂花。 自从江逾朝离开,她看着儿子日渐消瘦,心里说不出的滋味。 “宸儿,”她递上桂花,“温雅说做桂花糕要新鲜花瓣。” 凌宸抬头,看见母亲眼里的局促。 这是江逾朝走后,她第一次主动提起与他相关的事。 “谢谢妈。”他接过花,忽然想起江逾朝被她刁难的那些日子,胸口又一阵钝痛。 深夜,凌宸独自坐在工作台前,试着修复一本破损的《牡丹亭》。 胶水不小心沾到指尖,他习惯性地喊了声“逾朝”,回应他的只有窗外的风声。 月光透过纱窗,在纸上投出斑驳的影,像极了江逾朝低头时睫毛的弧度。 他摸出枕头下的银戒指,在月光下反复端详。 戒指内侧刻着“宸”和“朝”两个小字,是江逾朝生日那天他亲手戴上的。 此刻戒指在掌心泛着冷光,像极了江逾朝离开时眼底的决绝。 “逾朝,你到底去了哪里?”他对着空气低语,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哽咽。 凌峰推门进来时,看到的正是弟弟对着空气说话的模样。“别太自责了,”他递上一份文件,“这是你要的旧城区拆迁资料,或许能找到线索。” 凌宸抬头,眼里闪过一丝希望。“谢谢哥。” 他接过资料,指尖在“温雅斋”旧址处停顿——那里现在是一家咖啡馆,再也没有那个人的身影。 凌晨三点,凌宸被噩梦惊醒。梦里江逾朝站在暴雨中,任他如何呼喊都不回头。 他猛地坐起,摸向身边的位置,触手一片冰凉。 窗外突然下起雨,他想起那年在“温雅斋”门口的长跪,起身跑到院子里,任由雨水浇透全身。 “逾朝!”他对着虚空大喊,“我还没告诉你……我学会做桂花糕了,比你做的还甜。” 雷声轰鸣中,他忽然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桂花香。 转身看向桂花树,却只看到枝叶在雨中摇曳。 凌宸笑了,笑声里带着苦涩和释然——原来有些心意,真的会被风带走,吹到那个他永远到不了的地方。 雨停时,凌宸回到房间,在日记本上写下:“第三十个雨夜,我终于明白,你从来不是我的附属品,而是我穷极一生都追不上的光。” 晨光初现时,他将那本修复好的《宋词精选》放在小院的石桌上。 书页被风吹开,露出夹在其中的银戒指。阳光落在戒指上,折射出细碎的光,像极了江逾朝眼中曾有过的温柔。 凌宸站起身,对着空气轻轻说:“如果你能听到,记得回来看看。桂花又开了,这次……我不会再让它碎在地上了。” 远处的钟楼敲了七下,凌宸转身走进屋,没看到石桌上的戒指忽然泛起微光,如同某个世界里,某人指尖轻轻的触碰。 公式与体温的温差 江逾朝再次睁眼时,头痛欲裂。 老式吊扇在头顶发出恼人的嗡鸣,空调出风口漏出的冷风卷着消毒水味,混着某种若有若无的味道——不,是蓝月亮洗衣液的味道。 他趴在木质办公桌上,指尖触到一叠装订整齐的论文,抬头便能看见玻璃隔断外,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正俯身和博士生说话。 “傅教授,这个积分区间是不是该用拉格朗日乘数法修正?” 男人抬眸,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,眼尾微挑,唇角还沾着粉笔灰:“林夏,你先试着用蒙特卡洛模拟跑一遍数据。” 他的声音像冰镇过的苏打水,清冽中带着点刺人的凉,“下周三前把结果放在我桌上。” 胸腔里突然泛起钝痛,比上一个位面被凌宸撕碎桂花糕时更闷。 江逾朝按住胸口,记忆如潮水般涌来:研二学生、数学系助理、傅承洲、凌晨三点的实验室……还有藏在抽屉深处的、写满“傅”字的草稿纸。 “叮——”碎玻璃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,带着机械的愉悦,“欢迎来到‘高岭之花的融化’位面,宿主需完成——” “闭嘴。”江逾朝在心里暗骂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论文封皮。 这是傅承洲即将发表的新作,署名栏里“林夏”两个字刺得他眼眶发烫。 抽屉最深处还躺着半盒褪黑素,说明书上写着“改善睡眠障碍”,而他每晚都要听着傅承洲的公开课录音才能勉强合眼。 “江逾朝?” 冷不丁响起的声音让他猛地抬头,傅承洲不知何时站在玻璃隔断前,指节敲了敲他桌上的咖啡杯:“发呆的时候,记得把保温杯盖子拧好。” 男人的视线扫过他眼下的青黑,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,“第三版数据整理完了?” “整、整理完了。”江逾朝忙翻开文件夹,却在抬头时撞进傅承洲微蹙的眉眼里。 对方的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松着,露出一小片锁骨,喉结在说话时轻轻滚动——这是他昨晚在梦里见过的画面,此刻却像兜头浇了盆冷水,让他想起这人昨天在全系大会上说的话:“学术不需要温情,更不需要自我感动式的努力。” 傅承洲拿过文件夹,指尖扫过他熬夜标注的荧光笔痕迹,忽然皱眉:“这个批注用红笔写更清楚。” 他抽出抽屉里的红笔丢在桌上,“下次注意。” 钢笔砸在木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。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转身离去的背影,注意到他后颈有块淡褐色的痣,藏在发尾下若隐若现。 这是他从前没发现的细节,此刻却像针扎般清晰。 抽屉里的手机忽然震动,周明远发来消息:【老地方聚餐,来吗?你家那位冰山教授也在。】 “不去了。”江逾朝打字的手有些发抖,删掉“你家那位”四个字,“还有数据要核对。” 他关掉聊天框,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台历上。 今天是9月12日,距离国际学术论坛还有七天,距离他递交辞呈,还有五天。 窗外忽然下起暴雨,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。 江逾朝摸出抽屉里的薄荷糖,却发现只剩最后一颗。 糖纸在指尖发出窸窣的响,他忽然想起上一个位面里,凌宸笨拙地学做桂花糕的样子,心里泛起一阵荒唐的钝痛。 “傅教授!”林夏的声音从走廊传来,带着做作的甜腻,“我给您带了现磨咖啡,蓝山豆的。” 江逾朝攥紧糖纸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 他听见傅承洲低低的应了声,听见咖啡杯放在办公桌上的轻响,听见林夏娇笑着说“还是傅教授懂咖啡”。 抽屉里的褪黑素瓶身硌着大腿,他数着吊扇转动的圈数,直到雨声盖过走廊里的交谈声,才敢轻轻喘口气。 手机再次震动,周明远发来一张截图,是校园论坛的匿名帖子:【有没有人觉得,傅教授对林夏比对他那个小助理好多了?】 底下跟帖无数,最赞说【人家林夏可是发过顶刊的,江逾朝嘛……听说连论文都没发表过】。 江逾朝关掉手机,将最后一颗薄荷糖丢进嘴里。 甜味混着雨水的腥气在舌尖蔓延,他摸出抽屉最深处的笔记本,翻开第一页,上面用铅笔写着:“傅承洲,2023年9月12日,白衬衫,蓝山咖啡,后颈有痣。” 走廊传来脚步声,傅承洲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江逾朝,把上个月的实验记录拿给我。” 男人站在玻璃隔断前,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小臂,腕间戴着块黑色腕表,“顺便帮我去行政楼领盒回形针。” “好的,傅教授。”江逾朝起身时碰倒了保温杯,褐色的液体在桌面上蜿蜒成河,像极了上一个位面里凌宸跪在暴雨中的身影。 傅承洲皱眉后退半步,他听见自己用平静的语气说:“对不起,我马上清理。” 碎玻璃的声音又在脑海里响起,这次带着几分促狭:“宿主准备好了吗?火葬场的火,该点起来了。” 江逾朝弯腰捡起纸巾,指尖擦过桌面时忽然顿住。 他抬头看向傅承洲,后者正低头翻看论文,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。 窗外的暴雨越下越大,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,在雨声中格外清晰。 “准备好了。”他在心里说,攥紧了手中的纸巾,“这次,我要让这座冰山,彻底融化在火里。” 第1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1) 实验室的吊扇转得吱呀作响,江逾朝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公式,指尖在键盘上敲出细碎的响。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03:17,窗外的暴雨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,把夜割成模糊的灰蓝色。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,顺手摸向桌边的三明治——面包片早已发硬,芝士片凝着白霜,咬下去时发出干脆的碎裂声。 “这个模型周五前要看到结果,做不出来就别来听我的课了。” 傅承洲下午说这话时,白衬衫的袖口挽到肘部,露出冷白的皮肤。 江逾朝当时正低头整理数据,听见这话时笔尖在纸上洇开小团墨渍,像心里突然裂开的缝。 他咽下嘴里的面包,喉咙发紧,伸手去够保温杯,却发现里面的热水早已凉透。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,带着股冷雨的潮气。 傅承洲穿着黑色雨衣站在门口,头发湿得贴在额角,怀里抱着一叠文献。 他扫了眼江逾朝桌上的冷掉的外卖,眉峰微蹙,声音像浸了冰水:“林夏说你这里有第三版数据。” “在、在文件柜第三层。”江逾朝忙起身去拿,蹲下身时忽然眼前一黑。 低血糖的眩晕感翻涌上来,他踉跄着扶住柜子,手中的文件夹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 傅承洲皱眉后退半步,看着他扶着柜子慢慢蹲下捡文件,直到他把整理好的资料递过来,才伸手接过。 “别耽误正事。”傅承洲翻开文件夹,指尖扫过他熬夜标注的荧光笔痕迹,忽然停在某页批注上,“这个地方用红笔标更清楚。” 他抽出自己口袋里的红笔,丢在江逾朝桌上,“下次注意。” 钢笔砸在木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。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转身离开的背影,注意到他后颈有块淡褐色的痣,藏在发尾下若隐若现。 雨声突然变大,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,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。 抽屉深处的褪黑素瓶身硌着大腿,他数着吊扇转动的圈数,直到傅承洲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。 捡起地上的三明治,江逾朝扔进垃圾桶。塑料垃圾袋里还有半瓶没喝完的咖啡,是昨天傅承洲随手递给他的,说“喝这个提神”。 现在咖啡早没了温度,像这人眼里的光,永远隔着层冰似的。 他摸出抽屉里的薄荷糖,只剩最后一颗,糖纸在指尖发出窸窣的响。 电脑屏幕突然跳出周明远的消息:【还在b 呢?傅冰山没又为难你吧?】 江逾朝看着对话框里跳动的光标,想起下午全系大会上,傅承洲当着所有人的面说“学术不需要自我感动式的努力”。 那时他就站在讲台下,手里攥着连夜整理的文献综述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 现在指尖还隐隐作痛,像刻进皮肉里的讽刺。 【没事,快弄完了。】他删掉“傅冰山”三个字,打下这句。 窗外的雷声响起来,震得玻璃嗡嗡发抖。 江逾朝转头看向傅承洲的办公室,门缝里透出冷白的光,隐约能看见那人正低头翻着文献,手指在纸页上滑动,像在弹钢琴——他曾在学校琴房见过傅承洲弹琴,指尖在琴键上翻飞,神情专注得像在解一道复杂的公式。 低血糖的眩晕感再次袭来,江逾朝扶着桌子慢慢坐下。 抽屉最深处有本笔记本,首页用铅笔写着“傅承洲”三个字,后面跟着无数个日期,每个日期下都记着关于这个人的琐碎细节:白衬衫第三颗纽扣总松着、喜欢用红笔批注、后颈有颗痣……这些字被橡皮擦反复擦过,纸页起了毛边,像他藏在心底的暗恋,小心翼翼又千疮百孔。 走廊传来脚步声,江逾朝慌忙合上抽屉。 傅承洲抱着文献经过实验室门口,忽然停住脚步,隔着玻璃看了他一眼。 四目相对的瞬间,江逾朝感觉心跳漏了半拍,而那人只是微微颔首,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。 雨声渐小,远处传来第一声鸟鸣。 江逾朝看着电脑上终于跑完的模型,眼眶发酸。 他摸出手机,相册里还存着傅承洲在学术会议上的照片,那人站在台上,身后是满墙的公式,阳光从侧面照过来,把他的轮廓镀上层金边。 那时他想,这就是他的星星啊,虽然遥远,却照亮了他整个世界。 现在星星还是星星,只是从来没照见过他。 江逾朝关掉电脑,收拾好东西走出实验室。 路过傅承洲办公室时,门虚掩着,他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咳嗽声。 脚步不受控制地停下,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,最终还是转身离开。 暴雨后的凌晨带着刺骨的凉,他裹紧外套,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慢慢走着,身后的实验室亮起一盏灯,像颗微弱的星,却照不亮他脚下的路。 这晚的梦里,他又回到了那个琴房。 傅承洲穿着白衬衫坐在钢琴前,指尖落下时却弹出他写了整夜的公式,每个音符都变成跳动的数据,在琴键上流淌成河。 他想靠近,却怎么也走不到那人身边,直到梦醒时,枕头已被冷汗浸透,窗外的阳光正斜斜照在床头的保温杯上,杯身上印着“明城大学数学系”的字样,是傅承洲去年随手送给他的。 手机在枕边震动,是周明远发来的消息:【上午有傅冰山的课,来占座啊?】 江逾朝盯着屏幕,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很久,最终打下:【不去了,我想换个教室听听计算机系的课。】 发送完毕,他起身走向衣柜,拿出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。 镜中的人眼底青黑,却难得有了些清明——就像暴雨后的天空,虽然阴云未散,却终于透出了点光。 这是新的一天,而有些东西,该放下了。 第2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2) “叮——” 国际顶刊的接收邮件提示音在寂静的办公室响起时,江逾朝正在帮傅承洲整理最新的实验数据。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他手背上,像撒了把碎金,却暖不了他指尖的凉。 “傅教授,您的论文被接收了。”他将打印好的邮件递过去,手指不小心碰到对方的钢笔——那是支昂贵的万宝龙,笔帽上刻着傅承洲的英文名缩写,曾在某个深夜,他用这支笔帮这人修改过二十三次公式推导。 傅承洲接过纸张,扫了眼标题,淡声道:“通知课题组晚上聚餐,地点让林夏选。” 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你也参加。” 江逾朝愣了愣。 这是他成为助理以来,第一次被邀请参加课题组聚餐。 以往傅承洲总说“聚餐是无意义的社交”,他便自觉留在实验室整理资料。 此刻看着这人的侧脸,他忽然想起上周熬夜帮傅承洲核对文献综述时,对方说“这次数据整理得不错”,这是半年来他得到的唯一一句肯定。 傍晚的餐厅里,水晶吊灯将众人的脸照得发亮。江逾朝坐在角落,看着中央位置的傅承洲。 那人穿着深灰西装,袖口挽起,正和林夏说着什么。 林夏笑得眉眼弯弯,手里晃着酒杯,耳垂上的钻石耳钉折射出冷光,像极了她看自己时的眼神。 “来,大家敬傅教授和林夏博士!”不知谁起的头,众人纷纷举杯。 江逾朝这才注意到桌上摆放的论文复印件,署名栏里“傅承洲、林夏”的名字用宋体三号字印着,清晰得刺眼。 “谢谢大家,”傅承洲举杯,目光扫过角落的江逾朝,“这次林夏的数据处理功不可没。” 玻璃杯相碰的声音里,江逾朝听见自己心跳如鼓。 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,他抱着二十七个g的数据在实验室熬了通宵,用三种编程算法验证出最精准的模型。 此刻那些代码还躺在他的硬盘里,而论文里的文献综述部分,每一个脚注都是他对着图书馆的古籍逐字核对的。 “逾朝,怎么不吃?”周明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,对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,“那篇综述是你做的吧?我看见林夏昨天还在抄你的笔记。” 叉子戳进牛排,红色的酱汁洇开,像他此刻的心情。 江逾朝勉强笑了笑:“有点累。” 他想起今早路过傅承洲办公室时,曾看见林夏从里面出来,手里抱着他整理的文献夹,当时那人说“林夏对数据敏感,你多带带她”,原来所谓的“带带”,是把他的劳动成果直接送给别人。 “江学长,”林夏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,端着酒杯笑得温婉,“多亏你平时帮我整理资料,不然我哪能这么快上手。” 她故意将“整理资料”四个字咬得极重,周围几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。 江逾朝攥紧酒杯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:“林博士客气了,这是我的本职工作。” 傅承洲坐在对面,闻言抬了抬眼:“本职工作就该做好。” 他顿了顿,转向林夏,“你的高斯混合模型推导很精彩,下次组会可以分享一下。” 餐厅的空调开得很低,江逾朝却觉得浑身发烫。 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,傅承洲发烧到39度,是他守在实验室熬了整夜,用湿毛巾给他擦额角,听这人在半昏迷中呢喃着公式。 那时他以为,自己至少是特别的,现在才明白,在傅承洲眼里,他不过是个随手可替的工具。 “我突然想起还有数据没核对。”江逾朝放下餐具,起身时碰倒了酒杯,红酒在白色桌布上洇出难看的污渍。 傅承洲皱眉看着他,他却不敢再停留,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餐厅。 暴雨又下起来了。 江逾朝站在餐厅门口,摸出手机想叫车,却看见傅承洲办公室的灯还亮着。 鬼使神差地,他穿过草坪,躲在灌木丛后,听见里面传来沈薇的声音:“承洲,你不该把江逾朝的功劳算在林夏头上,他对你……” “学术不需要论资排辈。”傅承洲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况且,他的思路太保守,不足以支撑这个模型。林夏的创新点才是关键。” “可他每天加班到凌晨——” “那是他效率低。”傅承洲打断,“沈薇,你知道我最讨厌感情用事。学术容不得半点心软。” 江逾朝背靠在树上,任雨水顺着下巴往下淌。 远处的路灯在雨幕中晕成模糊的光斑,像极了傅承洲讲课时头顶的聚光灯。 那时他总坐在第一排,以为靠近光就能被照亮,现在才明白,光从来不会注意到影子的存在。 手机在兜里震动,周明远发来消息:【冰山果然是冰山,逾朝,你还要在他身上浪费多少时间?】 雨越下越大,江逾朝摸出抽屉里的褪黑素,却发现瓶子已经空了。 他想起上一次失眠,是听着傅承洲的公开课录音睡着的,那人的声音穿过电流,轻轻说“接下来我们讲贝叶斯定理”,像哄孩子的睡前故事。 现在贝叶斯定理还在他的笔记本里,而讲故事的人,早已忘了他这个听众。 他转身走进雨里,任由雨水浸透衣衫。 路过垃圾桶时,他摸出怀里的论文复印件,慢慢撕碎。 白色的纸片混着雨水贴在地上,像他破碎的心意,被来往的脚步踩进泥里。 这晚的梦里,他又回到了实验室。 傅承洲站在讲台上,身后的黑板写满公式,却在他靠近时突然变成林夏的名字。 他想擦掉那些字,却发现自己的手透明如纸,无论如何努力,都触碰不到任何东西。 梦醒时,枕头湿了一片。 江逾朝摸出手机,屏幕上有三条未读消息,全是傅承洲发来的: 【聚餐结束,把第三版数据放在我桌上。】 【江逾朝,听到请回复。】 【算了,明天早上九点前交给我。】 他盯着屏幕,慢慢打字:【傅教授,以后我的工作会按时完成,但聚餐之类的活动,我就不参加了。】 发送完毕,他删掉对话框,将手机扔进抽屉最深处。 窗外的天已经亮了,雨停了,可他的世界,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暗。 这一天,江逾朝第一次没去听傅承洲的课。 他坐在计算机系的教室里,看着讲台上的教授演示人工智能模型,忽然发现这里的阳光比数学系明亮得多。 邻座的同学递来笔记,他抬头致谢,忽然意识到,原来离开那个冰冷的世界,他也能被温暖照亮。 而此时的傅承洲,正对着桌上的空文件夹皱眉。 他习惯性地喊“江逾朝”,却只换来空荡荡的办公室回音。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,他摸出抽屉里的备用钢笔,却发现笔尖上还沾着一点墨渍——那是江逾朝上周帮他换墨水时留下的。 有些东西,在失去之前,总是难以察觉的。 就像他从来不知道,那个总在深夜帮他整理资料的身影,早已刻进了他的生活,成为他习以为常的光。 只是此刻,这束光,终于灭了。 第3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3) 江逾朝站在傅承洲办公室门口,手里的论文被攥出褶皱。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走廊地板上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,像极了他此刻忐忑的心情。 昨夜他又熬夜到凌晨,将论文里的每个公式都检查了三遍,甚至用三种不同的编程算法验证了模型的可行性。 “进来。”傅承洲的声音从里面传来,带着惯有的清冷。 办公桌上的台历显示今天是9月18日,距他上次熬夜整理文献正好过去一周。 傅承洲坐在转椅上,白衬衫第二颗纽扣依然松着,露出一小片锁骨,钢笔在指间转得飞快——那是江逾朝送的生日礼物,当时这人只是淡淡说了句“以后别买这些没用的”。 “傅教授,”江逾朝将论文放在桌上,喉咙发紧,“这是我独立完成的模型,想请您……” “全域积分假设?”傅承洲只扫了眼摘要,钢笔尖在纸上敲出轻响,“现实中根本无法验证,江逾朝,你跟着我做了半年助理,该明白科研需要的是严谨,不是天马行空。” 论文被推回时,江逾朝指尖触到傅承洲的指节,凉得像实验室的不锈钢桌面。 他想起上周暴雨夜,这人冒雨来拿数据时,袖口也沾着这样的凉意,那时他还天真地以为,自己在这人心里多少有些特别。 “可是这个模型在人工智能领域有潜在应用……” “那是计算机系的事。”傅承洲翻开新的文献,声音里带着不耐,“如果你想继续当我的助理,就把精力放在正经事上。” “正经事”三个字像根细针扎进心脏。 江逾朝想起无数个熬夜的夜晚,自己对着电脑推导公式,而傅承洲总是在办公室里煮咖啡,有时会递来一杯,却从不问他吃没吃饭。 此刻这人的侧脸被阳光切出冷硬的轮廓,像座永远无法靠近的冰山。 走出办公室时,江逾朝撞上周明远。 对方看了眼他手里的论文,叹了口气:“又被冰山训了?我说逾朝,你何必呢?他连你每天帮他整理的文献用了三种颜色的标签都不知道。” 走廊的窗户外,法国梧桐的影子在地面摇晃。 江逾朝想起自己第一次帮傅承洲整理资料时,特意用蓝色标签标重点,绿色标疑问,黄色标参考文献。 后来这人说“标签颜色太多影响阅读”,他便换成了统一的白色——现在想想,或许从一开始,他的努力在这人眼里就只是“多余”。 “周明远,”他忽然停下脚步,“你说,我真的不适合科研吗?” 对方愣了愣,伸手拍了拍他肩膀:“别听他胡说。你独立完成的那个模型,我看过代码,比林夏那个所谓的‘创新点’强多了。傅承洲就是块冷石头,你就算把心掏出来给他,他也只会说‘这不符合热力学定律’。” 远处传来下课铃声,学生们的笑声穿过走廊。 江逾朝摸出兜里的薄荷糖,却发现只剩半颗。 他想起昨晚听傅承洲公开课录音时,那人在讲台上说“科研需要绝对理性”,那时他还觉得这话充满魅力,现在却只觉得讽刺。 “或许我该转系。”他轻声说,看着傅承洲办公室的窗户,那里的灯光又亮了起来,“计算机系最近在招跨专业的研究生,我想试试。” 周明远挑眉:“早就该这样。你知道吗?隔壁实验室的学长说,他们组正在做人工智能与数学建模的交叉研究,正缺你这样的人才。” 江逾朝笑了笑,心里却像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。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傅承洲时,那人站在讲台上推导黎曼猜想,阳光穿过他的睫毛,在黑板上投下细碎的影。 那时他觉得,能靠近这样的人,哪怕只是影子,也是好的。 现在才明白,影子永远成不了光。 回到实验室,江逾朝打开电脑,调出那个被傅承洲否定的模型。 屏幕上的代码像密密麻麻的星子,曾照亮过他无数个深夜。 他右键点击“保存”,将文件命名为“冰山”——不是傅承洲,而是他早已冷却的、可笑的暗恋。 窗外的天渐渐暗了,傅承洲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。 江逾朝摸出抽屉里的转系申请表,笔尖悬在“原专业”一栏上方,迟迟未落。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,他慌忙将申请表塞进抽屉,抬头看见傅承洲抱着一叠文献路过,那人甚至没看他一眼,脚步匆匆,像急着去赴一场重要的约。 或许,真的该放下了。 江逾朝拿起手机,给周明远发消息:【帮我查一下计算机系的招生简章吧。】 发送完毕,他看着傅承洲办公室的方向,轻声说:“傅教授,再见了。” 这一晚,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听傅承洲的公开课录音。 而是打开计算机系的公开课,讲师正在讲人工智能模型,声音温和而充满热情。 江逾朝听着听着,忽然发现,这里的星空,其实也很亮。 而傅承洲,此刻正对着办公桌上的论文皱眉。 他习惯性地在空白处写“找江逾朝核对”,写完才想起那人已经不再是他的助理。 窗外的月光洒在论文上,他忽然注意到,江逾朝的论文摘要旁,用铅笔写着小小的“傅”字,像朵即将凋零的花。 有些东西,在失去之后,才显得珍贵。 只是此刻的傅承洲,还不懂这个道理。 他放下钢笔,揉了揉眉心,继续批改作业,却没发现,自己的笔尖,在纸上洇出了一小团墨渍,像滴落在雪地上的血,触目惊心。 第4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4) 暴雨敲打着实验室的玻璃窗,江逾朝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时钟,指针指向凌晨两点十七分。 办公桌上的辞呈和转系申请表被台灯照得发白,钢笔尖在“申请人”一栏洇开小团墨渍,像他此刻混沌的心情。 他摸出抽屉里的工作记录本,最后一页还停留在上周帮傅承洲整理的文献批注。 蓝色笔迹写着“傅教授提到的黎曼面应用可能需结合拓扑学”,旁边画着小问号——这些他曾视为珍宝的笔记,现在看来不过是徒劳的自我感动。 “学术不需要温情。”傅承洲的话在耳边响起。 江逾朝苦笑,将本子塞进抽屉最深处,压在那叠被退回的论文底下。 窗外的闪电照亮实验室,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,自己也是在这样的雨夜,熬夜帮傅承洲修改论文,那人却在天亮时说“数据不够精准”,转手将功劳给了林夏。 钢笔重重落在纸上,签下名字的瞬间,江逾朝感到某种东西正在体内碎裂。 他将两份文件整齐放在傅承洲的办公桌上,指尖划过那人常坐的转椅,椅背上还残留着蓝月亮洗衣液的味道——原来他连这人的生活习惯都记得清楚,却从未被这人看进眼里。 第二天清晨,傅承洲看着办公桌上的文件,眉峰紧紧皱起。 钢笔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,他拨通江逾朝的电话,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冷硬:“江逾朝,什么意思?”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,传来异常平静的声音:“傅教授,我觉得自己确实不适合做您的助理,转去计算机系或许更合适。” 傅承洲的手指狠狠敲在桌面上:“胡闹。你的手续我不会批,下周一来办公室找我。” 他不等对方回答就挂断电话,目光落在辞呈上,忽然注意到江逾朝的签名比平时潦草许多,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尾音,像一声叹息。 周一下午,傅承洲在办公室等到深夜,窗外的月亮从弯钩变成圆盘,始终没等到那个清瘦的身影。 手机屏幕亮起,是江逾朝发来的消息:“傅教授,以后我的事,劳您别再费心了。” 他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,忽然想起上周在走廊遇见江逾朝时,对方眼底的青黑和疏离的眼神。 那时他忙着去开学术会议,只匆匆说了句“别耽误工作”,却没注意到这人眼里的光正在熄灭。 凌晨的办公室寂静得可怕,傅承洲起身倒水,却碰倒了桌上的保温杯。 那是江逾朝送的生日礼物,杯身上印着“明城大学数学系”,他曾嫌土气,却一直用到现在。 杯子滚落在地,发出清脆的响声,惊飞了窗外的夜鸟。 他弯腰捡起杯子,发现杯底贴着张小纸条,褪色的字迹写着:“傅教授,熬夜伤胃,记得喝水。” 字迹边缘有些模糊,像是被水渍晕染过。 傅承洲忽然想起,这人总是在他加班时默默放上一杯温水,自己却靠咖啡撑到天亮。 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停了,月光透过百叶窗织出银色的网,将办公桌上的辞呈切成碎片。 傅承洲坐在转椅上,盯着天花板上的吊扇发呆,直到晨光爬上桌面,才惊觉自己竟一夜未眠。 走廊传来学生的笑声,他起身整理领带,却发现袖口少了颗纽扣——那是上周江逾朝帮他缝的,当时这人说“傅教授,你的袖口开线了”,他却嫌麻烦让对方“别管这些闲事”。 推开办公室的门,傅承洲下意识看向实验室方向,却只看见空荡荡的座位。 那里曾放着江逾朝的薄荷糖罐,现在只剩下一盆枯死的多肉,叶片蜷缩着,像这人最后看他时的眼神。 这一天的课上,傅承洲三次喊出“江逾朝”的名字,每次都换来满堂寂静。 学生们面面相觑,他才惊觉那个总是默默递资料的身影,真的不会再出现了。 深夜,傅承洲再次翻开江逾朝的工作记录本,扉页上用铅笔写着“傅承洲”三个字,后面跟着无数个日期。 他随意翻开一页,看见自己看不懂的彩色标注,忽然想起这人曾说“用不同颜色标重点,傅教授看的时候会清楚些”。 钢笔从指间滑落,在纸上洇出墨团。 傅承洲终于意识到,那个被他贬为“平庸”的学生,曾用怎样的热忱对待他的每一个课题,而他又用怎样的冷漠回馈这份心意。 手机在此时震动,是林夏发来的消息:“傅教授,今晚的组会……” 他烦躁地关掉屏幕,起身走向琴房。 推开房门的瞬间,他忽然想起江逾朝曾说过“听傅教授的公开课录音能助眠”,鬼使神差地,他坐在钢琴前,按下第一个琴键。 不成调的音符在琴房里回荡,傅承洲却怎么也弹不出记忆中的旋律。 他想起江逾朝熬夜时的打字声,想起这人递资料时指尖的温度,想起暴雨夜那人差点摔倒时,自己下意识想扶却又缩回的手。 原来有些东西,在失去之后,才知道珍贵。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,傅承洲趴在琴键上,听见自己心跳如鼓。 他第一次意识到,那个总是默默站在阴影里的学生,早已成为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光,而他,亲手掐灭了这束光。 琴房的钟敲了十二下,傅承洲摸出手机,给江逾朝发了条消息:“对不起,是我错了。” 发送键悬在屏幕上,他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。 最终,这条消息躺在草稿箱里,像他从未说出口的心意,永远失去了发送的机会。 这一晚,傅承洲第一次在没有江逾朝的实验室里过夜。 他枕着那人的工作记录本,闻着残留的薄荷糖味道,终于明白什么叫“失去后的空虚”。 而远处的计算机系大楼里,江逾朝正对着新的代码露出微笑,屏幕的冷光映亮他的眼睛,那里有新的星辰在闪烁。 第5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5) 江逾朝离开后的第一周,傅承洲在课题组会议上第三次喊出“江逾朝”的名字。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,新助理小张怯生生地举起手:“傅教授,江学长已经转系了……” 话未说完,就被傅承洲冷硬的眼神逼得低下了头。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,傅承洲盯着投影仪上的数据流,忽然发现那些跳动的数字模糊成一片,像极了江逾朝熬夜时眼底的青黑。 “散会。”他猛地关掉投影仪,起身时撞翻了桌上的保温杯。 杯子滚到墙角,露出底部的小纸条——“傅教授,熬夜伤胃,记得喝水”。 那是江逾朝的字迹,他曾无数次看见这人将温热的杯子放在他桌角,现在却只能对着空座位发呆。 实验室里,小张又算错了数据。“高斯分布和泊松分布都能搞混?” 傅承洲皱眉看着报表,“这个模型的边界条件需要用拉格朗日乘数法优化,你之前没学过?” 小张委屈地抿唇:“江学长以前都是用三种方法验证的,我……” “够了。”傅承洲打断他,转身走向办公室。 路过江逾朝的座位时,他下意识放慢脚步——那里还摆着一盆多肉,叶片已经彻底枯萎,像这人最后看他时的眼神。 抽屉深处露出半截笔记本,他鬼使神差地抽出,发现是江逾朝的工作记录。 第一页写着“傅教授的黎曼面应用课题”,旁边用蓝色笔标注着“可能需结合拓扑学”。 傅承洲记得,他当时嫌这人多事,让对方“专注分内工作”。 现在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批注,忽然想起每次熬夜时,身后总有规律的键盘声,像某种安心的背景音。 深夜的办公室,傅承洲对着空白的草稿纸发呆。 从前江逾朝在时,他的办公桌上永远整齐有序,文献按日期分类,铅笔削得尖尖的,连咖啡杯都摆成45度角。 现在笔筒歪在一边,资料堆得杂乱,他伸手去拿钢笔,却碰倒了装薄荷糖的罐子——那是江逾朝常吃的牌子,说是能提神。 糖纸在指间发出窸窣的响,傅承洲忽然想起某个暴雨夜,江逾朝差点摔倒时,他本能地想伸手去扶,却在触到对方肩膀前猛地缩回。 那时他觉得学生就该专注学术,不该有多余的情感,现在才明白,有些东西在他眼里是“多余”,在别人心里却是全部。 凌晨三点,傅承洲又一次从床上醒来。从前他沾床就睡,现在却对着天花板数羊。 脑海里不断浮现江逾朝抱着文件夹的样子,轻声说“傅教授,这是您要的第二版数据”。 他烦躁地起身,走进琴房,按下琴键却弹不出完整的旋律,满脑子都是那人在实验室里敲代码的模样。 “叮——”手机收到新邮件,是林夏发来的论文初稿。 傅承洲点开附件,却在参考文献里发现格式错误——这是江逾朝从前绝不会放过的细节。 他抓起电话想打给那人,号码按到一半才想起,那个永远秒接他电话的人,已经很久没再回他消息了。 窗外下起了小雨,傅承洲走到实验室,打开江逾朝的电脑。 屏幕保护程序是一片星空,鼠标垫上印着“明城大学计算机系”。 他鬼使神差地翻开抽屉,发现里面有个笔记本,扉页写着“傅承洲”三个字,后面跟着无数个日期。 2023年3月15日:傅教授今天穿了深灰西装,袖口开线了,明天带针线来帮他缝。 2023年5月20日:傅教授的咖啡杯裂了道缝,偷偷买了新的放在他桌上,他好像没发现。 傅承洲握着本子的手微微发抖,这些日期,都是他从未注意过的时光。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角落,有人用这样笨拙的方式,默默表达着心意。 而他,连一个微笑都没给过。 天亮时,傅承洲坐在江逾朝的座位上,看着窗外的晨光。 他第一次注意到,这里的阳光比他的办公室明亮许多,能清楚地看见远处的梧桐树。 抽屉深处露出一角蓝色信封,他犹豫着抽出,发现是封未寄出的情书,落款是“永远不敢说出口的江逾朝”。 字迹被水渍晕染过,傅承洲读着读着,喉咙一阵发紧。 原来那些熬夜的时光,那些被他忽视的关心,都是这个人藏在心底的爱意。 而他,曾把这颗真心踩在脚下,还嫌它不够“严谨”。 手机在此时震动,是陈主任发来的消息:“小傅,听说江逾朝转系了?他的天赋很可贵,你该多关心学生的心理状态。” 傅承洲看着消息,忽然想起沈薇说过的话:“别把学生当工具。”那时他嗤之以鼻,现在却觉得字字锥心。 他站起身,将那盆枯死的多肉小心放进垃圾桶,转身走向计算机系大楼。 路过公告栏时,看见江逾朝的照片贴在“优秀新生”展示区,那人穿着蓝色衬衫,笑得明亮而温暖,像他从未见过的模样。 傅承洲摸出手机,给江逾朝发了条消息:“你的多肉,我帮你扔了。” 发送完毕,他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多突兀。 正当他想撤回时,看见对方的输入框跳动了几下,最终回复:“谢谢,以后不必了。” 握着手机的手慢慢收紧,傅承洲忽然想起江逾朝离开前,办公桌上那封辞呈的最后一笔,像一声长长的叹息。 他曾以为失去的只是个助理,现在才明白,他失去的,是唯一一个把他当作星星的人。 这一晚,傅承洲第一次在实验室过夜。 他枕着江逾朝的工作记录本,闻着残留的薄荷糖味,终于读懂了那些彩色批注里的心意。 原来在他追求学术巅峰的路上,有人曾用整个青春,为他点亮过一盏灯。 而现在,这盏灯灭了,他才知道黑暗有多冷。 第6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6) 傅承洲站在储物柜前,看着里面整齐摆放的工作记录,忽然发现最底层有个布满划痕的笔记本。 他记得江逾朝总是抱着这个本子跑来跑去,边角磨得发毛,却宝贝得要命。 翻开第一页,“傅教授的黎曼面应用课题”几个字跃入眼帘,旁边用蓝色笔写着:“可能需结合拓扑学,但傅教授说专注分内工作,下次再提。” 傅承洲手指顿住,想起那天他嫌江逾朝多事,语气里满是不耐。 现在看着这行字,却觉得字字戳心。 第二页是数据修正记录,用三种颜色标注:红色是原始数据,蓝色是修正值,绿色是验证过程。 页脚画着小公式推导图,旁边写着:“傅教授提到的边界条件,用拉格朗日乘数法优化或许可行,明天开会试试。” 傅承洲记得那次会议,他因为思路卡壳发了脾气,却不知道江逾朝早已帮他找到了方向。 越翻越心惊,傅承洲发现几乎每一页都有类似的批注。 在他卡壳三个月的模型旁边,江逾朝用铅笔写着:“第三组数据存在幸存者偏差,试过五种方法验证,傅教授可能没注意到。” 字迹旁边有反复涂抹的痕迹,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才写下。 “啪”的一声,笔记本掉在地上,傅承洲蹲下身,发现背面贴着张泛黄的电影票根。 日期是去年情人节,正是他让江逾朝熬夜整理数据的那晚。 票根上写着小小的“想和傅教授一起看”,墨迹被水晕开,像朵枯萎的花。 “傅教授,这是您要的第二版数据。”江逾朝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,傅承洲猛地抬头,眼前却只有空荡荡的实验室。 他想起那些深夜,这人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,键盘声像某种安心的节拍,而他只顾着赶论文,连句“谢谢”都没说过。 走廊传来脚步声,林夏抱着文件夹走进来:“傅教授,这是新整理的文献。” 她的声音打断了傅承洲的思绪。 看着眼前工整的文件,他却想起江逾朝整理资料时,会在每份文献上贴便签,写着“傅教授可能需要”,而他总是随手扔掉。 “以后这些事你自己做。”傅承洲接过文件,语气不自觉地冷下来。 林夏愣了愣,尴尬地退出去。 傅承洲看着她的背影,忽然觉得她的工整文件里少了点什么——那种带着温度的、笨拙的关心。 再次翻开笔记本,傅承洲看到夹在中间的一张便利贴:“傅教授胃不好,别总喝冷咖啡。” 字迹被咖啡渍染黄,他想起自己无数次把这人递来的热咖啡推走,说“别管闲事”。 现在看着这张纸,却觉得掌心发烫。 窗外的阳光斜照进来,在笔记本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。 傅承洲忽然注意到,江逾朝的每一笔批注都写得极轻,像是生怕打扰到谁。 那些被他视为“多余”的文字,现在却成了最珍贵的宝藏。 “江逾朝……”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,喉咙一阵发紧。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角落,这人用整个青春在做一场无人知晓的暗恋,而他却把这份心意踩在脚下,还嫌它不够“严谨”。 笔记本最后一页掉出张照片,是江逾朝在实验室的自拍。 这人穿着洗旧的白衬衫,眼睛亮得像星星,身后的黑板上写满公式。 傅承洲记得那天他在讲台上讲课,转身时看见江逾朝仰头看他的样子,却只当是学生对老师的崇拜。 现在才明白,那是爱情的目光。 走廊尽头传来计算机系学生的笑声,傅承洲起身走向窗边,看见江逾朝抱着书本经过,身边跟着周明远。 那人穿着蓝色衬衫,笑得明亮而温暖,像他从未见过的模样。 他想起便利贴上的咖啡渍,想起暴雨夜那人差点摔倒时的眼神,终于承认——他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人。 夜幕降临时,傅承洲还坐在实验室里,笔记本摊开在面前。 他拿起钢笔,在空白处写下:“对不起,我现在才看懂。” 笔尖停顿片刻,又加了句:“你的星星,其实也在看你。” 窗外的月光洒在纸上,把字迹照得发亮。 傅承洲摸着笔记本上的划痕,忽然想起江逾朝曾说过“听傅教授的公开课录音能助眠”。 他拿出手机,找到自己的公开课录音,却在播放键上犹豫了很久。 最终,他按下播放键,熟悉的声音响起:“今天我们讲黎曼猜想……” 听着听着,傅承洲忽然发现,录音里有轻微的键盘声,像某种隐秘的陪伴。 原来在那些他以为只有自己的深夜里,还有一个人在默默陪伴着他。 这一晚,傅承洲第一次听完了自己的公开课录音。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,他看着窗外的星空,轻声说:“逾朝,我错了。” 声音消散在夜色里,却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。 第7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7) 图书馆的中央空调嗡嗡作响,江逾朝缩了缩脖子,将围巾往脖子里紧了紧。 计算机系的教材很重,他抱着书穿过借阅区,在靠窗的老位置坐下——这里能看见数学系大楼的尖顶,从前他每天抱着资料往返时,总忍不住往傅承洲办公室的方向望。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织出条纹,他摸出u盘插进电脑,屏幕亮起时,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的深夜,傅承洲穿着雨衣走进实验室,头发滴着水问“林夏说你这里有第三版数据”。 那时他慌忙起身,低血糖导致眼前发黑,而傅承洲只是皱眉躲开,连句“小心”都没说。 键盘敲击声里,江逾朝摇了摇头,将回忆甩出去。 屏幕上的代码在阳光下泛着蓝光,他专注地调试着模型,直到咖啡杯被轻轻放下的声音打断思绪。 “你……胃不好,别喝冰的。” 熟悉的声音让江逾朝指尖一顿。 傅承洲站在桌前,手里的咖啡还冒着热气,深色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,露出一小片锁骨——那是他曾偷偷看过的位置,现在却只觉得刺眼。 江逾朝抬头,目光平静如死水:“谢谢傅教授,但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。” 他推回咖啡杯,指尖触到杯壁时,看见傅承洲的手迅速缩回,像是被烫到。 傅承洲的喉结动了动,想说什么,却看见江逾朝已经低头继续敲代码。 阳光落在这人的睫毛上,投下细碎的影,像极了他办公室里那盆枯死的多肉——他今早刚扔进垃圾桶,却在看见新助理打翻咖啡时,下意识想说“找江逾朝清理”。 “你的代码……”傅承洲开口,又顿住。 他其实看不懂计算机系的模型,只是想找个借口停留。 江逾朝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,发出规律的声响,他忽然想起从前熬夜时,总嫌这声音打扰思路,现在却觉得比钢琴声更让人心安。 江逾朝没理他,继续盯着屏幕。 屏幕右下角弹出周明远的消息:【傅冰山又在你身后晃悠了?】 他顿了顿,回复:【图书馆是公共场所。】 指尖在键盘上敲出这句话时,他忽然想起傅承洲办公桌上永远摆成45度角的钢笔,现在大概被新助理弄得乱七八糟了吧。 “那个……”傅承洲又开口,却被江逾朝突然站起的动作打断。 后者抱起书本,连咖啡杯都没多看一眼,从他身边走过时,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薄荷味——和他抽屉里的薄荷糖一个味道。 傅承洲转身,看见江逾朝在借阅区停留,指尖划过书架上的《人工智能数学基础》。 他鬼使神差地跟过去,看着这人抽出一本书,书脊上贴着“江逾朝 2023年3月借阅”的标签。 “逾朝……”他轻声唤出这个名字,看见江逾朝的肩膀明显僵住。 这是他第一次在非工作场合叫他的名字,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,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。 江逾朝没回头,合上书放回书架,转身时故意错开半步,与他保持距离。 傅承洲看见他手腕上的红痕——那是上次搬资料时被纸箱划的,他当时连创可贴都没给,现在却觉得刺眼得要命。 “傅教授,”江逾朝的声音冷静得可怕,“如果没别的事,我还要去实验室。” 傅承洲张了张嘴,最终只挤出一句:“路上小心。” 看着江逾朝离开的背影,他忽然想起工作记录本里的便签:“傅教授胃不好,别总喝冷咖啡。” 那时他把这人的关心当作负担,现在却求而不得。 图书馆外的风卷起落叶,傅承洲站在台阶上,看着江逾朝走向计算机系大楼。 那人的围巾是去年冬天买的,他曾笑这人审美老气,现在却觉得那抹浅灰色无比顺眼。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林夏发来的消息:【傅教授,新论文的数据整理好了。】 他盯着屏幕,忽然想起江逾朝整理数据时,会用不同颜色标注重点,红色是易错点,蓝色是优化建议。 而林夏的文件,永远只有单调的黑色。 转身走进图书馆,傅承洲在江逾朝刚才的座位坐下。 咖啡杯还在,杯壁上有淡淡的指纹。 他伸手触碰,忽然想起这人递资料时,指尖总是带着温软的温度。 桌面右下角有块淡淡的咖啡渍,像是某人不小心打翻杯子后匆忙擦拭的痕迹——原来他早已在这人的生活里留下这么多印记,却一直视而不见。 阳光渐渐西斜,傅承洲摸出笔记本,在空白页写下:“咖啡杯推回时,他的指尖比我的凉。” 写完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,自嘲地笑了笑,却没舍得划掉。 离开图书馆时,他看见江逾朝的背影消失在计算机系大楼门口。 那里的走廊总飘着咖啡香,比数学系的冰冷多了些烟火气。 他忽然很想知道,这人在新的环境里,会不会偶尔想起他办公室的薄荷糖。 这一晚,傅承洲又失眠了。 他躺在床上,耳边响起图书馆里的键盘声,竟比任何安眠药都有效。 迷迷糊糊间,他梦见江逾朝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,阳光落在他发梢,而他终于敢伸手触碰,像触碰一个迟到的春天。 第8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8) 暴雨敲打着琴房的玻璃,江逾朝盯着琴键上自己颤抖的手指,怎么也弹不出连贯的旋律。 钢琴盖内侧还贴着去年校庆的节目单,他记得傅承洲当时作为嘉宾演奏《月光奏鸣曲》,自己躲在后台偷偷看,手心全是汗。 “啪”的一声,琴键发出刺耳的杂音。 江逾朝猛地起身,却在转身时看见傅承洲站在门口,雨水从他深色衬衫上滴落,在地面汇成小水洼。 这人总是这样,像座移动的冰山,哪怕被暴雨淋湿,眼神还是那么冷静——除了此刻,那双眼睛里有他看不懂的情绪。 “逾朝……”傅承洲开口,声音盖不过雨声。 江逾朝别过脸,却在看见他袖口的纽扣时愣住——那是他缝的第二颗纽扣,当时傅承洲说“缝这么慢,不如买新的”,现在却还穿着这件衬衫。 傅承洲走进来,琴房里忽然充满他身上的味道——蓝月亮洗衣液,和他实验室的毛巾一个味。 江逾朝后退半步,后腰抵在钢琴上,看见傅承洲的手抬起来,又猛地缩回,像是怕吓到他。 “我……”傅承洲看着他,喉结动了动,“你说过,听我的公开课录音能助眠。” 他顿了顿,伸手按下琴键,弹出一个清亮的音符,“现在换我弹给你听。” 江逾朝想走,却被傅承洲按住肩膀。 那人的手掌隔着衬衫传来温度,像团小火,烧得他肩膀发烫。 傅承洲的手指在琴键上翻飞,弹的却是不成调的片段,时而急促,时而停顿,像是把无数句话拆成音符,又怕他听不懂。 “这首曲子……”傅承洲开口,声音比雨声还轻,“叫《悔意》。” 他转头看他,睫毛上还挂着水珠,“逾朝,我后悔了。” 钢琴声突然变得连贯,是《致爱丽丝》的片段,却又掺杂着即兴的变调,像某人混乱的心跳。 江逾朝想起无数个熬夜的夜晚,自己对着电脑听傅承洲的公开课,把他的声音调成0.8倍速,假装那人在身边讲解。 现在这人就在眼前,却在弹一首为他写的曲子。 曲终时,傅承洲的手悬在琴键上方,迟迟没放下。 江逾朝看见他指尖在发抖,突然想起这人批改作业时的样子,钢笔握得极稳,批注永远工整得像印刷体。 原来他也会手抖,在自己面前。 “逾朝,”傅承洲转头看他,眼睛通红,“我以前……” 话未说完,就被江逾朝打断。 “傅教授,”江逾朝推开他的手,却在起身时被自己的鞋带绊倒,踉跄着撞进那人怀里。 傅承洲立刻伸手扶住他,手掌按在他后腰上,隔着薄薄的衬衫,能感觉到对方指尖的颤抖。 两人都僵住了。 雨声突然变大,盖过了彼此的呼吸声。 江逾朝想推开他,却看见傅承洲喉结滚动,听见他用极低的声音说:“你的头发,比我想象的软。”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,投进平静的湖面,激起层层涟漪。 江逾朝猛地抬头,撞进傅承洲的目光里。那人的眼神不再冷静,像是困在深海里的鱼,终于看见光。 “放开我。”江逾朝说,声音却比平时轻了许多。 傅承洲立刻松手,退后半步,衬衫上的雨水蹭到他袖口,湿了一片。 江逾朝转身走向门口,心跳得厉害。 路过钢琴时,他看见傅承洲的工作记录本摊开在琴凳上,页面上写着“逾朝喜欢的爵士乐专辑”,旁边列着长长的歌单,有些曲目旁还标着“需确认口味”。 雨还在下,江逾朝摸出手机给周明远发消息:【帮我查傅承洲最近的搜索记录。】 发送完毕,他回头看了眼琴房,傅承洲还站在钢琴前,背影显得有些孤单。 手机震动,周明远秒回:【冰山居然在学爵士乐?】 江逾朝看着消息,想起刚才那首不成调的《悔意》,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,最终只回了个句号。 暴雨依旧,江逾朝走在回宿舍的路上,袖口的雨水混着傅承洲的体温,迟迟未干。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,忽然想起傅承洲办公室的薄荷糖罐,现在应该已经被新助理扔掉了吧。 路过数学系大楼时,他下意识抬头,看见傅承洲办公室的灯还亮着。 那个曾经堆满资料的窗口,现在应该空荡荡的,只有那盆枯死的多肉,和一本被翻烂的工作记录。 手机再次震动,周明远发来一张截图:【你猜冰山搜“如何哄人开心”用了多少关键词?】 江逾朝看着屏幕上的搜索记录,“爵士乐入门”“失眠治疗方法”“道歉信格式”……忽然笑了笑,又迅速收起表情。 雨小了些,江逾朝摸出耳机,点开傅承洲的公开课录音。 熟悉的声音响起,却在某个段落突然卡顿——那是他从前偷偷录下的咳嗽声,当时傅承洲熬夜改论文,他在门外听了很久,最终没敢敲门。 琴房的方向传来钢琴声,这次弹的是《月光奏鸣曲》,却比记忆中温柔许多。 江逾朝摘下耳机,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,和远处的琴声渐渐重合。 第9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9) 计算机系实验室的灯亮到后半夜,江逾朝盯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,指尖在键盘上敲出规律的声响。 建模比赛进入决赛阶段,连续三天熬夜让他眼底蒙上青黑,桌上的薄荷糖罐空了又满,都是周明远顺手捎来的。 “还没搞定?”周明远抱着保温杯走进来,看见他揉太阳穴的动作,“傅冰山又在楼下晃悠了,这次抱了堆暖手宝,跟卖杂货似的。” 江逾朝头也没抬:“让他拿走。” “我倒是想,”周明远把暖手宝往桌上一放,“人家说‘给江逾朝的’,那眼神跟受气小媳妇似的,我哪儿敢接。” 他顿了顿,看着江逾朝疲惫的侧脸,“逾朝,你说他是不是真开窍了?上次琴房那事儿……” “别提了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鼠标在屏幕上胡乱滑动,“他是教授,我是学生,过去的事就过去了。” 话虽这么说,暴雨夜那首不成调的《悔意》却像根细针,时不时刺一下心脏。 周明远叹了口气,从口袋里摸出张纸条:“他让我转交给你,说是‘学术交流’。” 纸条上是傅承洲的字迹,工整得像打印体:“今晚英仙座流星雨,天文台视野最佳。” 江逾朝盯着纸条,想起大二那年傅承洲在公开课上提到“观测流星雨的数学模型”,自己偷偷记了满满一页笔记,最后却没敢问他要不要一起去。 现在这行字躺在掌心,像个迟来的笑话。 “不去。”他把纸条揉成团,扔进垃圾桶。 晚上十点,江逾朝终于调试完模型,走出实验室时,看见傅承洲站在路灯下。 那人穿着深色大衣,手里抱着条浅灰色围巾,看见他出来,身体明显僵了一下。 “逾朝。”傅承洲走上前,声音比平时低了些,“周明远说你没吃晚饭。” 他指了指旁边的便利店,“要不要……” “不用,我要回宿舍。”江逾朝侧身想走,却被傅承洲拦住。 “我查了天气预报,”傅承洲的视线落在他手腕上,“今晚真的有流星雨。” 他顿了顿,像是鼓足了勇气,“你以前……不是想看吗?”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跳。 他确实说过,在某次熬夜整理数据时,对着窗外的月亮随口提了句“要是能看流星雨就好了”。 那时傅承洲正在改论文,头也没抬地说“浪费时间”。 “傅教授记性真好。”江逾朝笑了笑,语气却没什么温度,“不过我现在对星星没兴趣了。” 傅承洲的脸色白了白,手里的围巾被攥得更紧:“逾朝,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,可我……” “傅教授,”江逾朝打断他,“如果没别的事,我先走了。” 他绕过傅承洲,快步走向宿舍,没看见身后那人失落的眼神。 回到宿舍,江逾朝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,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。 他摸出手机,屏幕上有条未读消息,来自傅承洲:“我在天文台等你,直到流星雨结束。” 凌晨一点,江逾朝站在天文台门口,远远看见傅承洲的身影。 那人站在台阶上,大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,手里还抱着那条浅灰色围巾。 “你来了。”傅承洲转过身,眼里有惊讶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。 他走上前,把围巾递过去,“晚上冷。” 江逾朝没接,视线越过他看向天文台的穹顶:“流星呢?” “快了。”傅承洲把围巾塞到他手里,“先披上,别着凉。” 他的手指擦过江逾朝的耳垂,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手。 天文台的夜空格外清澈,傅承洲指着东北方向:“英仙座在那边,预测峰值在一点半。” 他顿了顿,声音有些紧张,“逾朝,我以前总以为学术是唯一重要的事,直到你走了,我才发现……” “发现没有助理很不方便?”江逾朝打断他,语气带着一丝嘲讽。 傅承洲看着他,眼神认真:“发现我失去的不是助理,是……” 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,最终只是说,“是那个会在深夜帮我改论文,会在我卡壳时偷偷写推导过程,会说‘傅教授胃不好’的江逾朝。” 一颗流星突然划破夜空,拖着明亮的尾迹消失在云层里。 江逾朝下意识抬头,却看见傅承洲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脸上。 “你看,流星。”傅承洲的声音很轻。 江逾朝收回视线,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围巾围在脖子上,上面还残留着傅承洲的体温。 他没说话,只是往旁边挪了半步,两人的肩膀几乎碰到一起。 “逾朝,”傅承洲忽然开口,“以前你说我是你的星星,可星星太亮了,照得人不敢靠近。” 他转头看他,眼里映着星光,“现在我想做你的月亮,虽然没那么亮,但可以一直陪着你。” 江逾朝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。他想起工作记录本里的电影票根,想起琴房里那首《悔意》,想起傅承洲笨拙地学弹爵士乐的搜索记录。 也许冰山真的在融化,只是这火焰,是他用无数次失望点燃的。 “傅承洲,”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,“你知道星星和月亮的区别吗?” 傅承洲摇摇头,眼里满是期待。 “星星遥不可及,”江逾朝看着他,“而月亮……” 他顿了顿,嘴角微微上扬,“需要自己走过去摘。” 傅承洲愣住了,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,眼里的光瞬间亮了起来。 他往前一步,小心翼翼地握住江逾朝的手,见他没挣脱,才敢轻轻收紧:“那我现在走过去,还来得及吗?” 又一颗流星划过,照亮了两人相握的手。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紧张得冒汗的手心,忽然觉得,也许可以让这火葬场的火,先小一点。 “看你表现。”他轻轻挣了挣,却没挣开,“不过现在,先陪我看完流星雨。” 傅承洲用力点头,眼里的欣喜快要溢出来。 他松开手,却在江逾朝没注意时,悄悄勾住了他的小拇指。 天文台的夜风吹过,带着秋夜的凉意,却吹不散两人之间弥漫的暖意。 江逾朝看着满天繁星,忽然觉得,也许被烫伤一次,也不是那么可怕。 第10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10) 明城大学百年校庆的国际数学家大会现场,灯光聚焦在讲台中央。 傅承洲站在麦克风前,深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,台下坐满了全球顶尖的学者。 他指尖划过笔记本电脑触控板,准备点开早已烂熟于心的ppt——那是关于黎曼面在人工智能领域拓展应用的研究,整整准备了半年。 “傅教授,请开始您的演讲。”主持人的声音从侧面传来。 傅承洲点头,目光习惯性扫过台下。然后,他看见了坐在第三排的江逾朝。 那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,袖口卷到小臂,正低头翻着会议手册。 阳光透过高处的玻璃窗落下来,在他发顶镀上一层浅金,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。 傅承洲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,所有准备好的开场白都卡在喉咙里。 他想起昨晚还在琴房练习如何自然地提及江逾朝的贡献,此刻却只想把这个人从记忆里的每个角落都翻出来,摊在阳光下告诉所有人:看,这是我错过的珍宝。 “抱歉,”傅承洲忽然开口,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,“我想临时更换一下演讲内容。” 台下泛起一阵低语。林夏坐在第一排,立刻站起身:“傅教授,您的ppt……” “不用了。”傅承洲打断她,径直走向黑板,拿起粉笔。 他的手指有些发抖,在黑色的板面上写下一串复杂的公式——那是江逾朝三年前发给他的邮件里,关于全域积分模型的核心推导。 “这个模型,”傅承洲转过身,目光越过人群,牢牢锁住江逾朝,“是我曾经的学生,江逾朝在三年前提出的。当时我认为它‘不切实际’,因为全域积分的假设在传统数学框架下难以验证。” 会场彻底安静下来,只有后排的相机快门声零星响起。 江逾朝猛地抬头,眼里满是震惊。他看见傅承洲的喉结滚动,看见他握粉笔的手背上暴起青筋。 “但事实上,”傅承洲的声音有些哽咽,却异常清晰,“数据整理是江逾朝完成的,核心推导是他独立完成的,甚至连这个公式的美学修正,都是他在凌晨三点发给我的邮件里提出的。” 林夏的脸色煞白,她站起来,声音尖锐:“傅教授!这明明是我们一起……” “不。”傅承洲打断她,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出如此鲜明的情绪,“林夏同学,你提交的数据报告里,第三组样本存在明显的幸存者偏差,是江逾朝在工作记录里标注出来的。” 他顿了顿,目光重新落回江逾朝身上,“而我,曾经把他的真心踩在脚下,把他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。” 江逾朝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,呼吸都变得困难。 他看着傅承洲泛红的眼眶,看着这个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在全球学者面前失态,那些被忽视、被否定的日夜突然有了重量,压得他眼眶发热。 “江逾朝,”傅承洲扔下粉笔,向台下走去,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,“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。但我必须告诉你——” 他站在江逾朝面前,微微弯腰,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,带着毫不掩饰的悔恨:“对不起,我错了。这个成果本该属于你,而我欠你一句迟到了三年的道歉。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。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颤抖的肩膀,看着他眼里清晰可见的水光,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实验室熬夜,这个人穿着雨衣走进来,连句“小心”都没有;想起论文署名栏里林夏的名字,想起那句“你不适合科研”。 可现在,这个人在全世界面前,把他的名字刻在了黑板上。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,夹杂着惊讶的议论。 沈薇坐在角落里,看着这一幕,轻轻叹了口气,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。 陈主任则皱着眉,却没有阻止。 江逾朝慢慢站起身,指尖冰凉。 他看见傅承洲伸出手,像是想触碰他,却又在半空中停住,眼神里满是忐忑和祈求。 “傅教授,”江逾朝的声音有些沙哑,他听见自己说,“这里是会场。” 傅承洲的手猛地一颤,随即颓然垂下。 但他没有后退,只是固执地看着江逾朝,像是要把这个人刻进骨子里。 江逾朝转身挤出人群,身后的掌声还在继续,傅承洲的目光却像实质般落在他背上。 他走到会场外的露台,晚风吹在脸上,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。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周明远发来的消息:【快看热搜!傅冰山疯了!】 江逾朝点开屏幕,“傅承洲 江逾朝”的词条已经冲上第一,配图是傅承洲在黑板前的背影,和他写在黑板上的那串公式。 他靠在栏杆上,看着远处明城大学的钟楼,忽然觉得这场火葬场的火,好像真的烧到了傅承洲身上。 可他心里的那块冰,什么时候才能化呢?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,这次是傅承洲发来的消息,只有三个字:【逾朝,等我。】 江逾朝看着那三个字,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很久,最终还是锁屏放进了口袋。 他知道,傅承洲的道歉才刚刚开始,而他的原谅,还需要更多的证明。 第11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11) 国际数学家大会的后台走廊灯火通明,江逾朝刚推开安全出口的门,就被身后追来的脚步声叫住。 “逾朝!” 傅承洲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,西装领带都有些歪斜,全然没有了讲台上的从容。 他几步追上来,挡在江逾朝面前,眼里布满血丝,像是熬了几个通宵。 “你先别走,”傅承洲伸手想碰他,又在半空中停住,手指微微颤抖,“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,但我真的很后悔,以前是我不对,你能不能……” “傅教授,”江逾朝打断他,声音冷得像冰,“学术上的事,我不想再提。” 他绕过傅承洲想走,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。 傅承洲的手掌很烫,力道却不大,像是怕弄疼他:“不是学术!逾朝,我是说……” 他顿了顿,喉结滚动,“我知道你还在怪我,怪我把你的论文署名给了林夏,怪我总说你不适合科研……” 江逾朝猛地抽回手,后退半步,眼里终于有了波澜,却不是感动,而是积压多年的委屈和嘲讽:“傅教授现在倒是记得清楚。” 他笑了笑,嘴角却没什么温度,“当初把我当学术工具的时候,怎么没想过我也会疼?” 傅承洲脸色煞白,像是被这句话狠狠砸中。 他张了张嘴,却发现所有的辩解都苍白无力。 那些被他忽视的深夜加班,被他随手丢弃的关心,此刻都变成了针,扎在他心上。 “你从来没把我当平等的人看待,”江逾朝的声音有些发颤,却依旧维持着冷静,“现在跟我说后悔,不过是因为失去了一个顺手的工具,对吧?” “不是的!”傅承洲急切地反驳,“我……” 他想解释自己翻看工作记录时的悔恨,想告诉江逾朝他失眠的每一夜都在想什么,但所有的话到了嘴边,都显得那么笨拙。 “是不是,傅教授自己心里清楚。”江逾朝看着他,眼神里是彻底的失望,“我累了,不想再猜你的心思,也不需要你的道歉。”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,林夏抱着文件走过来,看到两人对峙的场景,眼神闪烁了一下,却没敢靠近。 傅承洲察觉到动静,却连头都没回,只是死死盯着江逾朝。 “逾朝,”他放低声音,带着一丝祈求,“再给我一次机会,让我证明……” “证明什么?”江逾朝打断他,“证明你能换种方式利用我?还是证明你的愧疚能维持多久?” 他深吸一口气,像是做了某种决定,“傅教授,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吧,对谁都好。” 说完,他不再看傅承洲,转身推开安全出口的门,走进楼梯间。 冰冷的台阶一级级向下,身后的灯光被门挡住,只剩下彻底的黑暗。 江逾朝扶着墙壁,才发现自己的手也在抖。 傅承洲站在原地,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,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。 他想起江逾朝刚才说“不需要你的道歉”时,眼里那片死寂的平静,比任何指责都让他心惊。 他一直以为江逾朝是温顺的,是可以随意拿捏的,却忘了再柔软的人,被伤透了心也会竖起尖刺。 那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付出,那些被他当作“麻烦”的关心,原来都是这个人捧在手心的真心。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,是沈薇发来的消息:“承洲,你刚才太冲动了,不过……做得对。” 傅承洲苦笑了一下,做得对吗? 他只知道自己好像把最后一点机会也搞砸了。 楼梯间的门再次打开,周明远探出头,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,叹了口气:“江逾朝让我告诉你,以后别再找他了。” 说完,周明远也关上了门,留下傅承洲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走廊里。 墙上的时钟指向六点,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,就像他此刻的心情。 他拿出手机,翻到江逾朝的对话框,手指悬在屏幕上,却不知道该发什么。 道歉已经被拒绝,承诺显得空洞,他第一次发现,原来让一个人原谅,比解出世界难题还要难。 电梯门打开,陈主任走出来,看到他这副模样,没多说什么,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先回去吧,事情总会有转机的。” 傅承洲点点头,却没什么信心。 他想起江逾朝离开时说的“保持距离”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。 也许,他真的需要换一种方式,一种能让江逾朝感受到平等和尊重的方式。 走出会议中心,晚风吹在脸上,带着凉意。 傅承洲抬头看了看明城大学的钟楼,忽然想起江逾朝转系那天,也是这样的夜晚。 他拿出手机,搜索“计算机系 课程表”,指尖在屏幕上敲得很慢。 也许,他该从学生做起。 第12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12) 江逾朝第一次在计算机系的课堂上看到傅承洲时,以为自己眼花了。 那天他正在讲深度学习模型的优化算法,余光瞥见教室最后一排坐着个熟悉的身影。 那人穿着熨帖的深色衬衫,笔记本电脑摆在桌上,手里握着钢笔,侧脸线条冷硬,正是傅承洲。 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,江逾朝顿了顿,继续讲下去。 底下的学生们却炸开了锅,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涌来。 谁都知道这位傅教授是数学系的大神,怎么会来听计算机系的基础课? 下课铃响,傅承洲第一个站起来,抱着笔记本走到讲台前。 他把电脑转向江逾朝,屏幕上是工工整整的笔记,公式推导过程比教材还详细:“江教授,这个梯度下降法的变种,我觉得可以结合黎曼几何的思路……” “傅教授,”江逾朝合上教案,语气平淡,“这里是计算机系的课堂。” “我知道。”傅承洲看着他,眼神认真,“我是以学生的身份来旁听的。” 周围的学生们瞪大眼睛,连收拾书包的动作都忘了。 傅承洲却像没看见似的,只盯着江逾朝:“下周的实验课,我能参加吗?” 江逾朝没回答,转身走出教室。 傅承洲却跟了上来,像个固执的影子。 直到实验室门口,江逾朝停下脚步:“傅教授,您不必做到这个地步。” “不是傅教授,是傅承洲。”傅承洲的声音低了些,“而且,我在学习如何‘平等地看待’一个人。” 江逾朝没再说话,推门进了实验室。 傅承洲就坐在角落的空位上,拿出文献安静地看,像个真正的学生。 接下来的日子,傅承洲成了实验室的常客。 他会在课间递上一杯温热的牛奶,会在江逾朝调试程序时,默默坐在旁边翻找相关论文,甚至主动帮忙整理那堆乱糟糟的实验数据。 “这里的特征向量需要归一化。”某天,傅承洲指着屏幕说。 他凑得很近,江逾朝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,和记忆里那个教授判若两人。 “我知道。”江逾朝往后靠了靠,却不小心碰到了傅承洲的手。 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,傅承洲的耳根悄悄泛红。 “你的笔记很工整。”江逾朝看着他摊开的笔记本,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数据来源和修正意见,甚至画了流程图。 “以前……没发现你这么擅长这个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。 傅承洲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:“以前有很多事,我都没发现。” 他转头看江逾朝,眼神里有歉意,“比如,你熬夜整理数据时,其实可以不用一个人扛着。”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揪。那些深夜独自对着电脑的日子,那些被傅承洲视为“本职工作”的付出,此刻被这个人轻轻提起,带着迟来的理解。 “傅承洲,”江逾朝看着他,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 “想证明给你看。”傅承洲的眼神坚定,“证明我不是只把你当工具,证明我可以学会尊重你,平等地对你。” 实验室的空调嗡嗡作响,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认真的样子,忽然想起第一次在他办公室熬夜,这个人皱着眉让他“别耽误正事”。 “你以前说我不适合科研。”江逾朝轻声说。 傅承洲的脸色一白,声音带着懊悔:“是我目光短浅。你的全域积分模型,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应用前景,比我想象的要广阔得多。” “现在说这些,已经晚了。”江逾朝转回头,继续敲打键盘,“不过,既然傅……傅承洲同学想参与实验,那就把第三组数据重新跑一遍吧。” 傅承洲愣了一下,随即点头,眼里闪过一丝欣喜:“好。” 看着傅承洲坐在电脑前专注的侧脸,江逾朝的心里五味杂陈。 这个人放下了教授的身段,像个初入茅庐的学生,笨拙地学习如何靠近他。 也许,冰山真的在一点点融化,只是这融化的过程,太慢,也太疼。 傍晚,江逾朝离开实验室时,傅承洲追了出来,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:“我煮了点粥,你胃不好,别总吃外卖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,没接:“傅承洲,你知不知道,你现在这样,让我很困扰。” 傅承洲的动作顿住,眼里的光暗了暗:“对不起,我只是……” “你只是想弥补,”江逾朝打断他,“但有些伤害,不是弥补就能抹平的。” 说完,他转身离开,没看见傅承洲站在原地,手里的保温桶渐渐失去温度。 回到宿舍,江逾朝打开电脑,却在桌面上发现一个新文件夹,里面是傅承洲整理好的实验数据,还有一份详细的分析报告。 报告最后写着一行字:“逾朝,给我一个机会,让我用正确的方式,重新认识你。” 江逾朝看着那行字,久久没有动弹。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,实验室的灯还亮着,傅承洲的身影映在窗帘上,显得有些孤单。 也许,他可以给这个人一个机会,也给自己一个机会,看看这座冰山,到底能融化成什么样子。 第13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13) 深夜十一点,傅承洲办公室的灯还亮着。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江逾朝最新发表的论文,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,眉头微蹙——不是因为论文难懂,而是因为论文里几个算法优化的思路,和他当年卡壳时江逾朝在工作记录里画的小图如出一辙。 “叩叩叩。”轻敲桌面的声音响起,傅承洲以为是助理送文件,头也没抬:“放桌上。” 回应他的是手机屏幕亮起的光。 傅承洲瞥了一眼,瞬间坐直了身体——是江逾朝发来的消息,简单的一行字:“傅承洲,你在干嘛?” 他几乎是立刻拿起手机,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,又删掉重来,最后只回了两个字:“看论文。” 发送成功后,他盯着对话框,像等待审判的学生。 几秒后,屏幕上跳出“对方正在输入”的提示,傅承洲的心跳也跟着那行字一起跳动。 然后,提示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语音通话请求。 他深吸一口气,按下了接听键。 “喂?”江逾朝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,带着深夜特有的沙哑,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。 “嗯,是我。”傅承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,“还没睡?” “嗯,有点睡不着。”江逾朝顿了顿,“你呢?又在加班?” “在看你的论文,”傅承洲看着屏幕上的名字,“写得很好,尤其是这个多维度特征融合的部分,很有想法。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傅承洲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。 他怕江逾朝又像以前一样,用“傅教授过奖了”来拉开距离。 “其实……”江逾朝的声音低了些,“我以前失眠,是听你的公开课录音睡着的。” 傅承洲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,指节泛白。 他想起江逾朝离开时留下的那个旧mp3,里面存着他所有的公开课录音,当时他还以为是学生整理笔记用的,现在才明白…… “我知道你讲课无聊,”江逾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,打破了他的怔忪,“但不知道为什么,听着你的声音,就能慢慢睡着。” 傅承洲的喉咙有些发紧,他想说“我的课不无聊”,又想说“怎么不告诉我”,最后却只憋出一句:“那现在呢?还听吗?” “现在啊……”江逾朝拖长了语调,傅承洲甚至能想象出他嘴角上扬的样子,“偶尔会听钢琴曲,不知名的作曲家写的,叫《悔意》。” 傅承洲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,眼眶瞬间发热。 《悔意》是他那晚在琴房弹的曲子,他以为江逾朝根本没听进去,原来…… “逾朝,”他轻声开口,声音有些哽咽,“谢谢你……愿意听我道歉。”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,久到傅承洲以为信号断了,才听见江逾朝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然后说:“时间不早了,你也早点休息吧。” “好。”傅承洲应着,却舍不得挂断电话。 “傅承洲,”江逾朝突然又叫了他一声,“以后别总熬夜,对身体不好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傅承洲嘴角忍不住上扬,像个被老师表扬的学生,“你也是,睡不着的话……” 他想说“可以找我”,又觉得太唐突,最后只说,“可以试试听点轻松的音乐。” “嗯,知道了。”江逾朝笑了笑,“晚安。” “晚安。” 挂断电话,傅承洲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,久久没有动弹。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,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 他想起江逾朝说听他的课录音助眠,想起他弹《悔意》时江逾朝没有推开他的手,想起今天在实验室里,江逾朝看着他整理的数据时,眼里闪过的一丝惊讶。 也许,冰山真的在慢慢融化。 他拿起手机,点开音乐播放器,找到那首《悔意》,戴上耳机。 钢琴声流淌出来,带着他当初写曲时的慌乱和思念。 他忽然想起,江逾朝说过,他有严重的失眠症。 傅承洲关掉电脑,走到窗边。 夜风吹在脸上,带着凉意,却让他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。 他拿出手机,新建了一个文档,标题写着:“关于治疗失眠的几种可行方案——基于江逾朝的偏好”。 他不知道这个文档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,也不知道江逾朝什么时候能真正原谅他。 但他知道,今晚这通电话,像一道光,照进了他冰封已久的世界。 也许,他可以试着,用一种更温柔的方式,走进江逾朝的梦里。 碎玻璃与火葬场门票 头痛。 像是被十辆卡车碾过太阳穴,江逾朝哼哼唧唧地睁开眼,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熟悉的出租屋天花板,而是一片……流光溢彩的混沌? “嘶——”他想撑起身,却发现身体轻飘飘的,没什么实感。 更诡异的是,脑子里嗡嗡响着,像塞了只正在打鸣的蜜蜂。 “宿主你好,‘追妻火葬场体验系统’为您服务。” 一个毫无感情、却又带着点细碎玻璃碰撞质感的声音在他意识里响起。 江逾朝愣住了,追妻火葬场?系统?这都什么跟什么? 他昨天明明还在赶设计稿,咖啡喝多了心悸,难道是猝死了? “别慌,宿主并未死亡,只是被选中参与本系统任务。”碎玻璃声仿佛能读心,“您的任务很简单:进入不同世界,体验‘追妻火葬场’剧本。您将扮演被伤透心的爱人,而另一位主角,将以不同身份反复伤害您,最终在悔恨中完成追妻。” 江逾朝:“……” 伤害?悔恨?追妻?这听起来怎么这么像他以前无聊时看过的狗血小说桥段? “每完成一个位面的‘火葬场通关’,即对方真心悔悟并获得您的原谅,即可获得奖励。累计通关成功,您将有机会……” “停。”江逾朝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,“我拒绝。” 开什么玩笑,他一个只想安安静静画稿子的社畜,哪有时间陪人玩这种虐恋情深的游戏? 碎玻璃声顿了顿,似乎有点“惊讶”:“宿主,这是难得的机会……” “不去。”江逾朝态度坚决,“放我回去,我还要交稿,不然这个月房租都没着落了。” “叮——检测到宿主强烈抗拒,启动强制传送程序。”碎玻璃声突然变得冰冷,“第一个位面载入中……‘炽焰与冷遇’位面绑定成功,宿主身份:凌琛车队后勤人员江逾朝。任务目标:接受凌琛的真心悔悟,完成火葬场通关。” “我靠!你们系统讲不讲理啊!”江逾朝还没骂完,一股巨大的吸力就将他整个人拽进了混沌深处。 天旋地转,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搅了个底朝天。 等他好不容易找回一点知觉,刺鼻的汽油味和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声就猛地灌进了感官。 “喂!那个谁!愣着干嘛?凌神刚跑完圈,还不快把水递过去!” 一个尖利的女声在耳边响起,江逾朝茫然地抬起头,只见眼前是一片喧嚣的赛车场,维修区里各种工具闪烁着金属光泽。 不远处,一个穿着专业赛车服的男人正摘下头盔,露出一张冷峻帅气的脸,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,引得周围一阵低低的尖叫。 男人的眼神扫过来,带着一种天生的傲慢和不耐烦,直直看向江逾朝。 那一刻,江逾朝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,碎玻璃的声音再次响起,只是这次带着一丝公式化的提示: “叮——目标人物凌琛已出现。第一个火葬场剧本,现在开始。” 江逾朝看着那个叫凌琛的男人,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、还冒着热气的保温桶,突然有种想把这桶东西扣在对方头上的冲动。 追妻火葬场? 行吧。 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吐槽和不爽,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朝着那个注定要在不久后哭着求他回来的男人,慢慢走了过去。 这火葬场的第一把火,看样子得从递水开始烧了。 第1章 顶尖赛车手(1) 赛车场的午后永远像口煮沸的锅。 空气里翻腾着汽油、橡胶和滚烫柏油混合的气味,引擎的轰鸣贴着耳膜炸响,每一次加速都像重锤砸在胸腔上。 江逾朝攥着保温桶的手心里渗着汗,桶壁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,却暖不了他指尖那点发凉的僵硬。 他在维修区入口站了快十分钟,视线始终胶着在赛道远端那个飞速掠过的蓝色身影上。 凌琛的赛车今天格外惹眼,流线型车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每一次过弯都引来看台上爆发出浪涛般的尖叫。 江逾朝数着圈数,直到那抹蓝色精准地停进维修区,才深吸一口气迎了上去。 “凌神,喝点水?”他快步上前,赶在凌琛摘下头盔前就拧开了保温杯。 头盔被扯下来的瞬间,带着汗水的黑发凌乱地贴在额角,凌琛喘着气,下颌线绷得极紧,那双在赛道上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只盛着训练后的疲惫与不耐。 他没看江逾朝,只伸出手,指尖碰了碰杯壁就嫌烫似的缩了一下,接过水杯仰头灌下去,喉结滚动的线条在阳光下清晰得刺眼。 江逾朝的心跳漏了半拍,赶紧低下头去翻保温桶。“我还做了……” “让开。”凌琛打断他,喉间发出的声音因为缺水而有些沙哑,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。 他把空水杯塞回江逾朝手里,水珠顺着杯壁滑下来,溅在江逾朝手背上,凉丝丝的。“别耽误我跟技师开会。” 他甚至没看一眼保温桶里用保鲜膜仔细包好的、他前几天随口提过一句想吃的杏仁饼干。 江逾朝的手指僵在半空,看着凌琛转身走向围过来的工作人员,后背挺得笔直,像一杆不会弯曲的旗。 阳光落在他被汗水浸透的赛服上,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,却也把江逾朝的影子压得又扁又平,像贴在地面上的一道模糊墨迹。 “看什么看?”经纪人林薇的声音冷不丁在旁边响起,她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点了点江逾朝的胳膊,“做好你的事就行,别总往跟前凑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默默收起保温桶。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凌琛赛车左后轮的挡泥板边缘,似乎比平时多了道细微的划痕——不,不是划痕,更像是高速行驶中被小石子崩出的细小裂痕,在金属漆面上几乎难以察觉。 他皱了皱眉,想开口提醒,林薇却已经挡在了他面前。 “凌神的车有专业技师检查,”林薇扯了扯嘴角,露出个公式化的笑,“江逾朝,你管好自己分内的事,别操心那些有的没的。” 赛道上又有赛车呼啸而过,巨大的声浪震得人耳膜发疼。 江逾朝看着凌琛背对着他,和队友沈驰说着什么,沈驰偶尔侧过头笑,凌琛的嘴角似乎也微微上扬了些。 那是他很少在自己面前露出的表情,温和得近乎陌生。 他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,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 明明是大晴天,阳光晒在身上却没什么温度。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保温桶,杏仁饼干是早上五点就起来烤的,怕凉了不好吃,还特意裹了层保温棉。 现在桶身还温着,里面的点心却像被他一起遗忘在了这个喧嚣又冷漠的角落。 “发什么呆?”林薇推了他一把,“还不去把休息室的毛巾换了?” 江逾朝踉跄了一下,扶住旁边的工具箱才站稳。 他最后看了一眼凌琛的背影,对方正指着赛车引擎盖,侧脸线条冷硬,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。 那道他刚才发现的裂痕,在引擎的轰鸣声里,显得微不足道。 他转过身,提着保温桶往休息室走。 身后的引擎声还在持续,像某种永不停歇的嘲笑,一下下撞在他的背上。 他想起碎玻璃说的“追妻火葬场”,觉得这火可能从第一天起,就已经点起来了,只是烧的不是别人,是他自己这颗还没凉透就先被泼了冰水的心。 走到拐角时,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。 凌琛正弯腰检查轮胎,阳光在他发顶镀上一层金边,侧脸的轮廓英挺得像雕塑。 江逾朝的心跳又快了些,随即被一股更深的失落淹没。 也许从一开始,他就只是个站在背影里的人。 而这背影,从来不属于他。 第2章 顶尖赛车手(2) 空气里还残留着赛道上的燥热,夕阳把维修区的金属棚顶染成一片晃眼的金红。 江逾朝蹲在工具柜前,第三次检查那个印着卡通小熊的保温盒。 奶油蛋糕是凌晨四点就开始准备的,他特意买了进口的淡奶油,又担心凌琛嫌腻,只在夹层里抹了薄薄一层,中间夹着他偷偷晒干的橘子果肉——那是凌琛去年随口提过一次,说小时候奶奶做的橘子酱蛋糕很好吃。 “逾朝,还愣着干嘛?凌神刚拿了第二,正烦着呢,你别上去触霉头。”温然抱着数据板路过,拍了拍他的肩膀。 江逾朝“嗯”了一声,把保温盒往怀里藏了藏。 今天是凌琛二十四岁生日,车队里没人记得,连凌琛自己大概也忘了——他的日程表永远被训练和比赛填满。 江逾朝数着日子,提前三天就开始准备,甚至偷偷问过食堂阿姨,确认凌琛真的喜欢奶油蛋糕。 赛道广播里还在播放着颁奖词,凌琛的名字被喊出来时,看台上有零星的欢呼。 江逾朝抱着保温盒,远远看见凌琛从领奖台下来,黑色赛服被汗水浸得更深,贴在背上,勾勒出利落的线条。 他没像往常一样先去休息室,而是被一群人围住了——最显眼的是苏曼妮,她穿着亮片短裙,手里捧着一大束香槟玫瑰,笑盈盈地递到凌琛面前。 “凌神,恭喜啊!差点就冠军了,太可惜了。”苏曼妮的声音甜得发腻,还特意凑近了些,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咔哒作响。 江逾朝脚步顿了顿。 他看见凌琛接过花,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,但眉头似乎舒展了些,不像平时对自己那样紧绷着下颌。 “运气不好。”他听见凌琛低声说了句,竟带着点难得的温和。 “哪有,你在我心里就是冠军呀!”苏曼妮笑起来,眼睛弯成月牙,手指有意无意地碰了碰凌琛的手臂,“晚上庆功宴,你可不许提前走哦?” 凌琛没说话,算是默认。 他侧过身想避开,却正好看见挤在人群边缘的江逾朝。 “你站那干什么?”他皱了皱眉,语气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淡,“挡路了。”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沉。 他攥紧了怀里的保温盒,指尖几乎要嵌进硬壳里。 周围有工作人员好奇地看过来,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。 苏曼妮也顺着凌琛的视线看过来,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,往凌琛身边又靠了靠。 “我……”江逾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,把保温盒往前递了递,“今天是你生日,我做了……” “什么东西?”凌琛甚至没低头看,视线还落在远处的赛车数据屏上,“我说过我不吃甜的,拿走。” 他的声音不大,却像块冰砸在江逾朝手背上。 周围的窃窃私语突然清晰起来,有人在小声议论“后勤怎么还送东西”,有人在笑他“没眼力见”。 江逾朝的脸瞬间涨红了,不是害羞,是难堪。 他看见苏曼妮掩着嘴,和旁边的经纪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。 “可是……”他还想说什么,凌琛已经不耐烦地挥手:“听不懂人话?让你拿走。” 他随手把花递给旁边的助理,转身就要走,胳膊肘不小心撞到了江逾朝的手腕。 “啪嗒”一声,保温盒掉在地上。 白色的奶油混着橘色果肉从摔裂的盒盖里挤出来,沾在灰色的水泥地上,像一滩融化的雪。 江逾朝僵在原地,看着那摊狼藉,突然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。 他明明把盒子包了三层保温棉,还在里面放了冰袋,生怕奶油化掉,可现在…… “走路不长眼睛?”林薇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,嫌恶地踢了踢滚到脚边的保温盒,“挡在这里碍手碍脚,还不快收拾了!” 没有人看他,所有人的目光都追着凌琛的背影。 江逾朝看见凌琛脚步未停,甚至没回头看一眼。 苏曼妮踩着高跟鞋从他身边经过时,故意放慢了脚步,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:“有些人啊,就是拎不清自己的位置。” 他蹲下身,手指触到冰凉的地面,奶油粘在指尖,甜腻的气味刺鼻。 周围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,只剩下自己心脏沉下去的声音,一下下,砸在空荡荡的胸腔里。 他想起凌晨三点爬起来熬橘子酱的自己,想起小心翼翼在蛋糕上挤花纹时,心里那点偷偷摸摸的期待。 原来真的是自作多情。 江逾朝把碎掉的蛋糕和盒子一起扔进垃圾桶时,手还在微微发抖。 温然跑过来想安慰他,却被他摇头制止了。 夕阳彻底沉下去,赛道上的灯光亮起来,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 他看见凌琛的背影在人群中依旧挺拔,苏曼妮正仰头对他说着什么,逗得他难得地弯了弯嘴角。 那个笑容,他从未见过。 垃圾桶里的蛋糕被压在工具废料下面,奶油被蹭得模糊不清。 江逾朝盯着看了很久,直到林薇又在远处喊他去整理车手休息室,才慢慢转过身。 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被凌琛碰到的触感,冰凉的,像他此刻的心情。 他摸了摸口袋里偷偷准备的生日贺卡,那上面画着凌琛的赛车,还有他犹豫了很久才写下的“生日快乐”。 现在看来,这四个字像个笑话。 “江逾朝!”林薇的声音又尖又利,“磨蹭什么?凌神的庆功宴马上开始了,你不去准备饮料,站在那发什么呆?” “来了。”他低声应道,转身走向储藏室。 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,晚风吹进来,带着赛道上未散的汽油味。 江逾朝走得很慢,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。 他想,或许从一开始,他就不该对那束光抱有期待。 只是那滩掉在地上的奶油蛋糕,直到半夜他锁门离开时,好像还能闻到一点残余的甜腻气息,黏在空气里,挥之不去。 第3章 顶尖赛车手(3) 车队大楼的走廊总是弥漫着一股机油和消毒水混合的怪味。 江逾朝捏着手机,屏幕上是温然发来的链接,标题赫然写着“凌神新助理?后勤人员频繁近身引猜测”,配图正是昨天他给凌琛递扳手时的侧影,角度刁钻,看着倒像是凑过去想搭话。 “江逾朝!” 林薇的声音像鞭子一样从办公室门口甩过来。 她穿着剪裁利落的西装套裙,高跟鞋踩在地砖上咔咔作响,手里挥舞着的正是那份打印出来的娱乐新闻。 “你自己看看这写的是什么?我三番五次告诉你,安分点!别以为跟凌神多说两句话就能攀高枝了!” 江逾朝站在办公室门口,手心微微出汗。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林薇脸上切割出明暗的纹路,她的眼神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上下打量着他,语气里的轻蔑毫不掩饰:“凌神是什么身份?你不过是个后勤,搞清楚自己的位置!别想借着他炒作,听见没有?” “我没有……”江逾朝低声反驳,指尖攥得发白。 他昨天只是看凌琛拧螺丝的姿势不对,怕他伤到手才递了专用扳手,根本没有别的意思。 “没有?”林薇冷笑一声,把打印纸拍在桌上,“照片都出来了,还说没有?我告诉你,要是因为你影响了凌神的形象,你吃不了兜着走!”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,凌琛走了进来。 他刚结束晨训,额角还沾着汗珠,闻言皱起眉:“吵什么?” “凌神,你来得正好,”林薇立刻换了副语气,指着江逾朝,“你看看他,非要给你惹麻烦!现在记者都乱写了,说他是你‘特殊助理’,这像什么话?” 凌琛的目光落在江逾朝身上,那双总是没什么温度的眼睛里此刻添了些不耐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。 “江逾朝,”他开口,声音冷得像冰,“管好你自己,别给我惹麻烦。我跟你没什么好写的。”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在江逾朝心上。 他猛地抬头,对上凌琛的视线:“我没有炒作,我只是……” “只是什么?”凌琛打断他,眉头皱得更紧,“没有就闭嘴,做好你的事。” 他似乎觉得多说一句都浪费时间,转身就想走,“林薇,把下一场比赛的资料给我。” “凌琛!”江逾朝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,竟喊住了他。 这是他第一次敢这样叫他的名字,也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明显的情绪,“我真的没有做那些事,你为什么不相信我?” 凌琛脚步一顿,回头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,带着居高临下的漠然:“相信你?江逾朝,你觉得你需要我相信什么?” 他的语气平静,却字字句句都像针,“做好你的后勤,别让我再因为这种无聊的事分心。” 说完,他不再看江逾朝,径直走向里间办公室。 林薇得意地瞥了江逾朝一眼,跟了进去,门被“砰”地关上,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。 江逾朝站在原地,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。 走廊里很安静,只有远处车间传来的机器运转声。 他想起昨天凌琛对苏曼妮温和的样子,想起蛋糕掉在地上时周围的窃笑,现在又加上了这莫须有的指责。 原来在凌琛眼里,他连解释的资格都没有,所有的靠近都是别有用心,所有的关心都是想攀附。 他慢慢蹲下身,捡起地上的打印纸。 照片上的自己笑得有些局促,而凌琛的侧脸冷硬。 原来在别人眼里,他们的关系是这样不堪。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喜欢藏得很好,以为默默付出总有一天能被看见,现在才明白,在凌琛这样的天之骄子面前,他的感情轻如鸿毛,甚至只是麻烦的来源。 手机又震了一下,还是温然的消息:“逾朝,你没事吧?我看到新闻了,别理他们,清者自清。” 清者自清吗? 江逾朝苦笑了一下。 在这个圈子里,真相从来不是最重要的,重要的是凌琛信不信。 而凌琛,显然不信他。 他把打印纸揉成一团,扔进垃圾桶。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胸口闷得厉害,像压了块大石头。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,自己这样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? 碎玻璃说这是任务,可任务之外,那些真实的失落和委屈,又该怎么算? “逾朝?”沈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带着担忧,“你怎么了?刚才我路过,听见林薇在吵……” 江逾朝摇摇头,没说话。 他不想把这些事告诉别人,尤其是在凌琛的队友面前。 沈驰叹了口气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别往心里去,林薇那人就这样,眼里只有成绩。凌琛他……他就是太专注比赛了,没别的意思。” 没别的意思吗? 江逾朝抬起头,看着沈驰温和的眼睛,突然觉得很累。 “沈驰,”他轻声问,“在你们眼里,我是不是真的很碍事?” 沈驰愣住了,半晌才说:“怎么会呢?你把凌琛的赛车和生活都照顾得很好,我们都看在眼里。” 可凌琛不这么看。 江逾朝在心里默默补充。 他站起身,对沈驰勉强笑了笑:“我没事,可能有点累。” 累。 不仅仅是身体上的,更是心里的。 他好像一直在追着一束光跑,跑得精疲力尽,那束光却从未为他停留过,甚至觉得他的靠近是一种打扰。 他慢慢走回后勤办公室,路过凌琛办公室门口时,里面传来林薇的声音:“凌神,那篇新闻我已经让公关处理了,就说他只是普通后勤,您以后也离他远点,省得再被抓住把柄。” 凌琛似乎应了一声,声音模糊不清。 江逾朝的脚步顿了顿,然后加快速度离开。他不想再听下去了。 回到自己的工位,他看着桌上放着的、给凌琛准备的新一批薄荷糖,突然觉得无比讽刺。 他把糖罐推到桌子角落,金属罐子碰到桌沿,发出一声轻响。 窗外的阳光很好,透过玻璃照在他身上,却暖不了他发凉的指尖。 他拿出手机,屏幕上还停留在温然的消息界面。 他想了想,回复:“我没事,就是有点饿。” 是啊,有点饿。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,他几乎没怎么吃东西。 心里的堵得慌,连带着胃里也空落落的。 他不知道的是,办公室门后的凌琛,其实一直站在门后,听着外面的动静。 当听到江逾朝那句“你为什么不相信我”时,他握着水杯的手指紧了紧,指节泛白。 林薇在旁边说了什么,他几乎没听进去。 直到江逾朝离开,他才回到办公桌前,看着桌上那份被林薇压在文件下的新闻打印稿,眉头紧锁。 他不喜欢麻烦,尤其是可能影响到他比赛的麻烦。 可刚才江逾朝眼里的受伤和失望,像根细小的刺,扎在他心里,让他莫名地有些烦躁。 “别想了凌神,”林薇端来咖啡,“一个后勤而已,不值得你费神。” 凌琛“嗯”了一声,拿起笔,却半天没在文件上落下一个字。 他脑子里反复出现的,是江逾朝仰着头问他“你为什么不相信我”时的眼神,那么亮,又那么空。 他甩了甩头,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走。 比赛,他现在只需要想比赛。 只是那根刺,好像扎得比想象中要深一些。 而走廊尽头的江逾朝,揉了揉饿得发疼的肚子,看着窗外湛蓝的天,第一次认真地想:也许,这个火葬场的火,需要烧得更旺一点,才能让某些人看清楚,他到底失去了什么。 第4章 顶尖赛车手(4) 雨下得跟不要钱似的,砸在车队宿舍的玻璃窗上,噼里啪啦响成一片。 江逾朝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,把怀里的药袋又捂紧了些。 袋里的退烧药和姜汤还温着,但他自己从药店跑回来的路上淋成了落汤鸡,头发上的水珠顺着脖颈往下滴,湿透的衬衫贴在背上,冷得他直打哆嗦。 凌琛的房间在走廊尽头。 江逾朝敲了敲门,里面没动静。 他又敲了敲,提高了点声音:“凌琛?我是江逾朝。” “进。”里面传来一声沙哑的回应,带着明显的不耐。 江逾朝推门进去,一股热气混着淡淡的汗味扑面而来。 凌琛躺在床上,被子只盖到腰际,露出的胳膊上还带着水珠,显然刚冲过澡。 他额头上搭着条湿毛巾,脸色比平时白了些,眼神却依旧锐利:“你怎么来了?陈默呢?” “陈医生家里有事回去了。”江逾朝把药和姜汤放在床头柜上,“你先把药吃了吧,发着烧呢。” 凌琛没看他,只盯着天花板:“放那吧,你出去。” 江逾朝没动。 他伸手想探探凌琛的额头,指尖刚碰到对方滚烫的皮肤,就被凌琛猛地偏头躲开。 “说了让你出去,听不懂?”他皱着眉,语气里的烦躁像针一样扎人,“我不需要你照顾,别在这碍眼。” 雨还在窗外狂泻。 江逾朝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和微微颤抖的睫毛,没说话,只是拧开退烧药的瓶盖,倒了杯水递过去:“先吃药。” 凌琛终于侧过头看他,眼神像看什么麻烦东西:“江逾朝,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?” “药得吃。”江逾朝把水杯往前递了递,“姜汤我煮了很久,驱寒。” 空气里沉默了几秒,只有雨声和凌琛压抑的咳嗽声。 他最终还是坐起身,从江逾朝手里夺过药和水,仰头吞下。 喉结滚动时,江逾朝注意到他脖颈处有颗淡褐色的痣,以前从没机会离这么近看。 “毛巾该换了。”江逾朝伸手去拿他额头上的毛巾,指尖刚碰到他的鬓角,凌琛就像被烫到似的挥开他的手:“烦不烦?说了让你出去!” 湿毛巾掉在被子上,水渍晕开一小片。 江逾朝的手停在半空,看着凌琛不耐烦的脸,突然觉得胸口闷得厉害。 他想起自己冒雨跑了三条街才找到还开着的药店,想起煮姜汤时被蒸汽烫到手,现在看来都像个笑话。 “那你好好休息。”他低声说,转身往外走。 “等等。”凌琛叫住他,声音哑得厉害,“把毛巾捡起来。” 江逾朝顿住脚步,回头看他。 凌琛已经重新躺下,侧脸对着墙,只留给一个冷硬的轮廓。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毛巾,叠好放在床头柜,没再看床上的人,轻轻带上门出去了。 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,映着窗外的雨幕。 江逾朝靠在门板上,听着里面没有动静,才慢慢滑坐在地上。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往下滴,地板冰凉,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骨头里。 他想起上一个世界里,也是这样的雨夜,他发高烧时,那个“他”也是这样不耐烦地让他“别烦”。 碎玻璃的声音在脑子里嗡嗡响了两声,又安静下去。 江逾朝扯了扯嘴角,有点想笑。 这火葬场的火,烧得可真够旺的,把他的心都快烧成灰了。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,直到里面的呼吸声变得均匀,才慢慢起身。 经过洗漱间时,镜子里映出个狼狈的身影:脸色苍白,嘴唇冻得发紫,衬衫紧紧贴在身上,勾勒出清瘦的轮廓。 他掬了把冷水拍在脸上,冰凉的触感让脑子清醒了些。 回到自己的小单间,江逾朝才发现自己也开始打喷嚏。 他摸了摸额头,有点烫。 大概是淋雨太久,也着凉了。 桌上还放着给凌琛准备的明日早餐食材,现在看来是用不上了。 他把东西塞进冰箱,倒了杯热水握着,忽然觉得很累。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是温然发来的消息:“逾朝,听说凌神发烧了?你没事吧?” “没事,他睡了。”江逾朝打字回复,指尖有点抖。 温然秒回:“那就好。对了,明天有场重要的训练赛,你记得提醒凌神别空腹吃药,他胃不好。” 江逾朝看着屏幕上的字,没再回复。 他想起凌琛每次比赛前都会胃疼,是他偷偷在薄荷糖里加了养胃的成分;想起他总说“别管闲事”,却在他递过去温水时,会难得地沉默接过。 这些细微的好,以前觉得是希望,现在只觉得像针,密密麻麻扎在心上。 窗外的雨还没停,敲打着玻璃,也敲打在他心上。 他缩在椅子里,把杯子焐在胸口,却暖不了那里的寒意。 也许真的像碎玻璃说的,他只是个过客,没必要投入真感情。 可心这东西,疼起来的时候,哪由得人控制。 第二天江逾朝是被敲门声惊醒的。 他头疼得厉害,爬起来开门,看到温然一脸焦急:“逾朝,你怎么没去赛场?凌神的车好像出了点小问题,没人能弄……” “我马上来。”江逾朝打断她,声音哑得厉害。 他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,往脸上泼了把冷水,镜子里的人眼下乌青,嘴唇干裂。 刚走到走廊,就看见林薇板着脸过来:“江逾朝,你怎么回事?凌神的车出问题了,你还不赶紧去看看?真是指望不上……” 她的话没说完,就被江逾朝推开了。 江逾朝没理她,径直往车库走。 雨已经停了,但空气里还是湿冷的。 他走到凌琛的赛车旁,沈驰正在和技师嘀咕什么,看到他眼睛一亮:“逾朝,你可来了,这传感器……” “我看看。”江逾朝戴上手套,蹲下身检查。 手指刚碰到传感器,身后就传来凌琛的声音,带着病后的沙哑,却依旧没什么温度:“让开。” 江逾朝动作一顿,站起身让开位置。 凌琛穿着队服,脸色还是不太好,却执意要自己检查。 他蹲在地上,手指在传感器上摸索了半天,又抬头看了看江逾朝:“哪里有问题?” “线路接触不良。”江逾朝言简意赅,递过旁边的扳手,“拧紧这里。” 凌琛没接,自己拿了工具拧了几下,赛车仪表盘上的故障灯果然灭了。 他站起身,把扳手扔回工具箱,看都没看江逾朝一眼,对沈驰说:“去热身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的背影,手里还保持着递扳手的姿势。 温然走过来,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,摇摇头。 阳光透过车库的天窗照进来,落在凌琛的赛车上,反射出冰冷的光。 江逾朝慢慢收回手,指尖还残留着金属的凉意。 他想,也许从一开始,他就不该期待这束光会为他停留。 只是这雨夜里的退烧药,终究是喂了冷风。而他自己,好像也病得不轻。 第5章 顶尖赛车手(5) 排位赛的引擎声浪几乎要把维修区的铁皮棚顶掀翻。 江逾朝盯着监控屏幕,手心里全是汗。 凌琛的赛车在第三弯道又出现了轻微的摆尾,虽然很快被修正,但数据波动图上那道突兀的起伏像针一样扎着他的眼睛。 “右后轮传感器可能出问题了。”他下意识地喃喃自语,手指已经摸到了对讲机的开关。 “放下。”林薇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,涂着蔻丹的手指敲了敲他的手背,“凌神正在比赛,通讯频道只能由技师长和他沟通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江逾朝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异常数据,“刚才那圈的g值波动超过了正常范围,可能是传感器接触不良,再不调整会影响……” “影响什么?”林薇冷笑一声,从他手里抽走对讲机,“江逾朝,你只是个后勤,管好你的工具箱就行。凌神的技术和赛车,轮得到你指手画脚?” 赛道上,凌琛的赛车再次冲过直道,车身明显比之前晃动得更厉害。 江逾朝急得原地转了个圈,他太了解那辆赛车了,就像了解自己的手掌纹路——右后轮传感器上周做保养时就发现接口有细微裂纹,他提醒过负责机械的老周,但对方只当他是多事。 “让我跟他说句话,就一句!”江逾朝想去抢林薇手里的对讲机,却被她狠狠推开。 “安分点!”林薇压低声音,眼神像刀子,“再胡闹就滚出车队,别以为凌神偶尔让你递个扳手,你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!” 维修区的大屏幕上,凌琛的赛车在弯道处再次出现失控迹象,观众席爆发出一阵惊呼。 江逾朝心脏猛地一缩,再也顾不上林薇的阻拦,抓起安全帽就往赛道边跑。 允许工作人员停留的角落挤满了举着相机的记者,江逾朝拼命挤到护栏边,远远看到赛道上那个蓝色的身影正以近乎疯狂的速度逼近弯道。 他扯开嗓子喊,声音却瞬间被引擎的轰鸣吞噬。 “凌琛!传感器!”他挥舞着手臂,试图让高速掠过的赛车注意到这个渺小的身影。 蓝色赛车像一道闪电擦着护栏冲过去,头盔里的凌琛只瞥见赛道边一抹模糊的浅色身影,像片被风吹起的叶子。 他皱眉,以为是哪个不守规矩的观众,脚下油门丝毫未减——这种时候分心,只会让他输掉比赛。 下一秒,赛车仪表盘上的故障灯突然亮起,轮胎温度监测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。 凌琛猛打方向盘,在观众的惊呼声中勉强稳住车身,冲出弯道时已经被身后的车手超越了两个车位。 “怎么回事?!”他对着通讯器低吼,声音里带着怒火。 技师长的声音带着困惑:“右后轮传感器数据异常,凌神,要不要进站?” “不用!”凌琛咬牙切齿,重新握紧方向盘,“老子还没输!” 维修区里,江逾朝看着屏幕上那个刺眼的红色警报,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。 他慢慢蹲下身,听着林薇在身后对着对讲机抱怨“莫名其妙的故障”,听着解说员兴奋地播报“凌神遭遇技术问题,冠军悬念再生”。 直到比赛结束,凌琛以第三名冲过终点线,他都没再看一眼维修区的方向。 江逾朝站在人群外围,看着他黑着脸扯下头盔,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,眼神里的暴戾几乎能把人灼伤。 “谁让你跑到赛道边去的?!”凌琛一把扯住他的衣领,将他抵在工具柜上,“不要命了?!” 江逾朝被勒得喘不过气,却还是挣扎着抬头:“你的传感器……” “闭嘴!”凌琛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发红,“我看你就是故意添乱!上次的新闻还没摆平,你又想搞什么鬼?!” “我没有……” “没有?”凌琛甩开他,力道大得让他撞在铁皮柜上,“每次我比赛你就出事,江逾朝,你到底想干什么?!” 工具柜上的扳手被撞得掉在地上,发出刺耳的响声。 江逾朝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戾气的男人,突然觉得很累。 他弯腰捡起扳手,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,像触到了凌琛此刻的眼神。 “我只是想告诉你,传感器坏了。”他低声说,把扳手放在工作台上,“现在你知道了。” 凌琛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,胸口的怒火莫名地烧得更旺。 他不懂为什么这个后勤总是在他最烦躁的时候出现,不懂他眼里那片死寂的平静为什么会让自己心慌。 “站住!”他下意识地喊道。 江逾朝没有回头,只是脚步顿了顿,继续往前走。 维修区的灯光在他身后拉出细长的影子,像一道被拉长的伤口。 凌琛看着那道影子消失在门口,手还保持着握拳的姿势。 旁边的沈驰捡起地上的扳手,低声说:“刚才老周检查过了,右后轮传感器确实接触不良,线路都磨出火花了……幸好你没事。” 凌琛猛地回头:“你说什么?” “逾朝之前跟老周提过这个问题,”沈驰把扳手递给他,“他刚才跑赛道边,应该是想提醒你。” 引擎的余温还在空气中弥漫,凌琛握着扳手的手指关节泛白。 他想起赛道上那个模糊的身影,想起江逾朝被他抵在柜子上时,眼里一闪而过的受伤。 “不可能……”他低声反驳,却连自己都说服不了。 窗外的夕阳把赛道染成金色,江逾朝坐在休息室的长椅上,慢慢嚼着一块硬面包。 低血糖的眩晕感还没过去,刚才被凌琛拽住的衣领还带着褶皱。 他摸了摸胸口,那里除了心跳,好像还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碎裂。 也许下一次,他该让那束光自己撞得头破血流。 江逾朝舔了舔干裂的嘴唇,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赛道灯,第一次觉得这炽烈的速度与激情,其实比深夜的雨还要冷。 第6章 顶尖赛车手(6) 车队晚宴的水晶灯晃得江逾朝眼睛发疼。 他端着托盘躲在宴会厅角落,看着不远处被人群簇拥的凌琛——他穿着高定西装,侧脸在闪光灯下冷硬如雕塑,而旁边的苏曼妮正笑盈盈地给他整理领带,手腕不经意擦过他的喉结。 “逾朝,歇会儿吧,反正也轮不到我们上桌。”温然递来一杯果汁,“你看苏曼妮那裙子,啧啧,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想贴上去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。 他看着凌琛没有推开苏曼妮的手,甚至微微侧头配合她的动作,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 三天前赛道边的争吵还没过去,凌琛看他的眼神依旧像看麻烦,可对苏曼妮,却总有种他从未得到过的耐心。 “凌神今天真帅,”旁边新来的实习生小声嘀咕,“跟苏曼妮站一起像画里的人。” 江逾朝低下头,假装整理托盘上的酒杯。 玻璃反光里,他看到自己洗得发白的衬衫袖口,和那边流光溢彩的世界格格不入。 突然,一阵低呼传来。 江逾朝抬头,正看见苏曼妮手一抖,红酒杯倾斜,暗红的液体泼在凌琛胸前的白衬衫上。 “哎呀!”她捂住嘴,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凌琛,“对不起凌琛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 周围的人都静了声。 江逾朝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,手在口袋里攥紧了纸巾——他总是随身带着,怕凌琛训练时出汗,也怕他像现在这样突然需要。 “没事。”凌琛皱了皱眉,却没接苏曼妮递来的纸巾,反而看向江逾朝的方向。 江逾朝一怔,随即反应过来。 他放下托盘想去找备用衬衫,却见苏曼妮已经掏出自己镶钻的小镜子,踮脚替凌琛擦拭领口:“都怪我太笨了,你别生气呀。” 她的指尖擦过凌琛的锁骨,语气甜得发腻。 凌琛没躲,只微微侧头:“不碍事。” 他的目光扫过江逾朝,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,“江逾朝,去我休息室拿件衬衫。” 那语气,像在说“把垃圾倒掉”一样随意。 江逾朝的手指还停在口袋里的纸巾上,冰凉的纸角硌着掌心。 他听见苏曼妮小声抱怨:“都怪那个后勤站在旁边,吓我一跳。” 凌琛没接话,只是用眼神催促江逾朝。 走廊的灯光惨白,江逾朝靠在凌琛休息室的门上喘气。 口袋里的纸巾被攥成一团,上面还留着上次帮他擦汗时沾的机油痕迹。 他记得凌琛第一次允许他碰赛车时,也是这样的夜晚,他蹲在地上调齿轮,凌琛的影子投在他背上,低声说:“小心手。” 那时他以为那是温柔。 “咔哒”,门被推开。 江逾朝猛地抬头,看到凌琛的经纪人林薇抱着文件出来:“愣着干嘛?凌神的衬衫呢?” “我……” “算了,”林薇嫌恶地瞥他一眼,“跟我来,别耽误了媒体拍照。” 凌琛的休息室弥漫着淡淡的香,和他本人一样冷硬。 江逾朝打开衣柜,里面挂着几十件同款白衬衫,他记得凌琛只穿一个牌子,领口要熨出笔直的线。 他挑了件最上面的,手指触到冰凉的棉质,突然想起有次暴雨天,凌琛没带伞,是他把唯一的雨衣披在对方肩上,自己淋成落汤鸡,换来的却是一句“挡路”。 “快点!”林薇在门口催促。 江逾朝把衬衫叠好,走出去时正撞见苏曼妮从洗手间出来。 她理了理微乱的头发,看到江逾朝,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:“哟,这不是凌神的‘专属后勤’吗?” 她故意加重语气,“刚才真不好意思,我手滑了一下,没吓到你吧?” 江逾朝没说话,想绕开她。 “站住,”苏曼妮侧身挡住他,香水味呛得人难受,“我跟你说句话。” 她凑近一步,声音压得极低,“离凌琛远点,你这种人,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。” 江逾朝看着她精心描画的眼睛,突然觉得有点可笑。 他想起第一次给凌琛送点心,也是这样被人挡住,说“别拿你那破蛋糕脏了凌神的手”。 “让开。”他低声说。 “呵,”苏曼妮嗤笑一声,退开半步,却在他走过时用高跟鞋狠狠踩了脚。 “哎呀,对不起,没看见。”她捂着嘴笑,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。 江逾朝疼得皱紧眉头,却没吭声。 他知道,在这里,没人会在意一个后勤的疼痛。 回到宴会厅时,凌琛正接受采访。 苏曼妮站在他身边,亲密地挽着他的手臂,仿佛那片红酒渍是他们爱情的勋章。 凌琛没推开她,甚至在记者起哄时,还配合地笑了笑。 “逾朝?”温然扶住他摇晃的身体,“你脸色好差,是不是又没吃东西?” 江逾朝摇摇头,把衬衫递给林薇。 他看到凌琛接过衬衫时,袖口露出一块熟悉的手表——那是他省了三个月工资买的,凌琛只戴过一次,就丢在抽屉里。 “凌神,苏小姐,能再靠近点吗?”记者们举着相机往前凑。 苏曼妮顺势靠在凌琛肩上,而凌琛的目光,却越过人群,落在角落里的江逾朝身上。 四目相对的瞬间,江逾朝看到他眼里闪过一丝不耐,像在看一件碍事的旧家具。 他突然想起碎玻璃说的话:“每个世界的他,都会在你最在乎的时候,给你最狠的一刀。” 原来这就是“最狠的一刀”。 不是怒吼,不是推开,而是在万众瞩目下,默认另一个人的亲近,用眼神告诉你:你,无关紧要。 江逾朝转身走出宴会厅,身后的闪光灯像炸开的烟花,映着他逐渐冷下去的背影。 他摸了摸口袋里被攥皱的纸巾,那上面的机油味好像还在,却再也暖不了他的手了。 走廊尽头的消防通道门被风吹开一条缝,江逾朝走进去,靠在冰冷的墙壁上。 外面隐约传来主持人祝酒的声音,还有凌琛低沉的笑声。 他慢慢滑坐在地上,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——那是凌琛比赛前必吃的牌子,他一直揣着,现在却觉得格外苦涩。 也许下一次,他该把这糖扔进垃圾桶,就像当初那块奶油蛋糕一样。 第7章 顶尖赛车手(7) 宴会厅的水晶灯晃得江逾朝眼睛发酸。 他躲在柱子后面,看着不远处被记者围住的凌琛。 今天的凌琛穿了件深蓝色西装,衬得肩背愈发挺拔,闪光灯在他身上跳跃,像披了层流动的星光。 “凌神,听说您和车队的后勤人员关系很好?”一个尖锐的声音突然响起。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跳,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托盘。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凌琛身上。 他看见凌琛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,还没开口,身边的林薇已经笑着接过话头:“没有的事,江逾朝只是我们车队的后勤人员,跟凌琛就是普通同事关系。” 普通同事。 这四个字像冰锥一样砸在江逾朝心上。 他看见凌琛微微颔首,薄唇轻启,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:“对,只是同事。” 周围响起一阵快门声。 江逾朝站在阴影里,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脚底流。 他想起昨晚熬夜帮凌琛调试赛车,对方随口一句“还行”;想起生日那天被扔掉的奶油蛋糕,凌琛皱着眉说“我不吃甜的”;想起赛道边被吼“添乱”时,自己憋回去的那句“传感器坏了”。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,他们连“特殊助理”的传闻都算不上,只是“普通同事”。 “逾朝?”温然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,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,“别听他们胡说……” “我没事。”江逾朝放下托盘,手指冰凉。 他看着台上的凌琛,后者正侧头听苏曼妮说话,嘴角噙着礼貌的笑意。 那笑容他只在凌琛夺冠时见过一次,隔着人群,像隔着万水千山。 “真没事?”温然担忧地看着他发白的脸色,“你脸色好差,是不是又没吃东西?” 江逾朝没回答。 他想起有次凌琛胃病发作,是他半夜熬了小米粥,被对方冷着脸倒进垃圾桶;想起自己低血糖晕倒在车库,是沈驰扶他起来,而凌琛只是路过时瞥了一眼,说“别耽误事”。 “普通同事”这四个字,像一把钝刀,慢慢割开他心里最后一点侥幸。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同的,是那个能默默守在他身边的人,原来在凌琛眼里,他和车库里的扳手、工具箱没什么区别。 “我去趟洗手间。”江逾朝低声说,转身挤出人群。 走廊里的灯光惨白,映着他微微颤抖的手。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听见宴会厅里传来哄笑,应该是凌琛又说了什么得体的话。 “哟,这不是凌神的‘后勤’吗?”苏曼妮的声音突然响起,她踩着高跟鞋走近,香水味呛得人难受,“刚才记者问你和凌琛的关系,你猜他怎么说?” 江逾朝没理她,只想快点离开。 “他说啊,”苏曼妮故意拖长声音,凑近他耳边,“只是同事。” 她直起身,上下打量着江逾朝洗得发白的衬衫,嗤笑一声,“有些人啊,就是拎不清自己的位置,以为端茶送水就能攀高枝,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。” 江逾朝猛地抬头,撞进苏曼妮得意的眼神里。 那眼神像在看一只不自量力的蚂蚁,而她身后,凌琛正和赞助商谈笑风生,连个目光都没投过来。 “让开。”他的声音有些发颤。 “急着去哪?”苏曼妮侧身挡住他,“是不是听到凌神的话伤心了?我早告诉你了,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” 她从精致的手包里拿出一叠钱,“拿着,以后别再出现在凌琛面前,这点钱,够你这种人赚很久了吧?” 江逾朝看着那叠钞票,突然觉得很可笑。 他想起自己省吃俭用三个月,给凌琛买的那块手表,对方只戴过一次;想起自己熬夜做的点心,被随手丢进垃圾桶。 原来在他们眼里,他的感情,他的付出,就只值这么一叠轻飘飘的钱。 他没接,只是绕过苏曼妮,一步步往走廊尽头走。 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,心口的疼蔓延到四肢百骸。 宴会厅的音乐还在继续,觥筹交错的声音隔着走廊传来,显得格外刺耳。 “逾朝!”沈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他追上来递过一块巧克力,“看你脸色不好,先吃点东西。” 江逾朝接过巧克力,指尖冰凉。 沈驰是队里唯一会偷偷关心他的人,会在凌琛骂他时打圆场,会在他低血糖时递来糖水。 “别往心里去,”沈驰叹了口气,“凌琛他……就是太看重比赛了。” “沈驰,”江逾朝打断他,声音很轻,“你说,一个人要多傻,才会把别人的理所当然当成温柔?” 沈驰愣住了,看着他泛红的眼眶,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。 江逾朝剥开巧克力放进嘴里,甜腻的味道却化不开心里的苦涩。 他想起碎玻璃说的“追妻火葬场”,原来这火葬场的火,不是从离开后才烧起来的,而是从一开始,就用冷漠和忽视,慢慢将他的心意烧成了灰。 宴会厅里传来起哄声,应该是凌琛在和苏曼妮互动。 江逾朝靠着墙,慢慢滑坐在地上。 走廊的地砖冰凉,透过薄薄的衬衫渗进骨头里。 他摸了摸胸口,那里空空的,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,在凌琛说出“只是同事”的那一刻,彻底碎掉了。 “逾朝?”温然找到他时,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。 那双手帮凌琛擦过赛车,调过齿轮,煮过姜汤,现在却在微微发抖。 “我没事,”江逾朝抬起头,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,“就是突然有点累。” 累到不想再捡那些被扔掉的心意,累到不想再看那束不属于自己的光。 温然没说话,只是陪着他坐在冰冷的地砖上。 远处的音乐声和欢笑声飘过来,显得这里格外冷清。 江逾朝看着走廊尽头的光,突然觉得,也许离开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。 至少,不用再当那个连“特殊助理”都算不上的普通同事。 第8章 顶尖赛车手(8) 车库里的机油味混着金属锈气,江逾朝蹲在地上整理工具箱,指尖刚触到扳手的瞬间,眼前突然炸开一片金星。 他晃了晃头,想撑着站起来,膝盖却一软,整个人朝着冰冷的地面栽下去。 “逾朝!”沈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托住了他的胳膊,“你没事吧?” 江逾朝靠在对方怀里,喘了几口气才勉强找回视线。 沈驰的脸在眼前模糊成一团,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:“没事……就是有点晕。” “脸色白得像纸!”沈驰扶着他坐到旁边的工具箱上,拧开一瓶葡萄糖水塞进他手里,“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?我早跟你说过,你这低血糖不能拖。” 玻璃瓶子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,江逾朝小口喝着糖水,看着沈驰眉心紧蹙的样子,心里掠过一丝暖意。 整个车队大概只有沈驰会注意到他口袋里常备的糖块,会在他脸色不好时多问两句。 脚步声从车库门口传来,林薇抱着文件夹走进来,看到江逾朝靠在沈驰身上,眼神瞬间变得锐利。 她没说话,只是意味深长地扫了两人一眼,径直走向里间找凌琛。 “谢了。”江逾朝推开沈驰想扶他的手,撑着箱子站起来,“我真没事,可能就是没休息好。” 沈驰还想再说什么,凌琛已经跟着林薇走了出来。 他穿着训练服,额角还挂着汗珠,显然刚结束高强度练习。 他的目光扫过江逾朝,在看到他苍白的脸色时顿了顿,却只是皱了皱眉:“不舒服就去旁边歇着,别挡着道。” 这话像块冰疙瘩砸在江逾朝心口。 他低下头,看着自己攥紧的葡萄糖水瓶,瓶身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,冰凉刺骨。 沈驰看不下去了,上前一步:“凌琛,逾朝他低血糖犯了,你能不能……” “低血糖?”凌琛打断他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,“车队有队医,找我干什么?” 他绕过两人,径直走向自己的赛车,“下午还有训练,别耽误事。” 阳光透过车库的天窗照进来,在凌琛背影上镀了层金边,却暖不了江逾朝心底的寒。 他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,突然想起很多个清晨,他提着保温桶等在维修区,看着凌琛从更衣室出来,也是这样头也不回地走向赛车。 原来这么多年的默默守护,在对方眼里,真的连“耽误事”都不如。 “别往心里去,”沈驰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他就是这性子,对谁都这样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把剩下的葡萄糖水一饮而尽。 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,却化不开舌尖的苦涩。 他想起上一个世界里,那个同样冷漠的“他”在他晕倒时,也是这样皱着眉让他“别碍事”。 碎玻璃说这是追妻火葬场的剧本,可这预演的疼痛,怎么比上一场还要真切? 林薇从旁边经过,故意放慢脚步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:“有些人啊,就是爱装病博同情,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。” 江逾朝攥紧了空瓶子,指节泛白。 他知道林薇一直看他不顺眼,觉得他是依附凌琛的累赘。 以前他会难过,会想解释,但现在只觉得累。累到连争辩的力气都没有。 下午的训练赛,江逾朝强撑着去了维修区。 他蹲在凌琛的赛车旁检查轮胎,眼前又开始阵阵发黑。 他扶着车身想站起来,却不小心碰掉了旁边的扳手,“哐当”一声在空旷的车库里格外刺耳。 “搞什么?”正在和技师说话的凌琛回过头,看到是他,眉头皱得更紧,“毛手毛脚的,别碰我的车。” 江逾朝没应声,弯腰去捡扳手,却一阵天旋地转,差点栽进车轮底下。 幸好沈驰及时扶住他:“逾朝!” 凌琛也看了过来,眼神里带着不耐:“又怎么了?不是让你去休息吗?” “他低血糖还没好!”沈驰难得提高了音量,“你能不能关心一下别人?” 凌琛被噎了一下,看着江逾朝靠在沈驰怀里,脸色苍白得像雪,心里莫名有些烦躁。 他想说什么,却又觉得别扭,最后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:“行了行了,让陈默看看去,别在这影响我训练。” 陈默很快赶来,给江逾朝测了血糖,又喂他吃了块糖:“你这数值低得吓人,怎么不早点说?再严重一点要送医院的!” 江逾朝靠在椅子上,看着陈默忙碌的背影,又看了看远处重新坐进赛车的凌琛,心里那点刚被沈驰捂热的暖意,又一点点凉了下去。 他想起很多年前,自己第一次低血糖晕倒,是母亲抱着他哭,一遍遍地说“我们逾朝怎么这么苦”。 可现在,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,连晕倒都成了“影响训练”的麻烦。 “逾朝,”温然端着数据板过来,担忧地看着他,“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,这里有我呢。” 江逾朝摇摇头,撑着站起来:“没事,我还能坚持。” 他知道年度最重要的比赛快到了,凌琛的赛车还有几个参数需要调整,除了他,没人能精准把握凌琛的驾驶习惯。 凌琛的赛车从维修区呼啸而出,引擎的轰鸣声震得人耳膜发疼。 江逾朝扶着工作台,看着那抹蓝色的身影消失在赛道尽头,突然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。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糖块,那是他自己买的,不是凌琛喜欢的薄荷味。 原来从一开始,他给的,就不是对方想要的。 而对方要的,他也永远给不了。 傍晚收工的时候,江逾朝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,却在车库门口被凌琛拦住。 他手里拿着个能量棒,皱着眉递过来:“给你。” 江逾朝愣住了,看着那根包装花哨的能量棒,又看了看凌琛别扭的表情。 这是凌琛第一次主动给他东西。 “队医说你需要补充能量。”凌琛把能量棒塞到他手里,语气还是一贯的冷淡,“别明天又晕倒了,耽误我比赛。” 江逾朝捏着那根能量棒,塑料包装的触感冰凉。 他想说自己不爱吃甜的,想说谢谢,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:“不用了,我自己有糖。” 他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水果糖,放在掌心摊开。 凌琛看着他手心里那几颗花花绿绿的糖,眼神复杂地闪了一下,最终只是“嗯”了一声,转身走了。 江逾朝看着他的背影,慢慢握紧了手心里的糖。 那几颗糖被体温焐得有些发软,像他此刻乱七八糟的心。 他知道凌琛只是不想担责任,不是真的关心他。 可为什么,这根被嫌弃的能量棒,还是让他心里泛起了一丝不该有的涟漪? 也许是低血糖太久,脑子也跟着糊涂了。 江逾朝自嘲地笑了笑,把能量棒扔进垃圾桶,脚步虚浮地走出车队大楼。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一道被拉长的叹息。 他不知道,自己还能在这个让他疼到麻木的剧本里,撑多久。 回到出租屋,江逾朝把自己摔在床上。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,是温然发来的消息:“逾朝,明天比赛的轮胎参数我发你了,你看看有没有问题。” 他回了个“好”,刚想放下手机,屏幕又亮了,这次是沈驰:“早点休息,别想太多。” 看着对话框里的字,江逾朝突然觉得鼻子发酸。 他关掉手机,把脸埋进枕头里。 黑暗中,碎玻璃的声音又在脑海里响起,嗡嗡作响,像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。 “追妻火葬场体验系统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“可这火还没烧起来,我怎么就快被冻僵了?” 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,房间里一片漆黑。 江逾朝蜷缩在床上,感觉身体越来越冷。 他知道自己的低血糖越来越严重了,可他不敢去医院,不敢让凌琛知道,更不敢承认,自己其实早就撑不住了。 也许,是时候离开了。 在这场注定要烧到遍体鳞伤的剧本里,提前退场,算不算一种解脱? 他摸出枕头下的辞职信,那是他昨晚就写好的,一直没勇气交上去。 现在看着纸上“江逾朝”三个字,突然觉得无比讽刺。 每个世界的他都叫这个名字,每个世界的他都爱得卑微,伤得体无完肤。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,很像凌琛的赛车。 江逾朝走到窗边,掀起窗帘一角,看到一辆熟悉的蓝色跑车停在楼下。 车灯亮了一下,又很快熄灭。 他知道那是凌琛,大概是训练结束路过,或者,只是他的错觉。 不管是不是错觉,都不重要了。 江逾朝放下窗帘,把辞职信折好,放进了口袋里。 明天,等看完最后一场比赛,他就离开。 只是不知道,当那个永远只看向前方的赛车手,回头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时,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,觉得心里空了一块? 江逾朝笑了笑,笑得比哭还难看。 他想,大概不会吧。 毕竟,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后勤,是可以随时被替换的工具。 而工具丢了,再买一个就是了。谁会为了一把扳手,回头呢? 第9章 顶尖赛车手(9) 赛车场的灯光把夜空照得如同白昼,技师们围着凌琛的赛车做最后的调试,扳手敲击金属的声音混着引擎的低鸣,织成一张紧绷的网。 江逾朝蹲在工具箱旁,指尖刚触到轮胎螺丝就一阵发颤,眼前的地面像波浪一样起伏。 “逾朝,你脸色比我的数据报表还白。”温然递来一块巧克力,“真没事?明天可是年度总决赛。” 巧克力的甜腻味让胃里一阵翻涌。 江逾朝摇摇头,把手里的扳手放回原位——那是凌琛惯用的型号,他曾花了半个月磨掉手柄上的毛刺。 “没事,”他声音发虚,“就是没睡好。” 三天前在车库晕倒的情景还像针一样扎在心上。 沈驰扶他时掌心的温度,凌琛路过时那句“别耽误事”,还有林薇审视的眼神,像电影胶片在脑子里反复播放。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药瓶,医生说再不好好休息,下次可能就不是晕倒这么简单了。 “凌神今天状态不对,”温然看着赛道上疾驰的蓝色身影,“刚才排位赛又差点冲出弯道。” 江逾朝的心跟着一紧。 他太了解凌琛了,那个永远把油门踩到底的男人,只有在压力大到极致时才会出现这种失误。 他挣扎着站起来,想再去检查一遍赛车的传感器,膝盖却一软撞在工具箱上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响。 “逾朝!”温然赶紧扶住他。 赛道上的凌琛似乎听到了动静,隔着防护网望了这边一眼,眉头皱得更紧,随即又踩下油门,赛车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。 那眼神,像在看一个碍事的障碍物。 江逾朝慢慢推开温然的手,从口袋里掏出手机。 屏幕上显示着和凌琛的聊天界面,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三天前,他说“我没事”,对方回了个“嗯”。 他深吸一口气,打下一行字:“凌琛,我身体不舒服,明天可能去不了赛场。你好好比赛。” 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时,他的指尖还在发抖。 他知道凌琛此刻肯定在和苏曼妮排练庆功宴的流程——温然说赞助商指定要他们一起走红毯。 也好,江逾朝想,反正他从来都是多余的。 “我送你去医院吧?”温然看着他发白的嘴唇。 “不用,”江逾朝勉强笑了笑,“我自己去就行,别告诉别人。” 他不想再成为别人口中“耽误事”的人。 走出车队大楼时,夜风格外凉。 江逾朝裹紧了外套,手机震了一下,是凌琛的回复。 他心里猛地一跳,赶紧点开——只有三个字:“知道了。” 简单,冷漠,像随手扔掉的垃圾。 江逾朝站在路边,看着手机屏幕发呆。 一辆蓝色跑车从身边呼啸而过,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。 他认出那是凌琛的备用车,副驾上坐着笑靥如花的苏曼妮,车窗摇下的瞬间,他听到苏曼妮娇滴滴地说:“凌琛,明天庆功宴的西装我帮你选好了,是你喜欢的深灰色……” 引擎的轰鸣声淹没了后面的话。 江逾朝慢慢收起手机,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。 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一条孤独的线。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凌琛时,对方也是这样开着赛车从他面前经过,阳光洒在头盔上,亮得让人睁不开眼。 那时他觉得,那束光总有一天会照到自己身上。 真是傻啊。 医院的急诊室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。 医生看着检查报告,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:“低血糖昏迷前兆,必须住院观察。你这身体怎么搞的?不要命了?” 江逾朝躺在病床上,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 手机又震了一下,这次是温然发来的照片——凌琛在媒体面前和苏曼妮站在一起,两人靠得很近,闪光灯亮成一片。 温然附言:“他说明天夺冠后要给苏曼妮一个惊喜。” 惊喜。 江逾朝扯了扯嘴角,觉得有点可笑。 他想起自己准备了半个月的奶油蛋糕,最后摔在地上的样子;想起雨夜送药时被推开的手;想起赛道边那个被忽视的身影。 原来在凌琛的世界里,他连一个“惊喜”的资格都没有。 “先办住院手续吧。”护士把病历递给他。 江逾朝接过病历,指尖触到口袋里一个硬硬的东西。 是他给凌琛准备的薄荷糖,用小铁盒装着,上面刻着“l.c”的缩写。 那是他偷偷刻上去的,想着比赛前塞给凌琛,看他皱着眉却还是会收下的样子。 现在看来,用不上了。 他把铁盒掏出来,放在床头柜上。 窗外传来赛车场方向隐约的引擎声,像是在为明天的决战预热。 江逾朝闭上眼睛,感觉身体越来越轻,好像要飘起来。 碎玻璃的声音在脑海里嗡嗡作响,大概是在提醒他,这个世界的任务又快走到转折点了。 只是这次,心好像真的冷透了。 他摸出手机,给温然发了条信息:“帮我把储物柜里的东西寄到这个地址,谢谢。” 附上一个临时租的小公寓地址后,他删掉了手机里所有和凌琛有关的联系方式,包括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。 做完这一切,他长长地舒了口气,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。 床头柜上的薄荷糖铁盒在灯光下闪着微光,像一颗被遗弃的星星。 江逾朝闭上眼,意识渐渐模糊,只有一个念头格外清晰: 凌琛,这次,我真的不陪你了。 第10章 顶尖赛车手(10) 颁奖台的聚光灯晃得人眼睛发花。 凌琛站在最高处,手里捧着沉甸甸的冠军奖杯,耳边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和记者们此起彼伏的提问。 他微微扬起下巴,这是他职业生涯里最漂亮的一场逆转,从起步落后到最后弯道超车,每一秒都像刻在赛道上的火焰。 “凌神!这次夺冠后有什么感想?” “听说苏曼妮小姐也在现场,有没有特别想感谢的人?” 镁光灯像星星一样闪烁,映着他冷硬的侧脸。 凌琛接过话筒,习惯性地想往维修区的方向看——每次比赛结束,那个身影总会第一时间递上温水和毛巾,眼神里带着他以前从不屑一顾的担忧。 可今天,视线所及之处只有欢呼的人群和苏曼妮递过来的香槟。 “感谢车队,感谢赞助商,”他公式化地开口,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,“至于特别感谢的人……” 他顿了顿,心里莫名空了一块,“没有。” 苏曼妮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随即又若无其事地靠近他,手臂轻轻蹭过他的胳膊:“凌琛,你真棒。” 凌琛没有像往常一样默许这种亲近,他微微侧身避开,目光再次扫过人群,试图在涌动的人潮里找到那个总是安静站在角落的身影。 没有。 江逾朝说他身体不舒服,大概是真的没来。 也好,省得又在他庆功的时候碍眼。 他这么想着,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,有点痒,又有点莫名的烦躁。 庆功宴设在赛道旁的豪华酒店。 凌琛被众人簇拥着走进宴会厅,水晶灯的光芒映在他身上,却照不进他此刻有些游离的思绪。 苏曼妮端着香槟寸步不离,说着俏皮话逗他开心,周围的人也跟着笑,可他总觉得这热闹像一层薄薄的糖纸,包裹着内里的空洞。 “凌神,喝一杯吧!”队友沈驰递过来一杯酒,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,“今天真是险胜。” 凌琛接过酒杯,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。 他仰头饮尽,气泡在喉咙里炸开,却压不下心底那点越来越清晰的不安。 他又一次看向入口处,那个位置本该站着一个人,手里提着他常喝的温水,看到他望过来会有些局促地低下头。 “在找什么?”沈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“找江逾朝?他今天好像真没来。” “谁找他。”凌琛立刻收回视线,语气有些生硬,“只是看看有没有媒体混进来。” 沈驰没再说话,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,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。 宴会进行到一半,凌琛借口去休息室透透气,离开了喧闹的人群。 走廊里很安静,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在回荡。 他走到熟悉的307室门口,这里是他专属的休息室,江逾朝总是把里面收拾得井井有条,连他随手乱放的工具都会被摆回原位。 推开门,里面空无一人。 桌上却放着一个白色的信封,在米色的桌布上显得格外显眼。 凌琛皱了皱眉,走过去拿起信封,上面没有署名,只有背面用钢笔写着一个小小的“江”字。 是江逾朝的字迹。 他心里猛地一跳,拆开信封,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a4纸和一张折叠起来的便签。 a4纸上是打印的辞职信,理由写着“个人原因”,落款是江逾朝的签名,笔画清秀,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道。 凌琛的手指微微收紧,纸张发出轻微的声响。 他展开便签,上面是江逾朝的亲笔字,和信封上的一样,一笔一划都很工整: “凌琛,祝你永远夺冠。以后,好好照顾自己。” 没有多余的解释,没有抱怨,甚至没有一个问号。 就像他当初默默出现一样,现在又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。 凌琛站在原地,手里捏着那张便签,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字迹,仿佛能感受到纸张背后那双手曾经的温度。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,江逾朝也是这样安静地站在他赛车旁,指着轮胎上一个几乎看不见的裂痕;想起他生日那天,被扔掉的奶油蛋糕;想起雨夜他浑身湿透送来的姜汤;想起赛道边那个模糊的身影…… 那些被他忽视的、习以为常的细节,此刻像潮水一样涌上来,每一个片段里都有江逾朝的影子。 他一直以为那个人就像赛道旁的护栏,是理所当然存在的背景板,却忘了护栏也会有倒塌的一天。 “咔哒”,休息室的门被推开,林薇探进头来:“凌琛,媒体都等着呢,你怎么还在这……” 她看到凌琛手里的信,顿了一下,“这是什么?” 凌琛没回答,只是将便签小心翼翼地折好,放回信封里。 他的动作有些迟缓,像是在处理什么珍贵的物件。 “江逾朝呢?”他问,声音有些沙哑。 “我怎么知道,”林薇撇了撇嘴,“估计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种场合吧。一个后勤而已,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……” “闭嘴。”凌琛打断她,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怒意。 他将信封塞进西装内袋,指尖触到那片冰凉的纸,心里那点空落感突然变成了一个黑洞,正一点点吞噬着他刚刚夺冠的喜悦。 他走出休息室,外面的喧闹声再次涌来,香槟塔在灯光下折射出华丽的光彩。 苏曼妮笑着朝他招手,身边的人都在恭维他的胜利,可他突然觉得这一切都索然无味。 那个总是在他赛后递水的人,那个把他赛车保养得比自己命还重要的人,那个会在他训练到深夜时默默留下温热点心的人……不见了。 凌琛端起一杯香槟,却没有喝,只是望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发呆。 他第一次发现,原来站在巅峰的时候,风是这样冷,而那个被他嫌弃碍事的身影,曾经为他挡住了多少这样的寒意。 口袋里的信封像一块烙铁,烫得他心口发疼。 他拿出手机,翻到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,犹豫了很久,最终还是按了下去。 “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……” 冰冷的机械女声从听筒里传来,像针一样刺破了他最后一点侥幸。 江逾朝是真的走了。 凌琛站在宴会厅中央,周围是狂欢的人群和闪烁的灯光,他却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孤独。 那个一直被他踩在脚下的人,原来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,成了他世界里不可或缺的支点。 现在支点消失了,他这座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奖杯,原来只是个易碎的空壳。 他握紧了拳头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 无论如何,他得找到他。 至少要问清楚,为什么连一句告别,都吝啬给他。 第11章 顶尖赛车手(11) 清晨的阳光透过车库的天窗照进来,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。 凌琛坐在驾驶座上,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,眼神却落在副驾前方那个空荡荡的角落——以前江逾朝总是蹲在那里,手里拿着扳手,一边检查刹车系统一边小声念叨着什么。 “凌神,该做赛前调试了。”技师小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。 凌琛“嗯”了一声,推开车门下了车。 他习惯性地走向工具架,想拿那把用了五年的梅花扳手,却发现架子上空空如也。“小李,看到我那把14号扳手了吗?” 小李愣了一下:“啊?您说那把磨掉漆的?江哥以前总放在最下面一格,不过……江哥走后,好像没人知道放哪了。” 江哥。 这个称呼像根细针,轻轻扎了凌琛一下。 他皱着眉蹲下身,在工具箱里翻找,金属碰撞发出杂乱的声响。 以前江逾朝总能在他开口前就把工具递到手里,连扳手的角度都调整到最顺手的位置。 “算了,”凌琛直起身,语气有些烦躁,“先用别的。” 调试过程异常不顺利。 赛车的换挡拨片有点卡顿,小李捣鼓了半天也没找到症结。 凌琛亲自上阵,拆了护板才发现是一个小弹簧松了——这种小毛病以前江逾朝只要听声音就能判断出来。 他想起有次比赛前,江逾朝也是这样蹲在车底,手里拿着螺丝刀,头也不抬地说:“齿轮箱里有颗螺丝松了,换个弹簧就好。”当时他还嫌对方多事,觉得技师团队更专业。 “凌神,您今天状态好像不太对。”小李小心翼翼地说,“要不要休息一下?” 凌琛没说话,只是揉了揉眉心。 从昨天庆功宴回来,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。 梦里全是江逾朝递过来的温水,和那张写着“好好照顾自己”的便签。 他第一次发现,原来没有那个总是跟在身后的人,连喝口水都觉得索然无味。 中午吃饭时,助理递过来的是他最讨厌的沙拉。“不是说了我要吃城南那家的牛肉面吗?”他把餐盒推回去,语气不善。 “啊?可是江哥以前都是提前订好的,我……”助理一脸为难,“我不知道您喜欢哪家。” 又是江逾朝。 凌琛猛地站起来,胃里一阵不舒服。 他想起江逾朝煮的面,总是加双倍的牛肉和他喜欢的香菜,汤面上飘着一层金黄的油花。 有次他训练到深夜,江逾朝就是端着这样一碗面敲开他的房门,说:“刚煮的,趁热吃。” 那时他嫌面太烫,随便扒拉了两口就扔在一边,现在想起来,却觉得那是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面。 下午的训练赛,他三次冲出弯道,轮胎磨损严重。 沈驰把他拦在维修区:“凌琛,你今天怎么回事?心不在焉的。” “关你什么事。”凌琛黑着脸,卸下雨刮器时用力过猛,差点把卡扣掰断。 沈驰叹了口气,捡起地上的扳手:“自从江逾朝走后,你就没正常过。找不到工具,调不好赛车,连吃饭都挑三拣四。你以前可不是这样。” “我只是没适应!”凌琛猛地回头,声音比他预想的还要大,“少了个后勤而已,车队这么多人,还能缺了他不成?” “缺不缺你自己心里清楚。”沈驰把扳手塞回他手里,“以前江逾朝在的时候,你的赛车从不出小毛病,你的薄荷糖从来没断过,你胃不舒服时总有热粥等着。现在呢?你看看你自己,像个没头苍蝇。” 薄荷糖。 凌琛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,空空如也。 以前江逾朝总是在他比赛前塞一颗薄荷糖在他口袋里,说能让他冷静。 有一次他嫌甜,把糖扔进垃圾桶,回头就看见江逾朝蹲在地上,小心翼翼地把糖纸捡起来,放进自己的口袋里。 当时他觉得对方小题大做,现在却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喘不过气。 “他就是个后勤,”凌琛嘴硬,“换谁都一样。” “是吗?”沈驰看着他,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,“那你告诉我,除了江逾朝,谁能在五分钟内找出你赛车传感器的问题?谁知道你喝温水要加两勺蜂蜜?谁会在你发烧时冒雨去买药?” 沈驰的话像重锤一样敲在凌琛心上。 他想起雨夜那天,江逾朝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口,手里捧着姜汤,头发上的水珠滴在地板上,晕开一小片水渍。 他当时怎么说的?“行了,放那吧,你出去。” 现在想来,那碗姜汤的温度,好像还留在手心里。 “我……”凌琛张了张嘴,却发现无话可说。 他第一次意识到,那个被他忽视的后勤,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,把他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,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察觉那些习惯早已刻进骨子里。 晚上回到公寓,冰箱里空空如也。 他打开外卖软件,翻了半天也找不到合胃口的东西。 以前江逾朝会把一周的菜单都写在便签上,贴在冰箱门上,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饭。 有次他嫌菜太咸,江逾朝道歉后,连着三天都做清淡的汤品,直到他忍不住说“差不多行了”。 他走到书房,想找一份旧的赛车数据,却在书架上看到一个熟悉的铁盒——是他扔掉的那个薄荷糖盒子,不知怎么被江逾朝捡回来,放在了书架最高处。 他踮起脚尖拿下来,打开一看,里面没有糖,只有一张折叠的纸条。 纸条上是江逾朝的字迹,写着:“凌琛的薄荷糖,要绿箭的,不要留兰香。” 凌琛捏着纸条,手指微微发抖。 原来他随口说过的话,对方都记在心里。而他呢? 连对方有没有吃晚饭都不知道,连对方低血糖有多严重都不清楚,甚至在对方晕倒时,还在和苏曼妮谈笑风生。 “嗡——”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林薇发来的信息:“凌琛,明天的商业活动别忘了,苏曼妮那边已经准备好了。 苏曼妮。 凌琛看着屏幕上的名字,第一次觉得无比刺眼。 他想起庆功宴上苏曼妮递来的香槟,想起江逾朝永远温热的温水。 原来那些他曾以为的光鲜亮丽,远不如一杯温水来得实在。 他把手机扔在一边,走到窗边。 夜色深沉,远处赛车场的灯光星星点点。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强烈的空虚,像是赛车引擎突然失温,无论怎么踩油门,都无法再点燃那团火焰。 那个总是默默站在赛道边的身影,那个会把他赛车当成宝贝一样呵护的人,那个在他生病时比谁都着急的人……真的被他弄丢了。 凌琛靠在冰冷的玻璃上,第一次问自己:如果当初没有推开他,如果当初能多看他一眼,现在会不会不一样? 答案还没来得及想清楚,胃里突然一阵绞痛。 他捂着肚子蹲下身,额头上渗出冷汗。 以前胃不舒服时,江逾朝总会第一时间递过来温热的粥和胃药,现在却只能自己挣扎着去翻找不知道放在哪里的药盒。 黑暗中,他摸到了口袋里的辞职信。 那张薄薄的纸,此刻却重如千斤。 他终于明白,江逾朝带走的不是一个后勤,而是他生活的全部支点。 “江逾朝……”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,第一次感到了恐慌,“你到底在哪?” 第12章 顶尖赛车手(12) 维修区的警报声尖锐地划破空气时,凌琛正从撞得变形的赛车里爬出来。 方向盘上还残留着他用力过猛的指痕,左前轮彻底爆胎,车身斜斜地撞在防护栏上,碳纤维外壳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。 “凌神!你没事吧?”技师们围上来,七嘴八舌地检查他的状况。 凌琛推开递过来的头盔,额角磕破了皮,血珠顺着脸颊往下淌。 他却像没感觉一样,只是盯着赛道上那道长长的刹车痕,脑子里全是江逾朝以前说过的话:“凌琛,左前轮轴承有点松,今天训练别开太快。” 那时他怎么回答的?好像是皱着眉让对方“别多管闲事”。 “凌琛!”沈驰跑过来,脸色难看,“你今天已经是第三次冲出弯道了!到底怎么回事?” 凌琛没说话,只是用手背抹了把脸上的血。 三天了,自从发现江逾朝真的消失后,他就像一台失了控的引擎,无论怎么调试都找不回原来的节奏。 赛车总是出小故障,训练频频失误,连握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。 他走到维修区角落,那里曾经是江逾朝放工具箱的地方,现在空荡荡的,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。 他蹲下来,指尖触到地面冰冷的水泥,突然想起有次江逾朝蹲在这里给赛车换刹车片,抬头对他笑了一下,说:“这样调试后,过弯会更稳。” 那时他觉得对方的笑容刺眼,现在却连那点刺眼的光都抓不住了。 “有没有人知道江逾朝去哪了?”凌琛突然站起来,声音沙哑地问周围的人。 技师们面面相觑,没人回答。 林薇走过来,皱着眉递给他创可贴:“问他干什么?一个走了的后勤而已,你现在该关心的是下一场比赛。” “我问你有没有人知道!”凌琛猛地提高音量,眼神里的焦虑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。 他从未如此失控过,即使是输掉比赛也没这样慌乱过。 沈驰叹了口气,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我们都不知道。他走得很突然,没跟任何人打招呼。” 凌琛掏出手机,屏幕上还是那个关机的提示。 他已经打了无数次电话,发了无数条信息,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忙音和未读的标记。 他甚至翻遍了江逾朝的社交媒体,除了几张赛车场的风景照和一些机械维修的帖子,什么线索都没有。 “他以前说过,老家在南边的小镇,”凌琛像是在自言自语,“还有……他提过市中心医院的陈默医生,知道他低血糖。” 他猛地转身,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。沈驰想拦他:“凌琛!你去哪?” “找他!”凌琛头也不回,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。 接下来的两天,凌琛像疯了一样寻找。 他开车跑遍了城南所有的小医院,拿着江逾朝的照片问每个护士,得到的都是摇头。 他去了江逾朝提到过的小镇,在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走了一天,问遍了镇上的老人,没人见过一个叫江逾朝的年轻人。 他甚至去了江逾朝曾经住过的出租屋,房东说人已经搬走了,东西都没留下。 凌琛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,墙上还贴着一张赛车海报,是他第一次夺冠时的照片。 照片角落用铅笔写着小小的“加油”两个字,是江逾朝的字迹。 那一刻,凌琛靠在墙上,第一次感到了恐惧。 不是赛道上失控的恐惧,而是一种更深沉、更空洞的恐慌——他好像把一个很重要的人,彻底弄丢了。 “嗡嗡——”手机震动起来,是陈默打来的。 凌琛几乎是扑过去接起电话:“陈默?你知道江逾朝在哪是不是?” “凌琛?”陈默的声音有些犹豫,“我……我只是想告诉你,之前江逾朝低血糖晕倒,在我们医院住了几天,不过上周就出院了,没说要去哪。” “他晕倒了?”凌琛的心猛地一沉,“什么时候?严重吗?” “就你夺冠那天前,”陈默叹了口气,“他当时情况不太好,低血糖昏迷前兆,医生说再晚点送来就危险了。不过他醒了就坚持出院,我也没办法。” 夺冠那天前…… 凌琛想起比赛前一天,江逾朝发来的信息,说身体不舒服。 他当时在和苏曼妮通电话,随手回了“知道了”。 原来那时,对方已经病得那么重。 “他有没有说什么?”凌琛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,“比如……有没有提到我?” “他什么都没说,”陈默顿了顿,“只是走的时候,让我把他储物柜里的东西寄给温然了。凌琛,你跟他到底怎么了?他走的时候,脸色差得吓人。” 怎么了? 凌琛挂了电话,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都做了些什么。 他把那个总是默默关心他的人推开,把对方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,甚至在对方最需要关心的时候,还在和别人谈笑风生。 他以为江逾朝就像赛道上的护栏,永远在那里,却忘了护栏也会累,也会疼,也会在他一次次的撞击后,彻底坍塌。 “江逾朝……”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,感觉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“你到底在哪?”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一条孤独的轨迹。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,第一次发现,没有那个身影的世界,竟然如此空旷。 他拿出手机,再次拨打那个关机的号码,这一次,他没有挂断,而是听着那端冰冷的提示音,直到自动挂断。 “逾朝,”他对着空气轻声说,“我错了。你回来好不好?” 风穿过街道,带走了他的声音,没有任何回应。 凌琛闭上眼睛,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:江逾朝递过来的温水,被扔掉的奶油蛋糕,雨夜湿透的背影,赛道边模糊的身影…… 原来那些被他忽视的细节,早已在他心里刻下了深深的痕迹。 他拿出钱包,里面有一张偷拍的照片,是江逾朝蹲在赛车旁调试零件,阳光落在他发梢,侧脸温柔。 这是他偷偷拍的,一直没让任何人知道。 “我一定会找到你。”凌琛捏紧照片,指节泛白,“无论你在哪,我都会找到你。” 他转身走向跑车,发动引擎。 这一次,他不是为了冠军,而是为了找回那个被他弄丢的人。 失控的引擎再次轰鸣,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。 下一站,他要去温然那里。 无论如何,他必须找到一点线索。 第13章 顶尖赛车手(13) 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层薄冰,铺满了市中心医院的长廊。 凌琛推开住院部的玻璃门时,额角的伤口又渗出血来,他却浑然不觉,只是睁大眼睛,在穿流的人群里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。 “先生,您需要包扎一下伤口吗?”护士站的小姑娘看着他额角的血迹,有些担心。 凌琛摆摆手,声音沙哑:“请问,之前住在这里的江逾朝,是不是今天出院了?” 小姑娘翻了翻记录:“江逾朝先生啊,刚办了出院手续,应该还没走远。” 凌琛猛地转身,几乎是跑着冲向电梯口。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不是因为奔跑,而是因为那个即将见到的人。 他想象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,却从未想过会是在医院,在他狼狈不堪、而对方可能还在病中的时候。 电梯门“叮”地一声打开,人群涌出来,凌琛逆着人流往里挤,目光扫过每一张脸。 就在电梯即将关闭的瞬间,他看到了那个身影——江逾朝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外套,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药袋,正低头看着手机,脸色苍白得像墙上的瓷砖。 “江逾朝!” 凌琛几乎是吼出来的,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。 他冲过去,在江逾朝抬头的瞬间,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。 江逾朝被这突如其来的拉扯吓了一跳,手机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 当他看清抓住自己的人是凌琛时,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,瞬间结了冰。 “你放开我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。 凌琛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,手腕上的皮肤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微凉的触感。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,不是在梦里,也不是在回忆里。 “逾朝,”他喘着气,额角的血珠滴在下巴上,“我终于找到你了……” “找到我又怎样?”江逾朝用力想甩开他的手,手腕在凌琛的掌心挣扎,“凌琛,我们已经没关系了。” “有关系!”凌琛急了,上前一步,几乎贴到江逾朝面前,“怎么会没关系?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?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?” 他的靠近让江逾朝很不舒服,往后退了一步,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。 “我的事,跟你有什么关系?”他抬起眼,直视着凌琛,眼神里没有愤怒,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,“你是冠军,是天之骄子,身边有那么多人围着,何必管一个无关紧要的后勤是死是活?” “你不是无关紧要的!”凌琛的声音陡然拔高,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。 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压下颤抖,“逾朝,我知道错了,我以前是混蛋,是我不好……” “知道错了?”江逾朝轻轻笑了一声,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,“凌琛,你的道歉来得太晚了。” 他猛地用力,这次凌琛没有防备,手腕被挣脱开。 江逾朝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,屏幕已经摔出了一道裂痕,就像他心里的伤,看似愈合,底下却全是碎痕。 “让开。”他绕过凌琛,想从旁边走过去。 凌琛立刻转身又抓住他,这次用了更大的力气,几乎是把人往怀里拽。 “我不让!”他像个固执的孩子,眼神里充满了恐慌,“你跟我回去,我带你去看医生,你的病还没好……” “我的病好不好,真的不用你操心。”江逾朝的手腕被捏得生疼,他挣不开,只能冷冷地看着凌琛,“凌琛,你现在这样,只会让我更讨厌你。”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,狠狠扎进凌琛的心里。 他看着江逾朝冷漠的脸,突然发现,那个曾经看他时眼里带着光的人,真的被他伤透了。 那些他以前不屑一顾的温柔和关心,现在变成了刺向他的利刃。 “我……”凌琛张了张嘴,却发现所有的道歉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。 他以前从不知道,“对不起”这三个字,说出口竟然这么难,尤其是面对眼前这个人。 江逾朝不再看他,只是盯着走廊尽头的出口,那里有光透进来,仿佛是他唯一的退路。 “放开我,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疲惫的决绝,“不然我叫保安了。” 凌琛的心一紧,他看到江逾朝眼里的认真,知道对方不是在开玩笑。 他慢慢松开了手,指尖还残留着对方皮肤的温度,那么凉,像冬日里的寒冰。 江逾朝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腕,没有再看凌琛一眼,径直朝着出口走去。 他的背影很单薄,在长长的走廊里显得有些摇摇欲坠,却又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坚定。 凌琛站在原地,看着那个背影越走越远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 他想追上去,脚步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。 就在江逾朝即将走出走廊时,他突然停下脚步,微微侧了侧头,却没有回头。 “凌琛,”他的声音顺着走廊传过来,很轻,却清晰地落在凌琛耳中,“以后,别再找我了。” 说完,他推开门,阳光瞬间涌了进来,将他的身影吞没。 凌琛站在原地,额角的血已经凝固,像一道丑陋的疤痕。 他看着那扇被关上的门,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。 他找到了人,却好像把对方推得更远了。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沈驰发来的信息:“凌琛,你在哪?车队这边快被媒体围疯了,你赛场上说的话……” 凌琛删掉信息,关掉手机。 此刻,什么冠军,什么媒体,都比不上刚才那个冰冷的眼神。 他走到走廊尽头,推开那扇门,阳光有些刺眼。 江逾朝已经坐上了一辆出租车,车窗缓缓升起,隔绝了两个世界。 凌琛跑了几步,出租车却已经驶离,只留下一道模糊的车影。 他站在阳光下,看着出租车消失在街角,手里还残留着对方手腕的触感,那么凉,那么轻,仿佛从未抓住过。 “逾朝……”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,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求而不得的滋味。 就在这时,他看到江逾朝坐的出租车在路口等红灯,车窗降下了一点,露出江逾朝的侧脸,他正在低头看手机,手指在屏幕上滑动,大概是在查看什么。 凌琛立刻掏出手机,再次拨打那个关机的号码,明知打不通,却还是固执地按着。 出租车启动,汇入车流。 凌琛站在原地,手机里依旧是冰冷的提示音。 凌琛知道,追妻的路,才刚刚开始,而这一次,他必须放下所有的骄傲,一步一步,把那个被他弄丢的人,重新赢回来。 他要去温然那里,无论如何,他需要一个靠近江逾朝的机会。 第14章 顶尖赛车手(14) 楼梯间的灯光是冷白色的,照在凌琛额角未愈的伤口上,渗出的血珠已经凝结成暗褐色。 他抓着江逾朝的手腕,指腹能感受到对方皮肤下细微的颤抖,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压抑的怒火。 “你放开我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,却像冰锥一样扎进凌琛心里。他用力想甩开,手腕在凌琛掌心划出一道红痕。 凌琛反而握得更紧,生怕一松手,这个人又会像烟一样散开。 “逾朝,”他喉结滚动,声音沙哑得厉害,“我知道错了,真的知道错了。” 这是他第一次在江逾朝面前说“知道错了”。 以前就算赛车撞了护栏,他也只会皱着眉让技师修,从不会承认自己路线有误。 可现在,看着江逾朝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,那些曾经被他踩在脚下的温柔画面,像失控的赛车一样在脑子里横冲直撞。 江逾朝终于抬起眼,那双总是盛满温和笑意的眼睛里,此刻只剩下一片冰封的湖面。 “凌琛,”他轻轻笑了一声,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,“你有什么错呢?你是赛道上的神,是拿了冠军的天之骄子。” 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凌琛额角的伤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:“你看,你连道歉都这么理直气壮,好像我不原谅你,反而是我的不对了。” “不是的!”凌琛急了,往前一步,几乎把江逾朝困在墙角。 消毒水的味道混着他身上淡淡的汽油味,以前江逾朝很喜欢这个味道,觉得是属于凌琛的气息,现在却只觉得刺鼻。 “我以前……”凌琛张了张嘴,却发现那些伤人的话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。 他想起自己把奶油蛋糕丢在地上,想起雨夜让对方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外,想起那句“我们只是同事”——每一句都像重锤,砸在现在的自己身上。 “以前是我混蛋,”他终于挤出这句话,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,“我把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,我……” “够了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眼神里的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上来,“凌琛,我不需要你的道歉,更不需要你的忏悔。” 他侧过脸,避开凌琛的目光,看着楼梯间墙壁上剥落的油漆:“你知道吗?你夺冠那天,我躺在医院病床上,听着外面的鞭炮声,想着你应该在庆功宴上喝香槟吧。” 凌琛的心猛地一沉,像被人狠狠攥住。 他一直以为江逾朝只是闹脾气,却从没想过对方在他享受荣耀的时候,正独自承受病痛。 “我给你发信息,说我可能去不了赛场,”江逾朝的声音很平静,却让凌琛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,“你回了个‘知道了’。 你那时候是不是在跟苏曼妮说话?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后勤真碍事,连生病都挑不对时候?” “不是的!我那时候……”凌琛想解释,却发现任何解释都苍白无力。 他确实在跟苏曼妮讨论庆功宴,确实觉得江逾朝的缺席无关紧要。 “凌琛,”江逾朝转过头,直视着他,眼里没有恨,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,“你不用解释。我现在只想告诉你,我们之间,完了。” “完了”两个字像一把钝刀,慢慢割开凌琛的心脏。 他看着江逾朝决绝的眼神,突然意识到,自己以前所谓的“掌控一切”,不过是对方一直在默默退让。 现在对方收回了所有的包容,他才发现自己一无所有。 “我不相信!”凌琛猛地抓住江逾朝的肩膀,力气大得让对方蹙眉,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!你以前看我的眼神……” “以前?”江逾朝轻轻笑了,带着一丝悲凉,“以前我看你的眼神,是不是很傻?像个得不到糖的孩子。” 他抬起手,轻轻推开凌琛的手,动作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凌琛,糖化了,就再也甜不回来了。我的心也是。” 凌琛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,那里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,却冰冷得像冬天的铁轨。 他想起江逾朝以前总是在他比赛前,把温热的薄荷糖塞进他口袋,说这样能让他冷静。 可他总是嫌甜,随手扔掉。 “逾朝,”他放低姿态,几乎是在乞求,“再给我一次机会,好不好?我真的会改,我……” “改?”江逾朝打断他,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,却是失望的涟漪,“你怎么改?下次我给你送水,你不会再嫌我碍事?下次我生病,你不会再回个‘知道了’?还是说,下次苏曼妮再洒你一身红酒,你会推开她,让我来擦?” 凌琛被问得哑口无言。他以前从未想过这些,在他的世界里,江逾朝似乎永远会在那里,无论他怎么伤害,都会默默承受。 “你不懂,”江逾朝叹了口气,像是在对一个无可救药的孩子说话,“不是你说一句‘对不起’,就能把碎了的东西粘起来的。就算粘起来,那些裂缝也永远在那里,一碰就疼。” 他绕过凌琛,走向楼梯口。 凌琛下意识地想再抓住他,手伸到一半,却看到江逾朝手腕上清晰的红痕——那是他刚才用力留下的印记。 “逾朝……”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。 江逾朝没有回头,只是在楼梯口停了停,背对着他说:“凌琛,你还是去处理你的冠军庆功宴吧。像我这样无关紧要的人,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。” 说完,他一步步走下楼梯,背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。 凌琛站在原地,听着对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,直到消失在楼梯拐角。 楼梯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,还有刚才那些未说完的道歉,像破碎的玻璃片,散了一地。 他抬手摸了摸额角的伤口,突然觉得那里的疼,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。 江逾朝说得对,有些东西碎了,就真的回不去了。 可他不能就这么放弃。 他拿出手机,拨通了沈驰的电话,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:“沈驰,帮我个忙。” 电话那头的沈驰愣了一下:“你想干嘛?” “我要知道江逾朝现在住在哪,”凌琛看着楼梯拐角,眼神坚定,“还有,帮我准备点东西,我要学做饭。” 就算碎了的玻璃片,他也想一片片捡起来,用自己的体温把它们焐热。 至于江逾朝刚才说的那些“改”,他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少,但他知道,从现在开始,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活了。 第15章 顶尖赛车手(15) 温然家住在老式居民楼的三楼,楼梯间里飘着油烟味。 凌琛第三次按响门铃时,门终于开了条缝,温然探出头,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无奈:“凌大神,你又来送‘惊喜’了?” 凌琛手里拎着刚买的菜,闻言尴尬地笑了笑,露出点平时在赛场上绝不会有的局促:“我今天想试试做番茄炒蛋,上次那个红烧肉……确实有点焦。” 上次他号称要做“爱心餐”,结果把糖当成盐放,还差点把平底锅烧穿,最后是温然冲进去把火扑灭,厨房里至今还残留着一股焦糊味。 温然侧身让他进来,压低声音说:“逾朝在沙发上看书,你轻点作啊,再把厨房点了,我这月房租都得赔给房东。” 凌琛点点头,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。 江逾朝坐在客厅沙发上,穿着宽松的家居服,听见动静抬了抬眼,见是他,又低下头翻书,仿佛只是看见了一团空气。 这已经是凌琛连续第七天“报到”了。 从医院回来后,江逾朝暂时借住在温然这里,凌琛就像个甩不掉的跟屁虫,每天准时出现,变着法儿想讨好。 厨房里很快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。 江逾朝看书的速度明显慢了,时不时往厨房方向瞥一眼。 温然端着水杯路过,凑到他耳边小声说:“我说逾朝,你看他那笨手笨脚的样子,跟他在赛道上判若两人啊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摩挲。 他其实一直注意着厨房里的动静。 凌琛系着温然找出来的粉色围裙,袖子挽得高低不一,正对着菜谱皱眉,番茄切得大小不一,蛋液里还飘着几根没挑干净的蛋壳。 “嘶——”厨房里传来一声轻呼。江逾朝猛地抬头,看见凌琛甩着手指,指腹上红了一小块——大概是被油溅到了。 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,刚动了动身子,又猛地坐下,重新把视线钉在书上,只是书页上的字怎么也看不进去了。 温然拿着药膏跑过去:“让你小心点吧!油热了要先放葱花啊!” 凌琛接过药膏自己抹上,嘿嘿笑了两声:“没事,小伤。” 他看着锅里黑乎乎的“番茄炒蛋”,有点沮丧,“好像又搞砸了。” “得了吧你,”温然把锅铲抢过来,“出去吧,别在这儿添乱了,我来做。” 凌琛却不肯走,坚持把残局收拾好,才讪讪地走到客厅。 江逾朝正好翻到书的某一页,看得专注。 凌琛不敢打扰,就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,像个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学生,时不时偷偷看江逾朝一眼。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落在江逾朝发梢上,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。 凌琛看着他安静的侧脸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,痒痒的,又有点疼。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,江逾朝连看书时睫毛投下的阴影都这么好看呢? “我帮你把垃圾倒了吧?”见江逾朝放下书去倒水,凌琛立刻站起来,抢过垃圾桶。 江逾朝没理他,只是倒完水后,把自己杯子里的温水递到他面前:“手没事吧?” 凌琛愣住了,看着那杯温水,又看看江逾朝微垂的眼睫,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,半天没反应过来。 “发什么呆?”江逾朝皱了皱眉,想收回杯子。 “没事!”凌琛赶紧接过水杯,水温刚好,就像以前江逾朝递给他的每一杯水一样。他喝了一口,小声说,“就是有点烫。” 江逾朝看了他一眼,没说话,但也没再把杯子拿走。 下午江逾朝要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,凌琛立刻像小狗一样跟了上去。 路上,他想帮江逾朝拎购物袋,被对方躲开了:“不用。” “我帮你拿着吧,看着挺沉的。”凌琛不死心,又伸手。 “说了不用。”江逾朝侧身避开,购物袋的带子勒得手指发白。 凌琛只好作罢,却还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,像个尽职尽责的保镖。 路过一个路口时,车流量有点大,他下意识地往江逾朝那边靠了靠,用身体挡住外侧的车流。 江逾朝脚步顿了一下,侧头看他。 凌琛立刻收回目光,假装看路边的广告牌,耳朵却偷偷红了。 到了超市,江逾朝推着手推车选东西,凌琛就跟在旁边,时不时想搭把手,都被眼神制止了。 直到江逾朝伸手去够货架顶层的糖,个子不够,踮起脚尖也差一点。 凌琛犹豫了一下,还是上前帮他拿了下来,递过去时,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江逾朝的手背。 两人都像触电一样缩回手。 江逾朝接过糖,低声说了句“谢谢”,声音很轻,却让凌琛的心猛地一跳。 回去的路上,凌琛终于找到机会,抢过了那个最重的购物袋,这次江逾朝没再拒绝,只是走得更快了些。 快到温然家楼下时,江逾朝突然停下脚步,回头看着他:“凌琛,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 凌琛被问得一愣,看着江逾朝认真的眼睛,突然有点紧张,手里的购物袋差点掉在地上。 “我……”他舔了舔嘴唇,“我就是想照顾你。” “我不需要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很平静,“你是赛车手,不是保姆。” “我可以学!”凌琛立刻说,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,“以前是我不好,什么都让你做。现在换我来,行不行?” 江逾朝看着他,眼神复杂。 他看到凌琛眼底的真诚,也看到他手指上未消的红印。 这个人,以前连他低血糖晕倒都漠不关心,现在却愿意为他学做饭,被油烫到也只是笑笑。 “凌琛,”江逾朝叹了口气,“有些事情,不是你想弥补就能弥补的。” “我知道!”凌琛急忙说,“但你总得给我个机会试试吧?哪怕……哪怕只是让我跟着你,看你好不好,也行。”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,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。 江逾朝没再说话,转身继续往楼上走。 凌琛赶紧拎着购物袋跟上去,心里却有点忐忑。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跟多久,也不知道江逾朝什么时候才会真正原谅他。 但他知道,他不能再放手了。 晚上,凌琛离开后,温然看着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江逾朝,忍不住说:“我说逾朝,你看凌琛那傻样,好像是真改了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拿起桌上凌琛白天没喝完的那杯水,水温已经凉了。 他想起凌琛系着粉色围裙手忙脚乱的样子,想起他被油烫到还强装没事的笑容,心里那层厚厚的冰,好像有了一丝裂缝。 也许,真的可以……给他一个机会?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他压了下去。他摇摇头,把水杯放回原处。 但他没注意到,自己嘴角的弧度,似乎比平时柔和了一些。 而此时的凌琛,正坐在车里,看着江逾朝房间的灯熄灭,才发动车子。 他拿出手机,给沈驰发信息:“明天帮我找个厨师,要教做清淡养胃的菜,最好……能让新手不把厨房点了的那种。” 沈驰秒回:“凌神,你这追妻之路,怎么越走越偏了?” 凌琛看着信息,笑了笑,手指在屏幕上敲:“只要能让他回头,偏点也没关系。” 他不知道,他的坚持,已经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,在江逾朝心里,激起了一圈微小的涟漪。 而他要做的,就是继续耐心等待,直到这涟漪,变成汹涌的浪潮。 第16章 顶尖赛车手(16) 引擎的轰鸣几乎要掀翻整个赛车场的顶棚。 年度总决赛的收官之战正进行到白热化,大屏幕上,凌琛的赛车还稳稳占据着第一的位置,车身上的赞助商标志在阳光下闪着金光——那是他用无数个日夜的训练换来的荣耀,也是车队上下寄予厚望的奖杯。 维修区里,林薇攥着对讲机的手都在发抖:“凌琛!保持节奏!最后五圈,稳住就是冠军!” 耳机里却传来凌琛异常平静的声音:“知道了。” 但所有人都看出了不对劲。 在下一个标志性的s弯道,凌琛的车速突然慢了下来,像是故意松开了油门。 身后的赛车瞬间超车,观众席爆发出巨大的惊呼声。 “凌琛!你干什么?!”林薇几乎要吼破嗓子。 沈驰站在监控屏前,瞳孔骤缩。 他太了解凌琛了,那个在赛道上永远追求极致速度的男人,从不会在这种时候犯低级错误。 赛道上,凌琛的赛车以一种近乎“悠闲”的速度滑过弯道,然后在直道上,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动作——他抬起手,对着赛道旁的直播镜头,微微调整了一下头盔的角度。 “各位观众,这里是年度总决赛的现场,”解说员的声音充满了困惑,“凌琛车手似乎遇到了机械故障?不,他的赛车看起来没问题……哦我的天,他在做什么?” 凌琛的声音通过车载麦克风,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赛场,也通过直播信号传向了千家万户: “以前我以为,油门踩到底,把所有对手甩在身后,拿到冠军,就是一切。”他的声音很稳,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,“为了这个目标,我忽略了很多东西,忽略了那些在我身后默默支撑我的人。” 维修区里,林薇的脸瞬间血色尽失。 “江逾朝,”凌琛念出这个名字时,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下来,“我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在看。但我想告诉你,没有你帮我检查的轮胎,没有你准备的薄荷糖,没有你在维修区看着我的眼神……” 他顿了顿,赛道的风噪透过麦克风传来,像是某种背景音: “这个冠军,对我来说,一文不值。” “回来吧,逾朝。我在赛道终点等你。” 全场死寂。 几秒钟后,解说台传来难以置信的惊呼:“天呐!凌琛车手刚才是在……告白吗?他放弃了冠军,向某人告白?!” 网络瞬间爆炸。 #凌琛赛道告白# #年度总决赛最大冷门# #凌琛放弃冠军# 等词条以火箭速度冲上热搜,服务器几度瘫痪。 而此刻,在温然的公寓里,江逾朝手里的水杯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,摔得粉碎。 “我靠!凌琛疯了吧?!”温然对着电视屏幕目瞪口呆,“他知道这是什么比赛吗?这是总决赛啊!他居然为了你……” 她猛地转头看向江逾朝,却见他站在原地,脸色比刚才吃药时还要苍白,手指紧紧攥着衣角,指节泛白。 “作秀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他最会这一套了。” “作秀?”温然不赞同地皱眉,“就算作秀,也没必要拿冠军开玩笑吧?那可是凌琛啊,他把冠军看得比命都重!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盯着电视屏幕上那个重新启动赛车、却明显放慢速度、甚至在冲线时故意落后的身影。 那个曾经在领奖台上意气风发的男人,此刻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用最极端的方式,试图引起某人的注意。 “他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后悔了,”江逾朝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片,指尖被划破也没察觉,“用这种方式逼我回去,凌琛向来擅长道德绑架。” 温然抢过他手里的碎片:“你别乱动!划到手了怎么办?” 她看着江逾朝紧绷的侧脸,叹了口气,“逾朝,就算是作秀,能让他放弃冠军的作秀,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吧?” 江逾朝没回答,只是走到窗边,看着外面车水马龙。 心里那座好不容易堆砌起来的高墙,似乎又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,裂开了一道细缝。 他想起很多年前,凌琛第一次夺冠时,也是这样在万众瞩目下,只是那时他的目光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过。 而现在,这个男人却为了他,在全世界面前,放弃了最看重的荣誉。 是真的后悔了,还是……更大的一场戏? 手机在这时疯狂震动,是凌琛的电话。 江逾朝看了一眼,直接按掉,然后关机。 但没过多久,门铃就响了起来。 温然透过猫眼一看,立刻回头对江逾朝说:“是凌琛,他……他居然从赛场直接过来了,还穿着赛车服,头盔都没摘!”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跳,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。 门铃固执地响着,一下又一下,像敲在他的心上。 “逾朝,开门。”凌琛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,带着赛道上的风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,“我知道你在里面。” 温然看看江逾朝,又看看门,有点不知所措。 江逾朝深吸一口气,走到门边,却没有开门,只是隔着门板说:“凌琛,你回去吧。” 门外的铃声停了。 片刻后,传来凌琛沙哑的声音:“逾朝,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,觉得我在作秀。” “但我不是。”他的声音很认真,“以前是我错了,错在把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,错在以为冠军能代替一切。” “今天我放弃的不是冠军,是过去那个混蛋的自己。” 江逾朝靠在门板上,听着外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,心里五味杂陈。 他想起凌琛在赛道上说出那番话时的眼神,透过电视屏幕,似乎也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。 “你让我怎么相信你?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,“你以前也是这么对苏曼妮的,不是吗?在媒体面前扮演深情,转头就把我送的蛋糕扔在地上。” 门外的凌琛沉默了。 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低声说:“以前对苏曼妮,是为了热度,是逢场作戏。但今天不一样,逾朝,今天我说的每一个字,都是真的。” “如果你不信,”凌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,却异常坚定,“那我就再说一次,再说一百次,直到你信为止。” “我在你门口等你,逾朝。” “等到你愿意开门,听我解释为止。” 江逾朝闭上眼睛,靠在冰冷的门板上。 门外那个穿着赛车服的男人,此刻应该还带着赛道的风尘,却像个最笨拙的骑士,用最不合时宜的方式,守护着他的城堡。 只是这座城堡,早已被他亲手摧毁过一次。 温然看着江逾朝变幻的脸色,小声说:“要不……你先让他进来?外面挺冷的,他还穿着单薄的赛车服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伸手,轻轻拧动了门锁。 门开了一条缝,凌琛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头上还戴着头盔,脸上带着未擦去的油污,眼神却亮得惊人,像夜空中最亮的星。 他看到江逾朝,嘴唇动了动,想说什么,却被江逾朝抢先开口,声音冷得像冰: “凌琛,你最好想清楚。” “如果你这次再骗我,”江逾朝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,“我就真的再也不会回头了。” 凌琛摘下头盔,露出汗湿的额发,他看着江逾朝,郑重地点头,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: “我明白。” “这一次,换我跟在你身后,直到你愿意相信我为止。” 夕阳的余晖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,落在两人之间,仿佛一道无声的见证。 而江逾朝不知道的是,此刻网络上关于“凌琛赛道告白”的讨论已经炸开了锅,其中一条匿名爆料格外引人注目—— “内部消息!凌琛为了江逾朝,推掉了那个天价汽车代言,违约金够买好几辆顶配赛车了!” 这条消息,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,让原本就不平静的水面,泛起了更大的涟漪。 而江逾朝的手机虽然关机了,但温然的手机还在不断收到各种推送和信息,其中一条来自沈驰: “温然,帮我劝劝逾朝,凌琛这次是来真的。他把奖杯都扔了,说‘没有逾朝,这东西就是个破铜烂铁’。” 温然看着信息,又看看门口对峙的两人,默默叹了口气。 看来,这场“火葬场”的火势,才刚刚开始变得旺盛起来。 而凌琛,显然已经做好了被彻底焚烧的准备。 第17章 顶尖赛车手(17) 客厅里的空气像凝固的冰,连窗外的蝉鸣都显得格外刺耳。 江逾朝背对着门口,手里还攥着被捏皱的遥控器,电视屏幕上还停留在凌琛站在赛道上的画面,那个为了一句告白放弃冠军的男人,此刻就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。 “作秀好玩吗?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淬了冰的寒意。 他慢慢转过身,眼底是压抑的怒火,“凌琛,你是不是觉得,只要你在镜头前掉几滴眼泪,放弃个把冠军,所有人就都会觉得你情深似海?” 凌琛穿着还没换下的赛车服,额发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,混着赛道的尘土。 他想上前一步,又怕惹得江逾朝更生气,只能僵在原地,手指紧张地攥着头盔的带子:“逾朝,我没有作秀,我是真的……” “真的什么?”江逾朝打断他,往前走了两步,仰头看着这个曾经让他仰望的男人,“真的知道错了?还是真的觉得,用冠军换我的回头很划算?” 他想起刚才温然在旁边念叨的话,说凌琛这次退赛让车队损失惨重,赞助商差点集体撤资。 可这些,在凌琛眼里似乎都不值一提。 这种被人用极端方式捆绑的感觉,让他胃里一阵翻腾。 “你以前把我送的奶油蛋糕扔在地上的时候,怎么没想过‘真的知道错了’?”江逾朝的声音渐渐拔高,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你在媒体面前说‘只是同事’的时候,怎么没想过‘真的很重要’?凌琛,你现在做的这些,和你当初对我做的事,本质上有什么区别?” 都是把他的感情当成棋盘上的棋子,随意摆放。 凌琛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。 他张了张嘴,想辩解,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无力。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,被他践踏的温柔,此刻都变成了锋利的刀刃,反过来刺向自己。 “我……”凌琛的声音沙哑,“以前是我混蛋,是我把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。但这次不一样,逾朝,我是真的不能没有你。” “不能没有我?”江逾朝冷笑一声,指了指电视屏幕,“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来证明?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凌琛为了我江逾朝放弃了冠军?你到底是想挽回我,还是想给自己立一个‘深情车手’的牌坊?” 温然在旁边看得揪心,想开口劝劝,却被江逾朝一个眼神制止了。 她只好默默走到厨房,假装找东西,给他们留出空间。 凌琛看着江逾朝泛红的眼眶,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,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 他往前一步,小心翼翼地伸出手,想碰江逾朝的肩膀,却被对方猛地躲开。 “别碰我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凌琛,你现在做的一切,在我看来都很可笑。你以为放弃一个冠军就能抵消你以前的所作所为吗?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忘记你是怎么对我的吗?” 他顿了顿,看着凌琛眼中的痛苦,语气反而平静下来,却更让人心寒:“我告诉你,不可能。” “我不需要你的冠军,也不需要你在镜头前演深情。”江逾朝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说,“我以前想要的,不过是你一句真心的关心,一个肯定的眼神。可你给过吗?” 凌琛的心脏像是被重锤击中,他想起无数个被他忽略的瞬间——江逾朝递过来的温水,默默放在他工具箱里的薄荷糖,还有每次比赛前,那个站在维修区角落里,眼神里充满担忧的身影。 那些他曾视为“麻烦”和“理所当然”的东西,如今成了他求而不得的奢望。 “逾朝,我……”凌琛的声音带着一丝乞求,“再给我一次机会,让我证明给你看,好不好?不是用冠军,是用我自己,用以后的每一天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走到窗边,背对着他。 夕阳的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身上,拉出长长的影子,显得格外单薄。 温然端着两杯水解围似的走过来,递给江逾朝一杯,又看了看凌琛,把另一杯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:“那个……凌琛,你先喝点水吧,有话慢慢说。” 凌琛没动,只是盯着江逾朝的背影,像是要把这个人刻进骨子里。 就在这时,温然的手机突然响了,是沈驰发来的信息,附带一张照片。 温然点开一看,差点叫出声,赶紧把手机递给江逾朝:“逾朝,你看这个……” 江逾朝疑惑地接过手机,屏幕上是一份解除合约的文件,甲方是国内最大的汽车品牌,乙方签字处赫然是凌琛的名字。 文件旁边还放着一张支票,数额巨大,应该是违约金。 “这是……”江逾朝愣住了。 温然小声说:“沈驰说,这就是凌琛推掉的那个代言,违约金够买好几辆顶级赛车了。而且甲方要求他不能再提你的名字,他直接就拒了。”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。 江逾朝看着手机屏幕,又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凌琛。 那个男人依旧站在原地,眼神固执地落在他身上,没有丝毫后悔的样子。 难道……他是认真的?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江逾朝压了下去。 他把手机还给温然,语气依旧冷淡:“关我什么事。” 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,刚才那股尖锐的怒火,已经悄悄褪去了一些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。 凌琛看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,心里燃起一丝希望,他往前走了一步,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:“逾朝,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信。但我会等,等到你愿意相信我的那一天。” “在那之前,”他顿了顿,眼神坚定,“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委屈。” 江逾朝没再说话,只是走到门口,拉开门:“你走吧,我想一个人静静。” 凌琛看着他决绝的样子,心里虽然失落,却没有再强求。 他知道,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,融化这层冰,也需要时间。 “好,”凌琛点点头,拿起桌上的头盔,“我先走了。你……好好休息。” 他走到门口,又回头看了江逾朝一眼,才转身离开。 门关上的瞬间,江逾朝靠在门板上,长长地舒了口气。 刚才强撑的冷静瞬间瓦解,他慢慢滑坐在地上,手里还攥着温然的手机,屏幕上那份解约合同的照片还亮着。 温然走过来,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逾朝,其实……” “别说了。”江逾朝打断她,把手机还给她,“我有点累,想回房躺会儿。” 他站起身,走进房间,关上了门。 躺在床上,江逾朝看着天花板,脑子里乱成一团。 凌琛的告白,赛道上的放弃,还有那份天价违约金的合约……这些都在他心里搅成了一团麻。 他真的变了吗? 还是说,这只是另一场更盛大的作秀?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,江逾朝翻了个身,把脸埋在枕头里。 不管凌琛是真是假,他心里那道被伤透的疤痕,不是说愈合就能愈合的。 而此刻,楼下的凌琛并没有离开,他坐在车里,看着江逾朝房间的窗户,手里拿着手机,正在回复沈驰的信息。 沈驰:“凌神,你真打算为了江逾朝放弃这么多?值得吗?” 凌琛看着屏幕,手指在键盘上敲下几个字,眼神温柔而坚定: “只要是他,就值得。” 他知道,追妻的路还很长,但他愿意一步一步,慢慢走。 而江逾朝不知道的是,凌琛推掉的远不止一个代言。 他甚至拒绝了下赛季的海外邀请赛,推掉了所有可能和苏曼妮合作的项目,只为了留在国内,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。 这些,江逾朝暂时还不知道。 他只知道,那个曾经把冠军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男人,好像真的为他做了一些不一样的事情。 只是这些事情,能否真正焐热他那颗早已冷透的心,还是个未知数。 第18章 顶尖赛车手(18) 温然把手机往江逾朝面前一递,屏幕上是沈驰发来的长语音。 江逾朝正低头切着水果,刀刃在灯光下晃了晃,差点切到手指。 “他说啥啊,这么长。”江逾朝把苹果块放进碗里,语气装作不在意。 “自己听。”温然挑眉,把手机塞到他手里。 听筒里传来沈驰略带无奈的声音:“逾朝,你可得劝劝凌琛。他把那个汽车代言推了,违约金够买三辆最新款的赛车了。甲方那边本来都签好合同了,就因为要求不能提你的名字,他当场就把合约撕了……” 江逾朝拿勺子的手顿了顿,那块切好的苹果在碗里沉了沉。 他没接话,只是把碗推给温然,自己走到窗边。 窗外的梧桐树影摇曳,落在他手背上,像一层晃悠的碎金。 “其实吧,”温然叉起苹果,含糊不清地说,“我以前觉得凌琛挺混蛋的,但这次……” “他只是不想被人威胁。”江逾朝打断她,声音很轻,“毕竟是凌大神,哪能让人指着鼻子定规矩。” 话虽这么说,他却想起上周在车库,凌琛蹲在地上帮他捡散落的工具,手指被螺丝划出道血痕,却抬头对他傻笑:“逾朝,你看我这次没弄砸吧?” 那天凌琛手腕上还戴着赞助商送的定制手表,现在应该摘了。 江逾朝记得那款手表的广告图,凌琛戴着它站在赛车旁,眼神冷得像冰。 晚上温然去洗澡,客厅里只剩江逾朝一个人。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电脑,搜索“凌琛 汽车代言”。 弹出来的新闻标题刺眼——《王牌车手凌琛单方面解约,天价违约金引热议》。 配图里,凌琛从发布会现场离开,记者的闪光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却没照到他攥紧的拳头。 评论区吵翻了天。 有人骂他耍大牌,有人猜他被雪藏,还有营销号蹭热度:“疑因感情纠纷,凌琛自毁前程?” 江逾朝关掉页面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。 他想起凌琛第一次拿冠军那天,也是这样被记者围堵,却在人群里一眼看到角落里的他,只是皱了皱眉,让经纪人把他推开。 “嗡嗡——”手机在桌上震动,是陌生号码。 江逾朝盯着屏幕看了很久,直到震动停止,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了一下,差点接起来。 第二天早上,江逾朝去楼下扔垃圾,在单元门口看到个熟悉的身影。 凌琛靠在墙上,眼皮肿得厉害,显然没睡好。 他面前的地上放着个保温桶,旁边还歪歪扭扭地插着束白色小雏菊——和他上次送的一模一样,只是花瓣上沾着露水,像哭过。 “你怎么在这?”江逾朝把垃圾袋扔进桶里,声音没什么温度。 凌琛赶紧直起身子,把保温桶递过来,手指在桶壁上蹭了蹭:“我……我熬了粥,医生说你得吃点清淡的。” 桶身还透着热气,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。 江逾朝没接,只是看着他手腕上那道浅浅的疤痕——上次捡工具划的,现在结了痂,像条细小的虫。 “你推掉代言的事,”江逾朝突然开口,“是不是因为我?” 凌琛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一丝慌乱,又很快被坚定取代:“是。” “为什么?” “他们不让我提你的名字。”凌琛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股执拗,“可是逾朝,我做不到。”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,打着旋儿飘过。 江逾朝看着凌琛眼底的红血丝,想起新闻里说他为了违约金卖掉了珍藏的赛车模型。 那个模型他见过,凌琛宝贝得不行,连摸一下都不让。 “其实你不用……”江逾朝的话没说完,就被凌琛打断。 “我愿意。”凌琛往前走了一步,又怕吓到他似的停下,“以前是我把你藏起来,怕你影响我的‘前途’。现在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,江逾朝对我有多重要。” 保温桶还悬在半空,蒸汽模糊了江逾朝的视线。 他想起很多年前,自己偷偷在凌琛的赛车座椅上放薄荷糖,被发现时,凌琛只是皱着眉把糖扔到垃圾桶,说甜得发腻。 “你先回去吧。”江逾朝转过身,“粥我不需要。” 他没回头,但能感觉到身后的人僵住了,像棵被风刮倒的树。 走到楼梯口时,他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,很轻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。 下午温然回来,拎着袋刚买的菜,一进门就咋咋呼呼:“逾朝你看谁来了!” 江逾朝从房间出来,看到沈驰站在门口,手里还提着个果篮。 沈驰看到他,尴尬地笑了笑:“我来看看你,顺便……” “顺便当说客?”江逾朝挑眉。 沈驰挠了挠头,把果篮塞给温然:“不是说客,就是觉得吧,凌琛这次是玩真的。你知道吗?他连下赛季的海外邀请赛都拒了,说要留在国内……” “我知道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“温然跟我说了。” 客厅里突然安静下来。 温然端着果篮往厨房走,沈驰搓着手,看着江逾朝:“其实凌琛那家伙,就是嘴笨,以前不懂珍惜……” “他不是嘴笨,”江逾朝走到窗边,看着楼下那辆熟悉的黑色跑车,“他是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。” 沈驰叹了口气:“以前是以前,现在他……” “现在怎样?”江逾朝转过身,眼神平静,“现在他放弃个代言,我就得感动得扑上去?沈驰,你忘了他怎么对我的了?” 沈驰张了张嘴,没说出话。 他想起那次比赛,江逾朝低血糖晕倒在车库,凌琛却在陪苏曼妮参加晚宴,回来时还嫌地上的呕吐物脏。 “我不是让你马上原谅他,”沈驰低声说,“只是觉得,给他个机会吧。他现在天天在车队基地喝闷酒,林薇都快被他气死了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看着窗外。 那辆黑色跑车还停在楼下,车窗摇下来一点,能看到凌琛趴在方向盘上,像只被雨淋湿的大狗。 晚上江逾朝起夜,路过客厅时,看到温然趴在沙发上睡着了,手机还亮着。 屏幕上是沈驰的微信对话框,最新一条是:“他肯不肯见凌琛?凌琛发烧了,硬扛着不肯去医院。” 江逾朝的心跳漏了一拍。 他轻轻拿起温然的手机,手指悬在屏幕上方,半天没动。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,像凌琛上次送的雏菊花瓣。 他想起凌琛昨天站在楼下,眼里的红血丝和保温桶上的热气。 想起新闻里他撕掉合约时,那张被闪光灯照亮的侧脸。 “嗡——”手机又震动了一下,还是沈驰的消息:“他说只要逾朝肯来,他就去医院。” 江逾朝放下手机,走到阳台。 楼下的黑色跑车还在,车灯已经熄了,像只沉默的野兽。 他深吸一口气,冰凉的空气灌进肺里,却压不下心里那点蠢蠢欲动的担忧。 也许,真的可以去看看? 就看一眼,看看那个曾经把冠军看得比命重的男人,现在能狼狈成什么样。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就再也压不住了。 江逾朝回到房间,找出外套穿上,动作轻得像怕吵醒谁。 温然在沙发上翻了个身,喃喃自语:“逾朝……别生气了……” 江逾朝顿了顿,轻轻带上门。 楼道里的声控灯亮了,照亮他脚下的路,也照亮了楼下那辆在夜色里静静等待的车。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软了,也不知道这次下楼意味着什么。 他只知道,那个曾经把他的关心踩在脚下的男人,现在正发着烧,等着他去看一眼。 而他,好像真的有点放不下。 第19章 顶尖赛车手(19) 后半夜的雨下得又急又密,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。 江逾朝是被噩梦惊醒的,梦里又回到了那个颁奖夜,他站在人群外看凌琛举起奖杯,而凌琛的目光越过他,落向更耀眼的地方。 冷汗浸湿了额发,他坐起身,心口还在砰砰直跳。 窗外的路灯透过雨幕,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晕。 江逾朝走到窗边,想透透气,却在楼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 凌琛站在单元楼门口的路灯下,黑色的外套早就被淋得透湿,头发贴在额头上,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滴。 他仰着头,目光固执地盯着江逾朝房间的窗户,像一尊被雨水冲刷的石像。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揪。 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,凌晨三点十七分。这个时间,这个天气,凌琛居然还守在楼下。 他想起下午沈驰发来的消息,说凌琛发烧了,却硬扛着不肯去医院,只说“只要逾朝肯来”。 当时他压下了担心,现在看着楼下那个狼狈的身影,心里那点坚持突然就松动了。 “疯子。”江逾朝低声骂了一句,声音却没什么力气。他犹豫了半天,终于还是推开了窗户。 雨丝立刻飘了进来,带着凉意。“喂!”他向下喊了一声,声音在雨夜里显得有些微弱。 楼下的凌琛猛地抬起头,雨水糊了他一脸,却挡不住眼里瞬间亮起的光。 他像是没听清,往前凑了一步,提高声音问:“逾朝?” “你上来吧,”江逾朝深吸一口气,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,“别在下面淋着了,感冒了又得麻烦别人。” 凌琛愣住了,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 过了好几秒,他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,狂喜地应了一声,转身就往楼道里跑,脚下一滑,差点摔倒。 江逾朝看着他笨拙的样子,忍不住弯了弯嘴角,又赶紧抿住。 他关上窗户,去卫生间拿了条干净的毛巾,又找了件温然前男友落在这儿的宽松t恤和运动裤——幸好温然留着没扔。 门铃响的时候,江逾朝打开门,一股水汽混着淡淡的雨水味涌了进来。 凌琛站在门口,浑身滴着水,像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大狗,眼神却亮得惊人,一瞬不瞬地看着他。 “进来吧。”江逾朝侧身让他进来,把毛巾扔给他,“先擦擦,别把地板弄湿了。” 凌琛接过毛巾,却没先擦自己,而是先弯腰把鞋底的水蹭了蹭,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。 他低着头,用毛巾胡乱擦着头发,水珠顺着脖颈滴进衣领里。 “你先去浴室冲个热水澡,”江逾朝指了指卫生间,“衣服放这儿,我去给你找件干的。” 凌琛嗯了一声,却没动,只是看着江逾朝手里的衣服:“这是……” “别管是谁的,先穿上再说。”江逾朝把衣服塞给他,“赶紧去,别真发烧了。” 凌琛这才走进卫生间。门关上后,江逾朝靠在墙上,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。 他走到厨房,想煮点姜汤,却发现家里没有姜了。 翻了半天,只找到一盒感冒灵颗粒,他烧了水,泡了一杯,放在茶几上。 卫生间的水声停了。 过了一会儿,凌琛穿着那件明显大了好几号的t恤走出来,下摆都快到膝盖了,袖口也长,显得有些滑稽。 他头发还是湿的,用毛巾随便擦了擦,手里拎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。 “衣服……” “扔洗衣机里吧。”江逾朝指了指阳台,“我等会儿洗。” 凌琛哦了一声,乖乖地把衣服扔进洗衣机。 他走到茶几旁,看到那杯冒着热气的感冒灵,拿起杯子,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,抬眼看江逾朝:“逾朝,谢谢你。” 江逾朝没看他,坐在沙发上,拿起本书假装翻看:“举手之劳。你喝完就赶紧回去吧,免得明天被记者拍到,又惹麻烦。” 凌琛捧着杯子的手紧了紧,低声说:“我不走。” “你什么意思?”江逾朝抬眼看他。 “我怕你再不见我。”凌琛放下杯子,走到沙发前,蹲下身,仰视着江逾朝,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安,“逾朝,我就在沙发上待着,不打扰你,好不好?” 他的样子像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,让江逾朝心里一软。 以前的凌琛,何曾有过这样的姿态? 那个在赛道上不可一世的男人,现在却蹲在他面前,小心翼翼地请求一个留下的机会。 “随便你。”江逾朝转过头,继续看书,耳朵却偷偷红了,“但别打呼噜。” 凌琛眼睛一亮,用力点头:“我不打!” 客厅里安静下来,只有窗外的雨声。 江逾朝假装看书,余光却一直留意着旁边的人。 凌琛坐在单人沙发上,身体挺得笔直,双手放在膝盖上,像个等待检阅的士兵,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,发现他看过来就立刻低下头,耳根却慢慢红了。 过了一会儿,江逾朝放下书:“你不困吗?” 凌琛摇摇头:“不困。” “撒谎。”江逾朝站起身,“去床上睡,沙发太小了。” “我睡沙发就好!”凌琛赶紧站起来,“你去床上睡。” “让你去你就去。”江逾朝不由分说地把他往房间里推,“我睡沙发。” “不行!”凌琛抵着门框,“逾朝,你身体还没好,怎么能睡沙发?我睡沙发,真的!” 两人在门口推搡起来,凌琛不敢用力,被江逾朝推得踉跄了一下,差点摔倒。 他抓住江逾朝的手腕,想稳住自己,却不小心把人拉得往前一倾。 江逾朝没站稳,撞进一个温热的怀里。 凌琛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清香,和他以前常用的那款冷冽的香水味完全不同。 他愣住了,能清晰地听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声。 “对……对不起!”凌琛立刻松开手,后退一步,脸涨得通红,“我不是故意的!” 江逾朝也有些尴尬,整理了一下衣服:“算了,你去床上睡吧,我去客房。” 温然家有个小客房,平时堆杂物,偶尔也住人。 他转身想走,手腕却被凌琛轻轻拉住。“逾朝,”凌琛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恳求,“别去客房,就在这儿睡,好不好?我睡地板。” 江逾朝回头,看到凌琛眼里的紧张和期待,叹了口气:“行了,别贫了,一起睡床上,各睡各的,行了吧?” 说完他就后悔了,耳根瞬间红透。 凌琛却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赐,眼睛亮晶晶的,用力点头:“好!” 床上铺着温然买的卡通床单,两个人躺在上面,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。 房间里很安静,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窗外的雨声。 江逾朝背对着凌琛,能感觉到身后那人身体紧绷,一动不敢动。 过了很久,就在他以为凌琛已经睡着时,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、带着满足的叹息。 “逾朝,”凌琛的声音低低的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,“谢谢你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把被子往上拉了拉,遮住了发烫的脸颊。 他闭上眼睛,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。 也许,让他留下,是个错误? 但看着楼下那个在雨夜里固执守候的身影,他又怎么能真的狠下心呢? 窗外的雨还在下,但江逾朝觉得,心里那扇紧闭的窗,好像有了一丝缝隙,透进了一点点微光。 而那个守在雨夜里的人,似乎真的在一点点焐热他那颗冷透了的心。 第20章 顶尖赛车手(20)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带。 江逾朝是被厨房传来的窸窸窣窣声吵醒的。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,发现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,被子叠得整整齐齐,像个小学生的作业。 客厅里,凌琛穿着那件过大的t恤,正笨手笨脚地在厨房忙活。 他身高腿长,在小小的厨房里显得有些局促,手里拿着锅铲,对着锅里的东西皱着眉,像是在研究赛车数据。 “你在干嘛?”江逾朝走过去,声音还有点沙哑。 凌琛吓了一跳,锅铲差点掉地上。“逾朝,你醒了?” 他转过身,脸上带着讨好的笑,“我想煮点粥,但是……” 锅里的水还在咕嘟咕嘟冒泡,米却沉在锅底,有点糊了。 江逾朝看了眼,忍不住笑了:“算了,我来吧。” 他接过锅铲,把火调小,又加了点水。 凌琛站在旁边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手指紧张地抠着衣角:“我……我以前看你做过。” “嗯,”江逾朝没回头,“但你没看全。” 厨房里安静下来,只有煮粥的咕嘟声。 凌琛看着江逾朝的背影,阳光落在他发梢,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。 这场景熟悉又陌生,以前他总是理所当然地享用着对方准备的一切,从没想过转过身看看这个忙碌的人。 “那个……”凌琛突然开口,“昨晚谢谢你。” “谢什么?” “谢你让我留下来,还把床让给我。”凌琛的声音很低,“其实我睡沙发就行的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把火关小,转身去拿碗。 凌琛赶紧上前帮忙,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,两人都愣了一下。 凌琛像触电一样缩回手,脸“腾”地红了,耳朵尖都泛着粉。 江逾朝假装没看见,把碗递给他:“去把桌上的姜汤喝了,昨晚淋了雨。” 桌上放着一杯温热的姜汤,是江逾朝早上起来煮的。 凌琛端起杯子,热气氤氲了他的眼镜片。 他喝了一口,辣得皱了皱眉,却觉得一股暖流从喉咙暖到了胃里。 “有点辣。”他小声说。 “能驱寒。”江逾朝把煮好的粥盛出来,“快吃吧,再不吃就凉了。” 两人坐在餐桌旁,谁都没说话。 粥的味道很淡,却意外地合胃口。 凌琛偷偷看江逾朝,见他低头小口喝着粥,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,心里突然觉得很安定。 “逾朝,”他放下勺子,“你做的粥真好吃。” 江逾朝抬眼看他,嘴角似乎弯了一下,又很快抿住:“以前你不是说我做的东西没味道吗?” 凌琛的脸“唰”地一下更红了,像是被人打了一拳。 他想起以前江逾朝给他带的便当,他总是皱着眉说“太清淡”,现在想想,那些被他嫌弃的饭菜,其实是最合他胃口的。 “我以前……”他想说“我以前混蛋”,却觉得这三个字太轻,不足以表达歉意,“是我不懂事。” 江逾朝没接话,只是从冰箱里拿出一个盒子,推到凌琛面前。“尝尝这个。” 盒子里是几块蜂蜜蛋糕,是江逾朝昨天下午做的。 蛋糕看起来很普通,没有华丽的裱花,只是简单的圆形,上面撒了点糖粉。 凌琛拿起一块,放进嘴里。 甜度适中,带着蜂蜜的清香,口感松软。 他眼睛一亮,这是他第一次吃到江逾朝做的蜂蜜蛋糕,比以前那个被扔掉的奶油蛋糕好吃一百倍。 “好吃吗?”江逾朝问,语气很平淡。 “好吃!”凌琛用力点头,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,“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蛋糕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满足的样子,心里那块冰好像又化了一点。 他想起以前做奶油蛋糕时的小心翼翼,和蛋糕掉在地上时的失落。 现在看着凌琛狼吞虎咽的样子,突然觉得那些委屈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。 “慢点吃,没人跟你抢。”他忍不住说。 凌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放慢了速度。 阳光越来越强,照在餐桌上,也照在两人之间。 这是他们分开后,第一次像这样平静地坐在一起吃饭,没有争吵,没有冷漠,只有食物的香气和淡淡的温情。 “逾朝,”凌琛吃完最后一块蛋糕,鼓起勇气说,“以后……以后你能不能教我做这个蛋糕?” 江逾朝抬眼看他,凌琛的眼神很真诚,带着一丝期待。 他沉默了一下,点了点头:“有空再说吧。” 凌琛立刻笑了,眼睛弯成了月牙。“好!” 吃完饭,凌琛抢着去洗碗,结果打碎了一个盘子。 江逾朝无奈地让他去沙发上坐着,自己收拾残局。 凌琛坐在沙发上,看着江逾朝忙碌的背影,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感。 “逾朝,”他突然说,“你以前……是不是很喜欢赛车?” 江逾朝动作顿了一下:“还好,主要是你喜欢。” “那你自己呢?”凌琛追问,“你有没有想过做别的?” 江逾朝没回答,只是把碎片扔进垃圾桶。 凌琛看着他的侧脸,突然很想知道这个一直围绕着他转的人,心里到底在想什么。 “逾朝,”他小声说,“我想听听你的过去,可以吗?” 江逾朝转过身,看着凌琛。 他的眼神很认真,没有了以前的冷漠和不耐烦,只有纯粹的好奇和……关心。 “你想听什么?”江逾朝问。 凌琛愣了一下,似乎没想到他会答应。 他想了想,说:“想听你小时候的事,想听你喜欢什么,不想听什么,想知道……所有关于你的事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,突然觉得,也许真的可以试着说一点。 “那你先帮我把阳台上的衣服收了。”他说。 “好!”凌琛立刻站起来,像领了圣旨一样跑去阳台。 江逾朝看着他的背影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 阳光落在他脸上,温暖而明亮。 也许,这个曾经把他伤得很深的人,真的在一点点改变。 而他,好像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,让他走进自己的世界。 这时,凌琛在阳台喊了一声:“逾朝,这是谁的衣服啊?怎么这么大?” 江逾朝走过去,看到凌琛手里拿着那件大号的t恤,无奈地说:“温然前男友的,你赶紧收下来吧。” 凌琛“哦”了一声,默默地把衣服叠好。 心里却在想,下次一定要把自己的衣服拿过来,这样逾朝的阳台上,就全是他的味道了。 看着凌琛笨拙地叠衣服的样子,江逾朝突然觉得,这样的早晨,好像也挺不错的。 第21章 顶尖赛车手(21) 温然家的旧沙发吱呀一声响,江逾朝往旁边挪了挪,膝盖不小心碰到凌琛的腿。 两人都愣了一下,凌琛赶紧把腿收回去,耳根悄悄泛红。 “那个……”凌琛搓了搓手,“逾朝,你以前……是不是学过修车?” 江逾朝正在擦茶几,闻言动作顿了顿。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手背上,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楚。 “嗯,”他低声应了句,“职高学过一点。” “我就说嘛!”凌琛眼睛一亮,像发现了什么宝藏,“难怪你总能发现赛车的小毛病,比队里的技师还厉害。 江逾朝没接话,把抹布扔进水桶里,水花溅起几滴,落在瓷砖上。 他想起以前在车库,凌琛总是皱着眉让他“别乱碰重要零件”,现在却夸他比技师厉害。 “我以前……”凌琛突然坐直身体,声音低了些,“是不是从没问过你这些?” 江逾朝没回头,只是看着窗外的梧桐树。 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,像谁在小声说话。 “你以前忙着拿冠军,”他语气很淡,“没时间管这些。” 客厅里安静下来,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。 凌琛看着江逾朝的背影,突然觉得喉咙发紧。 他想起以前无数个清晨,江逾朝提着保温桶在维修区等他,手腕上还沾着机油,却总是笑着说“给你带了薄荷糖”。 而他总是一把抢过水杯,头也不回地走向赛车。 “逾朝,”凌琛鼓起勇气,“我能看看你的相册吗?” 江逾朝转过身,眼里有些惊讶。“相册?” “嗯,”凌琛点点头,手指紧张地抠着沙发扶手,“就……想看看你以前的样子。” 江逾朝沉默了一下,走到书架前,从最底层抽出一个旧相册。 封面是褪色的蓝色,边角都磨圆了。 他把相册放在茶几上,没打开,只是说:“没什么好看的。” 凌琛却像得到了什么宝贝,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。 照片上是个穿着校服的少年,眉眼清秀,站在老槐树下,手里拿着扳手,笑得有点傻。 “这是你?”凌琛指着照片,眼睛亮晶晶的,“那时候你多大?” “十七吧。”江逾朝坐在他旁边,看着照片里的自己,“在汽修厂当学徒,手被扳手砸了,疼得龇牙咧嘴,师傅非要给我拍照。” 凌琛看着照片里少年手腕上的伤口,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。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江逾朝时,对方递过来的手上也有类似的疤痕,当时他还嫌脏,让他“洗干净手再碰赛车”。 “这张呢?”凌琛翻到下一页,是少年蹲在地上修自行车,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 “给邻居修自行车,”江逾朝嘴角微微上扬,“那时候穷,修一次车能换两个馒头。” 凌琛没说话,只是一页页翻着。 照片里的江逾朝总是在干活,修摩托车、擦汽车、在小吃摊帮忙,很少有正经的生活照。 唯一一张坐在教室里的照片,他趴在桌子上睡觉,嘴角还沾着墨水。 “你以前……”凌琛声音有些沙哑,“是不是过得很辛苦?” 江逾朝耸耸肩:“还行,饿不着。” 凌琛却觉得鼻子发酸。 他想起自己年少成名,奖金拿到手软,住最好的酒店,吃最贵的餐厅,却从未想过,那个默默跟在他身后的人,曾经为了两个馒头去修自行车。 “逾朝,”凌琛合上相册,认真地看着他,“你喜欢赛车吗?” 江逾朝愣了一下,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。“一开始不喜欢,”他老实说,“只是觉得修车能挣钱。后来……” 后来是因为你。江逾朝没说出口,只是看着窗外。 凌琛却懂了。 他伸出手,想像以前一样摸摸江逾朝的头,手伸到一半又犹豫着收回。 江逾朝却突然转过头,正好撞进他的眼神里。 四目相对,空气好像都变暖了。 凌琛的心跳得飞快,他看到江逾朝的睫毛在阳光下微微颤动,像振翅的蝴蝶。 “逾朝,”凌琛深吸一口气,“以后你的事,我都想知道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拿起相册,轻轻合上。 阳光落在封面上,把褪色的蓝色照得发亮。 “饿了吗?”江逾朝突然站起来,“我去做点吃的。” 凌琛赶紧跟着站起来:“我帮你!” 厨房里,江逾朝切着土豆,凌琛在旁边笨手笨脚地剥蒜。 他手指被蒜皮弄得黏糊糊的,却笑得像个傻子。 “你看你,”江逾朝无奈地递给他一张纸巾,“蒜皮都粘头发上了。” 凌琛嘿嘿笑了两声,凑过去:“逾朝,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过谁啊?” 江逾朝切土豆的手顿了一下,抬头看他。 凌琛的眼睛很亮,像盛着碎阳光,里面映着他的影子。 “有啊,”江逾朝故意逗他,“以前隔壁班的班长,长得可帅了。” 凌琛的笑容立刻僵住,手指捏着蒜皮,有点不知所措。“那……那你现在……” 江逾朝看着他紧张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出来:“骗你的,傻样。” 凌琛这才反应过来,脸“腾”地红了,伸手想抓他,又怕他生气,手停在半空。 江逾朝却主动把土豆递给他:“去洗一下。” 凌琛赶紧接过,指尖触到他的手指,温热的触感让他心里一暖。 他看着江逾朝的侧脸,突然觉得,就算以前错过了很多,现在开始也不算晚。 “逾朝,”他小声说,“以后你的过去,你的现在,你的未来,我都想参与。” 江逾朝没回头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。“先把土豆洗干净再说。”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照进来,落在两人身上。 凌琛看着江逾朝的背影,觉得这一刻的烟火气,比任何冠军奖杯都更让他安心。 他想,以后一定要把江逾朝的相册里,填满有他的照片。 比如,两人一起在赛道边看夕阳,一起在厨房做饭,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。 而江逾朝看着水槽里的土豆,心里也有了一丝期待。 也许,这个曾经把他伤透的人,真的能走进他的过去,也能陪他走向未来。 第22章 顶尖赛车手(22) 温然抱着文件夹路过车库时,差点被门口的自行车绊倒。 那辆亮粉色的女式自行车歪在墙边,车篮里还挂着个瘪掉的粉色蝴蝶结,怎么看都和靠在旁边、穿着黑色赛车服的凌琛格格不入。 “凌大神,”温然挑了挑眉,“您这是准备参加环法还是参加幼儿园亲子活动?” 凌琛被戳中痛处,脸“腾”地红了,伸手把蝴蝶结扯下来塞进车篮。“什么亲子活动,这是……这是借的!” 温然哦了一声,故意拖长语调:“借的?借谁的?车队里谁有这么少女心的自行车?” 凌琛眼神闪烁,半天憋出一句:“沈驰的!” “沈驰?”温然笑得更厉害了,“他那辆二八杠能骑出粉色蝴蝶结?凌琛,你就别瞒了,说吧,到底想干嘛?” 凌琛被问得窘迫,干脆破罐破摔:“我想给逾朝一个惊喜!” 温然这才收了笑,上下打量他:“惊喜?就靠这辆粉车子?” “还有这个!”凌琛从背后拿出一束花,白色的小雏菊扎得歪歪扭扭,好几朵花瓣都被捏坏了。“逾朝喜欢雏菊,对不对?” 温然看着那束像被狗啃过的花,又看了看凌琛紧张得冒汗的脸,突然有点同情他。 “花是对的,”她叹了口气,“但你这手艺……算了,我教你怎么扎花吧,顺便告诉你逾朝喜欢哪种热奶茶。” 凌琛眼睛一亮,像得到了圣旨。 下午江逾朝下班时,刚走出车队大门,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粉色自行车在路边晃悠。 凌琛穿着便服,却依然戴着头盔,显得有些滑稽。 他看到江逾朝,立刻蹬着车子冲过来,差点撞到路边的垃圾桶。 “逾朝!”凌琛刹住车,头盔歪在一边,气喘吁吁地递过手里的东西,“给你!” 江逾朝看着他怀里那束稍微整齐了点的雏菊,又看了看车篮里歪扭的热奶茶杯,忍不住笑了:“你这是……” “花!雏菊!温然说你喜欢!”凌琛赶紧把花塞到他怀里,“还有奶茶,少糖温热,加珍珠!” 江逾朝接过花,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手指。 凌琛像触电一样缩回手,耳朵尖红得厉害。“那个……车子是借的,我看别人都这样接人……” 江逾朝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,心里一暖。 他想起以前凌琛总是开着昂贵的跑车,对他连一个眼神都吝啬,现在却骑着粉色自行车,笨手笨脚地学别人制造浪漫。 “上车吧。”江逾朝说。 凌琛愣了一下:“啊?” “我说上车,”江逾朝忍不住弯了弯嘴角,“不然你想让我推着你走?” 凌琛这才反应过来,手忙脚乱地想扶他上车,结果自己先差点从车上摔下来。 江逾朝扶住他,两人靠得很近,能闻到凌琛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,不再是以前那股冷冽的香水味。 “小心点。”江逾朝低声说。 凌琛点点头,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。 他小心翼翼地蹬起车子,粉色的车轮在夕阳下转出一圈圈光晕。 江逾朝坐在后座,手里抱着雏菊,能看到凌琛紧绷的后背和微微颤抖的肩膀。 “喂,”江逾朝突然说,“你这自行车在哪借的? 座椅有点矮。” 他差点说出“座位”,及时换成了更口语的说法。 “就……就附近租的!”凌琛大声回答,生怕他听不见,“老板说这是最新款!” 江逾朝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,忍不住笑出声。 风吹过,带来雏菊的清香,也吹乱了凌琛额前的头发。 江逾朝伸出手,想帮他把头发捋顺,手伸到一半又停住,最后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。 凌琛的身体瞬间僵硬,蹬车的速度都快了几分。 到了温然家楼下,凌琛把车停稳,转身想扶江逾朝下车,却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。 两人都愣了一下,凌琛赶紧收回手,却把奶茶碰倒了,褐色的液体洒在江逾朝的裤腿上。 “对不起!对不起!”凌琛手忙脚乱地想擦,又觉得不妥,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。 江逾朝看着他慌乱的样子,无奈又好笑:“没事,我上去换一条就行。” “我……我给你洗!”凌琛脱口而出,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,“或者我赔你一条!” 江逾朝摇摇头,抱着花往楼上走:“不用了。” 走到楼梯口,他回头看了一眼。 凌琛还站在自行车旁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耷拉着脑袋。 江逾朝心里一软,扬声说:“花我很喜欢,奶茶也还行。” 凌琛猛地抬起头,眼里瞬间亮了起来,像落满了星星。“真的?” “嗯。”江逾朝点点头,转身进了楼道。 回到家,江逾朝把雏菊插在空瓶子里,放在窗台上。 白色的小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温柔。 他想起凌琛骑车时紧张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笑。 温然从房间里出来,看到花和他裤腿上的奶茶渍,了然地笑了:“凌琛送的?” “嗯。”江逾朝去拿干净的裤子。 “怎么样?”温然八卦地凑过来,“有没有被感动到?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。 他想起凌琛递花时通红的耳朵,想起他骑车时僵硬的背影,心里那点残留的寒意,好像真的被这些笨拙的浪漫一点点焐热了。 晚上,江逾朝正在厨房洗碗,门铃响了。 他打开门,看到凌琛站在门口,手里端着一个歪歪扭扭的饼干盒。 “我……我自己做的。”凌琛把盒子递给他,眼神忐忑,“不知道好不好吃。” 江逾朝接过盒子,打开一看,里面是形状各异的饼干,有的烤焦了,有的还没熟,一看就知道是新手的作品。 “你做的?”江逾朝挑眉。 “嗯!”凌琛用力点头,“查了食谱,试了好几次……” 他没说为了做这些饼干,差点把温然家的烤箱弄坏。 江逾朝拿起一块勉强成型的饼干,放进嘴里。 味道有点奇怪,又甜又咸,还有点焦糊味,但他还是咽了下去。 “好吃吗?”凌琛紧张地问。 江逾朝看着他期待的眼神,点了点头:“还行,比你上次煮的粥好吃。” 凌琛立刻笑了,像得到了极大的鼓励。“那我以后再学!”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,江逾朝突然觉得,这些笨拙的浪漫,好像比那些华丽的礼物更让人安心。 他想起以前凌琛收到他送的奶油蛋糕时,那不耐烦的眼神,再看看现在眼前这个紧张得像个孩子的男人,心里某个地方彻底软了下来。 “进来吧,”江逾朝侧身让他进来,“外面冷。” 凌琛愣了一下,随即狂喜地走进来,连鞋子都差点穿反。 江逾朝看着他的背影,忍不住摇摇头,嘴角却怎么也压不下去。 也许,真的可以试着,再相信他一次。 第23章 顶尖赛车手(23) 温然家的沙发扶手被凌琛抠出了几道印子。 他盯着江逾朝收拾行李的背影,喉结滚动了三次,终于忍不住开口:“逾朝,你真要走啊?” 江逾朝把几件换洗衣物叠好放进箱子:“嗯,老家有点事。” “什么事啊?”凌琛立刻追问,身体往前倾,差点从沙发上滑下去,“是不是你上次说的……屋顶漏雨?我跟你一起去修!我会搬砖!” 江逾朝回头看他,眼里带着笑意:“不用,就是回去看看我妈。” “阿姨?”凌琛眼睛一亮,随即又紧张起来,手指绞着沙发巾,“那……那你去几天?” “说不准,”江逾朝合上行李箱,“处理完就回来。” “处理完是多久?”凌琛蹭地站起来,挡在江逾朝面前,“一天?两天?还是……” 江逾朝看着他紧张兮兮的样子,无奈地叹了口气:“凌琛,我只是回家,又不是不回来了。” “可是……”凌琛咬了咬唇,眼神里全是不安,“你上次走了就没回来……” 这句话像针一样轻轻扎了江逾朝一下。 他想起上次离开时的决绝,以及凌琛后来疯了一样的寻找。 心里那点因为他笨拙浪漫而软化的地方,又多了一丝暖意。 “上次是特殊情况,”江逾朝放柔了语气,“这次不会了。” 凌琛却像是没听见,突然抓住江逾朝的手腕,手指冰凉,还微微颤抖。 “逾朝,”他声音发哑,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乞求,“别再离开我了,好不好?” 江逾朝愣住了。 凌琛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,像是几天没睡好,眼神里的恐惧如此真实,让他无法忽视。 这还是那个在赛道上不可一世的王牌车手吗? “我只是回家……”江逾朝试图解释。 “那我跟你一起去!”凌琛脱口而出,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,随即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,急切地说,“我跟你一起去见阿姨!我帮你干活!我保证不添麻烦!” 江逾朝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,像只等待主人带它回家的大型犬,忍不住笑了出来。“你去干嘛?” “我……”凌琛挠了挠头,突然想起什么,跑回自己临时住的客房,抱出一个盒子,“我给阿姨带了礼物!” 江逾朝好奇地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个精致的赛车模型,还是凌琛第一次夺冠时的那辆赛车。“你带这个干嘛?” “阿姨不是喜欢看赛车吗?”凌琛搓着手,“我看你以前手机里有阿姨看比赛的照片!” 江逾朝心里一动。 他确实跟母亲看过几次凌琛的比赛,母亲总说这个小伙子开车很厉害。但凌琛怎么会知道? “你怎么……” “我问温然的!”凌琛赶紧解释,生怕他误会,“我还问了阿姨喜欢吃什么,买了点心!” 江逾朝看着他手忙脚乱从另一个袋子里掏出包装精美的点心盒,突然觉得,带他回去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。 至少,能让他安心一点。 “好吧,”江逾朝无奈地摇摇头,“你想去就去吧。” 凌琛瞬间愣住,像是没反应过来。“真的?” “嗯,”江逾朝拿起行李箱,“但你得听我的,别乱说话。” “我保证!”凌琛立刻立正,像个得到批准的士兵,抓起自己的背包就往门口冲,结果忘了换鞋,差点摔在门槛上。 江逾朝看着他的背影,忍不住笑了笑,心里那点因为离别而起的愁绪,也被他的傻样冲淡了。 去老家的火车上,凌琛像个好奇宝宝,一会儿看看窗外,一会儿看看江逾朝,生怕他突然消失。 江逾朝靠在窗边看书,能感觉到身边人灼热的视线。 “你一直看我干嘛?”江逾朝头也不抬。 “没……没看什么!”凌琛赶紧转过头,耳朵却红了。 过了一会儿,他又小心翼翼地凑过来:“逾朝,你老家冷不冷?我给你带了围巾!” 说着就从背包里掏出一条灰色的围巾,往江逾朝脖子上围。 他动作笨拙,差点勒到江逾朝,耳朵更红了:“对不起对不起!” “行了,我自己来。”江逾朝无奈地接过围巾,却在触碰到他手指时,感觉到他的紧张。 火车到站时,天已经黑了。 凌琛抢着提两个大行李箱,结果重心不稳,差点把自己绊倒。 江逾朝扶了他一把,无奈地说:“我自己拿一个。” “不用!”凌琛逞强,结果下台阶时脚下一滑,行李箱顺着台阶滚了下去,好在被一个路过的大叔接住。 “谢谢你啊大叔!”凌琛赶紧道歉,脸红得像煮熟的虾。 江逾朝看着他窘迫的样子,忍不住笑出声。这还是那个在领奖台上冷静沉稳的冠军吗? 走到家门口,江逾朝还没敲门,凌琛就紧张得不行,整理了三次衣领,又把头发梳了好几遍。“逾朝,我这样行吗?阿姨会喜欢我吗?” “你别这么紧张就行。”江逾朝敲了敲门。 门开了,江母看到江逾朝,立刻笑了:“逾朝回来啦!快进来!” 然后看到旁边的凌琛,愣了一下,“这位是?” “妈,这是凌琛,”江逾朝介绍,“我的……朋友。” 凌琛立刻鞠躬,声音洪亮:“阿姨好!我是凌琛!我来帮您干活!” 江母被他逗笑了:“快进来吧,外面冷。” 一进门,凌琛就像被按了启动键,抢着换鞋、拿拖鞋,还非要帮江母做饭,结果差点把厨房的锅烧糊。 江逾朝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,心里却暖暖的。 晚上睡觉前,凌琛偷偷跑到江逾朝房间门口,像只守夜的小狗。“逾朝,你明天不会偷偷走吧?” 江逾朝靠在门框上:“不会。” “那你……”凌琛搓着手,“我能在你门口睡吗?” 江逾朝失笑:“去你房间睡。” “哦。”凌琛一步三回头地走了,走到门口又停下,“逾朝,晚安。” “晚安。” 看着他进了房间,江逾朝关上门,靠在门上轻轻叹了口气。 这个曾经把他伤透的人,现在却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,生怕他再次离开。 也许,真的可以试着,把过去的伤都忘了。 第二天早上,江逾朝醒来时,发现门口放着一双擦得锃亮的拖鞋,旁边还有一张纸条:“逾朝,早餐在桌上,我去帮阿姨买菜了!” 江逾朝拿起纸条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 走到客厅,看到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餐,还有一束从院子里摘的小野花,插在矿泉水瓶里。 看来,这个假期,不会太无聊了。 第24章 顶尖赛车手(24) 江逾朝老家的土灶还在冒热气,凌琛蹲在灶台前添柴,黑烟蹭了他一鼻子灰。 江母端着洗好的青菜进来,看见他灰头土脸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:“小凌啊,让逾朝来就行,你去歇着。” 凌琛赶紧摇头,柴禾掉了两根在地上:“没事阿姨,我有力气!” 他想起昨晚江逾朝说小时候帮家里烧火,特意抢了这个活,结果被烟熏得直咳嗽。 江逾朝靠在厨房门口,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 凌琛今天穿了件江逾朝的旧t恤,袖子太长,卷到胳膊肘,露出的手腕上还沾着没洗干净的锅灰。 这还是那个在赛场上风驰电掣的王牌车手吗? 开饭时,江逾朝的表哥端着酒杯凑过来,拍了拍凌琛的肩膀:“逾朝这朋友长得真精神,在哪高就啊?” 凌琛紧张得筷子差点掉了,咽下嘴里的米饭,小声说:“我……我是开车的。” “开车的?出租车司机啊?”表哥恍然大悟,“不错不错,挺辛苦吧?” 凌琛脸涨得通红,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说。 江逾朝刚想开口,凌琛却先一步放下筷子,深吸一口气,声音不大却很清晰:“不是出租车,我是赛车手。” 满桌的亲戚都愣住了。 江逾朝的表姐最先反应过来:“赛车?就是电视上那种开得飞快的?” 凌琛点点头,偷偷看了江逾朝一眼,见他没反对,胆子大了些:“嗯,拿过几个冠军。” 这下热闹了,亲戚们七嘴八舌地问起来,凌琛紧张得手心冒汗,却还是耐心回答每个问题。 江逾朝看着他认真的样子,心里暖暖的。 吃到一半,江逾朝的小侄女突然指着凌琛的手腕:“叔叔,你手腕上有疤耶!” 凌琛下意识地想遮住,那是以前比赛时留下的旧伤。 江逾朝却拉住他的手,轻轻拂过那道疤痕:“以前训练不小心弄的。” 凌琛的手猛地一颤,抬头看向江逾朝,眼里有惊讶也有欣喜。 这是江逾朝第一次在家人面前主动碰他。 饭后洗碗,凌琛抢着干活,结果把碗摔了一个。 江母连忙说:“没事没事,我来洗吧。” 凌琛却坚持要洗,手指在冷水里冻得通红。 江逾朝走过去,把他拉到一边:“我来,你去烤火。” “我帮你擦碗!”凌琛不肯走,拿起抹布就擦,结果越擦越湿。 江逾朝无奈地叹了口气,却没赶他走。 晚上烤火时,江逾朝的舅舅突然问:“逾朝啊,你跟小凌……到底啥关系啊?”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。 凌琛紧张地攥紧了拳头,指甲都快嵌进肉里。 江逾朝刚想开口,凌琛却再次抢先,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却异常坚定:“我是他男朋友。” 满屋子的人都安静了。 江逾朝愣住了,看着凌琛通红的耳朵和紧张的眼神,心里某个地方突然软得一塌糊涂。 江母最先打破沉默,叹了口气:“回来就好,回来就好。” 她拍了拍凌琛的肩膀,“小凌啊,以后对逾朝好点。” 凌琛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惊喜:“我会的!我一定会对他好!” 江逾朝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,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。 凌琛的身体瞬间僵硬,随即放松下来,像只被顺毛的大型犬,乖乖地任他揉着。 夜深了,江逾朝送凌琛去客房。 路过院子时,凌琛突然抓住他的手,声音低低的:“逾朝,他们……没生气吧?” 江逾朝看着他紧张的样子,笑了:“没有。” “那就好……”凌琛松了口气,却没放开手,“我怕他们不喜欢我。” “你表现得很好。”江逾朝抽出一只手,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,“去睡吧。” 凌琛却不肯动,只是看着他,眼里映着月光:“逾朝,我以前……真的很混蛋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看着他。 “但我以后不会了,”凌琛握紧他的手,“我会对你好,一辈子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认真的样子,心里的冰山彻底融化了。 他轻轻点了点头:“我知道。” 凌琛惊喜地睁大眼睛,像是不敢相信。 江逾朝忍不住踮起脚尖,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。 “晚安。”他说完,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。 凌琛站在原地,摸着被吻的脸颊,傻呵呵地笑了起来,直到江逾朝关上门,才小心翼翼地摸进客房,连走路都带着风。 第二天早上,江逾朝醒来时,发现床头放着一朵刚摘的野花,旁边还有一张纸条,上面是凌琛歪歪扭扭的字:“逾朝,早安。” 他拿起花,闻了闻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 看来,这个老家之旅,比他想象的要顺利得多。 第25章 顶尖赛车手(25) 从老家回来那天,城市下着小雨。 凌琛一路把伞往江逾朝那边倾斜,自己半边肩膀都湿了。 江逾朝看了他一眼,没说话,却在进楼道时,悄悄往他身边靠了靠。 晚上雨停了,阳台的玻璃上还挂着水珠。 江逾朝搬了两张椅子,和凌琛一起坐着看星星。 城市的光污染很重,只能看到稀疏的几颗,凌琛却看得很认真,手指着天空:“逾朝你看,那颗是不是北极星?” 江逾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:“可能吧。” 凌琛哦了一声,手指紧张地抠着椅子扶手。 他从老家回来后就一直想找机会道歉,但每次开口都觉得词穷。 现在看着江逾朝的侧脸,月光洒在他脸上,连睫毛的影子都看得清楚,凌琛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。 “逾朝,”他深吸一口气,声音有点抖,“我有话想跟你说。” 江逾朝转过头,眼神平静:“嗯,你说。” 凌琛搓了搓手,像是下了很大决心:“以前的事……真的很对不起。” 他看着江逾朝的眼睛,“我那时候太混蛋了,把你的好都当成理所当然,还说了很多伤人的话……” 他越说声音越小,头也慢慢低了下去:“你给我做蛋糕,我随手扔掉;你冒雨给我送药,我还嫌你烦……我那时候眼里只有赛车,根本没看到你……” 江逾朝没打断他,只是安静地听着。 这些话他等了很久,现在听着,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波澜,只剩下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。 “我知道现在说对不起太晚了,”凌琛抬起头,眼睛有点红,“但我真的知道错了,逾朝。我以前以为冠军就是一切,可没有你,拿再多冠军也没意思……” 他顿了顿,像是鼓起了毕生的勇气:“你能……原谅我吗?” 阳台上很安静,只有远处车辆驶过的声音。 江逾朝看着凌琛紧张得发抖的样子,想起他在老家土灶前被烟熏得灰头土脸,想起他骑着粉色自行车送奶茶时的笨拙,想起他在医院抓住自己手腕时的恐惧…… 那些画面一一闪过,心里那道坚硬的墙,终于彻底塌了。 他伸出手,轻轻握住凌琛冰凉的手指。 凌琛的身体猛地一僵,抬起头,眼里充满了惊喜和不敢置信。 “凌琛,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,“我原谅你了。” 凌琛愣住了,像是没听懂。 直到江逾朝又重复了一遍,他才猛地反应过来,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,却因为太紧张,舌头都打结了:“真……真的吗?逾朝,你真的原谅我了?” 江逾朝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笑:“嗯,但你要记住,以后不能再这样对我了。” “我记住了!我肯定记住了!”凌琛用力点头,眼里闪烁着泪光,“我以后一定对你好,比以前好一百倍一千倍!我……” 他话没说完,就猛地把江逾朝抱进了怀里。 这个拥抱很紧,带着失而复得的珍惜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 凌琛把脸埋在江逾朝的肩窝,声音闷闷的:“逾朝,谢谢你……谢谢你肯原谅我……” 江逾朝被他抱得有点喘不过气,却没有推开他。 他能闻到凌琛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机油味,那是他熟悉的味道。 他轻轻回抱住凌琛,感觉到对方的身体瞬间僵硬,然后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。 “我以后做饭给你吃,”凌琛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,“虽然可能不好吃,但我会学!” “嗯。” “我以后赛车前都会跟你报备,不让你担心!” “好。” “我……”凌琛还想再说什么,却被江逾朝打断了。 “好了,”江逾朝拍了拍他的背,“松开点,我快喘不过气了。” 凌琛这才不好意思地松开手,脸上还带着泪痕,却笑得像个傻子:“对不起对不起!” 江逾朝看着他这副样子,无奈又好笑,伸手帮他擦了擦脸:“傻样。” 凌琛抓住他的手,放在自己手心里,眼睛亮晶晶的:“逾朝,你知道吗?我以前把你的辞职信看了一百多遍,每看一次就后悔一次……” “知道了。”江逾朝抽回手,“时候不早了,去睡吧。” “哦。”凌琛乖乖点头,却不肯走,只是看着江逾朝笑。 江逾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,站起来:“进去吧。” 凌琛这才跟着站起来,却在进门时,偷偷牵住了江逾朝的手。 江逾朝顿了一下,没有甩开。 两人的手指交握,掌心的温度传来,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安稳。 回到房间,江逾朝躺在床上,却怎么也睡不着。 阳台的对话在脑子里一遍遍回放,凌琛紧张的表情,激动的拥抱,还有那句带着哭腔的“谢谢你”……心里被一种温暖的感觉填满。 这时,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。 江逾朝起身开门,看到凌琛站在门口,手里拿着一个杯子:“我给你倒了杯温水。” “谢谢。”江逾朝接过水杯,指尖触碰到他的手指,还是有点凉。 “那你……早点睡。”凌琛说完,却没有走,只是看着他。 “嗯,你也是。” 凌琛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。 江逾朝关上门,靠在门上,忍不住笑了笑。 看来,这个曾经把他伤透的人,真的变了。 而他自己,也终于愿意放下过去,重新开始了。 窗外的星星好像比刚才亮了些,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,照亮了房间的一角。 江逾朝喝了口温水,暖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心底。 第26章 顶尖赛车手(26) 凌琛把客厅的灯调暗了些,只留了盏暖黄色的台灯。 江逾朝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,看他在厨房里忙忙碌碌,围裙系得歪歪扭扭,像只笨拙的大熊。 “你到底在干什么?”江逾朝忍不住问。 自从原谅他后,凌琛总变着法儿制造惊喜,今天更是把他按在沙发上,说要准备“重要的东西”。 “马上就好!”凌琛的声音带着点神秘,“你先别看!” 江逾朝无奈地笑了笑,转头看向窗外。 夜色渐深,城市的灯火星星点点,映在玻璃上,也映出他自己带笑的眉眼。 他能听到厨房里传来碗碟碰撞的声音,还有凌琛小声的嘀咕,大概是又把什么弄洒了。 没过多久,凌琛端着一个托盘走出来,脸上带着得意的笑:“当当当当!” 托盘里是两块歪歪扭扭的小蛋糕,上面用巧克力酱歪歪扭扭写着“逾朝”两个字,旁边还放着一小束白色雏菊——是他上次送的那束,被江逾朝插在玻璃瓶里,竟然还没谢。 “你做的?”江逾朝看着那惨不忍睹的蛋糕,忍不住挑眉。 “嗯!”凌琛把托盘放在茶几上,紧张地搓着手,“我跟温然学的,她说你喜欢吃蜂蜜蛋糕,我……” 他话没说完,江逾朝已经拿起一块,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。 蛋糕有点干,巧克力酱也太甜,但江逾朝还是慢慢咽了下去,嘴角忍不住上扬:“还行。” 凌琛眼睛一亮:“真的吗?那你多吃点!” “不了,”江逾朝放下蛋糕,看着他,“你今天怪怪的。” 凌琛的笑容僵了一下,随即深吸一口气,像是下定了决心。 他在江逾朝身边坐下,离得很近,江逾朝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蛋糕甜味。 “逾朝,”凌琛的声音有点抖,“我有话想跟你说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紧张的样子,心里大概猜到了什么,却故意问:“什么事?” 凌琛抓了抓头发,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,递到江逾朝面前。 盒子是普通的首饰盒,蓝色的丝绒,看起来有些旧。 “这是……” “你打开看看。”凌琛的声音低低的,带着一丝期待。 江逾朝接过盒子,打开一看,里面是一枚银色的戒指,样式很简单,就是一个光溜溜的圆环,甚至能看到几道细微的划痕。 “这是……” “这是我第一次拿冠军时买的,”凌琛看着戒指,眼神有些飘忽,“那时候觉得自己特厉害,买了这个想……想送给重要的人,但一直没送出去。” 他顿了顿,转头看向江逾朝,眼神里充满了认真:“逾朝,以前我太混蛋了,把你的好都当成理所当然,还伤了你的心。我那时候不懂,直到你走了,我才明白,没有你,拿再多冠军都没意思。” 江逾朝的心轻轻一颤,想说什么,却被凌琛打断了。 “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太晚了,”凌琛的声音越来越低,“但我真的很喜欢你,不是习惯,是那种……想一直跟你在一起,想看到你笑,想照顾你一辈子的喜欢。” 他抬起头,眼睛亮晶晶的,像落满了星星:“逾朝,我以前没说过,现在想正式告诉你——我喜欢你,很喜欢很喜欢。” 客厅里很安静,只有台灯发出的暖黄色光芒,照亮了凌琛紧张的脸。 江逾朝看着他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暖暖的,还有点痒。 他想起第一次在维修区见到凌琛,那个浑身是汗、眼神冷漠的赛车手;想起他扔掉自己做的蛋糕时的不耐烦;想起他在赛道边怒吼时的样子…… 又想起他后来笨拙的浪漫,深夜的守护,还有在老家时坚定的“我是他男朋友”。 原来这个曾经冷漠的人,也会为了他学做蛋糕,会紧张得说不出话,会把珍藏多年的戒指拿出来,只为了说一句“我喜欢你”。 江逾朝的脸颊有点发烫,他低下头,避开凌琛的视线:“你……” “你别着急回答我!”凌琛慌忙说,“我知道我以前不好,你要是还生气,或者……” 他话没说完,江逾朝突然抬起头,撞进他紧张的目光里。 两人的距离很近,呼吸都交缠在一起。 江逾朝能清楚地看到凌琛睫毛的颤动,还有他眼底深处的不安。 不知是谁先靠近的,也许是凌琛,也许是江逾朝自己。 当唇瓣相触的那一刻,两人都僵住了。 凌琛的唇有点凉,带着淡淡的巧克力甜味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颤抖。 他不敢动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。 江逾朝犹豫了一下,轻轻闭上眼,回吻了上去。 这个吻很轻,很柔,像羽毛拂过心尖,带着失而复得的珍惜和小心翼翼的爱意。 凌琛愣了一下,随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,轻轻捧住江逾朝的脸,加深了这个吻。 台灯的光在两人身上投下温柔的影子,空气中弥漫着蛋糕的甜味和雏菊的清香。 不知过了多久,两人才分开,都有些喘不过气,脸颊通红。 凌琛看着江逾朝泛红的眼角,声音沙哑:“逾朝,我……” “戒指挺丑的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声音还有点不稳,却带着笑意。 凌琛一愣,随即笑了起来,把戒指从盒子里拿出来,轻轻套在江逾朝的无名指上:“丑也戴着,不准摘下来。” 戒指有点大,松松地套在指节上。 江逾朝看着那道熟悉的划痕,突然觉得这枚旧戒指,比任何昂贵的饰品都要珍贵。 “谁要戴……”他小声嘟囔,手指却没有动。 凌琛看着他泛红的耳根,忍不住又凑过去,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:“那我再去买个新的,刻上我们的名字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靠在凌琛肩上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。 窗外的灯火依旧,屋里的灯光温暖,空气中充满了甜蜜的气息。 第27章 顶尖赛车手(27) 赛车场的夜风带着机油和尘土的味道,却被一股浓郁的花香盖过。 凌琛蹲在维修区的水泥地上,手指被蜡烛油烫了一下,疼得他嘶了声,又赶紧吹了吹,生怕弄灭了刚摆好的蜡烛。 “我说你行不行啊?”温然抱着胳膊站在一旁,看着满地歪歪扭扭的蜡烛圈,“早跟你说找专业的布置团队,你偏要自己来。” 凌琛头也不抬,小心翼翼地把最后一束白色雏菊插进矿泉水瓶里:“逾朝不喜欢太夸张的。” 他顿了顿,声音低下去,“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,我想自己弄。” 温然叹了口气,没再说话。 自从江逾朝原谅凌琛后,这小子就跟开了窍似的,变着法儿对江逾朝好,连求婚都要亲力亲为。 她看着凌琛笨拙地调整雏菊的角度,突然觉得,那个在赛道上不可一世的王牌车手,现在倒像个紧张兮兮的毛头小子。 晚上十点,江逾朝被凌琛蒙着眼带到赛车场。“到底要干什么?” 他脚下踢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,低头一看,是朵掉在地上的雏菊。 凌琛的手还搭在他肩上,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:“到了就知道了。” 蒙眼布摘下的瞬间,江逾朝愣住了。 维修区被暖黄色的蜡烛围出一个心形,中间摆满了他最喜欢的白色雏菊,连他平时用来擦车的工具箱上都系着粉色的丝带。 凌琛站在蜡烛中间,穿着干净的白衬衫,头发难得梳得整齐,手里却紧紧攥着一个丝绒盒子。 “凌琛,你……” 凌琛深吸一口气,像是用尽了所有勇气,上前一步,却被蜡烛绊了一下,差点摔倒。 江逾朝下意识伸手去扶,却被他握住了手腕。 “逾朝,”凌琛的声音抖得厉害,他松开手,后退一步,突然单膝跪地,把丝绒盒子递到江逾朝面前,“我知道我以前混蛋,把你的好都当成理所当然,让你受了很多委屈。” 他抬头看着江逾朝,眼睛在烛光下亮晶晶的,映着跳动的火焰:“我以前以为赛车和冠军就是一切,直到你走了,我才知道,没有你,那些都没意思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紧张得发白的嘴唇,心里一暖,想说什么,却被凌琛打断了。 “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不够,但我想给你一个承诺。”凌琛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枚设计简约的银戒指,戒圈上刻着细小的纹路,“逾朝,以前我不懂珍惜,以后我想用一辈子来补偿你,照顾你。” 他咽了口唾沫,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不安:“你愿意……嫁给我吗?” 维修区很安静,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风声和凌琛微微的喘息声。 江逾朝看着单膝跪地的男人,想起第一次在这里见到他时,他浑身是汗,眼神冷漠地让自己“别耽误开会”;想起他扔掉自己做的蛋糕时的不耐烦;想起他在赛道边怒吼时的样子…… 又想起他后来笨拙的浪漫,深夜的守护,还有在老家时坚定的“我是他男朋友”。 原来这个曾经冷漠的人,真的会为了自己放下所有骄傲,把求婚的场地选在最开始的地方,亲手布置每一个细节。 江逾朝的眼眶有点热,他吸了吸鼻子,故意挑眉:“戒指太简单了吧?” 凌琛一愣,随即紧张地说:“你不喜欢吗?我还有别的……” “喜欢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伸出手,“就是戴起来可能有点大。” 凌琛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狂喜,小心翼翼地拿起戒指,套在江逾朝的无名指上。 戒指确实有点松,却刚好卡在指节上。 他抬头看着江逾朝,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:“逾朝,你……” “我愿意。”江逾朝看着他,忍不住笑了,“但你以后再惹我生气,我就把戒指扔赛道里。” 凌琛立刻摇头,抓住他戴戒指的手,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:“不会了,再也不会了。” 他站起来,紧紧抱住江逾朝,下巴抵在他发顶,声音哽咽,“逾朝,谢谢你……” 江逾朝被他抱得有点喘不过气,却也回抱住他,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。 烛光映着两人的影子,在水泥地上拉得很长。 “好了,”江逾朝推开他一点,“蜡烛快烧完了。” 凌琛这才松开手,却依然拉着他的手,不肯放开。 他指了指旁边的工具箱:“我还准备了蛋糕,温然帮我做的,你尝尝?” 江逾朝走过去,看到上面用奶油歪歪扭扭写着“凌琛&江逾朝”,忍不住笑了:“温然的手艺进步了。” “是我做的!”凌琛立刻说,“温然只帮了一点点!” 江逾朝挑眉:“哦?那我可要好好尝尝。” 两人坐在工具箱上,分吃着那块卖相不佳的蛋糕。 凌琛紧张地看着他:“好吃吗?” “还行。”江逾朝嘴里塞满了蛋糕,含糊地说,“比你上次做的好多了。” 凌琛笑起来,眼睛弯成了月牙,伸手帮他擦掉嘴角的奶油。 这个动作自然又温柔,江逾朝没躲,任由他擦着。 “对了,”凌琛像是想起什么,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,“我还写了保证书!” 江逾朝接过来看,上面是凌琛歪歪扭扭的字迹:“一、永远对江逾朝好,不惹他生气;二、比赛前一定报备,不让他担心;三、每天做他喜欢吃的菜,虽然可能不好吃;四……” 看着看着,江逾朝忍不住笑了出来。凌琛凑过来,小心翼翼地问:“写得不好吗?” “挺好的。”江逾朝把纸折起来,放进兜里,“就是第三条,你还是算了吧,我怕厨房爆炸。” 凌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:“我会努力学的!” 夜风吹过,带来远处赛道的气息,也吹得蜡烛的火焰轻轻摇曳。 江逾朝靠在凌琛肩上,看着满地的雏菊和烛光,心里充满了安稳的暖意。 第28章 顶尖赛车手(28) 凌琛第一次系上围裙时,江逾朝正在沙发上翻杂志,抬眼看见他把围裙系成了蝴蝶结,差点笑到把咖啡喷出来。“你这是准备做饭还是参加时装秀?” 凌琛红着脸拽了拽围裙带:“温然说这样系不会掉。” 他端着锅铲走进厨房,没一会儿就传来“砰”的一声。 江逾朝探头一看,只见凌琛手忙脚乱地关煤气,锅里的鸡蛋已经糊成了焦炭。 “我来做吧。”江逾朝无奈地起身,从他手里拿过锅铲。 凌琛却不肯放手,从背后抱住他,下巴搁在他肩窝:“今天我做,你歇着。” 他的呼吸喷在江逾朝颈侧,痒得人想躲。 江逾朝感受着腰间的手臂,心里软得一塌糊涂,嘴上却嫌弃:“上次你把厨房差点点了,这次想把房子烧了?” “不会了!”凌琛在他脸颊上偷了个吻,“我跟陈默学了,他说煎蛋要小火。” 最终两人还是一起下了厨,凌琛负责递调料,江逾朝掌勺。 凌琛的手时不时蹭到江逾朝腰间,要么就是假装拿东西,实则在他屁股上捏一把。 江逾朝被他闹得没法好好炒菜,转过身瞪他:“再闹就不让你吃了。” 凌琛立刻举手投降,却趁他转身时,偷偷在他围裙上印了个油渍手印。 江逾朝发现时,那片油渍已经晕开,气得用锅铲敲他手背:“凌琛!” “我错了逾朝!”凌琛抓住他的手吹气,“我帮你洗,一定洗得干干净净!”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照进来,落在两人身上,把影子拉得很长。 江逾朝看着凌琛认真擦围裙的样子,突然觉得,这样的烟火气,比任何赛道上的欢呼都更让人心安。 下午温然来送东西,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焦糊味,看见凌琛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,脸上还沾着面粉,当场笑弯了腰:“凌大车手,你这是改行当厨子了?” 凌琛难得没回嘴,只是把江逾朝往身后藏了藏:“你懂什么,这叫生活情趣。” 江逾朝被他逗笑,给温然倒了杯水:“别理他,脑子不太好使。” 温然看着两人眉眼间的默契,假装叹气:“唉,真是没眼看,虐单身狗啊。” 她从包里拿出两张电影票,“送你们的,最新的赛车片,听说特效不错。” 凌琛眼睛一亮,转头看江逾朝:“我们去看?” 江逾朝接过电影票:“都行。” 晚上看电影时,凌琛全程都在小声讲解里面的赛车技巧,从轮胎磨损讲到空气动力学,江逾朝听得昏昏欲睡,头渐渐靠在他肩上。 凌琛察觉到后,立刻闭上嘴,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,让他靠得更舒服些。 电影散场时,江逾朝才醒过来,发现自己流了点口水在凌琛外套上,顿时窘迫得想找地缝钻进去。 凌琛却笑得一脸得意:“逾朝,你睡觉真乖。” “闭嘴!”江逾朝红着脸捶他。 回到家已经很晚,江逾朝洗漱完出来,看见凌琛坐在床上看比赛录像。 他走过去,刚想说话,就被凌琛拉进怀里。 “累不累?”凌琛低头吻他额头,“明天想吃什么?我去买食材。” “随便。”江逾朝打了个哈欠,窝在他怀里不想动。 凌琛关了电脑,抱着他一起躺下,下巴抵着他发顶:“明天我有场训练赛,你要不要去?” “不去,”江逾朝蹭了蹭他胸口,“吵死了。” 凌琛轻笑,手指在他背上轻轻画圈:“那我早点回来给你做饭。” “嗯。”江逾朝快要睡着时,感觉唇上被轻轻吻了一下,迷迷糊糊睁开眼,就看见凌琛撑着胳膊看他,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 “怎么了?” “没什么,”凌琛又吻了吻他眼皮,“就是觉得,现在这样真好。” 江逾朝心里一暖,伸手搂住他脖子,主动吻了上去。 这个吻带着深夜的慵懒和浓浓的爱意,凌琛很快加深了这个吻,手掌顺着他脊椎慢慢下滑…… 第二天江逾朝醒来时,身边已经没人。 他揉着发疼的腰坐起来,看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和一张字条,上面是凌琛潦草的字迹:“早餐在厨房,我去训练了,中午回来给你做你喜欢的糖醋排骨。” 江逾朝看着字条笑了笑,心里充满了安稳的暖意。 他走到厨房,看见餐桌上摆着煎得金黄的鸡蛋和热牛奶,旁边还放着一小束新鲜的白色雏菊。 看来,某个笨蛋的厨艺确实进步了。 江逾朝拿起雏菊闻了闻,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,映出嘴角的笑意。 也许,这样平淡又甜蜜的日子,就是他在这个世界里,最想抓住的幸福。 只是不知道,下一次任务什么时候会来。 想到这里,江逾朝心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,但很快被眼前的温暖驱散。 先享受现在吧。他想。 第29章 顶尖赛车手(29) 赛车场的午后阳光晒得柏油路面发烫,空气中弥漫着轮胎摩擦和汽油的味道。 凌琛刚结束一场友谊赛,头盔还没摘,就看见江逾朝坐在维修区的折叠椅上,手里转着一朵白色小雏菊。 “累不累?”凌琛走过去,头盔夹在腋下,汗水顺着脖颈往下淌。 他蹲在江逾朝面前,抬头看他,“刚才在看我比赛?” 江逾朝把雏菊别在他赛车服的口袋上:“嗯,最后那个弯道漂得不错。” 凌琛眼睛一亮,抓住他的手:“真的?我就知道你看着呢!” 他站起身,拉着江逾朝往赛车走去,“走,带你兜一圈。” “啊?”江逾朝愣了一下,“我不去,太快了。” “不快,”凌琛把他按在副驾座位上,仔细帮他系好安全带,“就慢慢开,让你看看我的‘专属赛道’。” 他说着,从驾驶座旁边拿出一束新鲜的雏菊,小心翼翼地放在副驾前方的平台上。 江逾朝看着那束花,又看看凌琛认真的侧脸,心里一暖:“每次比赛都放花,不怕影响视线?” “不影响,”凌琛发动引擎,赛车发出低沉的轰鸣,“这是给你的,让你在下面也能‘坐’在我旁边。” 赛车缓缓驶上赛道,速度比训练时慢了很多。 江逾朝一开始还有点紧张,手紧紧抓着安全带,直到凌琛伸手握住他的手:“别怕,有我呢。” 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进来,把两人交握的手镀上一层金边。 江逾朝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护栏和观众席,又看看身边专注开车的凌琛,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不真实。 以前的凌琛,眼里只有赛道和冠军,别说让他坐副驾,就连多说一句话都嫌浪费时间。 现在却愿意放慢速度,陪他慢慢开,还把最重要的副驾位置留给了他。 “以前我总觉得,赛车是一个人的事,”凌琛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,声音透过头盔麦克风传来,“觉得身边的人都是障碍,会影响我拿冠军。” 他侧过头,透过头盔面罩看他:“直到你走了,我才明白,没有你在,拿再多冠军也没意思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反握住他的手。 赛车经过一个弯道,凌琛熟练地打方向盘,车身轻微倾斜,江逾朝下意识靠向他,两人的肩膀碰到一起。 “喂,凌琛!”赛道边突然传来温然的声音,“秀恩爱呢?小心开太快摔了!” 凌琛笑着按了下喇叭,没理她。 江逾朝却忍不住回头,看见温然和沈驰站在维修区门口,对着他们挥手。 一圈开完,凌琛把车停在起点,却没熄火。 他摘下头盔,转头看江逾朝,眼里带着期待:“感觉怎么样?” 江逾朝也摘下头盔,头发被压得有些乱,却笑着说:“还行,比我想象的稳。” 凌琛凑过来,在他唇上亲了一下:“那以后常带你跑?” “才不要,”江逾朝推开他,“吵死了。” 凌琛却不放手,从驾驶座探过身,把他困在座椅和自己之间。 他的气息带着汗水和赛车场特有的味道,却不让人反感。 “逾朝,”他声音低哑,“以前是我不好,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眼里的认真,心里软得一塌糊涂:“都过去了。” “嗯,过去了,”凌琛低头,吻落在他颈侧,“以后只有好日子。” 阳光正好,赛车的引擎还在低鸣,远处传来工作人员的交谈声。 江逾朝靠在座椅上,看着凌琛在他锁骨上留下的红痕,突然觉得,这个曾经让他心碎的赛道,现在却成了最温暖的地方。 “走吧,回去了,”江逾朝推了推他,“等下该有人说我们占着赛道谈恋爱了。” 凌琛却不肯动,反而加深了那个吻,手掌顺着他腰线往下滑:“再待一会儿,这里没人。” “凌琛!”江逾朝红着脸想躲,却被他抱得更紧。 “逾朝,”凌琛看着他泛红的眼角,声音里带着笑意,“我爱你。” 这是他第一次在赛道上对他说这句话,没有犹豫,没有紧张,只有满满的爱意。 第30章 顶尖赛车手(30) 夜已经深了,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暖黄色的小夜灯。 江逾朝缩在被子里,鼻尖蹭着凌琛颈窝,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。 旁边的人睡得很沉,手臂却一直牢牢圈着他的腰,像是怕他跑了似的。 “凌琛,”江逾朝戳了戳他的下巴,“你明天还有比赛,别睡太死。” 怀里的人动了动,迷迷糊糊地把他搂得更紧:“知道了……你先睡。” 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,下巴上的胡茬蹭得江逾朝脖子发痒。 江逾朝笑了笑,往他怀里钻了钻。 这样的安稳日子,是他以前不敢想的。 以前的凌琛,眼里只有赛道和冠军,哪会像现在这样,抱着他不肯松手。 他伸出手指,轻轻描摹着凌琛的眉眼。 灯光下,凌琛的睫毛很长,鼻梁高挺,嘴唇的线条也很柔和。 江逾朝想起第一次见他时,他浑身是汗,眼神冷漠地让自己“别耽误开会”,再看看现在,忍不住弯了弯嘴角。 “看什么呢?”凌琛突然睁开眼,眼里带着笑意,“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帅?” 江逾朝脸一热,想推开他:“臭美。” 凌琛却不肯放,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,又顺着鼻梁往下,最后停在唇上。 这个吻很轻,带着睡意和浓浓的爱意。江逾朝闭上眼,回吻着他,手指抓着他胸前的睡衣。 “别闹,”江逾朝喘着气推开他,“明天还要早起。” 凌琛笑了笑,把他搂在怀里,下巴抵着他的发顶:“嗯,睡吧。”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,只有两人平稳的呼吸声。 江逾朝听着凌琛的心跳声,渐渐有些犯困。 就在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,脑子里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、像碎玻璃摩擦的声音: “叮——恭喜宿主,‘炽焰与冷遇’位面任务完成,追妻火葬场通关成功,奖励已发放。即将开启下一个位面……” 江逾朝猛地睁开眼,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。 他僵硬地躺在凌琛怀里,听着那个声音在脑子里嗡嗡作响,心里五味杂陈。 又要走了吗? 他转过头,看着身边睡得正香的凌琛。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,勾勒出他安静的侧脸。 这个男人,曾经伤他至深,后来又拼了命地把他追回来,给了他一段从未有过的温暖时光。 现在,任务完成了,他又要去下一个世界,面对另一个“他”,经历另一场“火葬场”。 “凌琛……”江逾朝小声叫了他的名字,心里一阵发酸。 他伸出手,轻轻抚摸着凌琛的脸颊,像要把他的样子刻进心里。 “我爱你。”他在心里默默地说。 凌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,眉头微蹙,手臂收紧了些。 江逾朝吸了吸鼻子,凑过去,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,就像无数个夜晚那样。 “再见了。” 下一秒,熟悉的眩晕感袭来,身体像是被一股力量拉扯着,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。 他最后看到的,是凌琛熟睡的脸,和床头那束快要凋谢的白色雏菊。 第31章 番外一:迟到的纪念日 清晨的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 江逾朝是被一阵奇怪的“滋滋”声吵醒的,伴随着隐约的焦糊味。 他揉着眼睛走出卧室,就看到厨房门口围着一圈“警戒线”——用椅子和拖把搭起来的简易屏障,凌琛穿着那件印着小熊图案的围裙,正手忙脚乱地在灶台前打转。 “你在干什么?”江逾朝靠在门框上,看着他手忙脚乱地翻动平底锅里的东西。 凌琛猛地回头,脸上沾着面粉,眼神慌张得像只被抓包的猫:“没、没什么!你怎么醒了?不多睡会儿?” 锅里的东西“滋啦”一声,冒出更浓的黑烟。 江逾朝叹了口气,走过去关掉煤气:“再炒下去,我们今天就得叫火警了。” 平底锅里是一团看不出原形的焦黑物体,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味。 凌琛挠了挠头,耳朵尖都红了:“我就是想……想给你做个早餐。” 江逾朝拿起旁边的食谱,封面是“新手烘焙入门”,书签夹在“爱心煎蛋”那一页。 他忍不住笑了:“凌大车手,你确定你不是在练习漂移而是在煎蛋?” “谁说我不会!”凌琛不服气,抢过食谱翻了翻,“就是火候没掌握好……” 江逾朝没再逗他,拿起另一个平底锅:“我来吧,你去把桌子擦了。” 凌琛乖乖地拿起抹布,却偷偷从背后抱住江逾朝,下巴搁在他肩窝里:“逾朝,今天……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纪念日。” 江逾朝动作一顿,才想起来。 他们在一起后,凌琛总是把日子记得比他还清楚,反倒是他这个被追的人,常常忘事。 “所以你就想给我个惊喜?”江逾朝转过身,看着他眼里的期待,心里软得一塌糊涂。 “嗯!”凌琛用力点头,“我还买了礼物!” 他献宝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,里面是一枚银质的尾戒,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“琛”字。 “我看你不喜欢戴戒指,就买了个小的,你戴着玩。” 江逾朝看着那枚戒指,又看看凌琛紧张得冒汗的样子,忍不住踮起脚尖,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:“傻瓜,礼物我很喜欢。” 凌琛瞬间僵住,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,从耳朵尖一直蔓延到脖子。 他以前在赛场上再大的场面都没怕过,唯独在江逾朝面前,总是容易脸红。 “那……那早餐……”他结结巴巴地问。 “我来做,”江逾朝笑着推开他,“你负责吃就行。” 凌琛坐在餐桌旁,看着江逾朝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,阳光落在他身上,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。 他想起以前,江逾朝也是这样默默为他准备一切,而他却视而不见。 现在想想,那时候的自己真是蠢得无可救药。 “想什么呢?”江逾朝端上煎蛋和牛奶,在他对面坐下。 “在想,”凌琛握住他的手,指尖划过他无名指上若隐若现的戒指痕迹,“以前怎么就没发现,你做饭这么好吃。” 江逾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,抽回手:“快吃吧,一会儿凉了。” 凌琛却不肯放,反而握得更紧:“逾朝,谢谢你。” “谢我什么?” “谢你……”凌琛看着他的眼睛,认真地说,“谢你没放弃我,谢你让我知道,原来幸福不是拿到冠军,而是回家能看到你。” 江逾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暖暖的。 他低下头,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:“行了,快吃饭,再废话蛋就凉了。” 凌琛笑了,松开手拿起叉子,却在桌下偷偷勾住了江逾朝的手指。 江逾朝没躲,反而微微收紧了手指。 窗外的阳光正好,厨房里弥漫着煎蛋的香气和牛奶的甜味。 曾经在赛道上追逐风速的男人,如今心甘情愿地被困在这小小的厨房,只为给心上人做一顿不算成功的早餐。 这大概就是凌琛说的幸福吧。 江逾朝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 吃过早饭,凌琛神秘兮兮地说要带他去个地方。 车子没有开向赛车场,反而停在了一家宠物咖啡馆门口。 “我们来这里干什么?”江逾朝下车,看着店里跑来跑去的小猫小狗。 “你不是说过,以前想养只猫吗?”凌琛拉着他走进去,“我问过了,这里可以领养。你看看喜欢哪只?” 江逾朝愣住了。 他确实提过一次,是很久很久以前,在凌琛还对他爱搭不理的时候,他看着路边的流浪猫,随口说了一句。 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。 店里的工作人员抱来几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猫,毛茸茸的一团,十分可爱。 江逾朝立刻被一只白色的小奶猫吸引了,它睁着蓝色的大眼睛,怯生生地蹭着他的手指。 “就它吧。”江逾朝抬头看凌琛,眼里带着笑意。 凌琛付了领养费,小心翼翼地把小猫抱进怀里,像捧着什么珍宝:“那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?” “叫什么好呢?”江逾朝看着小猫,想了想,“要不叫‘小焰’?” “小焰?”凌琛愣了一下,随即明白过来,“炽焰与冷遇的‘焰’?” 江逾朝点点头,伸手摸了摸小猫的脑袋:“嗯,纪念一下我们认识的地方。” 凌琛看着他温柔的侧脸,心里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满。 他凑过去,在他耳边轻声说:“那以后,我们就是一家三口了。” 江逾朝的耳朵动了动,没说话,但嘴角的笑意却藏不住。 抱着小焰回到家,凌琛立刻化身“猫奴”,又是准备猫砂盆,又是冲奶粉,忙得不亦乐乎。江逾朝靠在沙发上看着他,心里一片安宁。 晚上,凌琛又“自告奋勇”去做饭,这次江逾朝提前没收了打火机,亲自在旁边指导。 厨房里不时传来凌琛的惊呼和江逾朝的笑声,小焰蹲在灶台边,好奇地看着这一切。 吃过晚饭,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,小焰趴在江逾朝腿上睡得正香。 凌琛从背后抱着他,下巴抵在他发顶。 “逾朝,”他轻声说,“今天开心吗?” “嗯。”江逾朝点头,往他怀里靠了靠。 “那……”凌琛的手慢慢往下滑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,“今晚……” 江逾朝知道他想说什么,脸颊一热,轻轻踹了他一脚:“小焰还在呢。” 凌琛低头看了看熟睡的小猫,有点遗憾,但还是乖乖地抱紧了江逾朝:“好吧,那等它睡着了……” 江逾朝没理他,心里却甜丝丝的。 他知道,凌琛真的变了,变得温柔、体贴,把他放在心尖上疼。 电影的声音渐渐模糊,怀里的小猫发出轻轻的呼噜声。 江逾朝闭上眼睛,感受着身边人的体温和心跳,嘴角挂着满足的微笑。 也许,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想要的幸福吧。 简单,温暖,充满了烟火气。 而他不知道的是,在他睡着后,凌琛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,又看了看怀里的小猫,轻声说:“小焰,以后你要帮我多哄哄你‘爸爸’,知道吗?” 小猫动了动耳朵,似乎是答应了。 客厅的灯光柔和,映着沙发上相拥的两人一猫,构成一幅温馨的画面。 迟到的纪念日,没有盛大的排场,没有昂贵的礼物,却充满了最真挚的爱意。 这大概就是最好的纪念吧。 第32章 番外二:赛场上的专属标记 清晨的阳光刚爬上赛车场的围栏,江逾朝就被凌琛从床上挖了起来。 “逾朝,快起来,今天可是慈善赛!”凌琛掀开被子,语气里的兴奋像个等着去春游的孩子。 江逾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看着他穿戴整齐的赛车服,上面还别着一朵小小的白色雏菊胸针——那是他上次送的,没想到凌琛真的戴着。 “知道了,催什么。”他揉着眼睛坐起来,小腿刚伸出床沿,就被凌琛打横抱了起来。 “我抱你去洗漱!”凌琛笑得一脸灿烂,完全忘了自己昨天还在厨房把煎蛋炒成炭。 江逾朝被他晃得清醒了些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放我下来,我自己走。” “不行,”凌琛抱得更紧,“昨天温然说你低血糖还没好利索,我得照顾你。” 他低头在江逾朝额头上亲了一下,“乖,听话。” 江逾朝无奈地叹了口气,任由他抱着进了洗手间。 镜子里,凌琛穿着紧绷的赛车服,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,怀里的人穿着宽松的睡衣,头发乱得像鸟窝,画面意外地和谐。 “好了好了,快放我下来。”江逾朝推了推他,耳根有点热。 凌琛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,还不忘在他脸上捏了一把:“那你快点,我去给你热牛奶。” 等江逾朝收拾好出来,凌琛已经把牛奶和三明治摆在桌上,自己却在阳台对着手机念念有词。 “……对,就画在驾驶座旁边,要小雏菊,白色的,多画几朵……” 江逾朝走过去:“你在跟谁打电话?” 凌琛立刻挂了电话,转过身把他按在椅子上:“没谁,快吃饭,一会儿该出发了。” 他眼神有点闪躲,拿起三明治往江逾朝嘴里塞。 江逾朝咬了一口,看着他:“是不是又在搞什么花样?” “没有没有!”凌琛摇头,“就是跟车队说点事。” 慈善赛的现场比想象中更热闹,媒体和粉丝把围栏挤得水泄不通。 凌琛一下车就被记者围住,江逾朝自觉地退到一边,却被他一把拉住。 “逾朝,跟我一起。”凌琛把他护在怀里,对着镜头笑得一脸阳光,“给大家介绍一下,这是我爱人,江逾朝。” 闪光灯瞬间密集起来,江逾朝被晃得眯起眼,下意识地往凌琛身后躲了躲。 凌琛搂紧他的腰,对着话筒说:“今天这场比赛,我是为他而跑。” 台下一阵骚动,有粉丝尖叫起来:“凌神好甜啊!”“江先生好帅!” 江逾朝的脸彻底红了,轻轻掐了掐凌琛的腰:“少说两句。” 凌琛低头看他,眼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:“我说的是实话。” 直到坐上赛车,凌琛还在透过车窗对他挥手。 江逾朝站在维修区,看着那辆熟悉的赛车,突然发现驾驶座旁边的车门上,多了一排手绘的白色小雏菊,旁边还用小字写着“for yc”。 “哇,凌神这是搞浪漫啊!”沈驰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,“以前他赛车恨不得全涂成黑色,现在搞这么粉嫩。” 江逾朝看着那些小雏菊,心里软得一塌糊涂。 他想起早上凌琛躲在阳台打电话的样子,原来不是错觉。 比赛开始后,凌琛的状态好得出奇,每一次过弯都引来全场欢呼。 江逾朝站在监控屏前,手心还是忍不住冒汗。 温然递给他一瓶水:“放心吧,凌神现在稳得很,上次他还偷偷加练了好久。” 果然,凌琛毫无悬念地拿了冠军。 当他站在领奖台上,举起奖杯时,却没有像以前那样狂饮香槟,而是第一时间跑下台,穿过人群找到江逾朝,把奖杯塞到他手里。 “给你。”凌琛摘下头盔,满头大汗,眼睛却亮得惊人。 江逾朝接过冰冷的奖杯,看着他:“你不上去庆祝吗?” “庆祝什么?”凌琛喘着气,伸手擦了擦他脸颊上可能沾上的香槟泡沫,“我的冠军,本来就是你的。” 周围的闪光灯再次亮起,这次江逾朝没有躲,只是看着眼前这个男人,心里充满了暖意。 赛后的休息室里,凌琛把门锁上,一把将江逾朝按在墙上。 “刚才在台上,看你跟沈驰说话笑得那么开心,嗯?”他低下头,鼻尖蹭着江逾朝的颈侧,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。 江逾朝被他蹭得发痒,推了推他:“我们就说了两句话。” “两句话也是说!”凌琛咬了咬他的耳垂,“以后只能对我笑。” “幼稚。”江逾朝笑着捶了他一下,却被他抓住手腕,吻落了下来。 这个吻带着赛车服上的机油味和凌琛身上熟悉的味道,热烈而缠绵。 江逾朝慢慢闭上眼,手环上他的脖子,回应着这个充满占有欲的吻。 不知过了多久,凌琛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,额头抵着他的额头,喘着粗气:“逾朝,我爱你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汗湿的刘海和认真的眼睛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暖暖的。 他踮起脚尖,在他唇上回吻了一下:“我知道。” 这时,门外传来沈驰的声音:“凌琛!该去参加赛后采访了!苏曼妮都等半天了!” 凌琛眉头一皱,不耐烦地喊道:“让她等着!” 江逾朝推了推他:“快去,别耽误事。” “不去,”凌琛把他抱得更紧,“我要跟我爱人待在一起。” “行了,”江逾朝无奈地笑,“再不去,林薇又要骂你了。” 提到林薇,凌琛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,但还是在他脸上亲了又亲,才恋恋不舍地开门出去。 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叮嘱:“乖乖等我回来,不准跟别人说话!” 江逾朝看着他的背影,摇了摇头,心里却甜得像吃了蜜。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奖杯,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凌琛的温度。 休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,走进来的却不是凌琛,而是苏曼妮。 她穿着华丽的礼服,看到江逾朝,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:“江先生,凌琛呢?” “他去采访了。”江逾朝淡淡道。 苏曼妮走到他面前,上下打量着他:“江先生真是好手段,能让凌琛为你做到这个地步。” 江逾朝抬眼看她,眼神平静:“苏小姐,我和凌琛的事,好像跟你没关系。” “怎么没关系?”苏曼妮笑了笑,语气带着一丝挑衅,“以前凌琛的每场比赛,都是我在领奖台等他。” 江逾朝还没说话,门口突然传来凌琛的声音:“以前是以前,现在不是了。” 凌琛黑着脸走进来,一把将江逾朝拉到身后,对着苏曼妮冷冷道:“苏小姐,如果没别的事,请离开,我要跟我爱人独处。” 苏曼妮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,跺了跺脚,转身离开了。 凌琛转过身,看到江逾朝没事,才松了口气,把他搂进怀里:“没吓到你吧?” 江逾朝摇摇头,靠在他怀里:“没事。” “以后离她远点,”凌琛低头亲了亲他的发顶,“看到她就烦。” 江逾朝忍不住笑了:“知道了,小气鬼。” 凌琛抱着他,在休息室里晃了晃:“我就是小气,只对你小气。”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 江逾朝听着凌琛有力的心跳声,觉得这样的时光,真好。 他不知道的是,凌琛在刚才的采访里,当着所有媒体的面,再次强调了江逾朝的身份,还顺便“不小心”透露了下次比赛的赛车上,会有更大的雏菊图案,气得林薇在一旁直揉太阳穴。 而此刻,凌琛正低头看着怀里的人,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 他想,以后的每一场比赛,他都会为他而跑,每一辆赛车,都会画上属于他的专属标记。 因为他的冠军,从来都不是赛道的终点,而是怀里这个人的笑容。 第33章 番外三:小雏菊的花期 凌晨三点,凌琛又一次从梦中惊醒。 窗外的雨下得淅淅沥沥,和他梦里那场让江逾朝浑身湿透的雨夜一模一样。 他猛地坐起身,下意识地摸向身边的位置,触手一片冰凉。 又是这样。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。 自从江逾朝“离开”后——他不愿意用“消失”这个词,仿佛这样就能假装对方只是出了趟远门——他的睡眠就再也没安稳过。 床头的台灯还亮着,光晕里浮着细小的尘埃。 凌琛掀开被子下床,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,走到窗边。 楼下的小院里,他亲手种下的白色小雏菊在雨夜里轻轻摇曳,花瓣上沾着水珠,像极了江逾朝每次帮他擦脸时,毛巾上的湿润。 他还记得第一次送小雏菊给江逾朝时,那个总是低着头的人抬起眼,眼里有惊讶也有不易察觉的欢喜。 后来他才知道,白色小雏菊的花语是“深藏在心底的爱”,就像江逾朝对他的感情,也像他后知后觉才明白的心意。 “逾朝……”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,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,又酸又胀。 客厅的桌上,还放着那个江逾朝留下的旧笔记本。 里面记着他所有的喜好,从不吃香菜到胃痛时要喝加半勺蜂蜜的温姜茶。 凌琛每天都会翻开看一遍,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个人更近一点。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,是江逾朝的字迹,写着“凌琛,祝你永远夺冠。以后,好好照顾自己。” 永远夺冠。 凌琛苦笑了一下。 他现在还有冠军,却没了那个在终点线后,会递上温水和毛巾的人。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一下,是沈驰发来的信息:“琛哥,明天慈善赛的流程发给你了,早点睡。” 他和沈驰的关系比以前好了很多,大概是因为沈驰成了唯一一个知道他所有狼狈的人。 比如他在雨夜里跪在江逾朝朋友家楼下,比如他推掉巨额代言时的决绝,再比如现在,他对着一盆小雏菊发呆到凌晨。 第二天的慈善赛,凌琛到赛场时,沈驰正蹲在他的赛车旁,对着车门上的小雏菊图案叹气。 “我说琛哥,”沈驰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灰,“你这雏菊画得越来越熟练了,都能去参加少儿绘画比赛了。” 凌琛没理他的调侃,弯腰检查轮胎,手指却不自觉地抚过车门上那排白色的小雏菊。 这是他亲手画的,每次比赛前都会补色,仿佛这样就能带着某人的温度一起冲向终点。 “对了,”沈驰像是想起什么,“林薇姐说,今天苏曼妮也会来。” 凌琛的动作顿了一下,随即恢复自然:“哦。” 苏曼妮? 他几乎快忘了这个人。 自从江逾朝离开后,所有的绯闻和商业合作都变得索然无味。 他甚至记不清上次和苏曼妮说话是什么时候,只记得对方看他的眼神从最初的势在必得,变成了现在的复杂和惋惜。 比赛开始前,凌琛坐在驾驶座上,像往常一样在副驾放上一束新鲜的小雏菊。 这是他坚持了很久的习惯,即使副驾再也不会坐上那个人,即使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。 “凌神,准备好了吗?”对讲机里传来主持人的声音。 凌琛深吸一口气,发动引擎。 轰鸣声响起的瞬间,他仿佛又看到那个穿着后勤服的清瘦身影,站在维修区的角落里,眼神里带着他当时看不懂的担忧和温柔。 “准备好了。”他对着麦克风说,声音比平时低沉。 赛道上的风依旧呼啸,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震耳欲聋。 凌琛的状态好得出奇,每一个弯道都处理得近乎完美。 观众席上的欢呼此起彼伏,但他却觉得格外安静。 直到冲过终点线,拿到冠军,站在领奖台上,他举起奖杯的手都有些颤抖。 台下的闪光灯亮成一片,他却在人群中寻找那个永远不会出现的身影。 庆功宴上,苏曼妮果然来了。 她端着香槟走到他面前,妆容精致,笑容得体:“凌琛,恭喜你。” “谢谢。”凌琛接过酒杯,却没喝。 “你好像……瘦了很多。”苏曼妮看着他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,“还在找他吗?” 凌琛没回答,只是看着杯中晃动的液体,里面映出他自己疲惫的脸。 “其实,”苏曼妮犹豫了一下,还是说了出来,“有时候我在想,如果当初我没有……” “没有如果。”凌琛打断她,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,“而且,这不关你的事。” 苏曼妮的脸色白了白,最终还是叹了口气,转身离开了。 宴会进行到一半,凌琛实在待不下去,提前离开了。 他没有回家,而是开车去了江逾朝以前住过的那个小院。 房子已经换了新的租客,窗台上摆着几盆绿植,再也没有那个会在傍晚时分,坐在窗边看书的身影。 他靠在车门上,点燃了一支烟。 这是他以前从不碰的东西,江逾朝说烟味难闻。 可现在,只有尼古丁的辛辣才能稍微缓解胸口的闷痛。 手机又响了,这次是陈默。 “凌琛,你在哪?我刚整理仓库,找到点东西,可能是江逾朝以前落下的。” 凌琛的心跳漏了一拍,立刻驱车赶回车队。 陈默递给他一个鞋盒,里面是一些旧工具和一本泛黄的《赛车机械原理》,书的扉页上,是江逾朝清秀的字迹:“送给凌琛,希望你能成为最好的车手。” 落款日期,是他们刚认识不久的时候。 凌琛拿着书,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字,仿佛能感受到当年那个人落笔时的温度。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,江逾朝就已经在默默支持他了。 “还有这个,”陈默又递给他一个小铁盒,“好像是糖。” 铁盒打开,里面是几颗已经融化粘连在一起的薄荷糖,散发着淡淡的清凉味。 凌琛的眼眶瞬间红了。 是他以前比赛前必吃的牌子,江逾朝总是提前放在他的口袋里。 “谢谢你,陈默。”凌琛的声音有些沙哑。 “跟我客气什么,”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我知道你放不下。但生活总要继续,不是吗?” 生活总要继续。 凌琛开车回家的路上,雨已经停了。 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,小雏菊的花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。 他把那本《赛车机械原理》放在副驾,就像放着一束永不凋零的小雏菊。 他不知道江逾朝去了哪里,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能再见。 但他知道,那个人已经刻进了他的生命里,成为了他赛车生涯中,最耀眼也最疼痛的标记。 也许,这就是命运吧。 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冠军,却失去了比冠军更重要的人。 但他会一直等下去,就像等待小雏菊每年按时绽放一样,等待那个可能永远不会回来的人。 回到家,凌琛把薄荷糖小心翼翼地收进抽屉,和那个旧笔记本放在一起。 他走到窗边,看着小院里的小雏菊在晨光中舒展花瓣,忽然觉得,即使江逾朝不在身边,这些花也像是他留下的痕迹,提醒着他曾经拥有过的温暖。 他拿出手机,给沈驰发了条信息:“明天帮我订一束最新鲜的白色小雏菊,放在赛车上。” 沈驰很快回复:“知道了琛哥,还是老地方,副驾对吧?” 凌琛笑了笑,关掉手机。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,照亮了整个房间。 凌琛走到书桌前,翻开那本《赛车机械原理》,开始认真阅读。 也许,他无法再拥有江逾朝,但他可以带着那个人的期望,继续在赛道上奔跑,成为更好的自己。 因为他知道,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,江逾朝一定也希望他这样。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,就像那些白色的小雏菊,虽然花期短暂,却在他的生命里,留下了永恒的芬芳。 琉璃碎处见真心 意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,江逾朝指尖还残留着凌琛颈间肌肤的温度。 暖黄色的小夜灯灯光、枕边人均匀的呼吸、以及那句在心底默念的“再见”,像褪色的画片般渐渐模糊。 碎玻璃冰冷的提示音像碎玻璃碴子,硬生生楔进他即将混沌的思绪里——“下一个位面加载中”。 再次睁开眼时,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酸。 白色的天花板,输液管随着心跳般的仪器滴答声轻微晃动。 江逾朝转动脖颈,看到床边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,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复杂得像团揉皱的宣纸。 “你终于醒了,江逾朝。”男人声音低沉,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病历夹,“昏迷三天,差点以为你醒不过来了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眨了眨眼,任由属于这个世界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。 他现在是江逾朝,一个父母双亡后被接到顶级豪门凌家寄养的旁支远亲。 名义上是凌家小少爷凌宸的伴读,实际上是个寄人篱下、看人脸色的透明人。 而凌宸……江逾朝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,胸腔里泛起熟悉的、属于“追妻火葬场”任务的钝痛预感。 凌宸,凌氏集团唯一的嫡系继承人,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,也是这个位面里,即将把他伤得体无完肤,再哭着把他捡起来的人。 “身体没什么大碍,就是营养不良和低血糖。”医生推了推眼镜,“凌家那边已经派人来办出院手续了。” “谢谢医生。”江逾朝撑起身子,发现自己穿着病号服,手腕上还贴着输液贴。 记忆里,原主似乎是因为在凌家受了委屈,又低血糖发作才晕倒的——这倒是和上一个位面的体质无缝衔接,碎玻璃连“低血糖”这个设定都懒得换。 他掀开被子下床,走到窗边。 外面是凌家老宅的花园,修剪整齐的冬青墙和喷泉在阳光下闪着冷光,像极了凌家那些人的眼神。 不远处的主楼里,那个叫凌宸的少年,此刻在做什么? 是不是正被一群佣人伺候着吃早餐,用银质的刀叉切开进口的草莓,皱着眉把不合口味的牛奶推到一边? 江逾朝勾了勾嘴角,带着点自嘲,也带着点即将投入新“战场”的冷静。 上一个位面的凌琛,是赛道上的风之子,用速度和冠军丈量世界。 这个位面的凌宸,则是温室里的金枝玉叶,用骄纵和冷漠构建城墙。 形式不同,本质却如出一辙——都是需要被狠狠摔进尘埃里,才能学会珍惜的人。 “江先生,车已经在楼下等了。”护士敲门进来,语气公式化的客气。 江逾朝点点头,没再看窗外。 他走到床头柜前,拿起那个属于原主的、洗得发白的帆布包,里面只有几件旧衣服和一本翻烂了的《宋词精选》。 走出医院大门,果然看到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路边。 开车的是凌家的司机,看到他出来,只是按了下车窗,语气平淡:“江先生,上车吧,夫人在等。” 江逾朝拉开车门坐进去,后座上没有想象中的凌宸,只有一股浓郁的香水味,来自副驾驶座上的女人——凌宸的母亲,柳曼。 “醒了?”柳曼从后视镜里看他,妆容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,“我还以为你要赖在医院不出来了。宸儿今天有马术课,没让他来。” “麻烦夫人了。”江逾朝垂下眼,声音不高,带着原主惯有的怯懦。 柳曼没再说话,只是从包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,扔到后座上:“这是宸儿昨天比赛得的奖牌,你回去帮他擦干净,放在他书房的展示柜里。记住,用专用的软布,别留下指纹。” 江逾朝捡起盒子,触手冰凉。 他打开看了一眼,里面是枚沉甸甸的金牌,刻着“青少年马术锦标赛冠军”。 车子驶入凌家老宅的大门,江逾朝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奢华景致,在心里对自己说: 江逾朝,准备好了吗? 下一场“火葬场”的戏,该开场了。 而这一次,他看着手中的金牌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、冰冷的笑。 柴已经备好了,就等着那位“金枝玉叶”自己,把火点起来了。 第1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1) 凌家老宅的早餐桌永远铺着熨帖的白桌布,银质的餐具在水晶灯下闪着冷光。 江逾朝走进餐厅时,凌宸已经坐在主位上,慢条斯理地用银叉切开一块进口的草莓松饼,草莓汁顺着切口淌下来,在纯白的瓷盘上染出鲜艳的痕迹。 “逾朝来了?快坐吧。”说话的是凌宸的母亲柳曼,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,指甲上的钻石戒指晃得人眼晕。 她看了江逾朝一眼,目光在他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旧衬衫上顿了顿,随即移开,拿起公筷给凌宸夹了块熏三文鱼。 江逾朝小声应了句“伯母”,在餐桌最末的位置坐下。 面前的餐盘里只有一碗白粥,配着一碟酱菜,还有一只他用了多年的粗陶碗。 这只碗是他刚到凌家时,陈叔看他用不惯那些精致的瓷器,偷偷塞给他的,说粗陶碗捧着暖和。 “逾朝啊,”柳曼舀了勺燕窝,语气看似温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挑剔,“不是伯母说你,跟宸儿在一起,也要注意些体面。你看你,总吃这些粗茶淡饭,传出去像什么样子?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凌家苛待你呢。” 江逾朝握着粗陶碗的手紧了紧,碗沿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,稍微驱散了些寒意。 他低下头,看着碗里清澈的白粥,轻声说:“我习惯了,伯母。” “习惯?”凌宸突然放下刀叉,发出“叮”的一声脆响,打断了两人的对话。 他皱着眉,语气里带着不耐烦,“妈,你管他呢?他就喜欢吃这些,省钱又省事。” 江逾朝的心像被针尖轻轻刺了一下。 省钱又省事——这就是他在凌宸眼里的价值。 他想起昨晚熬夜做的桂花糕,就放在厨房的冰箱里,那是凌宸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点心,他特意托人买了最新鲜的桂花,想着今天早餐时给他一个惊喜。 可现在,看着凌宸面前那盘精致的草莓松饼,他突然失去了拿出糕点的勇气。 柳曼嗔怪地看了儿子一眼,却没再说什么,反而转头对凌宸笑了笑:“宸儿,下午马术课的教练说你最近进步很大,晚上张叔叔家的晚宴,你可得好好表现。” 凌宸闻言,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:“那是,也不看看我是谁。” 他拿起旁边的鲜榨橙汁,仰头喝了一口,目光扫过江逾朝时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,像是在看一件碍眼的家具。 江逾朝默默地喝着白粥,酱菜的咸味在舌尖蔓延开来,有些发苦。 他知道自己在凌家的位置,名义上是凌宸的伴读,实际上更像个寄人篱下的佣人。 从他父母去世被接到这里开始,他就学会了察言观色,学会了把所有情绪都藏在心底。 尤其是对凌宸的感情。 那是一种混杂着依赖、仰慕,又带着点卑微的喜欢。 从小一起长大,他看着凌宸从一个有些霸道的小男孩,长成如今这个光芒万丈却也冷漠疏离的少年。 他以为自己的默默付出总能换来一点回应,可现实却像这餐桌上的琉璃盏与粗陶碗,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。 “对了,”凌宸像是突然想起什么,放下杯子看向江逾朝,语气随意,“晚上张叔叔家的晚宴,你也跟我一起去。” 江逾朝愣了一下,没明白他的意思。 凌宸很少带他参加这种场合,每次都嫌他“上不了台面”。 柳曼也皱了皱眉,但没说话。 凌宸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,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:“怎么?不想去?正好,你帮我把那套深蓝色的西装熨一下,再把皮鞋擦干净,别给我丢人。” 原来如此。 江逾朝心里那点微弱的期待瞬间熄灭,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冰冷。 他只是需要一个帮他打理衣物的佣人,而不是什么“伴读”。 “我知道了。”江逾朝低下头,掩去眼底的失落。 凌宸满意地点点头,不再看他,继续和柳曼讨论着晚宴上需要注意的事项,语气轻松愉快,仿佛刚才那句伤人的话从未说过。 江逾朝快速喝完碗里的白粥,站起身:“伯母,凌宸,我先去厨房了。” 柳曼挥了挥手,像是在打发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。凌宸甚至没抬眼看他。 走出餐厅,江逾朝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深深吸了口气。 厨房里,那盘精心制作的桂花糕还静静地躺在冰箱里,就像他那些无人问津的心意,注定要在黑暗中慢慢冷却、变质。 他想起昨晚在厨房忙碌的身影,想起蒸桂花糕时满室的甜香,现在只觉得讽刺。 也好,他想。 反正也习惯了。 只是那只粗陶碗的温度,似乎也无法温暖他此刻冰凉的指尖了。 他转身走向厨房,准备去处理凌宸那件价值不菲的深蓝色西装,心里却有个声音在轻轻问: 江逾朝,你还要忍到什么时候? 第2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2) 凌宸生日那天,江逾朝凌晨就起了床。 厨房里还弥漫着昨夜的冷清,他却忙活得额头见汗。 瓷碗里泡着的干桂花是他托陈叔从老家捎来的,带着江南特有的清甜。 蒸糕的竹笼屉是他偷偷藏在储藏室的,因为柳曼嫌这东西“上不了台面”。 他记得凌宸小时候最爱吃他做的桂花糕,那时候凌宸还没那么骄纵,会叼着一块糕,含糊不清地说:“逾朝,你做的比厨房阿姨做的好吃一百倍!” 那时的阳光透过老宅的雕花窗棂,落在凌宸沾着糕屑的嘴角,也落在江逾朝怦怦直跳的心上。 面团在他手里揉出细腻的纹路,桂花的香气渐渐弥散开来,混着水汽在厨房氤氲。 他特意加了半勺蜂蜜,是凌宸喜欢的甜度。 蒸笼上汽时,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,凌宸今晚有个生日晚宴,大概会很晚回来。 也好,这样他就能把糕点摆在客厅,等他回来时,看到这个惊喜。 傍晚时分,江逾朝把蒸好的桂花糕小心翼翼地放在白瓷盘里,摆在客厅的茶几上。 糕点表面撒着细碎的桂花,米白色的糕体透着淡淡的黄,甜香勾着人的鼻尖。 他退后几步,看着盘子在水晶灯下的光泽,心里有点忐忑,又有点期待。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地送礼物,以前都是偷偷放在凌宸的书桌上,第二天再假装不经意地问他“有没有看到”。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时,江逾朝正躲在走廊拐角。 他看到凌宸走了进来,身边还跟着一个穿着亮片连衣裙的女孩——苏晴晴。 她挽着凌宸的手臂,笑得花枝乱颤:“凌宸,你家真气派,比我家那个老洋房有意思多了。” 凌宸随手把车钥匙扔在玄关柜上,语气带着笑意:“还行吧,就那样。” 他的目光扫过客厅,落在茶几上的桂花糕时,顿了一下。 苏晴晴也看到了,松开凌宸的手臂,好奇地走过去:“咦?这是什么呀?看着好普通。” 她拿起一块,指尖捏着糕点边缘,嫌弃地皱了皱眉,“是桂花糕?现在谁还吃这么老土的东西。” 江逾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手指紧紧攥着走廊的窗帘布料。 他看到凌宸走过去,低头看了看盘子里的糕点,眉头也皱了起来:“不知道谁做的,估计是厨房随便弄的。” “是吗?”苏晴晴歪着头,突然手一松,那块桂花糕“啪”地掉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。 她惊呼一声,往后退了半步,脚却“不小心”踩了上去,细高跟碾过糕点,米白色的糕体立刻变得稀烂,桂花碎屑沾在鞋跟上,显得狼狈又刺眼。 “哎呀,真不好意思!”苏晴晴捂着嘴,眼里却没什么歉意,“我不是故意的,凌宸你别生气呀。” 凌宸看了看地上的狼藉,又看了看苏晴晴撒娇的样子,非但没生气,反而笑了笑:“没事,一块破糕点而已,我让厨房给你做更好的,进口的法式甜点,比这个好吃多了。” “还是你最好了!”苏晴晴立刻挽住他的胳膊,亲昵地靠在他肩上。 江逾朝站在拐角,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。 他看着凌宸温柔地低头和苏晴晴说话,看着他们并肩走向餐厅,看着地上那块被碾碎的桂花糕——那是他熬夜揉的面团,是他精心撒的桂花,是他藏了多年的、不敢说出口的心意。 现在,它和地上的灰尘混在一起,被人踩在脚下,像个笑话。 走廊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他慢慢松开手,窗帘布料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褶皱。 心口的位置很疼,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,又慢慢沉下去,沉到冰冷的水底。 他想起小时候,凌宸也是这样,把他送的弹珠随手扔给别的小朋友,把他画的画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。 那时他会哭,会躲在被子里掉眼泪,可现在,他只是觉得喉咙发紧,连掉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了。 凌宸和苏晴晴的笑声从餐厅传来,隔着一段不长的走廊,却像隔着万水千山。 江逾朝默默地转过身,走回自己的房间。 他没有去收拾地上的狼藉,也没有再看一眼那块被碾碎的桂花糕。 只是关上门的那一刻,他靠在门板上,缓缓地滑坐在地上。 窗外的月亮很圆,像极了蒸糕时那笼屉上冒起的白雾,可现在,雾散了,什么都没留下。 他想,也许从一开始,他就不该抱有任何期待。 第3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3) 凌家的商业晚宴像一场精心布置的舞台剧,水晶灯晃得人眼晕,空气中飘着香槟和高级香水的混合气味。 江逾朝站在宴会厅入口,手心微微出汗。他身上是唯一一套还算体面的西装,洗得有些发白的袖口藏在身后,尽量不引人注意。 “逾朝,跟紧点,别乱跑。”柳曼回头看了他一眼,语气算不上温和,“今晚来的都是重要人物,你规矩些。” 江逾朝点点头,没说话。 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像个多余的布景板,被带来不过是为了彰显凌家“仁慈”的门面。 视线穿过人群,他看到凌宸被一群人围在中间,穿着定制的深蓝色西装,衬得他肤色冷白,眉眼间是惯有的矜贵与疏离。 “凌宸,你看那是谁?”一个娇俏的声音响起,苏晴晴挽着凌宸的手臂,朝江逾朝的方向指了指。 她今天穿了件亮片吊带裙,笑得明艳动人,“这位是?你的……朋友?” 凌宸顺着她的手指看过来,目光在江逾朝身上短暂停留,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。 他甚至没停下脚步,只是淡淡对苏晴晴说:“家里的远亲,别管他。”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,不重,却精准地扎进江逾朝的心里。 他看着凌宸转回头,对苏晴晴露出温和的笑意,那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柔软。 周围几道好奇的目光扫过来,带着打量和探究,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 “还愣着干什么?”凌宸走到他身边时,压低声音,语气里带着不耐和嫌恶,“待会儿少说话,别给我丢人。” “丢人”两个字像烙铁一样烫在江逾朝的耳膜上。 他看着凌宸眼中毫不掩饰的轻视,那眼神和柳曼如出一辙,仿佛他真的是什么见不得光的污点。 多年来小心翼翼维持的自尊,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。 “我知道了。”他垂下眼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。 凌宸没再看他,转身又和苏晴晴说说笑笑地走开了,仿佛刚才那个警告只是随口一说。 江逾朝站在原地,感觉自己像个透明的小丑,穿着不合身的戏服,站在华丽的舞台边缘,看别人上演精彩的剧目,而自己连当个背景板都显得碍眼。 他默默地退到宴会厅最角落的位置,那里有巨大的落地窗帘,能挡住大部分视线。 他看着眼前衣香鬓影,听着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,只觉得无比刺耳。 桌上摆放着精致的冷盘和甜点,他却一点胃口都没有。 不远处,苏晴晴正仰头对凌宸说着什么,凌宸微微俯身,耐心地听着,偶尔点头,嘴角噙着笑意。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们身上,像一幅和谐美好的画卷。 而他江逾朝,不过是画框外的一粒尘埃,轻轻一吹,就散了。 他想起小时候,凌宸还会偷偷把零花钱分给他,会在他被别的孩子欺负时挡在他前面。 那时的凌宸虽然也霸道,但眼神里没有这么深的冷漠。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? 是从柳曼一次次的暗示,还是从苏晴晴这样的名媛出现开始? 也许都不是。 也许从他住进凌家老宅的第一天起,他们之间就隔着一道无形的墙。 他以为自己的真心能焐热这堵墙,现在才发现,墙的另一边,从来就没有温度。 “江先生,需要喝点什么吗?”一个侍应生端着托盘走过,礼貌地问。 “不用了,谢谢。”江逾朝摇摇头,声音有些干涩。 他看到凌宸的大哥凌峰朝这边看了一眼,眼神里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,但很快就移开了。 在这个家里,没有人会真正在意他的感受,包括那个名义上的“伴读”身份,也不过是个好听的说法。 晚宴进行到一半,有客人好奇地问起江逾朝的身份,柳曼立刻笑着打圆场:“哦,是我们家一个远房侄子,来见见世面。” 她的语气轻松,却像在介绍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。 凌宸坐在主位上,闻言只是呷了口酒,眼皮都没抬一下,仿佛江逾朝真的只是个“见见世面”的陌生人。 江逾朝端着一杯果汁,指尖冰凉。 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,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碎裂。 曾经那些卑微的期盼,那些小心翼翼的喜欢,在今晚这场华丽的宴会上,显得如此可笑。 他想,也许真的该离开了。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就被他压了下去。 他能去哪里呢? 这里虽然冰冷,却是他唯一熟悉的地方。 可看着不远处凌宸和苏晴晴言笑晏晏的样子,他又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。 晚宴结束时,凌宸走到他面前,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:“走了,上车。” 江逾朝默默地跟在他身后,像个没有灵魂的影子。 上车时,凌宸回头看了他一眼,灯光下,他的眼神复杂难辨,但说出的话却依旧伤人:“记住我今晚说的话,别给我惹麻烦。” 车门关上,隔绝了外面的喧嚣。 江逾朝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,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,他在这个家里,连“麻烦”都算不上,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透明人。 而他所以为的青梅竹马,不过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。 第4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4) 晚宴散场时,外面下起了暴雨。 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,模糊了窗外的霓虹。 江逾朝坐在副驾驶座上,看着后视镜里凌宸被一群人簇拥着走出宴会厅,他身边依旧是笑靥如花的苏晴晴。 “逾朝,等下把宸儿的醒酒汤准备好,他今晚喝了不少。”柳曼坐在后座,语气公式化的交代,仿佛在吩咐一个无关紧要的佣人。 江逾朝“嗯”了一声,声音低得像蚊子叫。 他想起晚宴上凌宸对苏晴晴的殷勤,想起自己像个影子般被晾在角落,心口又开始泛酸。 那碗精心准备的醒酒汤,此刻在他心里也变得索然无味。 回到凌家老宅,江逾朝第一时间钻进厨房。 他记得凌宸胃不好,特意用温水冲了蜂蜜,又切了几片姜煮水,想着能让他舒服些。 瓷碗捧在手里还有些温热,他端着碗走到楼梯口,正撞见凌宸被司机扶着回来,满身酒气。 “凌宸,喝点醒酒汤吧。”江逾朝迎上去,把碗递过去。 凌宸抬起头,眼神因醉酒而有些涣散,看清是他后,眉头却皱了起来。 他没接碗,反而一把挥开,动作带着酒后的失控:“江逾朝,你烦不烦?” “哐当”一声,瓷碗摔在地上,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格外刺耳。 温热的汤汁溅在江逾朝的裤腿上,带着姜的辛辣味。 “你以为你是谁?”凌宸甩开司机的手,摇摇晃晃地走近,红着眼睛瞪他,“别以为待在我身边就有什么不一样了,我跟你,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!”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,狠狠扎进江逾朝的心里。 他看着凌宸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,那是一种上位者对底层人的彻底否定。 多年来的隐忍、卑微的喜欢、小心翼翼的讨好,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。 柳曼闻声从楼上下来,看到地上的碎片和江逾朝狼狈的样子,非但没责怪儿子,反而厉声对江逾朝说:“还不快去换衣服?杵在这儿碍眼!真是没规矩,难怪上不了台面!” “上不了台面”……又是这句话。 江逾朝看着眼前这对母子,一个醉酒怒吼,一个冷眼指责,他们的表情如出一辙,充满了对他的嫌弃。 原来在他们眼里,他从来都只是一个多余的、碍眼的存在。 他没有说话,也没有去收拾地上的碎片,只是默默地转过身,一步一步走上楼梯。 每走一步,心里的某个地方就碎裂一点。 他回到自己那间狭小的房间,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旧帆布包,将仅有的几件衣服和那本翻烂的《宋词精选》塞了进去。 窗外的暴雨越下越大,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。 江逾朝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,墙上还挂着他和凌宸小时候的合照,那时的凌宸笑得一脸灿烂,揽着他的肩膀。 可现在,一切都变了。 他拉上拉链,提起包,没有回头。 走到玄关时,陈叔正好从外面回来,看到他要走,愣住了:“逾朝,你这是要去哪儿?外面下这么大雨……” “陈叔,我走了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,“替我跟您说声谢谢。” 陈叔还想说什么,江逾朝已经拉开了大门。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他的衣服,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寒颤。 他没有犹豫,冲进了雨幕里,身后是那座金碧辉煌却冰冷刺骨的牢笼,是他再也不想回头的地方。 雨幕中,他不知道要去哪里,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。 但他知道,不能再留在那里了。 那颗被伤透的心,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的冷漠和羞辱。 他沿着空旷的马路往前走,雨水模糊了视线。 路过一家便利店时,他看到里面暖黄的灯光,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也是一个雨夜,凌宸没带伞,是他冒雨给他送伞,结果自己淋了个透心凉,凌宸却只是不耐烦地说了句“麻烦”。 原来有些东西,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。 江逾朝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继续往前走。 他的身影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单薄,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。 而此刻的凌家老宅里,凌宸宿醉未醒,对那个冒雨离开的身影一无所知。 他不知道,自己亲手推开的,是那个唯一真心待他的人,也是他未来无数个日夜,想追也追不回来的光。 第5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5) 凌宸是被头痛疼醒的。 宿醉的后劲像条毒蛇,缠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。 他眯着眼翻了个身,习惯性地想喊“江逾朝”,让他拿杯温水和醒酒药,却在开口前猛地顿住。 客厅里静得过分。 往常这个时候,江逾朝早就轻手轻脚地进来收拾他昨晚乱扔的衣服,桌上会摆好温热的粥和几碟清淡的小菜。 可现在,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,什么都没有。 “啧,清净过头了。”凌宸揉着额角坐起来,心里莫名有些烦躁。 他踢开被子下床,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,才发现昨晚随手丢在地上的西装外套还好好地躺在那里,没人像往常一样捡起来送去干洗。 他走到浴室,牙刷杯里只有他自己的牙刷,旁边那个印着小熊图案的杯子不见了——那是江逾朝用了好几年的杯子,柳曼嫌土,让他扔了,他却偷偷藏在柜子里。 洗漱完毕,凌宸走到餐厅,餐桌上空荡荡的。 没有银质的餐具,没有精致的早餐,连他习惯喝的鲜榨橙汁都没有。 只有他昨天随手放在桌边的空酒杯,还歪歪扭扭地倒在那里。 “陈叔?”凌宸喊了一声,没人应。 他这才想起,陈叔昨天说回老家探亲了,要过几天才回来。 胃里突然一阵绞痛,像是有只手在里面狠狠拧着。 凌宸皱着眉,下意识地又喊:“江逾朝!”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寂静。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那个总是跟在他身后,把他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人,真的不见了。 昨晚晚宴后发生了什么? 凌宸努力回想,只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,回家看到江逾朝端着碗过来,他好像……好像把碗打翻了,还说了些什么? “我跟你,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……” 模糊的记忆碎片涌上来,凌宸的心猛地一沉。 他跌跌撞撞地跑向江逾朝的房间,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。 房间里空空如也。 床铺得整整齐齐,像是从未有人睡过。 书桌上干净得能照出人影,只有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磨破了边角的旧笔记本。 凌宸走过去,手指有些颤抖地拿起那本笔记本。 封面上没有名字,翻开第一页,是江逾朝清秀的字迹: “凌宸不吃香菜,一点都不行,第一次吃的时候偷偷吐在桌子底下,被我发现了。” “凌宸胃痛时要喝温姜茶,加半勺蜂蜜,不能太烫也不能凉了。” “凌宸喜欢蓝色的领带,说蓝色像小时候家里游泳池的水。” “凌宸……” 一页页翻过去,里面记录的全是他的喜好,从饮食到穿着,甚至连他偶尔提过一次的童年小事都记得清清楚楚。 凌宸的手指划过那些字迹,仿佛能看到江逾朝低头写字时专注的样子。 他想起早餐桌上那碗白粥,想起生日那天被碾碎的桂花糕,想起晚宴上自己说的“别给我丢人”,还有昨晚那句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”。 原来那些被他当成理所当然的照顾,那些他不屑一顾的关心,都是江逾朝一点一点用心记下来,又一点一点付诸行动的。 他一直以为江逾朝留在凌家,是贪图凌家的富贵,是想攀附他这棵大树。 可现在看着这本笔记本,看着这个空荡的房间,他第一次意识到,或许从始至终,只有他一个人在自作多情,只有他一个人把那颗真心踩在脚下。 胃又开始痛了,比刚才更厉害。 但这次,凌宸没有喊任何人。 他抱着那本笔记本,缓缓蹲下身,背靠着冰冷的墙壁。 房间里真的很空,空得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,还有一种……名为恐慌的情绪,正从心底一点点蔓延开来。 他第一次发现,没有江逾朝的生活,竟然如此失序,如此……让人恐慌。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,落在地板上,却暖不了他此刻冰凉的指尖。 凌宸看着笔记本上“凌宸喜欢蓝色的领带”那行字,喉结滚动,第一次尝到了名为悔恨的滋味。 他把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,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。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:找到他,把他找回来。 第6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6) 凌宸把江逾朝的笔记本放在床头柜最显眼的位置,每天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。 可这并不能缓解他心里的空落,反而像一根刺,时时刻刻提醒他那个被他推开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。 他开始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城市里打转。 “去老城区,”凌宸坐在车里,对司机说。他记得江逾朝提过,小时候和外婆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。 车子在狭窄的街道里穿行,两旁是斑驳的墙壁和晾晒的衣物,空气里飘着煤炉和油烟的混合气味,和他习惯的高级香水味截然不同。 他让司机停在一条巷口,自己下车慢慢走。 这里的房子大多拆了,露出断壁残垣,只有几棵老槐树还在。 他问了几个坐在门口乘凉的老人,有没有见过一个叫江逾朝的年轻人。 老人们摇摇头,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昂贵的西装和皮鞋,那眼神让他很不舒服。 “没见过,小伙子,你找错地方了吧?”一位老奶奶颤巍巍地说,“这一片早拆迁了,住这儿的人早搬光了。” 凌宸站在原地,看着眼前的废墟,心里一阵茫然。 他第一次发现,自己对江逾朝的了解竟然这么少。 他只知道他会做桂花糕,知道他喜欢修复旧书,却不知道他外婆家的具体位置,不知道他小时候的玩伴是谁,甚至不知道他离开凌家后,能去哪里。 回到车上,凌宸烦躁地扯了扯领带。 “去大学区,”他又说。江逾朝以前提过,想考美术学院,后来没去成。 他在大学城附近的咖啡馆、画室转了个遍,逢人就问,得到的只有陌生的眼神和摇头。 “先生,您到底在找谁啊?”一个咖啡馆的服务员终于忍不住问他。 凌宸张了张嘴,却发现自己说不出江逾朝的名字。 在他心里,江逾朝就是“江逾朝”,是那个永远跟在他身后的人,可在别人眼里,江逾朝只是一个没有身份的陌生人。 日子一天天过去,凌宸不再去公司,也不理会家里的电话。 他的车停在各个可能有江逾朝身影的地方,看到稍微有点像的背影,就立刻冲过去。 有一次,他追着一个穿白衬衫的背影跑了三条街,结果发现是个送外卖的小哥。 小哥被他追得一脸惊恐,以为遇到了疯子。 “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凌宸喘着气,连连道歉,看着小哥骑车远去的背影,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无力。 媒体开始报道“凌氏小少爷行踪诡异”的新闻。 照片上,他穿着皱巴巴的西装,头发凌乱,眼神空洞地站在街头,和以前那个光鲜亮丽的凌家继承人判若两人。 柳曼打电话来骂他:“凌宸!你到底在发什么疯?赶紧给我回来!” “妈,”凌宸的声音沙哑,“你见过江逾朝吗?他有没有联系你?” 柳曼在电话那头冷哼一声:“我怎么会知道他在哪里?那种人,走了就走了,正好!你赶紧给我忘了他,明天张叔叔家的女儿……” 凌宸没听完就挂了电话。 他靠在车座上,看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,第一次觉得这座城市这么陌生。 “少爷,回去吧,”司机小心翼翼地说,“您都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。” 凌宸没理他。 他打开手机,翻到一个很久没联系的号码——凌峰的。 他犹豫了很久,终于拨了过去。 “喂,”凌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。 “哥,”凌宸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,“你……你有没有见过江逾朝?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,然后是凌峰的叹息:“阿宸,你当初要是对他好点……” “我知道错了!”凌宸猛地提高声音,“哥,我真的知道错了!你帮我找找他,求你了……” 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“求”字,此刻却脱口而出。 凌峰又沉默了一会儿,才缓缓说:“我让人帮你留意着,但阿宸,有些东西错过了,就很难再找回来了。你得做好准备。” 挂了电话,凌宸看着手机屏幕发呆。 做好准备?准备什么?准备永远失去他吗? 他不甘心。 车子开到一个旧书市场附近,凌宸让司机停下。 他记得江逾朝喜欢逛旧书店,说那里有时间的味道。 他推开车门,走进嘈杂的市场,闻着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,一家店一家店地看。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,直到天色渐暗,市场里的人渐渐散去。 他走到一家卖旧家具的摊位前,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。 是他吗? 凌宸心脏狂跳,拔腿就追。 他穿过拥挤的人群,绕过堆放的旧桌椅,那个身影却消失在一条小巷里。 “逾朝!”他忍不住喊了一声,声音在空旷的巷子里回荡。 只有风吹过垃圾桶的声音作为回应。 凌宸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大口喘着气。 汗水浸湿了他的衬衫,黏在皮肤上,很难受。 他看着眼前四通八达的小巷,第一次感到了彻底的绝望。 他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,在街头巷尾奔波,却连那个人的影子都抓不住。 曾经被他踩在脚下的真心,如今成了他求而不得的珍宝。 他不知道,在不远处的一条街上,江逾朝正和温雅一起走进一家新开的古籍修复小店。 店里的灯光暖黄,映着江逾朝平静的侧脸,他正听温雅说着什么,嘴角微微上扬。 而凌宸,还在黑暗的小巷里,像个迷路的孩子,寻找着他再也回不去的光。 第7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7) 凌宸在旧书市场里转悠了快一个钟头。 空气里全是旧纸张和灰尘混合的味道,脚下的石板路坑坑洼洼,好几次差点绊到他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。 他心里烦躁,又忍不住在每个摊位前停下,目光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。 “先生,看看这幅字画?”一个摊主递过来一卷画轴,“老物件了,便宜卖。” 凌宸摆摆手,没说话。 他脑子里全是江逾朝的影子——他会不会在这种地方? 会不会像他一样,在旧书堆里找什么东西? 拐过一个弯,他忽然停住了脚步。 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小店,门面不大,木质招牌上刻着“温雅斋”三个字,旁边挂着个小小的木牌:古籍修复。 店面收拾得干净整齐,玻璃窗擦得透亮,能看到里面摆满了书架,还有一个工作台。 凌宸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。 他不知道为什么,就是觉得——江逾朝可能在这里。 他深吸一口气,推开了那扇带着铜环的木门。 “铃——”门上的风铃发出一声清脆的响。 店里很安静,只有台灯发出的暖黄色光线。 一个男人背对着门口,坐在工作台前,手里拿着细小的工具,正在专注地修复一幅古画。 他穿着简单的浅灰色棉布衬衫,袖子挽到小臂,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。 凌宸的脚步像被钉在原地,怎么也挪不动。 是他。 就算只是一个背影,就算他比在凌家时瘦了些,凌宸也绝不会认错。 他看着那个人小心翼翼地用刷子蘸着胶水,动作轻柔又专注,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发顶,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。 这和他记忆里那个总是低着头、眼神带着怯懦的江逾朝完全不同,此刻的他,神情平静温和,带着一种凌宸从未见过的从容。 “先生,需要什么?” 听到声音,凌宸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。 江逾朝转过身,手里还拿着修复工具,抬眼看过来。 四目相对的瞬间,江逾朝的动作顿了一下,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惊讶,快得像错觉。 但那惊讶很快就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,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顾客。 凌宸张了张嘴,喉咙却干得发紧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 他想喊他的名字,想问他这些日子好不好,想道歉,想把他拉回家…… 可所有的话堵在喉咙里,只能化作一声沙哑的、不成调的气音。 江逾朝等了几秒,见他不说话,便放下手里的工具,站起身。 他比凌宸记忆中高了一点,或者说,是挺直了背脊,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微微佝偻着。 “先生是想修复古籍,还是想买些旧书?”他的语气很淡,带着职业性的礼貌,却没有半分熟稔。 “我……”凌宸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,却抖得厉害,“逾朝……” 江逾朝的眼神又淡了几分,像是没听见他的称呼,只是指了指旁边的书架:“那边有一些整理好的旧书,先生可以看看。如果要修复,需要先评估一下物品情况。” 他的态度太冷静了,冷静得让凌宸心慌。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重逢,没有质问,没有眼泪,甚至没有一丝波澜,就像他们真的只是店主和顾客。 “逾朝,”凌宸往前走了一步,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乞求,“是我,凌宸。” 江逾朝这才抬眼看他,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,然后轻轻“哦”了一声:“凌先生。” “凌先生”? 这三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凌宸心里。 他以前最讨厌江逾朝叫他“凌少爷”,觉得生分,可现在这声客气疏离的“凌先生”,却让他觉得比任何指责都难受。 “你……”凌宸想问他为什么在这里,想问他过得好不好,想问他有没有想过自己,但最终只憋出一句,“你在这里工作?” “嗯,”江逾朝点点头,转身去收拾工作台上的工具,背对着他,“帮朋友看店。” 朋友? 是那个叫温雅的女人吗? 凌宸心里猛地一紧,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来。 他看着江逾朝忙碌的背影,看着他熟练地分类工具,看着他指尖沾着的一点点胶水痕迹,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闯入者,破坏了这里的宁静。 “逾朝,”他又喊了一声,声音低哑,“我找了你很久。” 江逾朝的动作停了一下,没回头,只是淡淡道:“凌先生认错人了吧。我叫江逾朝,但不认识您。” 不认识您。 凌宸站在原地,看着他决绝的背影,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。 他千里迢迢找到这里,以为能看到一丝旧情,哪怕是恨也好,可江逾朝却用最平静的语气告诉他——我们不认识。 店里的风铃又响了一声,一个温和的女声传来:“逾朝,我回来了……这位是?” 凌宸回头,看到一个穿着素雅长裙的女人走进来,手里提着菜篮,应该就是温雅。 她看到凌宸,有些惊讶,但还是礼貌地笑了笑。 江逾朝转过身,对温雅说:“温雅姐,这位先生想看旧书。” 他语气自然,仿佛刚才和凌宸的对话只是普通的顾客咨询。 温雅了然地点点头,对凌宸说:“先生请自便,有需要随时叫我。” 凌宸看着江逾朝和温雅自然的互动,看着江逾朝脸上那抹浅淡却真实的笑意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,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 他知道,今天不可能再问出什么了。江逾朝不想见他,不想认他。 “我……我先走了。”凌宸艰难地说出这句话,每一个字都像灌了铅。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微微颔首,算是回应。 凌宸一步三回头地走出“温雅斋”,阳光刺眼,他却觉得浑身发冷。 他靠在对面的墙壁上,看着那家小店的门牌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 他找到了他,可又好像,离他更远了。 江逾朝刚才的眼神,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,没有恨,没有爱,只有彻底的陌生。 这比任何拒绝都让他恐慌。 他不知道,在他离开后,江逾朝转过身,背靠着门板,轻轻闭上了眼睛。 指尖还残留着刚才修复时沾上的胶水凉意,就像心里那片迟迟散不去的寒意。 第8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8) 温雅斋的木门被夕阳染成暖橙色时,江逾朝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班。 他把最后一本修复好的古籍放进书柜,动作轻缓,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 凌宸从上午离开后,就一直守在店门口的梧桐树下,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塑,引来不少路人侧目。 温雅收拾着围裙,看了眼窗外,轻轻叹了口气:“逾朝,他还在呢。” 江逾朝“嗯”了一声,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。 他的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深水,听不出任何情绪:“温雅姐,你先走吧,我锁门就来。” 温雅没再多说,只是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肩膀。 店门被推开又关上,风铃发出一声清脆的响,随后便是漫长的寂静。 凌宸看着江逾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几乎是立刻就迎了上去,皮鞋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都带着急切。 “逾朝!” 江逾朝脚步未停,甚至没看他一眼,径直往巷口走去。 傍晚的风带着旧书市场特有的尘埃味,吹起他额前的碎发,露出线条干净的下颌。 凌宸心里一慌,快步追上去,挡在他面前。 几天没好好休息,他眼下乌青,西装皱巴巴的,再也没有以前那种骄矜的模样:“逾朝,你听我说,我知道错了,以前都是我的不对,你跟我回去好不好?”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,这是以前的凌宸从未有过的姿态。 可江逾朝只是抬了抬眼,眼神淡得像结了冰的湖面:“凌少爷,我已经不在凌家做事了,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。” “我不是那个意思!”凌宸急了,伸手想抓住他的胳膊,“我不是让你回去做事,我是想让你……” 他的指尖刚碰到江逾朝的袖口,就被对方用力甩开。 江逾朝的力气不大,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,仿佛在触碰什么脏东西。 “请你放手,”他后退半步,拉开距离,声音冷得像淬了冰,“别打扰我的生活。” 凌宸的手僵在半空,看着江逾朝眼里彻底的陌生,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。 他想起以前,江逾朝总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,眼神里带着怯生生的仰慕,无论他怎么不耐烦,都不会这样冷冰冰地推开他。 “逾朝,”凌宸的声音有些发颤,“我知道我以前混蛋,我把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,我……” 他想解释,想把这几天的恐慌和悔恨都说出来,却发现语言在此刻如此苍白。 江逾朝打断他,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:“凌宸,有些事情不是说句‘知道错了’就能过去的。” 他看着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,想起那些被碾碎的桂花糕、被嫌弃的粗陶碗,以及那个雨夜他说的“不是一个世界的人”,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散了,“你回去吧,我们真的没什么好谈的。” 说完,他绕过凌宸,继续往前走。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透着一股孤绝的意味。 凌宸看着他的背影,一股恐慌猛地攫住了他。 他怕这一次放手,就真的再也抓不住了。 他冲上前,再次拦住江逾朝,这一次,他几乎是吼出来的:“我不准你走!” 江逾朝停下脚步,缓缓转过身,看着他,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澜,却是嘲讽:“你不准?凌宸,你凭什么不准?” 凭什么? 凌宸被问得一愣。 以前他从没想过“凭什么”,他习惯了发号施令,习惯了江逾朝的顺从。 可现在,他看着江逾朝冰冷的眼睛,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什么立场。 “我……”凌宸张了张嘴,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。 “我知道你现在不习惯没有我,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,却像针一样扎进凌宸心里,“但那不是因为你爱我,只是因为你习惯了有人伺候。凌宸,你不是后悔失去我,你只是后悔失去一个免费的保姆。” “不是的!”凌宸急忙反驳,“我是真的后悔了,逾朝,没有你我……” “够了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,“我累了,凌宸。以前伺候你,是我心甘情愿,现在不想伺候了,也是我的自由。你放我走吧。” 他绕过凌宸,这一次,凌宸没有再拦他。 他只是站在原地,看着江逾朝的背影消失在巷口,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慢慢靠在旁边的墙壁上。 天色渐渐暗下来,路灯次第亮起,把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壁上,显得格外孤单。 他想起笔记本里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,想起江逾朝为他做的桂花糕,想起他胃痛时递过来的温姜茶…… 原来那些被他忽视的细节,才是他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。 他拿出手机,手指颤抖着拨通了凌峰的电话,声音嘶哑:“哥,帮我个忙……查查温雅斋有没有打算搬到别的城市去。” 如果江逾朝要走,他该怎么办? 凌宸靠在墙上,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。 他以为只要找到他,道歉,就能把人带回去,可现在才明白,他伤透的那颗心,不是说一句“我错了”就能复原的。 巷口的风越来越凉,凌宸裹了裹身上皱巴巴的西装,看着江逾朝消失的方向,眼神里第一次有了近乎绝望的执拗。 他不会让他走的,无论如何,他都要把他追回来。 第9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9) 雨是在傍晚时分突然下起来的。 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,没多久就变成了瓢泼大雨,砸在温雅斋的玻璃上,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。 江逾朝正在收拾最后一叠修复好的古籍,温雅端着两杯热咖啡走过来,犹豫了一下才开口:“逾朝,外面……他还在。” 江逾朝动作顿了顿,没回头,“嗯”了一声。 从昨天傍晚到现在,凌宸就没离开过。 他像一尊被雨水浇透的石像,固执地守在店门口的屋檐下,任凭路人指指点点。 起初还有人认出他是凌家小少爷,拿出手机拍照,现在雨越下越大,围观的人散了,只剩下他一个人,西装湿透地贴在身上,头发糊在额前,狼狈得不成样子。 “他这样下去会生病的。”温雅把咖啡放在他手边,“要不……你出去跟他说几句?” 江逾朝拿起一杯咖啡,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,才觉得稍微暖和了些。 他看着窗外模糊的雨幕,凌宸的身影在雨里若隐若现,心里那点被强行压下去的情绪又翻了上来。 他不是不同情,只是不敢同情。 那些被践踏的真心,不是一场雨就能冲刷掉的。 “温雅姐,你先回去吧,我锁门就走。”江逾朝避开了话题。 温雅叹了口气,没再劝。 她披上雨衣,临走前又看了眼门外的凌宸,摇摇头走了。 店里只剩下江逾朝一个人。 他走到窗边,隔着玻璃看着凌宸。对 方似乎感觉到了视线,猛地抬起头,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,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 他看到江逾朝,眼睛亮了一下,踉跄着想往前走,却被江逾朝冷淡的眼神制止了。 就在这时,凌宸的手机响了,在暴雨声中显得格外刺耳。 他掏出手机,看了一眼屏幕,皱着眉接起,声音因为长时间淋雨而沙哑不堪:“妈……” “凌宸!你到底在发什么疯?!”柳曼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出来,即便隔得远,江逾朝似乎都能听到那尖锐的责骂,“马上给我回来!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怎么说你?凌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!” 凌宸靠在墙上,闭了闭眼,雨水从他的下颌滴落:“妈,我不会回去的。” “你不回来?你为了那个穷小子连家都不要了?”柳曼气得声音发抖,“我告诉你凌宸,你要是再不回来,就永远别进这个家门!” “妈,”凌宸打断她,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,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,“以前是我错了,可这次,我不想再错了。” 说完,他挂断了电话,把手机塞回口袋,重新站直身体,目光再次投向店内的江逾朝,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慌乱,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。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揪。 他转过身,不再看窗外。可凌宸那被雨水浇透的身影,还有刚才电话里那句“不想再错了”,却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。 不知过了多久,店门被推开,温雅又回来了,头发和裤脚都湿了,手里拿着一把伞。 “逾朝,我刚看到新闻了。”她把手机递给江逾朝,屏幕上赫然是凌宸跪在雨里的照片,标题写着“凌氏小少爷为求旧爱雨中长跪,豪门恩怨再添新料”。 江逾朝看着照片里那个跪在泥泞里的身影,手指微微颤抖。 他知道凌宸有多骄傲,以前连走路都恨不得仰着头,现在却为了他,在大庭广众之下跪下。 “他说……他听说我们过几天要去外地参加古籍修复交流会,以为我们要搬走。”温雅低声说,“逾朝,他是真的急了。” 江逾朝放下手机,走到门口,推开一条缝隙。 冰冷的雨水夹杂着风灌了进来,他看到凌宸还跪在那里,身体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,嘴唇已经冻得发紫,却依旧不肯起来。 “凌宸,”江逾朝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,“你起来。” 凌宸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一丝惊喜,随即又被坚定取代:“逾朝,你不原谅我,我就不起来!” “我没有要搬走。”江逾朝看着他,语气平静,“只是去参加一个交流会,过几天就回来。” 凌宸愣住了,似乎没反应过来。 雨水还在不停地下,冲刷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,也冲刷着他最后一点骄傲。 他看着江逾朝,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人,这个被他伤透了心的人,突然觉得眼眶一热,有什么东西混着雨水流了下来。 “逾朝……”他声音哽咽,“我知道我以前混蛋,我把你的好都当成理所当然,我……” “够了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“外面雨大,起来吧,别在这里丢人了。”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,突然打开了凌宸心里某个开关。 他看着江逾朝眼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,猛地从泥水里站起来,因为跪得太久,双腿一软差点摔倒,幸好扶住了旁边的墙壁。 江逾朝下意识地想上前扶他,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,只是皱着眉说:“进来擦擦干,别死在我店门口。” 凌宸看着他的背影,愣了半天,才像是被点燃的蜡烛,跌跌撞撞地跟着进了店。 店里的暖光映着他狼狈的样子,头发还在往下滴水,西装上沾满了泥点。 他站在门口,手足无措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 江逾朝拿了条毛巾扔给他,“擦擦吧。” 凌宸接过毛巾,却没有擦脸,只是紧紧攥在手里,看着江逾朝的背影,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:“逾朝,你……是不是不生我气了?” 江逾朝背对着他,看着窗外依旧滂沱的大雨,没有回答。 但他知道,这雨,总会停的。 只是不知道,他心里的雨,什么时候才能停。 而凌宸看着他的背影,第一次觉得,这漫长的追妻路,好像终于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。 哪怕这光还很遥远,他也愿意用尽全力去抓住。 第10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10) 雨还在下,但势头小了些。 温雅斋里开了暖灯,光线柔和地洒在木质地板上。 凌宸坐在角落的椅子上,身上裹着江逾朝找出来的干毛巾,头发还是湿的,滴着水,落在干净的毛巾上,晕开深色的痕迹。 他看着江逾朝在工作台前整理东西,手指无意识地攥着口袋里的支票夹,手心全是汗。 “逾朝……”他开口,声音沙哑得厉害,“谢谢你让我进来。” 江逾朝没回头,只是把一本修复好的古籍放进书柜,动作不紧不慢:“外面雨大,总不能真让你冻死在门口。” 凌宸心里一暖,又觉得更难受了。 以前他从没想过,江逾朝的一句关心能让他这么激动。 他深吸一口气,站起身,从支票夹里抽出一张支票,走到江逾朝身边,递过去:“逾朝,你看这个。” 江逾朝瞥了一眼,上面一连串的零晃得他眼睛疼。 他皱了皱眉,没接:“什么?” “你想要什么,都可以买。”凌宸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,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,“房子,车子,你以前喜欢的那些古籍字画,我都能给你弄到。你跟我回去,好不好?” 他以为江逾朝会心动,毕竟以前在凌家,江逾朝总是穿得那么旧,用得那么省。 钱能解决一切,这是他二十多年来根深蒂固的想法。 可江逾朝只是看着他,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,没有任何波澜。 “凌宸,”他开口,语气很淡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?” 凌宸愣住了:“我……” “我离开你,不是因为钱。”江逾朝转过身,正面看着他,“我在凌家那么多年,缺过吃穿吗?柳伯母再怎么嫌弃我,也没让我饿过肚子。”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支票上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:“我不稀罕你的钱。” 凌宸手里的支票像是烫到手一样,他下意识地想收回,却又固执地伸着:“那你想要什么?只要你说,我都能给你!” “我想要的,”江逾朝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清晰,“是一份尊重。” “尊重?”凌宸重复着这个词,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,“我……我以后尊重你就是了,我再也不骂你,不嫌弃你……” “晚了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“凌宸,尊重不是你现在说给就能给的。是我给你端醒酒汤时,你不打翻碗;是我做桂花糕时,你不说‘厨房随便弄的’;是在晚宴上,你不跟别人说我是‘家里的远亲,别管他’。” 他每说一句,凌宸的脸色就白一分。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,那些他以为微不足道的举动,原来都像刀子一样插在江逾朝心上。 “我在你身边那么多年,”江逾朝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“不是为了你的钱,也不是为了攀附凌家的富贵。我只是……” 他没说下去,只是摇了摇头:“算了,说这些也没用了。你把支票收回去吧,我不会要的。” 凌宸看着江逾朝平静的脸,突然觉得无比恐慌。 他一直以为钱能解决所有问题,可现在,钱在江逾朝面前,显得如此苍白可笑。 他第一次意识到,自己失去的不是一个照顾他的人,而是一个曾经把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。 “逾朝,”他的声音带着颤抖,“我……我错了,我以前真的错了。我不该把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,不该不尊重你……” “你错的不是这些。”江逾朝看着他,眼神里没有恨,只有彻底的失望,“你错在从来没把我当成一个平等的人。在你眼里,我就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佣人,是你生活里可有可无的布景板。” “不是的!”凌宸急忙反驳,“我……” “是不是,你自己心里清楚。”江逾朝转过身,不再看他,“时间不早了,你走吧。以后别再来了。” 凌宸站在原地,手里还拿着那张巨额支票,感觉自己像个小丑。 他以为用钱就能挽回一切,却发现自己连对方真正需要什么都不知道。 雨还在窗外下着,店里很安静,只有江逾朝整理书籍的声音,一下一下,敲在他心上。 他慢慢收起支票,指尖冰凉。 原来有些东西,真的是钱买不来的。 比如江逾朝曾经给过他的真心,比如他从未给过的尊重。 “逾朝,”他低声说,“我知道了。” 江逾朝没回头。 凌宸走到门口,又停下脚步,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清瘦的背影。 “我不会放弃的。”他说,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。 江逾朝的动作顿了一下,却没说话。 凌宸推开门,冷风吹了进来,带着雨后的潮湿气息。 他裹紧了身上的毛巾,走进雨幕里。 手里的支票被他攥得紧紧的,几乎要揉烂。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江逾朝原谅他,但他知道,用钱是不行的。 他得做点什么,真正能让江逾朝感受到诚意的事。 也许……他该先学学,怎么尊重一个人。 店里,江逾朝听到门关上的声音,才缓缓转过身,看着紧闭的店门,轻轻叹了口气。 他走到窗边,看着凌宸的背影消失在雨巷深处,眼神复杂。 凌宸不懂,有些伤口,不是钱能愈合的。 但至少,他开始意识到问题所在了。这漫长的火葬场,才刚刚开始呢。 而凌宸走在雨里,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江逾朝的话:“我只想要一份尊重。” 他第一次认真思考,什么是尊重,又该如何去给。 或许,他该先从了解江逾朝真正喜欢什么开始。 他想起江逾朝在凌家时,总是偷偷看一些古籍,想起他修复字画时专注的样子…… 一个念头在他心里慢慢成形。 也许,他可以从江逾朝的爱好入手。 他掏出手机,拨通了凌峰的电话,声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:“哥,帮我个忙,我想找个人,学古籍修复。” 电话那头的凌峰愣了一下,随即叹了口气:“阿宸,你想清楚了?” “嗯,想清楚了。”凌宸看着雨幕,眼神坚定,“我想把他追回来,用对的方式。” 第11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11) 凌宸在温雅斋对面的咖啡馆坐了三天。 他没再进店打扰,只是隔着玻璃窗看。 江逾朝每天早上开门,擦拭橱窗,把厚重的古籍搬进搬出,一坐就是半天,专注地修复那些破旧的书页。 阳光落在他身上,像一层柔和的光晕,和在凌家时那个总是低着头的少年判若两人。 第三天下午,江逾朝要搬一摞厚厚的线装书去里屋,凌宸几乎是本能地冲了出去,在江逾朝弯腰的瞬间抢过了书。“我来!” 江逾朝吓了一跳,后退半步,看着突然出现的凌宸,眉头微蹙:“你怎么还在?” “我……”凌宸抱着书,感觉沉得厉害,以前他连文件夹都没拿过这么重的东西,“我路过,看你一个人搬挺累的。” 温雅从里屋出来,看到凌宸,无奈地笑了笑:“凌先生,又麻烦你了。” 这几天凌宸隔三差五来“路过”,不是帮忙搬东西,就是借口问古籍价格,温雅早就看出他的心思。 江逾朝没说话,转身往里屋走,凌宸赶紧抱着书跟上,脚下一滑,差点摔在门槛上,书散落一地。 “小心点!”江逾朝回头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。 凌宸手忙脚乱地捡书,手指被粗糙的书页边缘划破,渗出血珠。 他像没看见一样,把书摞好,递给江逾朝,脸上带着讨好的笑:“没摔坏吧?” 江逾朝看着他手指上的血,眼神动了动,没接书,只是从抽屉里拿出创可贴,扔给他:“先处理伤口。” 凌宸愣住了,看着创可贴,又看看江逾朝的背影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。 他笨拙地贴上创可贴,手指还在隐隐作痛,心里却有点甜。 从那天起,凌宸不再“路过”,而是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温雅斋附近。 他报了个古籍修复培训班,每天带着笔记本去上课,手上很快磨出了水泡。 老师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先生,看着他细皮嫩肉的手,摇摇头:“小伙子,这活儿费手,你能坚持?” 凌宸想起江逾朝修复字画时专注的样子,用力点头:“能。” 他学得很笨,胶水常常粘在手指上,揭下来时连带着皮一起撕掉;裁纸刀总是拿不稳,好几次差点划伤手;连最基本的调浆糊都调不好,不是太稀就是太稠。 同学们都笑他是来体验生活的富家少爷,他也不反驳,只是埋头练习。 半个月后的一个中午,凌宸端着一个保温桶站在温雅斋门口,犹豫了很久才推门进去。 江逾朝正在工作台前修补一幅古画,头也没抬:“有事?” “我……我给你带了午饭。”凌宸把保温桶放在桌上,打开盖子,里面是卖相堪忧的番茄炒蛋和米饭,鸡蛋炒得黑乎乎的,番茄块还带着生涩的红。 温雅凑过来看了眼,强忍着笑:“凌先生,你这手艺……” 凌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耳朵通红:“第一次做,可能不太好吃。” 江逾朝放下画笔,看着那盘黑乎乎的东西,又看看凌宸紧张得搓手的样子,突然觉得有点好笑。 他拿起筷子,夹了一小块鸡蛋放进嘴里,味道果然不怎么样,盐放多了,还有点糊味。 “还行。”他放下筷子,“以后不用送了,我和温雅姐叫外卖。” “别啊!”凌宸急忙说,“我下次肯定做好!我报了烹饪班,老师说我……” 他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,尴尬地闭上嘴。 江逾朝看着他,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冰冷的疏离,反而带着一丝无奈:“你这是何苦呢?” “我……”凌宸看着他,鼓起勇气说,“我想学着照顾你。就像你以前照顾我那样。”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。 江逾朝看着凌宸认真的眼睛,心里那层坚硬的冰壳,好像裂开了一条细缝。 他没说话,只是拿起纸巾,递给凌宸:“你嘴角沾了点饭粒。” 凌宸下意识地去擦,手指不小心碰到江逾朝的指尖。 两人都像触电一样缩回手,凌宸的脸“腾”地一下红到了脖子根,江逾朝也微微别过脸,耳根有些发烫。 温雅适时地咳嗽一声:“那个,我去外面买点东西,你们慢慢聊。” 说完就溜了出去,留下两人在店里尴尬地站着。 “那个……”凌宸绞着衣角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“逾朝,你要是不喜欢,我……” “以后做饭小心点,”江逾朝打断他,声音很轻,“别再烫到手了。” 凌宸猛地抬头,看到江逾朝拿起画笔,重新看向古画,耳朵却还红着。 他心里一阵狂喜,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,用力点头:“我知道了!我下次一定做好吃的给你!” 江逾朝没再说话,但握着画笔的手,却微微放松了些。 窗外的阳光正好,透过玻璃窗照在凌宸身上,他觉得自己像被点亮了一样。 虽然江逾朝还没原谅他,但至少,他不再是那个被彻底推开的人了。 他看着江逾朝专注的侧脸,心里默默想:逾朝,你等着,我会一点点学会,像你以前对我那样,把你放在心尖上疼。 而江逾朝听着身后凌宸小心翼翼收拾保温桶的声音,笔尖在宣纸上顿了顿,留下一个小小的墨点。 他看着那个墨点,轻轻叹了口气。 这笨拙的家伙,到底是真傻,还是太执着? 第12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12) 凌宸第一次知道那本《宋词精选》,是在陈叔的嘴里。 那天他回老宅取东西,陈叔看着他憔悴的样子,叹了口气:“小少爷,逾朝走的时候,最放不下的就是那本他母亲留下的旧书,说是小时候你们一起读过的,《宋词精选》。” 凌宸的心猛地一揪。 他想起江逾朝在凌家时,偶尔会捧着一本破旧的书发呆,他当时嫌那书又旧又破,还笑他“看这些老掉牙的东西”。 原来那本书对他这么重要。 从那天起,凌宸就开始疯狂寻找这本书。 他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关系,拍卖行、旧书市场、私人收藏家,几乎找遍了整个城市。 他第一次发现,原来找一本旧书比谈成一笔千万生意还难。 三个月后,终于在一个偏远的私人收藏家那里找到了线索。 当他看到那本边角磨损、书页泛黄的《宋词精选》时,几乎要哭出来。 书的主人开价很高,他没还价,直接付了钱,小心翼翼地把书捧在手里,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。 拿到书后,他没立刻送给江逾朝。 他记得江逾朝修复古籍时专注的样子,记得他说过“修复古籍就像修复时光”。 他想亲手把这本书修好,作为赔罪的礼物。 凌宸报了更专业的修复班,每天除了去温雅斋“偶遇”江逾朝,就是把自己关在租来的小屋里,对着那本破书研究。 修复古籍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技巧,调浆糊、补纸、压平、装订,每一步都难如登天。 他的手指不知道被裁纸刀划了多少道口子,胶水粘在指甲缝里,怎么都洗不掉。 有一次调浆糊时不小心烫到了手,水泡破了,疼得他直吸气,却还是舍不得放下手里的书页。 温雅偶尔会看到他手上的伤,摇摇头:“凌先生,你这又是何苦呢?直接给他不就行了?” 凌宸只是笑笑,继续埋头练习。他知道,只有亲手修复,才能表达他的心意。 冬天快到的时候,凌宸终于完成了修复。 他看着桌上焕然一新的《宋词精选》,虽然比不上专业修复师的手艺,但每一页都贴着他亲手补的纸,每一道折痕都被他小心熨平,封面还重新装订过,用了江逾朝喜欢的蓝色棉线。 他捧着书,站在温雅斋门口,紧张得手心冒汗。 江逾朝正在里面整理书架,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,像一层柔和的光晕。 凌宸深吸一口气,推门进去。 风铃响了一声,江逾朝回头,看到他手里的书,愣住了。 “逾朝,”凌宸的声音有些紧张,“这个……给你。” 他把书放在工作台上,江逾朝的目光落在封面上,那熟悉的蓝色棉线让他手指微微颤抖。 他翻开书,里面的每一页都干净平整,补纸的颜色和原书几乎融为一体,显然是花了极大的功夫。 “你……”江逾朝抬起头,看着凌宸,“你怎么找到的?” “找了很久。”凌宸挠挠头,手指上还留着未消的伤疤,“修得不太好,可能还有点歪……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一页页翻着书,指尖轻轻划过那些修复的痕迹,眼眶慢慢红了。 这是他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,也是他和凌宸童年唯一的共同记忆。 他以为早就遗失了,没想到凌宸竟然找了回来,还修复得这么好。 “谢谢你。”江逾朝的声音有些哽咽,他别过脸,不想让凌宸看到他的眼泪。 凌宸看着他的背影,心里一阵酸楚,又一阵欣喜。 他知道,这本书或许不能立刻让江逾朝原谅他,但至少,他做了一件对的事。 “逾朝,”凌宸轻声说,“外面好像要下雪了。” 江逾朝嗯了一声,把书小心翼翼地收进抽屉里,背对着他说:“你走吧,外面冷。” 凌宸没动,只是看着他的背影,鼓起勇气说:“逾朝,等雪下大了,我能再来找你吗?” 江逾朝没回答,只是肩膀微微动了一下。 凌宸知道,这已经是最好的答案。 他轻轻关上门,外面的风卷起落叶,真的要下雪了。 他看着天空飘落的第一片雪花,心里充满了希望。 那本被修复的旧书,就像他和江逾朝之间的关系,虽然伤痕累累,但只要用心,总能慢慢修复。 而江逾朝在他走后,拿出那本书,抚摸着封面的蓝色棉线,低声说:“傻瓜……”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,很快就会是白茫茫的一片。 凌宸不知道,他准备的雪夜告白,已经在江逾朝心里埋下了柔软的种子。 第13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13) 冬天的第一场雪是在傍晚落下的。 细碎的雪花先是悄无声息地飘,等江逾朝锁好温雅斋的门时,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。 他裹紧围巾,刚转身就看到不远处路灯下站着的人影。 凌宸穿着件深色大衣,肩上落满了雪,像一尊沉默的雕塑。 看到江逾朝出来,他像是被惊醒般,快步走过来,手里紧紧抱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。 “逾朝。”他声音有些哑,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消散。 江逾朝停下脚步,看着他鼻尖冻得发红,心里没什么波澜,只淡淡问:“有事?” “我……”凌宸把怀里的东西往前递了递,“我能进去跟你说几句话吗?就几分钟。” 温雅今天提前回了家,店里只有江逾朝一个人。 他犹豫了一下,终究还是打开门让他进来。 暖气扑面而来,凌宸肩上的雪开始融化,滴在地板上。 “坐吧。”江逾朝倒了杯热水递给他,自己则回到工作台前,假装整理东西。 凌宸没坐,只是站在他身后,看着他的背影,手里还抱着那个包裹。 店里很安静,只有窗外雪花飘落的声音,和墙上挂钟的滴答声。 “逾朝,”凌宸深吸一口气,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,“这个……给你。” 他把包裹放在工作台上,解开外面的布套,露出里面那本《宋词精选》。 经过修复的书焕然一新,蓝色的棉线装订整齐,封面是柔和的米黄色,透着古旧的质感,却没有了之前的破旧。 江逾朝的手顿了顿,没去碰那本书,只是看着封面的线脚——那是他惯用的装订方式。 他知道凌宸为了这本书花了多少心思,陈叔之前无意间提过一嘴,说凌宸为了找这本书跑遍了半个城,还因为修复时被裁纸刀划伤了手。 “你已经给过我了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。 “不一样。”凌宸急忙说,“之前是修好的,但今天……今天下雪了,我想……” 他突然说不下去,耳根却红了。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,扑簌簌地敲打着玻璃。 暖黄的灯光映着凌宸紧张的脸,他手指攥着衣角,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做错事的样子。 “我知道以前我对你不好,”凌宸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把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,伤了你的心。这本破书……我找了很久,修了很久,可能还是不够好,比不上你以前自己修的那些……” 他抬起头,眼睛里映着灯光,亮得惊人:“但我想告诉你,我后悔了。”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跳,却依旧没回头。 “不是因为没人给我煮姜茶,不是因为没人记得我不吃香菜,”凌宸往前走了一步,声音更轻,却带着一种滚烫的温度,“是因为没有你,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。” “以前在凌家,你做什么我都觉得烦,觉得你啰嗦,觉得你上不了台面。”凌宸的声音有些哽咽,“可你走了以后,我才发现,那些被我嫌弃的啰嗦,是我这辈子听过最温暖的话。” “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可笑,”凌宸看着他的背影,像是在自言自语,“你可能觉得我又在耍什么少爷脾气,想用这些东西哄你回去。但我没有,逾朝,我是真的知道错了。” 江逾朝慢慢转过身,看着眼前这个男人。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凌家小少爷,头发有些凌乱,眼底带着疲惫,却有着从未有过的认真。 雪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落在他身上,竟显得有些脆弱。 “凌宸,”江逾朝开口,声音有些沙哑,“修复一本书很难,修复一颗心更难。” 凌宸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一丝光亮,又很快黯淡下去:“我知道,所以我没让你现在就原谅我。我只是……想把这些话告诉你。” 他看着那本《宋词精选》,低声说:“这本书,你小时候总带着我读,说你妈妈以前也常读给你听。 那时候我不耐烦,觉得这些词都听不懂。 现在我才明白,你不是在教我读词,是在跟我分享你的过去。” 江逾朝的手指微微蜷缩,眼眶有些发热。 他没想到凌宸还记得这些,更没想到他会去了解这本书对自己的意义。 “逾朝,”凌宸看着他,眼神里充满了祈求,“我不敢求你马上回来,我只想问……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,让我学着怎么去爱你,像你以前对我那样?” 雪还在下,店里的灯光暖融融的,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 江逾朝看着凌宸紧张得微微颤抖的肩膀,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爱意和悔恨,心里那层冰封了很久的墙,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。 他没有回答,只是伸出手,轻轻抚摸那本修复好的《宋词精选》,指尖触到光滑的封面,也触到了凌宸留在上面的温度。 凌宸屏住呼吸,紧张地看着他的动作,连心跳都放轻了。 过了很久,江逾朝才低声说:“外面雪大,你先回去吧。” 凌宸的眼里闪过一丝失落,但很快又被坚定取代。 他点点头,没再说什么,只是深深地看了江逾朝一眼,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。 走到门口时,他突然停下,回头说:“逾朝,不管多久,我都会等。” 门被打开,冷风夹着雪花灌了进来,凌宸的身影消失在雪幕中。 江逾朝站在原地,看着那本《宋词精选》,又看看窗外漫天的飞雪,终于忍不住,抬手抹了抹眼眶。 傻瓜,他在心里说,却忍不住弯了弯嘴角。 也许,这个冬天,真的不会那么冷了。 而凌宸不知道的是,他离开后,江逾朝拿起那本书,翻到第一页,看到了凌宸用小楷写在扉页的一行字:“愿得一人心,白首不相离。” 第14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14) 雪夜那晚之后,温雅斋的气氛悄悄变了。 凌宸没再像以前那样天天守在店门口,却总会在固定的时间出现,有时是送一杯热咖啡,有时是帮忙搬来几捆刚到的古籍。 江逾朝没再赶他,只是默认了他的存在,偶尔会分给他一些简单的活儿,比如擦拭书架,或者给新到的书本分类。 这天傍晚,凌宸又来帮忙,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。 江逾朝正在修复一幅明代的山水手卷,头也没抬:“放桌上吧,我不饿。” “不是吃的。”凌宸把保温桶放在角落,搓了搓手,“我看你忙了一下午,给你泡了杯温姜茶,加了半勺蜂蜜。” 江逾朝的动作顿了顿。 温姜茶,加半勺蜂蜜,是他以前照顾凌宸胃痛时必做的。 他没说话,只是拿起旁边的羊毛刷,继续清理画面上的灰尘。 凌宸站在一旁,看着他专注的侧脸,心里有点忐忑。 自从雪夜告白后,江逾朝虽然没再冷言冷语,但也没给出明确的回应。 他知道,修复一颗心确实比修复一本书难太多。 “逾朝,”凌宸忍不住开口,“那本书……你还喜欢吗?” 江逾朝这才放下刷子,转过身。 他从抽屉里拿出那本《宋词精选》,封面的蓝色棉线在灯光下透着柔和的光。 他指尖轻轻划过封面,语气平静:“手艺不算好,浆糊抹得不均匀,有几页还粘歪了。” 凌宸的脸瞬间红了,有些窘迫地低下头:“我……我会再练习的。” “不用了。”江逾朝把书合上,推到他面前,“心意我收到了。” 凌宸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一丝光亮:“逾朝,你……” “但这并不代表我原谅你了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眼神清澈而认真,“凌宸,修复一本书,只要有耐心,总能修好。但修复一颗心,需要的不止是耐心,还有真诚。” 凌宸的心沉了一下,随即又坚定起来:“我知道!我会用真诚对你,我可以等,多久都可以!” 江逾朝看着他急切的样子,忽然觉得有点好笑,又有点无奈。 他拿起桌上的姜茶,抿了一口,温度刚好,蜂蜜的甜味在舌尖化开。 “不用等。”江逾朝放下杯子,看着他,“但你得先学会一件事。” “什么事?”凌宸立刻追问,像个等待老师布置作业的学生。 “学会照顾自己。”江逾朝说得很慢,每个字都清晰无比,“就像……我以前那样。” 凌宸愣住了,似乎没明白。 “你以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,胃痛了不知道喝姜茶,喝醉了只会耍酒疯。”江逾朝看着他,“你总说我烦,说我啰嗦,可如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,又怎么能让别人相信,你能照顾好别人?” 凌宸的脸慢慢红了,不是窘迫,而是羞愧。 他想起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,想起江逾朝离开后自己狼狈的样子,心里一阵刺痛。 “从明天起,”江逾朝顿了顿,像是下了很大决心,“你可以来店里帮忙。” 凌宸的眼睛瞬间亮了,像被点燃的星火:“真的?!” “但要听我的安排,不许再任性,不许偷懒,更不许觉得委屈。”江逾朝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,“如果你连这些都做不到,那我们之间……就真的没可能了。” “我能做到!”凌宸几乎是脱口而出,生怕晚一秒机会就溜走了,“我保证,一定听你的话,不任性,不偷懒,绝对不觉得委屈!” 他说得太快,语气太急切,反而让江逾朝忍不住弯了弯嘴角。 他转过头,假装整理桌上的工具:“好了,知道了,天晚了,你先回去吧。” 凌宸却站在原地没动,只是看着他的背影,声音里充满了欣喜和珍视:“逾朝,谢谢你。” 江逾朝没回头,只是挥了挥手:“快走,别耽误我干活。” 凌宸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温雅斋,雪后的夜晚格外清澈,他觉得连空气都是甜的。 他走在街上,忍不住拿出手机,给凌峰发了条信息:“哥,逾朝让我去店里帮忙了!他是不是……有点原谅我了?” 凌峰很快回复了两个字:“恭喜。”后面还跟了个无奈的表情。 而温雅斋里,江逾朝看着凌宸消失在街角的背影,轻轻叹了口气。 他拿起那本《宋词精选》,翻开扉页,看到凌宸写的“愿得一人心,白首不相离”,指尖在那行字上停留了很久。 “傻瓜,”他低声说,嘴角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,“先学会照顾好自己再说吧。”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升了起来,清辉透过玻璃窗洒在工作台上,给那幅未完成的古画镀上了一层银边。 江逾朝深吸一口气,重新拿起画笔,眼神专注而平静。 他知道,凌宸的改变是真的,但信任这东西,碎了就是碎了,要重新粘起来,需要时间,也需要更多的耐心。 不过,至少现在,他愿意给彼此一个机会。 而凌宸回到出租屋后,立刻翻出笔记本,工工整整地写下:“第一天任务:学会自己煮温姜茶,记住是半勺蜂蜜。” 他看着笔记本,笑得像个傻子,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两人在小院里一起修书、喝茶的场景。 他不知道的是,江逾朝在他走后,偷偷尝了那杯姜茶,温度、甜度,都和他以前煮的一模一样。 或许,有些习惯,一旦养成,就很难改变了。 第15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15) 凌宸第一天正式在温雅斋“上岗”,江逾朝丢给他一块围裙,指了指里间的小厨房:“午饭你负责。” 凌宸看着那块印着小熊图案的围裙,愣住了:“我……做饭?” “不然呢?”江逾朝头也不抬地整理着新到的线装书,“不是说好了听我安排?” 凌宸咽了口唾沫,想起自己唯一的做饭经历是十岁那年偷偷烤面包,结果把烤箱差点点着。 他硬着头皮系上围裙,走进厨房。 半小时后,温雅斋里弥漫起一股焦糊味。 江逾朝放下手里的书,走进厨房,就看到凌宸站在灶台前,一脸慌张地对着一口黑乎乎的锅。 锅里的东西看不出原本模样,正冒着黑烟。 “你在干什么?”江逾朝赶紧关掉煤气。 “我……我想炒个青菜……”凌宸挠了挠头,脸上沾着锅底灰,“可能火开大了……” 江逾朝看着那口几乎报废的锅,又看看凌宸狼狈的样子,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。 “油热了要先放菜,盐要适量,”他叹了口气,“算了,今天叫外卖吧。” 凌宸却拦住他:“别!我再试试!” “算了吧,”江逾朝无奈,“你差点把厨房点了。” “真的再给我一次机会!”凌宸眼神坚定,“我明天就去报烹饪班!” 第二天,凌宸果然报了个周末烹饪速成班。 每天晚上回家,他就在那个狭小的出租屋厨房里练习。 油花溅到手上,烫出一个个小红点,他也只是随便抹点牙膏,继续研究菜谱。 一周后,他端着一盘清炒时蔬来到温雅斋。 菜色翠绿,火候适中,甚至还摆了个简单的造型。 “逾朝,你尝尝!”凌宸眼里闪着光,像个等待表扬的孩子。 江逾朝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,味道算不上顶尖,但比第一次的焦糊味好太多了。 他刚想开口说“还行”,就看到凌宸手腕上未消的烫伤痕迹。 “你手怎么弄的?”江逾朝放下筷子,拉住他的手腕。 凌宸下意识想缩回手:“没事,小伤……” “小伤?”江逾朝皱眉,那明显是热油烫出的水泡,已经结了痂,“学做饭弄的?” 凌宸低下头,小声说:“嗯……刚开始不太熟练……” 江逾朝没说话,起身从抽屉里拿出药膏,拧开盖子,轻轻握住他的手腕,把药膏涂在烫伤处。 他的动作很轻,指尖的温度带着药膏的清凉,让凌宸心里一阵发烫。 “以后做饭小心点,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软,“又不是什么要紧事,没必要这么拼命。” “怎么不要紧?”凌宸抬起头,眼神认真,“这是给你做的饭,当然要紧。” 江逾朝手一顿,没再说话,只是加快了涂药的动作。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照进来,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微妙。 “好了,”江逾朝松开手,把药膏塞给他,“自己记得每天涂。” “哦。”凌宸看着手腕上的药膏,又看看江逾朝微微泛红的耳根,忍不住笑了。 “笑什么?”江逾朝瞪他一眼。 “没什么,”凌宸拿起筷子,“就是觉得,你刚才像在照顾我。” 江逾朝没理他,转身走出厨房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了一下。 厨房里,凌宸看着那盘时蔬,觉得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得最成功的一道菜,不仅征服了胃,好像还……暖到了心里。 而江逾朝回到工作台前,摸着自己发烫的耳根,心想:这家伙,学做饭就学做饭,怎么还学会说这种话了。 不过,看着他手上的伤,心里确实有点……心疼。 看来,这火葬场的火,好像没那么旺了? 江逾朝摇摇头,把这个想法甩出去。 不行,还得再考考他。 第16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16) 温雅斋的小厨房飘出饭菜香时,柳曼那张保养得宜的脸正铁青着贴在玻璃上。 她看着里面那个穿着小熊围裙、正笨手笨脚洗碗的身影,差点把手里的名牌包带子拽断。 “凌宸!”她猛地推开门,声音尖利得能刺破耳膜,“你像什么样子?!跟我回家!” 凌宸手里的碗“哐当”一声撞在水槽边,他回头看到母亲,眉头立刻皱起来。 江逾朝从里间走出来,看到柳曼,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,却被凌宸一把拉到自己身后。 “妈,你怎么来了?”凌宸解下围裙,挡在江逾朝身前。 柳曼绕过他,上下打量着江逾朝,眼神里的嫌恶毫不掩饰:“我不来看看,怎么知道我儿子被什么人勾引得连家都不要了!江逾朝,我以前怎么跟你说的?别死皮赖脸缠着宸儿,你那点心思当我看不出来?” “妈!”凌宸的声音沉下来,“你说话客气点。” “客气?”柳曼冷笑一声,“我看你是被他灌了迷魂汤!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?洗盘子?传出去你让凌家的脸往哪儿搁?” 江逾朝攥紧了拳头,指甲掐进掌心。 熟悉的自卑感又涌上来,像当年在凌家老宅一样,无论他做什么,在柳曼眼里都是上不了台面的。 “我现在做什么,不用你管。”凌宸往前一步,把江逾朝护得更严实,“我喜欢在这儿,喜欢跟逾朝在一起。” “你!”柳曼气得浑身发抖,“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什么?凌家的继承人,跑来给人当厨子?我告诉你凌宸,你赶紧跟我回去,苏晴晴那边我已经说好了,下周就订婚!” “我不订婚。”凌宸的声音很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,“我也不会跟你回去。” “你敢!”柳曼扬起手,想给儿子一巴掌,却被凌宸稳稳抓住手腕。 “妈,”凌宸看着她,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顺从,只有冰冷的疏离,“以前你怎么对逾朝,我可以不计较。但从现在起,别再来打扰他。” 他顿了顿,深吸一口气,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,说出那句积压已久的话:“还有,别再叫我凌少爷。我现在就是个在温雅斋打工的,跟逾朝一样。” 柳曼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一样,猛地抽回手,难以置信地看着儿子:“你……你为了他,连身份都不要了?” “身份?”凌宸笑了,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,“以前那个凌少爷,除了让我学会怎么伤人,还教会我什么了?” 江逾朝站在凌宸身后,听着他一句句维护自己,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。 他看着凌宸宽阔的后背,突然觉得这个曾经骄纵的小少爷,好像真的不一样了。 柳曼气得说不出话,指着凌宸,又指着江逾朝,最后一甩袖子:“好!很好!你别后悔!” 说完,她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了,留下满室尴尬。 店里安静下来,凌宸转过身,看到江逾朝泛红的眼眶,有些手足无措:“逾朝,我……” “你没必要跟她吵架的。”江逾朝低下头,声音有些哑。 “怎么没必要?”凌宸捧起他的脸,让他看着自己,“她不该那么说你。以前是我没保护好你,以后不会了。” 他的眼神很亮,带着一种江逾朝从未见过的坚定。 江逾朝看着他,突然想起很多年前,在凌家老宅的花园里,小凌宸也曾这样挡在他身前,对着欺负他的表哥们说“不准欺负他”。 只是后来,那个少年慢慢变了,变得让他不敢认。 “凌宸……”江逾朝想说什么,却被凌宸打断。 “叫我阿宸吧,”凌宸笑了笑,眼里带着一丝期待,“像小时候那样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,沉默了很久,轻轻吐出两个字:“阿宸。” 凌宸的眼睛瞬间亮了,像被点燃的星火。 他忍不住把江逾朝拉进怀里,紧紧抱住。 这一次,江逾朝没有推开他,只是靠在他胸前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。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,落在两人身上。 江逾朝闭上眼睛,心里某个角落的冰,好像又化了一点。 也许,这个曾经把他伤得最深的人,真的在一点点把他丢失的尊严和温暖,重新找回来。 而他不知道的是,凌宸在抱住他的那一刻,悄悄红了眼眶。 他知道,反抗母亲只是开始,未来还有很多困难,但只要能护着怀里的人,他什么都不怕。 第17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17) 下午的天说变就变,刚才还晴空万里,临近下班时却突然乌云密布。 江逾朝收拾好工作台,抬头看见窗外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,心里暗暗叹了口气——他没带伞。 “逾朝,下班了?”凌宸从里间走出来,手里还拿着刚擦完的抹布。 他现在已经能熟练地做店里的杂活,围裙上甚至还沾着一点修复古籍用的浆糊。 “嗯,”江逾朝点点头,看着雨势越来越大,“你也快走吧,雨挺大的。” 凌宸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,眉头微蹙。 他没说话,只是转身去储物柜拿了自己的外套,走过来直接披在江逾朝肩上。 “你干嘛?”江逾朝愣了一下,想把外套脱下来。 “穿着,别感冒了。”凌宸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,“我去买伞,你在店里等我。” 不等江逾朝拒绝,他已经快步冲进了雨幕。 江逾朝站在门口,看着他跑向街角便利店的背影,雨水很快就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衬衫,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。 以前在凌家,每次下雨,都是他撑着伞去给晚归的凌宸送伞。 有一次下暴雨,凌宸喝多了,他撑着伞在公司门口等了两个小时,最后被柳曼嫌弃地骂了一顿,说他“不懂事,让少爷等”。 那时的凌宸,只会皱着眉让他“快点跟上,别磨磨蹭蹭”。 没过多久,凌宸回来了,手里拿着一把蓝色的雨伞,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,衬衫后背全湿透了。 “给,”他把伞递给江逾朝,自己则抖了抖头发上的水珠。 “你怎么不自己打?”江逾朝看着他狼狈的样子,忍不住问。 “我跑得快,没事。”凌宸笑了笑,把伞撑开,“走吧,送你回家。”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,凌宸把伞大半倾向江逾朝那边,自己半边肩膀都露在外面。 江逾朝想把伞往他那边推推,却被他按住了手。 “这样就好,”凌宸说,“以前都是你给我送伞,现在换我送你一次,不行吗?” 江逾朝没再说话,只是看着脚下溅起的水花。 雨幕中,两人的肩膀偶尔会碰到一起,隔着薄薄的衣料,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。 凌宸的目光时不时偷偷瞄向江逾朝,见他没有躲开,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。 快到江逾朝家楼下时,雨小了一些。 凌宸忽然停下脚步,轻声说:“逾朝,以前下雨天,我总嫌你送伞慢,还嫌你啰嗦。” 江逾朝抬眼看他,雨水顺着凌宸的脸颊滑落,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和认真。 “其实我现在才明白,”凌宸顿了顿,声音更低了,“每次看到你撑着伞站在雨里等我,我心里……其实是高兴的。只是那时候太混蛋,不知道怎么表达。” 江逾朝的心猛地跳了一下,他别过头,看着楼道的灯光:“都过去了。” “嗯,都过去了。”凌宸笑了笑,把伞收起来,“上去吧,早点休息。” 江逾朝“嗯”了一声,转身往楼道走。 走到门口时,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,凌宸还站在原地,看着他,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。 “你也快回去吧,别感冒了。”江逾朝说完,立刻转身上楼,脸颊却有些发烫。 凌宸站在楼下,看着江逾朝家的灯亮起来,才转身离开。 雨水已经停了,月亮从云层里探出头,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个小盒子——那是他准备了很久的生日礼物,明天就是江逾朝的生日,他想给对方一个惊喜。 而楼上的江逾朝,靠在门后,手里还握着凌宸的外套,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味道。 他想起刚才并肩走在雨里的情景,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。 也许,真的可以试着再相信他一次。 第二天一早,江逾朝去店里时,看到凌宸已经在门口等他,手里提着早餐,眼睛亮晶晶的,像只等着主人夸奖的大型犬。 “逾朝,早上好!”他献宝似的把早餐递过去,“我买了你喜欢吃的豆浆油条,还有……” 看着他喋喋不休的样子,江逾朝忍不住打断他:“凌宸,你今天话有点多。” 凌宸立刻闭上嘴,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:“我就是……有点高兴。” “高兴什么?” 凌宸看着他,眼神认真:“高兴你昨天没生我气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接过早餐走进店里,嘴角却藏不住那抹浅淡的笑意。 他不知道的是,凌宸看着他的背影,悄悄握紧了口袋里的小盒子,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晚上的生日惊喜。 而这个惊喜,将是他们关系更进一步的开始。 第18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18) 凌宸那辆二手国产车的收音机坏了,一路颠簸全靠窗外的风声伴奏。 江逾朝靠窗坐着,看凌宸单手握着方向盘,袖口磨出了毛边——那是他帮着搬古籍时蹭的。 这场景和记忆里那个开着限量版跑车、连安全带都要佣人帮忙系的凌家小少爷重叠又剥离,像一幅被重新上色的旧画。 “快到了。”凌宸忽然开口,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,像是在给自己打气。 车停在一条被秋阳晒得发烫的土路上。 江逾朝推开车门,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桂花香就扑了满脸。 眼前是个被白色栅栏围起来的小院,三棵老桂花树占了小半个院子,金黄的花簇压弯了枝头,风一吹就簌簌落,在青石板路上铺了层碎金子。 “这是……”江逾朝踩在落叶上,发出轻微的脆响。 凌宸绕到他身边,鞋尖蹭着地面,像是做了错事的小孩:“我跟陈叔打听了三天,才找到这个地方。以前是个废弃的花房,墙根那堆碎瓦还是我跟隔壁大爷一起清的。” 他推开门,木头门轴发出“吱呀”声。 院子里收拾得意外干净,墙角搭着个蓝布遮阳棚,下面摆着张原木工作台,台面上放着几卷宣纸和一套修复工具。 江逾朝走过去,指尖碰到桌沿——那里还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,像是用砂纸打磨时没控制好力道。 “桌子是我找老木匠打的,”凌宸跟在后面,声音低了些,“量了你店里工作台的高度,还加了个放浆糊罐的凹槽……” 他忽然停住话头,紧张地看着江逾朝的侧脸,“是不是太丑了?我第一次学做木工,榫卯没敲好,腿还有点晃……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蹲下身,摸了摸桌腿连接处。 那里缠着几圈细密的麻绳,显然是为了固定不牢的榫卯。 他想起凌宸前几天手上莫名多出的淤青,问起时他只说是“不小心撞到”,现在看来,怕是跟这桌子较劲时留下的。 “椅子呢?”江逾朝站起身,故意板着脸。 凌宸立刻眼睛一亮,像被点亮的灯笼:“椅子!椅子在那边!” 他跑到遮阳棚另一边,拖出把歪歪扭扭的木椅,“这个我自己做的!隔壁大爷说我榫卯敲得比狗啃的还难看,气得我重做了三回……” 椅子腿确实歪了点,椅背上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“朝”字。 江逾朝看着那笔画笨拙的刻痕,突然想起很多年前,在凌家老宅的梧桐树上,也有过一个被刻歪的“朝”字,旁边是凌宸龙飞凤舞的“宸”。 那时他偷偷用手帕擦了又擦,生怕被柳曼发现。 “喜欢吗?”凌宸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他抓着衣角,把布料都揉出了褶子,“如果你不喜欢,我就……” “傻子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声音有点哑。 他走到桂花树下,捡起一片落在工作台上的花瓣,“租金多少?” 凌宸愣了一下,随即报了个数。 江逾朝挑眉——那价格低得离谱,显然是被“隔壁大爷”照顾了。 他转头看向凌宸,阳光穿过桂花枝桠,在他发间落了片金黄,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。 “以后周末来这里?”凌宸小心翼翼地问,“温雅姐说你总在店里熬夜,这里安静,桂花还能安神……” 江逾朝看着满院的桂花,想起小时候在凌家,他唯一的安慰就是后院那棵半死的桂树。 那时他说想有个种满桂花的院子,凌宸还笑他“没出息”,说豪门少爷的院子该种玫瑰。 “椅子少了一把。”江逾朝忽然说。 凌宸先是一愣,随即笑得像个傻子:“我明天就做!不,今晚就去跟大爷学!保证比这把做得直!” 他手舞足蹈,差点撞到身后的桂花树,惊起一片花香。 江逾朝看着他发亮的眼睛,忽然觉得鼻尖有点酸。 他转过身,假装去看墙上的藤蔓:“井边那盆兰草,是你种的?” “嗯!”凌宸立刻跟上来,“我记得你以前在凌家总对着那盆快死的兰草叹气,就去花市找了好久,跟老板学了怎么养……” 他越说声音越小,“可能养得不太好,叶子有点黄……” 江逾朝蹲下身,看着那盆歪歪扭扭的兰草,叶片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泥土。 他想起离开凌家那晚,暴雨砸在车窗上,他唯一遗憾的就是没带走那盆被柳曼嫌弃的兰草。 “凌宸,”江逾朝忽然开口,“你哪来的钱租这个地方?” 凌宸脸上的笑容淡了些,却还是挺直了腰板:“我接了个线上投资咨询的活儿,给新手讲怎么避坑,一次能赚几百块。” 他怕江逾朝不信,又补充道,“真的!昨天还帮一个阿姨选了支挺不错的基金!” 江逾朝站起身,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样子,心里某个角落忽然就软了。 他想起凌宸第一次做饭时被热油烫出的泡,想起他修复旧书时磨破的指尖,想起他为了学做木工蹭得满身木屑的样子。 “走吧,”江逾朝忽然说,“回去了。” “啊?不多待一会儿吗?”凌宸有点失落,“我还煮了桂花蜜,放在车里……” “先回去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却在转身时,悄悄勾住了凌宸的小拇指。 凌宸的手指猛地一僵,随即像被烫到一样缩回,又小心翼翼地重新勾住,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宝贝。 两人一路无话,却都没松开手,直到快走到车边,凌宸才忽然开口:“逾朝,下个月……我爸想再见见你。” 江逾朝脚步一顿。 他想起凌家老宅冰冷的大理石地面,想起柳曼嫌恶的眼神,心里有些发紧。 “他身体好多了,”凌宸的声音低了些,“说……以前是他太宠我了。” 他看着江逾朝的侧脸,眼神里满是紧张,“如果你不想去,我……” “好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声音很轻。 凌宸猛地抬头,眼里的惊喜几乎要溢出来:“真的?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松开手,坐进车里。 凌宸站在原地愣了半天,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,飞快地跑到驾驶座,发动车子时还哼起了跑调的歌。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透过车窗落在满院的桂花上。 江逾朝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小院,心里清楚,去见凌家人意味着什么。 但看着身边这个时不时偷偷看他、嘴角止不住上扬的男人,他忽然觉得,或许可以试着,再往前走走看。 而凌宸不知道的是,江逾朝在转身时,偷偷把一片落在肩头的桂花夹进了钱包。 那是他离开凌家后,第一次觉得,桂花香里不再只有苦涩。 第19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19) 秋阳把小院的桂花树晒得发烫,金黄的花簇里飞出几只蜜蜂,绕着凌宸的脑袋打转。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围裙,站在梯子上摘桂花,鼻尖沾了点黄色的花粉,像只偷喝了花蜜的熊。 “小心点,别摔着。”江逾朝坐在树下的木椅上,手里捧着本线装书,眼睛却时不时瞟向梯子。 “没事!”凌宸晃了晃手里的竹篮,花瓣簌簌落进篮里,“陈叔说要摘半开的花,香味才浓。” 他小心翼翼地往下爬,围裙口袋里掉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,里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记着“温雅姐教的桂花糕配方”。 这已经是凌宸第五次做桂花糕了。 第一次糖放多了,甜得能齁死人;第二次蒸过头,糕体硬得像块砖;第三次忘了加糯米粉,直接成了桂花糊糊。 江逾朝每次都看着他把“杰作”默默倒进垃圾桶,再重新洗干净模具,从没说过一句令人沮丧的话。 “这次肯定成!”凌宸把花篮往石桌上一放,撸起袖子就往厨房钻,“你等着,半小时就好!” 厨房门“砰”地关上,里面很快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。 江逾朝放下书,走到窗边,看到凌宸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,阳光透过纱窗,在他背上投下细碎的影子。 想起几年前在凌家老宅,这个男人连矿泉水瓶盖都懒得自己拧,现在却为了一盘桂花糕,在闷热的厨房里满头大汗。 大概过了四十分钟,厨房门开了,凌宸端着个白瓷盘走出来,脸上带着点忐忑:“逾朝,你尝尝……这次应该差不多了。” 盘子里是几块歪歪扭扭的桂花糕,颜色是好看的浅黄,上面撒着新鲜的桂花,香气倒是挺足。 江逾朝拿起一块,触手温热,比前几次看起来像样多了。 “我加了温雅姐说的麦芽糖,”凌宸搓着手,像个等老师打分的学生,“还偷偷尝了点,甜度应该刚好……” 江逾朝咬了一小口,糕体松软,桂花的清香混着淡淡的甜味在舌尖散开,虽然比他以前做的还差些火候,但能吃出用料的用心。 他抬眼看到凌宸紧张得快要拧出水的手指,忍不住笑了:“嗯,比上次有进步。” 凌宸眼睛瞬间亮了:“真的?没骗我?” 他抢过剩下的半块塞进自己嘴里,嚼了两下,眉头却皱起来,“好像还是有点干……” “第一次做成这样不错了。”江逾朝把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,“以前我第一次做,比你这还糟糕。” 凌宸愣住了。 他从没听过江逾朝提起第一次做桂花糕的事。 记忆里,江逾朝总是把做好的点心默默放在他桌上,从不说背后花了多少功夫。 “你还记得吗?”江逾朝看着院子里的桂花树,“十二岁那年秋天,你说想吃奶奶做的桂花糕,我偷偷在厨房忙活了一下午,结果蒸成了一锅碎糊糊。” 凌宸嘴里的糕点突然变得有点涩。 他想起来了,那天他放学回来,看到江逾朝蹲在厨房角落,手里捧着个破碗,眼睛红红的。 他当时嫌恶地皱了眉,说了句“什么东西这么难闻”,然后就跑去找柳曼要进口零食了。 “对不起……”凌宸的声音低了下去,“我那时候……” “都过去了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又拿起一块桂花糕,“现在你做的,比我第一次好多了。” 凌宸看着他咀嚼的侧脸,阳光落在他睫毛上,投下一小片阴影。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蹲在厨房角落的少年,和眼前这个愿意尝他失败作品的男人,重叠在一起。 “逾朝,”凌宸忽然开口,“以后每年秋天,我都给你做桂花糕好不好?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拿起第三块糕点,慢慢吃着。 凌宸紧张地盯着他的嘴角,直到看到那抹浅淡的笑意,才偷偷松了口气。 “对了,”江逾朝忽然说,“刚才凌峰给我打电话了。” “我哥?”凌宸愣了一下。 “他说……家里最近不太顺。”江逾朝放下糕点,眼神有些复杂,“柳曼好像又在提联姻的事。” 凌宸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。 他掏出手机,屏幕上有好几个未接来电,都是凌峰打来的。 他直接按掉,丢到一边:“别管他们。” “凌宸,”江逾朝看着他,“毕竟是家人。” “你才是我的家人。”凌宸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 他伸手想握江逾朝的手,又怕自己手上沾了面粉,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袖口,“有你在的地方,才是家。” 江逾朝没再说话,只是拿起最后一块桂花糕,塞进凌宸嘴里。 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,心里某个角落又软了几分。 他知道,凌宸和家里的矛盾迟早要面对,但至少现在,在这个飘着桂花香的小院里,他们可以暂时忘记那些纷扰。 而凌宸嘴里含着糕点,看着江逾朝微微上扬的嘴角,心里却在盘算:下次做桂花糕,一定要偷偷问问陈叔当年奶奶的秘方,还要买个好看的雕花模具,给逾朝一个更大的惊喜。 至于家里的事,他会处理好的,绝不让任何人再伤害到身边这个人。 第20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20) 凌峰找到温雅斋时,江逾朝正在给一本破损的《诗经》补纸。 阳光透过窗棂,在书页上投下斜斜的光影,他握着镊子的手稳当得很,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。 “逾朝。”凌峰站在门口,难得没有了往日的沉稳,眉头紧锁着,“你……有没有见过凌宸?” 江逾朝捏着糨糊刷的手顿了顿,抬头看他。 凌峰的西装袖口蹭了片不起眼的灰尘,这在以往是绝不可能出现的。 “他好几天没接电话了。”凌峰走进来,声音压得很低,“爸的情况不太好,公司那边……柳曼阿姨又在提和苏家的联姻。” 江逾朝放下工具,沉默地听着。 他知道凌家的规矩,也知道柳曼对苏晴晴的满意。 只是没想到,他们会在这个时候用联姻来解决危机。 “他不同意,跟柳曼阿姨大吵了一架,”凌峰叹了口气,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,“这是他留给我的地址,说别去找他,但我觉得……你应该去看看。” 纸条上是个陌生的地址,位于老城区的筒子楼。 江逾朝赶到时,天已经擦黑了。 楼道里弥漫着油烟味,灯泡在头顶忽明忽暗,他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往上走,心里莫名有些发紧。 找到门牌号时,门虚掩着,里面传来水流声。 江逾朝推开门,看到凌宸背对着他站在狭小的厨房水池边,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t恤,手里拿着个破碗,正在冲洗。 听到脚步声,凌宸猛地回头,看到江逾朝时,整个人都愣住了。 他瘦了些,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,眼眶微微泛红,完全没了往日的矜贵气,像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。 “逾朝……”他声音沙哑,手里的碗“哐当”一声掉进水池,水花溅湿了他的裤脚。 厨房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,照得凌宸的影子蜷缩在墙角。 操作台上放着半袋挂面,旁边是一小碟切好的葱花,显然是准备煮面。 “你怎么来了?”凌宸想笑,嘴角却只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。 江逾朝没说话,走到他身边,看到水池里泡着的两个碗,一个装着没吃完的白米饭,另一个……是清水煮面条,连油花都没有。 “凌峰跟我说了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。 凌宸的肩膀瞬间垮了下去,他转过身,背对着江逾朝,声音闷闷的:“没什么大事,就是跟家里闹了点别扭。” “别扭?”江逾朝看着他紧绷的后背,“所以你就搬来这种地方,每天吃清水煮面?” 凌宸没回头,只是抓着水池边缘的手指关节泛白。 厨房里很安静,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。 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低声说:“我不想联姻,也不想回那个家。”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像个迷路的孩子,终于在大人面前露出了脆弱的一面。“他们说我不懂事,说我为了你连家族都不要了……” 江逾朝看着他孤单的背影,想起很多年前,那个在凌家老宅里意气风发的小少爷,何曾有过这样的狼狈。 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就软了,像被温水泡开的宣纸,皱巴巴的,却又暖烘烘的。 “凌宸,”江逾朝伸出手,轻轻碰了碰他的后背,“转过来。” 凌宸没动。 江逾朝叹了口气,绕到他面前。 灯光下,能清楚看到凌宸泛红的眼眶和紧咬的嘴唇。 四目相对时,凌宸的眼神像受惊的鹿,慌乱又带着点期盼。 “逾朝……”他往前凑了一步,又猛地停下,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,“我……” 他想说什么,却又说不出口,只是看着江逾朝,眼神里的委屈和依赖几乎要溢出来。 最终,他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,小声说:“逾朝,抱抱我好不好?”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,投入江逾朝的心湖,漾开一圈圈涟漪。 他看着眼前这个在困境中依然倔强的男人,此刻却像个需要安慰的孩子,伸开的手臂停在半空,有些无措,有些卑微。 江逾朝沉默了几秒,终是轻轻叹了口气,张开手臂,把凌宸揽进怀里。 凌宸的身体猛地一僵,随即像找到了港湾的船,用力回抱住他,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,身体微微颤抖。 他抱得很紧,仿佛要将失去的那些日子都揉进这个拥抱里。 “没事了,”江逾朝拍了拍他的背,声音放得很柔,“我在。”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,只是抓着他后背的衣服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 厨房里的灯光依旧昏黄,煮面的水还在咕嘟咕嘟地响,但江逾朝能感觉到,怀里的人渐渐放松下来,呼吸也变得平稳。 “我做了面条,”凌宸的声音闷闷的,带着浓浓的鼻音,“要不要尝尝?” 江逾朝忍不住笑了,推开他一点,看着他通红的眼睛:“先把眼泪擦了,不然面条该咸了。” 凌宸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。 他松开手,转身去关火,却被江逾朝拉住了手腕。 “我来吧,”江逾朝接过他手里的筷子,“你去坐着,我给你煮碗正经的面。” 凌宸看着他走进厨房的背影,忽然觉得,这个狭小的出租屋,因为有了这个人,好像也没那么冷清了。 他靠在厨房门口,看着江逾朝熟练地打鸡蛋、切青菜,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身上,勾勒出柔和的轮廓。 “逾朝,”凌宸轻声说,“谢谢你。” 江逾朝没回头,只是嘴角扬了扬:“先学会好好吃饭,再谢我。” 凌宸笑了,眼里的阴霾散了不少。 他知道,只要身边有这个人在,无论多大的困难,好像都能挺过去。 而江逾朝不知道的是,凌宸在搬来这里的第一天,就在枕头底下藏了个小盒子,里面是他用第一个月兼职赚的钱买的一对素圈戒指,他想等一切稳定下来,就正式向他求婚。 锅里的面汤翻滚着,散发出诱人的香气。 江逾朝盛面时,凌宸从背后轻轻抱住他,下巴搁在他肩头上,像只温顺的大型宠物。 “面好了。”江逾朝把碗递给他。 凌宸接过,却没松手,反而握得更紧了:“逾朝,我们以后就在这里住好不好?我会把厨房收拾干净,会学着做你爱吃的菜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眼里的认真,心里某个角落彻底软了下去。 他没回答,只是伸手摸了摸凌宸的头,像安抚一个撒娇的孩子。 窗外的夜色渐深,筒子楼里的灯光星星点点。 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,两个紧紧相依的身影,让这个简陋的出租屋,有了家的温度。 而江逾朝知道,凌宸和家族的矛盾才刚刚开始,但至少现在,他愿意陪在他身边,一起面对。 第21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21) 凌宸的工作室设在温雅斋隔壁的小房间,说是工作室,其实不过是摆了张二手办公桌和几台旧电脑。 江逾朝路过时,总能看到他对着屏幕皱眉,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,偶尔抓乱头发,像只烦躁的大型犬。 “在忙什么?”这天傍晚,江逾朝端着杯温茶推门进去。 凌宸慌忙关掉屏幕,耳尖微微发红:“没什么……就是看看市场行情。” 江逾朝挑眉,把茶放在他手边:“凌峰说你以前在国外学过金融投资?” 凌宸身体一僵,沉默几秒,忽然抓住江逾朝的手,掌心全是汗:“逾朝,我不想再靠家里了。” 他看着江逾朝的眼睛,眼神里有忐忑,更多的是坚定,“我想试试自己创业,做投资咨询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用拇指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,示意他继续说。 “可能会很难,”凌宸咽了口唾沫,“一开始可能连房租都赚不到,还要连累你……” “凌宸,”江逾朝打断他,“你忘记我以前在凌家怎么过的了?” 他轻轻捏了捏凌宸的手指,“苦日子,我不怕。” 凌宸看着他,突然笑了,笑得像个傻子,又带着点如释重负。 他站起身,从抽屉里拿出个笔记本,里面贴满了剪报和便签:“你看,我列了创业计划,先从中小型企业的投资分析做起,温雅姐说可以在店里放宣传册……” 他说得口干舌燥,忽然发现江逾朝正盯着他的笔记本笑。 “怎么了?”他有些慌乱。 “没什么,”江逾朝摇摇头,“只是觉得,你认真的样子……很可爱。” 凌宸的耳朵瞬间红透了。 他猛地抓住江逾朝的手腕,拉进怀里,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。 “逾朝,”他呼吸有些急促,“和我一起吧。不管是开店还是创业,我……我想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你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眼底的期待,想起那个在暴雨中跪在店门口的狼狈身影,想起他笨手笨脚学做桂花糕的样子,心里软得一塌糊涂。 他伸手轻轻拨开凌宸额前的碎发,指尖划过他的眉骨、鼻梁,最后停在嘴唇上。 凌宸的呼吸一滞,眼神变得灼热。 他猛地抓住江逾朝的手腕,低头吻了上去。 这个吻带着点笨拙和急切,像是要把这些日子的思念和不安都揉进去。 江逾朝先是一愣,随即轻轻回应,手指攥紧了凌宸的衬衫下摆。 不知过了多久,两人喘着气分开。 凌宸额头抵着江逾朝的额头,轻声说:“我以前以为,钱和地位就是一切。直到失去你,才知道什么是真正重要的。” 江逾朝笑了,伸手抱住他的腰,把脸埋在他胸口:“那就一起试试吧。反正……我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了。” 凌宸紧紧回抱住他,像是要把他揉进骨子里。 窗外的夕阳正浓,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交叠在一起。 凌宸忽然想起在出租屋的那个夜晚,江逾朝煮的那碗面,热汤的雾气模糊了他的眼镜,却暖透了五脏六腑。 “以后我负责赚钱,你负责管账好不好?”凌宸摸着江逾朝的头发,“虽然我现在账户里的钱可能还没你的古籍修复工具值钱……” 江逾朝笑出了声,抬头看着他:“那我可要先说好,赚了钱要先给小院装个空调,夏天修书太闷了。” “没问题,”凌宸低头又轻轻吻了吻他的嘴角,“还要给你买个新的工作台,带抽屉的那种,你总说腰不好……” 两人正说着,温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:“逾朝,有客户来送修复的书……” 她看到屋里的场景,立刻转身,“啊对不起!我什么都没看到!” 江逾朝慌忙推开凌宸,耳尖发烫。 凌宸却笑得一脸得意,伸手理了理衬衫领口,冲江逾朝挑眉:“看来我们需要一扇隔音好的门。” 江逾朝瞪了他一眼,转身去开门,却被凌宸从身后抱住,下巴搁在他肩膀上:“逾朝,谢谢你愿意陪我疯。” 江逾朝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,想起碎玻璃的存在,想起这个位面的任务。 但此刻,他感受到的只有怀里这个男人的温度,真实而温暖。 也许在无数个平行世界里,他都在重复着被伤害与被追回的循环,但至少在此刻,这份心意是真实的。 “凌宸,”他轻声说,“以后别再说‘谢谢’了。我们是一起的。” 凌宸的手臂猛地收紧,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应答。 夕阳的余晖里,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摇晃,像两棵紧紧依靠的树,根须在泥土里缠绕,再也分不开。 而在凌宸的抽屉里,那个装着戒指的小盒子正在静静等待。 他知道,等创业走上正轨,等小院的桂花开遍,他会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,再次单膝跪地,用最真诚的心意,换得爱人的一句“我愿意”。 第22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22) 清晨的阳光透过“温雅斋”的竹帘,在木质地板上织出一片碎金。 江逾朝站在工作台前,专注地给一幅古画补纸,身边的凌宸正踮脚够书架顶层的古籍,衬衫下摆扬起,露出一小截腰线。 “逾朝,这个《永乐大典》副本放哪儿?”凌宸的声音带着笑意,故意把“副本”二字咬得很重——他总爱拿江逾朝的宝贝古籍开玩笑。 “右边第三个格子,轻点儿放。”江逾朝头也不抬,手里的镊子稳稳夹住一片薄如蝉翼的纸。 凌宸刚放好书,门口传来高跟鞋的声响。 抬头一看,苏晴晴正站在玻璃门前,妆容精致,眼神却透着惊讶和不屑。 “凌宸?”她推开门,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惊诧,“我听说你在这儿打工,还以为是开玩笑呢。” 凌宸皱了皱眉,下意识看向江逾朝。 后者依旧专注于修复,仿佛没听见。 “有事?”凌宸擦了擦手,走到柜台前,语气淡淡。 苏晴晴扫了眼满是灰尘的书架,又看了看凌宸身上的旧衬衫,嘴角扬起嘲讽的笑:“凌家小少爷沦落到修书卖苦力?传出去可真让人笑话。” 凌宸还没开口,江逾朝忽然放下镊子,抬头看了苏晴晴一眼。 四目相对,苏晴晴的笑意僵在脸上——记忆里那个唯唯诺诺的少年,如今眼神平静如水,却藏着不容忽视的锋芒。 “这位是?”江逾朝站起身,语气温和。 苏晴晴冷哼一声:“我是凌宸的——” “我男朋友,江逾朝。”凌宸忽然开口,绕过柜台走到江逾朝身边,长臂一伸揽住他的肩膀,“有事可以跟我说,没事请回。” 江逾朝身体微微一僵,随即放松下来,任由凌宸将他往怀里带了带。 这是凌宸第一次当面称他为“男朋友”,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传来,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 苏晴晴脸色煞白,难以置信地看着凌宸:“你疯了?你可是凌家继承人,跟一个……” “我很清醒。”凌宸打断她,眼神冷下来,“以前是我眼瞎,现在才知道,真心比门第值钱多了。” 江逾朝抬头看他,发现他耳尖微微发红,却仍直视着苏晴晴,像只护崽的兽。 想起几个月前在暴雨中跪在店门口的狼狈身影,再看看现在坦然护着他的男人,心里忽然泛起暖意。 “苏小姐要是没别的事,”江逾朝轻轻推开凌宸,走到柜台后拿出一本修复好的古籍,“这是您之前要的《牡丹亭》抄本,修复费三千。” 苏晴晴瞪着那本古籍,忽然冷笑:“凌宸,你最好别后悔。” 说完转身就走,高跟鞋在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声响。 店里重新安静下来。 凌宸忽然挠了挠头,声音低了些:“逾朝,我刚才……是不是太直接了?” 江逾朝看着他紧张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:“直接点好。” 他顿了顿,伸手整理凌宸歪掉的衣领,“反正早晚要知道。” 凌宸抓住他的手腕,眼神亮晶晶的:“真的?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轻轻抽回手,继续整理柜台上的工具。 凌宸却不肯罢休,绕到他身后,从背后抱住他,下巴搁在他肩上:“逾朝,你知道吗?以前我带苏晴晴出席宴会,她总把‘凌家少夫人’挂在嘴边,可我今天跟她说‘这是我男朋友’时,心里特别痛快。” 江逾朝被他逗笑,转身戳了戳他的胸口:“少贫嘴,该去给温雅姐送修复好的书了。” 凌宸哀嚎一声:“遵命,江先生。” 他故意把“先生”二字咬得很重,惹得江逾朝又瞪了他一眼,却在他转身时,偷偷勾住了他的小拇指。 午后的阳光里,两人肩并肩走在旧书市场的石板路上,凌宸的手悄悄覆上江逾朝的手背。 路过一家珠宝店时,江逾朝瞥见橱窗里的对戒,下意识放慢了脚步。 凌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嘴角扬起笑意,却没说话,只是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。 而在不远处的街角,苏晴晴正对着手机冷笑:“柳曼阿姨,您猜我刚才看见谁了?凌宸跟那个江逾朝,居然手拉手逛街……”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质问,她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,眼神阴狠,“是啊,您说得对,这种人就该让他们知道厉害……” 第23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23) 十月的桂花香还没散尽,凌宸就开始偷偷在小院里忙活。 温雅看着他每天鬼鬼祟祟的样子,笑着问江逾朝:“你家那位最近是不是在搞什么大动作?” 江逾朝正在修复一幅明代山水,头也不抬:“谁知道呢,问他就说‘秘密’。” 话虽这么说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——这些天凌宸每天早出晚归,衬衫上总沾着木屑或颜料,分明是在藏着什么惊喜。 生日那天,江逾朝刚关店门,凌宸就蒙住他的眼睛,牵着他往小院走。 “小心台阶,”凌宸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,“准备好了吗?” 眼前的小院被暖黄色的串灯装点得像童话世界。 桂花树下支起白色纱幔,石桌上摆着一桌家常菜,中间是个歪歪扭扭的奶油蛋糕,上面插着几根歪倒的蜡烛。 凌宸站在旁边,耳尖通红,手里还沾着没擦干净的奶油。 “生日快乐,逾朝。”他轻声说,“菜是跟陈叔学的,蛋糕……试了三次才成功。” 江逾朝看着桌上的糖醋排骨——那是他在凌家时偷偷教凌宸做的第一道菜,喉咙忽然发紧。 “你哪来的时间准备这些?”他伸手摸了摸蛋糕上的奶油,指尖沾上一点甜腻。 凌宸挠挠头:“温雅姐帮了忙,陈叔远程指导……” 他忽然想起什么,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,单膝跪地,“这个才是重点。” 夕阳的余晖里,凌宸的眼睛亮得像星星。 他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枚银戒指,戒面刻着细小的桂花纹路,内侧刻着“宸”和“朝”的缩写。 “不是什么贵重东西,”他声音发颤,“但我攒了三个月工资,设计图改了五次……逾朝,我想让你知道,你是我最重要的人。” 江逾朝看着戒指,想起在凌家时,凌宸随手扔掉他送的手工书签,说“这种东西别拿给我丢人”。 如今这个单膝跪地的男人,眼里满是小心翼翼的爱意,和记忆里的少年重叠又分离。 “傻瓜。”他轻声说,伸出手。 凌宸的手指微微发抖,好不容易才把戒指戴上。 江逾朝看着无名指上的银戒,忽然笑了,凑过去轻轻吻了吻凌宸的嘴角。 “谢谢,”他说,“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。” 凌宸猛地把他搂进怀里,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揉进骨头里。 “我以前真的很混蛋,”他埋在江逾朝颈间,声音闷闷的,“现在才知道,能让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。” 江逾朝回抱住他,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奶油味和汗水味,忽然觉得眼眶发热。 小院的风卷起一片桂花,落在蛋糕上,像撒了把碎金子。 凌宸拿起刀叉,切下一块蛋糕,递到江逾朝嘴边:“尝尝?这次没烤糊。” 蛋糕甜得有些过头,奶油里还混着没搅匀的糖粒,但江逾朝吃得很慢,每一口都像是在品尝这段失而复得的时光。 凌宸看着他,忽然伸手擦掉他嘴角的奶油,指尖徘徊了几秒,才轻轻吻了上去。 这个吻带着桂花的甜和少年的莽撞,凌宸的手紧扣着江逾朝的腰,像是怕他突然消失。 江逾朝先是一愣,随即闭上眼,伸手勾住他的脖子,回应这个充满歉意与爱意的吻。 暮色渐浓时,凌宸的手机忽然震动。 他看了眼屏幕,眉头微蹙——是凌峰打来的。 “别管了,”江逾朝轻声说,“今天只属于我们。” 凌宸点点头,把手机倒扣在桌上,重新抱住江逾朝。 远处传来归鸟的啼叫,纱幔在风中轻轻晃动,烛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院墙上,交叠成一个温柔的剪影。 江逾朝靠在凌宸怀里,听着他的心跳,忽然想起碎玻璃的存在。 不知道下一个位面何时开启,不知道眼前的温暖能持续多久。 但此刻,他只想抓住这真实的温度,让这个充满奶油味和桂花香的夜晚,永远停留在彼此的生命里。 第24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24) 凌宸接到凌峰电话时,正在给江逾朝揉肩。 温雅斋打烊后,江逾朝总说肩胛骨酸,凌宸便跟着网上教程学了按摩,指尖按在他锁骨下方时,能感受到对方轻轻颤了一下。 “爸想见你。”凌峰的声音带着疲惫,“医生说……时间不多了。” 凌宸的手顿在半空。 江逾朝回头看他,发现他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,像振翅欲飞的蝶。 “去吧。”他握住凌宸的手腕,掌心贴着对方冰凉的皮肤,“我陪你。” 老宅的铁门还是记忆中的样子,鎏金雕花在暮色里泛着冷光。 江逾朝跟着凌宸走进大厅,闻到熟悉的香,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,他在这里摔碎了一个明代瓷瓶,柳曼让他跪了整夜,膝盖上的淤青半个月都没消。 “逾朝?”凌峰从楼梯上下来,西装领口微敞,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,“来了就好,爸一直在等你们。” 病房在二楼东侧,柳曼坐在床边,指甲深深掐进沙发扶手。 看到江逾朝时,她眼神一冷,却在对上凌宸警告的目光时,硬生生扯出个僵硬的笑。 “宸儿,过来。”凌父躺在病床上,形容枯槁,却坚持要坐起来。 凌宸走过去,江逾朝想退到门口,却被他一把拉住,按在身边的椅子上。 “逾朝,”凌父看着他,眼神复杂,“当年……是我们对不住你。” 江逾朝愣住了。 记忆中这位伯父总是板着脸,生日时连句祝福都吝啬给予。 此刻他躺在白色床单里,像片即将凋零的枯叶,眼里却有愧疚在晃动。 “爸,别说这些了。”凌宸握住父亲的手,指节发白。 “我知道你怨我们,”凌父又看向凌宸,“但逾朝是个好孩子,你别再像以前那样……” “他很好,”凌宸打断父亲,转头看江逾朝,眼里有柔光流转,“是我以前不懂事,现在才知道他有多珍贵。” 柳曼猛地站起来,想说什么,却被凌峰轻轻按住肩膀。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,江逾朝忽然想起雨夜离开时,老宅的钟敲了十二下,现在墙上的挂钟显示八点十七分,夕阳正把窗台的积雪照成暖金色。 “以后……常回家看看。”凌父叹了口气,闭上眼。 凌峰示意两人出去,柳曼经过江逾朝身边时,忽然低声说:“别以为这样就能进凌家门。” 凌宸猛地转身,江逾朝却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,摇摇头。 走廊里,凌峰靠在墙上,从口袋里摸出烟,又想起什么似的塞回去:“爸其实早就知道,你跟别人不一样。” 他看着凌宸,“当年你把逾朝的笔记本藏在枕头底下,以为没人发现?” 凌宸身体一僵。 江逾朝忽然想起那个笔记本,泛黄的纸页上记着凌宸的过敏史、选修课时间,还有他偷偷画的凌宸打球的速写。 “去看看老槐树吧,”凌峰笑了笑,“去年台风把树枝吹断了,爸非让人重新搭了架子。” 后院的老槐树果然还在,树干上钉着块斑驳的木牌,上面是少年凌宸歪歪扭扭的字迹:“凌宸和江逾朝的秘密基地”。 那时他们总躲在这里分吃桂花糕,凌宸把核桃花生碎埋在树下,说要种出会结果的糖果树。 “小时候总觉得这里像牢笼,”凌宸伸手摸着粗糙的树皮,“现在才知道,牢笼是人心,不是房子。” 江逾朝靠在他肩上,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。 远处传来佣人走动的声音,某个房间飘来钢琴声,却都比不上怀里这个人的心跳声清晰。 “回家吧。”凌宸忽然说,握住他的手,“回我们的家。” 车子驶离老宅时,江逾朝从后视镜里看到柳曼站在门口,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。 凌宸忽然伸手握住他的无名指,那里还戴着生日时的银戒,在车灯下闪着微光。 “以后每年中秋,我们都来送月饼好不好?”江逾朝看着窗外飞逝的路灯,“就送你学做的桂花馅,柳曼阿姨说不定会喜欢。” 凌宸笑了,侧过身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:“只要你想,做什么都好。” 车子拐过街角时,凌宸的手机震动,是凌峰发来的消息:“爸把书房钥匙给了逾朝,说里面的古籍随他挑。” 江逾朝看着屏幕轻笑,忽然明白凌父的歉意有多沉重,又有多温暖。 而在他们的小院里,桂花树正在月光下舒展枝叶。 凌宸说过,等春天来了,要在树下搭个秋千,江逾朝可以一边修复古籍,一边看他在旁边泡茶。 此刻他忽然期待起那个场景,期待每一个与眼前人有关的明天。 第25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25) 十月的阳光像蜂蜜一样淌进小院,凌宸穿着褪色的蓝衬衫,正踮脚给桂花树上肥。 江逾朝坐在门槛上,看着他后颈露出的一小截皮肤,忽然想起刚认识时,这个位置总是沾着发胶,硬邦邦的,如今却柔软得能看见细小的绒毛。 “凌宸。”他轻声叫了一声。 “嗯?”凌宸回头,手里的喷壶还在滴水,嘴角沾着点泥土——刚才弯腰捡肥料时不小心蹭到的。 江逾朝站起身,走到他身后,张开手臂环住他的腰。 凌宸身体猛地一僵,喷壶“当啷”掉在地上,溅起一小片泥点。 “逾朝?”他声音发颤,不敢回头,生怕一动就打破这个瞬间。 “谢谢你。”江逾朝把脸埋在他背上,闻着他身上的皂角香和泥土味,“谢谢你没有放弃我。” 凌宸慢慢转身,双手沾满肥料却不敢碰他,只能微微弓着背,让自己的下巴轻轻抵在江逾朝发顶:“该说谢谢的是我。” 他声音闷闷的,“你不知道,我以前……” “我知道。”江逾朝仰头看他,阳光穿过桂花树的缝隙,在凌宸脸上织出金色的光斑。 他伸手擦掉凌宸嘴角的泥土,指尖划过他的唇瓣,“但现在的你,让我觉得一切都值得。” 凌宸忽然抓住他的手腕,放在唇边轻轻一吻。 这个吻带着小心翼翼的虔诚,像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。 江逾朝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,想起暴雨中那个跪在店门口的身影,想起他笨手笨脚学做桂花糕时沾在睫毛上的面粉,忽然觉得眼眶发热。 “以前我总觉得,”凌宸低头看着他无名指上的银戒,“爱情是别人给我什么,我就接受什么。直到失去你才明白,原来爱一个人,是想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捧给他,哪怕自己变得一无所有。” 江逾朝笑了,伸手勾住他的脖子,主动贴上他的唇。 这个吻没有以往的急切,而是温柔得像秋天的风,凌宸的嘴唇轻轻开合,带着试探和珍惜。 远处传来邻居家的收音机声,桂花落在他们肩头,像撒了一把星星。 “知道吗?”江逾朝喘着气,额头抵着凌宸的额头,“你修复那本《宋词精选》时,我就知道你不一样了。” 凌宸笑出声,手指轻轻梳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:“其实我一开始连胶水都不会调,温雅姐教了我整整三个月。” “怪不得你手指总是破破烂烂的。”江逾朝握住他的手,亲吻他掌心的茧子,“现在想想,那些伤口比任何钻石都珍贵。” 凌宸忽然弯腰抱起他,往屋里走。 江逾朝吓了一跳,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:“你干嘛?” “抱我的宝贝回房。”凌宸眼里闪着光,踢开卧室的门,“今天下午不营业了,我要好好谢谢你。” 阳光透过纱窗洒在床上,江逾朝看着压在身上的男人,忽然觉得这个曾经骄纵的小少爷,如今眼里只剩温柔。 凌宸的吻从额头落下,掠过鼻尖、脸颊,最后停在唇上,像是在描绘一幅最珍贵的画卷。 “逾朝,”他轻声说,“以后的每一天,我都会让你知道,你对我有多重要。” 江逾朝伸手抚摸他的眉骨、鼻梁,最后停在他跳动的喉结上:“其实你已经让我知道了。” 他微笑着,眼神坚定,“在你跪在暴雨里的那天,在你为我学做桂花糕的那天,在你说‘我想和你一起’的那天。” 凌宸再也忍不住,低头深深吻住他。 窗外的桂花树轻轻摇曳,将光影碎金洒在他们交缠的手上,洒在床头那本修复好的《宋词精选》上。 书页间夹着的桂花标本,正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甜香,像极了记忆里那个偷偷藏起桂花糕的少年时光。 而在这温柔的时光里,两个曾迷失在命运洪流中的灵魂,终于在彼此的眼中找到了回家的路。 第26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26) 凌宸蹲在桂花树下,手指反复摩挲着口袋里的小盒子。 铂金戒指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,戒面刻着的桂花纹路是他亲自设计的,每一道弧线都模仿着江逾朝修复古籍时的笔触。 他深吸一口气,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——下午三点十七分,是江逾朝往常关店的时间。 “紧张吗?”温雅站在纱幔后偷笑,“你都擦了十遍戒指盒了。” 凌宸瞪了她一眼,却掩饰不住耳尖的红:“去去去,别捣乱。” 话音刚落,院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,他猛地站起身,鞋底碾碎了几片桂花。 江逾朝推开院门,扑面而来的是满地金黄的桂花,还有站在树下的凌宸。 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衬衫,是江逾朝去年送的生日礼物,领口微微敞开,露出锁骨下方淡淡的红痕——那是昨晚他调皮咬出来的印记。 “逾朝。”凌宸的声音有些发颤,“过来一下。” 江逾朝挑眉,故意逗他:“凌先生今天怎么这么正经?” 他走近时,忽然看到树下用桂花摆成的心形,中央放着一个铺着蓝丝绒的戒指盒。 凌宸单膝跪地的瞬间,江逾朝的呼吸停滞了。 这个曾经在豪门宴会上不可一世的小少爷,此刻眼神里满是忐忑,像个初次告白的少年:“逾朝,我以前总以为爱情是随手可得的东西,直到失去你才知道,它是需要用尽全力去珍惜的宝贝。” 他打开戒指盒,铂金戒在阳光下闪着光:“这枚戒指不贵,甚至比不上你修复的一幅古画,但它是我每天加班到凌晨攒钱买的。我学会了做饭、修书,也学会了怎么去爱一个人。现在的我,没有老宅的琉璃盏,没有数不清的银行卡,但我有一个装满桂花的小院,和一颗全是你的心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,想起暴雨中那个跪在店门口的身影,想起他笨拙地学做桂花糕时沾在头发上的面粉,忽然觉得眼眶发热。 他伸手抚上凌宸的脸,指尖触到他下巴上的胡茬——这是他今早忘记刮的。 “凌宸,”他轻声说,“你知道吗?在你修复那本《宋词精选》时,我就已经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了。” 凌宸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惊喜:“逾朝,你是说……” “我愿意。”江逾朝没等他说完,直接把手指伸到他面前,“不过有个条件。” 凌宸慌忙把戒指套上,声音发闷:“什么条件都答应。” “以后每年的结婚纪念日,”江逾朝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,笑眼弯弯,“你都要陪我去给老槐树施肥。” 凌宸愣了愣,随即笑出声,一把抱住江逾朝转了个圈:“何止施肥,以后连树上的虫蛀洞我都包了!” 他低头吻住江逾朝的唇,带着桂花的甜和阳光的暖,舌尖轻轻撬开他的牙关,像是要把所有的爱意都融在这个吻里。 温雅适时地咳嗽一声,从纱幔后退出:“我什么都没看见,你们继续。”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凌宸的手紧紧扣住江逾朝的腰,像是要把他嵌进自己的生命里。 江逾朝恍惚间又听到了那个碎玻璃的声音,但这次他没有慌,只是更深地回吻着眼前的人,直到远处的晚霞染透了半边天。 “凌宸,”他靠在凌宸怀里,闻着他身上的皂角香,“其实我有个秘密。” “嗯?”凌宸把玩着他的手指,戒指在暮色中闪着微光。 “我啊,”江逾朝抬头看他,眼神温柔,“早就不想离开了。” 凌宸愣住,随即低头堵住他的嘴,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烈,带着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对未来的期许。 桂花落在他们的头发上、肩膀上,像撒了一把星星,而树下的影子,早已纠缠在一起,再也分不开。 第27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27) 清晨的阳光透过竹帘,在“温雅斋”的工作台上织出一片碎金。 江逾朝正在给一幅清代山水画补纸,身边的凌宸像只大型犬般趴在桌上,下巴抵着他的肩膀,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。 “江先生,”他故意拖长声音,“凌太太今天中午想吃什么?” 江逾朝手一抖,差点把糨糊抹到画纸上:“好好说话。” 凌宸笑出声,伸手替他扶正眼镜,指尖划过他耳后泛红的皮肤:“明明是你先叫我‘凌先生’的。” 昨晚睡前,江逾朝靠在他怀里,第一次用这个称呼,害得他整夜辗转难眠。 工作室的门“吱呀”推开,温雅探进头来:“你们俩腻歪够了没?” 她手里拎着两袋食材,“今天我要教凌宸做东坡肉,学好了以后别再抢我的厨房。” 凌宸挑眉:“我昨天做的酸辣土豆丝可是被逾朝夸了三次。” “那是我怕你打击太大。”江逾朝忍不住笑,起身接过食材,“去把你工作室的门关上,省得颜料味飘过来。” 凌宸不情不愿地起身,路过他身边时忽然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。 江逾朝吓了一跳,耳尖更红了:“发什么疯?” “没发疯,”凌宸凑近他耳边,“只是觉得,能每天看到你穿围裙的样子,比拥有整个凌氏集团都开心。” 温雅作势要吐:“你们继续,我去厨房了。”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,江逾朝摇摇头,从抽屉里拿出个小盒子。 里面是凌宸上次买错的领带夹,他闲着没事用碎玉片嵌了朵桂花上去。 “给你的。”他把盒子塞进凌宸手里,“下次别再买粉色的了,丑死了。” 凌宸打开盒子,眼睛一亮。 那朵桂花的纹路和他戒指上的一模一样,显然是出自同一双手。 他忽然想起求婚那天,江逾朝说“以后每年结婚纪念日都要给老槐树施肥”,当时他以为是玩笑,现在却盼着每个纪念日快点到来。 “晚上要不要回老宅?”凌宸帮他整理着桌上的修复工具,“我爸说新酿了桂花酒。” 江逾朝顿了顿。 自从上次和解后,他们每月都会回一次老宅,柳曼虽然还是板着脸,却会偷偷在他碗里添菜。 上次他夸了句老宅的桂花糕好吃,今天凌峰就打电话来说柳曼特意学了新做法。 “听你的。”他抬头看凌宸,阳光穿过他的睫毛,在眼底映出一片暖金,“不过先说好,你得帮我挡着你妈给我夹的红烧肉,上次吃撑了半夜胃疼。” 凌宸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:“知道了,江先生。” 他故意加重语气,“我的江先生。” 厨房里传来温雅的怒吼:“凌宸!你怎么把糖当成盐放了?!” 两人相视而笑。 凌宸俯身吻了吻江逾朝的额头,转身往厨房跑,白衬衫在阳光下扬起一角,像只振翅的蝴蝶。 江逾朝看着他的背影,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,就算永远过下去也不会腻。 窗外的桂花树轻轻摇曳,送来一缕甜香。 江逾朝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,想起昨晚凌宸抱着他说“谢谢你让我学会爱人”,忍不住轻笑出声。 或许在这个世界里,他真的可以暂时忘记系统,忘记那些破碎的剧本,只做江逾朝,只做凌宸的爱人。 “江逾朝!”凌宸的声音从厨房传来,“温雅说我再有一次失误就要把我绑在灶台前学做菜!” “活该。”江逾朝笑着起身,阳光落在他嘴角,比任何古籍修复剂都更能治愈人心。 第28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28) 凌家老宅的雕花铁门缓缓打开时,江逾朝的手心微微出汗。 凌宸察觉到他的紧张,悄悄握住他的手,拇指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上轻轻摩挲:“别怕,有我在。” 饭厅里,柳曼正指挥佣人摆放餐具,看到他们进来,指尖在桌布上顿了顿,又很快恢复镇定:“坐吧,你爸在书房等你们。” 她的语气虽不如以往尖锐,却仍带着几分生硬。 凌父坐在轮椅上,头发比上次见面时更白了些。 他看着江逾朝,眼神里有愧疚,也有释然:“逾朝,上次没来得及说……谢谢你愿意陪宸儿回来。” 江逾朝一愣,下意识看向凌宸。 后者正用指尖轻轻替他拂开被风吹乱的头发,动作自然得像是每天都会做的事。 “爸,您别这么说,”凌宸拉着江逾朝在沙发上坐下,“是我们该谢谢家里的包容。” 餐桌上的气氛比想象中轻松。 柳曼虽然没主动给江逾朝夹菜,却在他伸手拿青瓷碗时,不动声色地将盛着桂花糕的盘子往他面前推了推——那是他上次随口夸过的点心。 江逾朝想起从前在老宅的小心翼翼,忽然觉得有些恍若隔世。 “听说你们打算把小院扩建成工作室?”凌峰夹了块红烧肉放在凌宸碗里,“需要帮忙的话,随时开口。” 凌宸点点头,手指却始终与江逾朝交握:“温雅姐懂设计,我们想先画个草图。” 他忽然转头看江逾朝,眼里有细碎的光,“逾朝说,以后要在院子里搭个玻璃花房,冬天也能种桂花。” 江逾朝感受到来自对面的目光,抬头时正对上柳曼的视线。 这位一向高傲的豪门太太迅速别开脸,却在起身添茶时,往他杯里多放了块方糖——他记得,这是凌宸小时候偷学他泡茶的习惯。 饭后,凌宸被凌峰叫去书房谈事。 江逾朝独自走到后院,老槐树的枝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。 他伸手抚摸树干上的木牌,“凌宸和江逾朝的秘密基地”几个字虽已褪色,却依然清晰。 “小时候总觉得这里像牢笼,”柳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“现在看,倒也挺热闹。” 江逾朝转身,看见她手里拿着个锦盒,神情有些局促。 “这是……宸儿小时候的东西,”她递过来,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,“他总说你手巧,或许用得上。” 锦盒里是几枚陈旧的书签,上面有凌宸小时候歪歪扭扭的涂鸦。 江逾朝忽然想起,自己曾经在凌宸的课本里见过这些书签,那时总以为是哪个名媛送的,却原来是他自己做的。 “其实宸儿……”柳曼欲言又止,最终只是叹了口气,“算了,过去的事不提了。” 她转身要走,又忽然回头,“以后常回来吃饭吧,你做的桂花糕,老头子总念叨。” 江逾朝攥着锦盒,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,忽然想起暴雨夜离开时,柳曼站在楼梯上俯视他的眼神。 那时的她一定想不到,有一天会主动邀请他回家吃饭。 “怎么一个人在这儿?”凌宸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,对方从身后环住他的腰,下巴搁在他肩上,“我爸说,等工作室盖好了,要送我们一幅明代的山水屏风。” 江逾朝转身,将锦盒举到他面前。 凌宸一愣,指尖轻轻划过书签上的涂鸦,忽然笑出声:“这是我七岁时做的,当时想送给你,又怕你嫌丑。” “现在不怕了?”江逾朝挑眉。 凌宸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,阳光穿过老槐树的枝叶,在他们身上织出金色的光斑:“现在我知道,你连我做的黑暗料理都能吃完,怎么会嫌弃这个。” 远处传来凌峰的呼唤,两人相视而笑,手牵着手向老宅走去。 江逾朝忽然明白,所谓和解,从来不是一夜之间的事,而是无数个瞬间的积累——是柳曼推过来的桂花糕,是凌父眼中的愧疚,是凌宸从未说出口却始终存在的心意。 而他终于可以坦然地牵紧身边人的手,在这个曾经充满压抑的老宅里,感受到家的温度。 或许下一个剧本很快就会开启,但此刻的月光、桂花香,以及掌心里的温暖,都是真实存在的。 第29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29) 秋日的阳光像蜂蜜般浓稠,泼洒在小院的桂花树上。 江逾朝坐在木椅上,手里捧着一本《宋词精选》,书页间夹着的桂花标本轻轻颤动,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甜香。 凌宸斜靠在他肩头,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他垂落的发丝。 “逾朝,”凌宸忽然开口,声音低得像浸了蜜,“你看这句——众里寻他千百度,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。” 他指尖划过书页,“以前读不懂,现在才明白,原来寻寻觅觅的人,一直就在身边。” 江逾朝忍俊不禁,转头看他:“凌先生什么时候转了性子,开始酸文假醋了?” 凌宸挑眉,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轻轻晃了晃:“还不是被某位江先生逼的,毕竟要配得上古籍修复师的男朋友,总得有点文化修养。” 江逾朝笑着拍开他的手,却在触到他掌心的茧子时,忽然握住不放。 那些曾经被墨水和胶水染黑的伤痕,如今早已愈合,却成了时光的勋章。 他想起凌宸第一次修复古籍时,笨手笨脚把自己手指粘在一起的样子,忍不住轻笑出声。 “笑什么?”凌宸凑过来,鼻尖几乎碰到他的,“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厉害,把破破烂烂的书变成宝贝?” “是啊,”江逾朝点头,眼神温柔,“把破碎的东西修复成珍宝,确实很厉害。” 凌宸忽然坐直身体,从背后环住他的腰,下巴搁在他肩上。 远处传来邻家孩童的笑声,桂花落在书页上,像撒了一把碎金。 江逾朝放下书,反手勾住凌宸的脖子,任由他在自己颈间轻吻。 “再过几天,温雅姐的新店就要开张了。”凌宸的声音闷闷的,“她说要请我们去剪彩。” “好啊,”江逾朝应着,指尖摩挲着他后颈的碎发,“顺便把上次修复的《牡丹亭》送去,那本书的主人等得急了。” 凌宸忽然翻身跪在地上,仰头看他,阳光穿过桂花树的枝叶,在他脸上织出斑驳的光影:“逾朝,你说我们以后老了,也要这样坐在桂花树下吗?” “傻话,”江逾朝笑着捏了捏他的脸,“当然要。等我们七老八十了,就搬个躺椅过来,你晒太阳,我修书,累了就互相靠着打盹。” 凌宸忽然抓住他的手,放在唇边轻轻一吻,戒指在阳光下闪了闪:“还要养一只猫,就叫桂花,每天追着落叶跑。” “好,都听你的。”江逾朝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,忽然闻到厨房里传来的焦糊味,“糟了,你煮的桂花糖粥!” 凌宸慌忙起身,却被自己的脚绊倒,整个人扑在江逾朝身上。 两人笑作一团,在桂花树下滚了一身金黄的花瓣。 厨房的烟雾报警器“滴滴”作响,却怎么也盖不过彼此的笑声。 暮色四合时,两人坐在台阶上,分食一碗勉强抢救回来的桂花糖粥。 凌宸忽然指着天上的星星:“逾朝,你说有没有平行世界?” “怎么突然问这个?”江逾朝转头看他。 “没什么,”凌宸揽住他的肩膀,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,“只是觉得现在太幸福了,有点害怕是在做梦。” 江逾朝沉默片刻,伸手抱住他的腰,把脸埋在他胸前:“不是梦。就算是,我也想永远不醒来。” 凌宸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,远处的钟楼敲了八下。 江逾朝闭上眼睛,听着凌宸的心跳声,忽然想起碎玻璃的声音,想起那些曾经的伤痛和眼泪。 但此刻,怀里的温暖如此真实,桂花的香气如此浓烈,他知道,至少在这个瞬间,所有的苦难都值得。 “凌宸,”他轻声说,“谢谢你,让我相信真心的存在。” 凌宸没有说话,只是抱他更紧了些。 桂花树下,两个身影渐渐融在暮色里,就像多年前那本旧书里的诗句,历经沧桑,终成圆满。 第30章 被宠坏的豪门小少爷(30) 月光透过纱窗,在床铺上织出一片银白。 江逾朝蜷缩在凌宸怀里,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,指尖轻轻划过对方锁骨上的痣——那是他昨晚亲吻过的地方。 空气中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桂花香,混着凌宸身上淡淡的香味,让他莫名心安。 “逾朝……”凌宸在睡梦中呢喃,手臂又紧了紧,仿佛怕他溜走。 江逾朝抬头,借着月光看他的侧脸,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,眉头却微微蹙着,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的梦。 他忍不住凑上去,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吻。 忽然,脑海中响起一阵细碎的玻璃震动声,那个熟悉的机械音再次响起:“叮——恭喜宿主,‘金枝玉叶的坠落’位面任务完成,追妻火葬场通关成功,奖励已发放。即将开启下一个位面……” 江逾朝身体猛地一僵。 凌宸察觉到他的异样,迷迷糊糊地睁开眼:“怎么了?做噩梦了?” 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,伸手揉了揉江逾朝的头发。 “没什么。”江逾朝勉强笑了笑,将脸埋进对方胸口。 系统的倒计时在脑海中跳动,他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吸力正在凝聚,随时会将他拽离这个世界。 心口忽然泛起一阵钝痛,他紧紧攥住凌宸的睡衣,像是要抓住最后一丝真实。 “逾朝?”凌宸终于清醒了些,翻身将人压在身下,借着月光端详他的脸,“你的眼睛怎么红了?是不是哪里不舒服?” 他低下头,鼻尖蹭着江逾朝的鼻尖,“还是说……你舍不得我?” 这句话像一根细针扎进心脏,江逾朝喉咙发紧,只能用吻堵住对方的话。 凌宸一愣,随即加深这个吻,舌尖撬开他的牙关,贪婪地索取着,仿佛要把彼此的呼吸都揉在一起。 江逾朝环住他的脖子,指甲深深掐进他后背,直到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:“倒计时10、9、8……” “凌宸,”江逾朝猛地推开他,声音颤抖,“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,你会不会……” “傻瓜,”凌宸笑着捏了捏他的脸,“你能去哪儿?我们不是说好了,要一起活到七老八十,还要养只叫桂花的猫吗?” 他低头咬住江逾朝的下唇,辗转厮磨,直到对方发出呜咽声,才满意地舔了舔他红肿的唇角,“别想那些有的没的,睡吧,明天还要去温雅姐的新店剪彩呢。” 倒计时进入最后五秒。江逾朝看着凌宸眼中的星光,突然想起第一次在古籍店重逢时,这人眼里的慌乱和无措。 原来不过短短数月,竟像是度过了一生。 他伸手摸了摸凌宸无名指上的戒指,轻声说:“再见,我的小少爷。” 凌宸还没来得及问什么,就看见怀中人在自己眼前渐渐透明,最后化作一道流光消散。 他猛地扑空,摔倒在空无一人的床上,指尖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。“逾朝!” 他慌乱地四处张望,只看到床头那本《宋词精选》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书页间夹着的桂花标本轻轻颤动,像是一场无声的告别。 第31章 番外一:桂花糕的秘密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,在“温雅斋”的工作台上洒下斑驳光影。 江逾朝正专注地修复一幅明代小品画,忽然腰间一紧,熟悉的味道笼罩过来。 凌宸下巴抵在他肩头,手指轻轻拨弄他耳后的碎发:“江先生,凌太太饿了。” 江逾朝忍俊不禁,转头用沾着糨糊的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:“凌先生今天不忙吗?” 凌宸抓住他的手,在指尖轻吻一下:“再忙也要陪先生吃早饭。” 他晃了晃手里的食盒,“陈叔新学了桂花糕的方子,说是比你做的还好吃。” 江逾朝挑眉:“哦?那我可要尝尝。” 食盒打开时,浓郁的桂花香扑面而来。 江逾朝咬了一口,舌尖却尝到一丝微妙的差异——比他记忆中的味道多了些蜂蜜的甜。 凌宸紧张地盯着他的表情,像等待老师打分的学生。 “怎么多了蜂蜜?”江逾朝问。 凌宸耳尖泛红:“你上次说胃不舒服,我想……甜一点对胃好。” 江逾朝心里一暖,想起暴雨夜离开时,凌宸扔在垃圾桶里的桂花糕。 那时的他绝不会想到,眼前这个小心翼翼记着他每句随口之言的男人,曾是那个将他的心意踩在脚下的骄纵少爷。 “其实……”凌宸突然开口,“我偷偷跟陈叔学了三个月。”他卷起袖子,露出手腕内侧的烫伤,“第一次熬桂花酱时被锅沿烫的,温雅姐笑我笨手笨脚。” 江逾朝握住他的手,指尖抚过那道淡淡的疤痕。 修复古籍时,他见过无数残破的书页,却从未像此刻这样,觉得不完美的痕迹如此动人。 “以后我做给你吃。”他轻声说,“加双倍蜂蜜。” 凌宸眼睛一亮,忽然俯身吻住他的唇。 桂花糕的甜在舌尖蔓延,混着凌宸身上的皂角香,化作最温柔的缠绵。 江逾朝伸手勾住他的脖子,任由他将自己按在修复台前,听着对方含糊的呢喃:“其实我早就知道,你做的才是最好吃的。” 午后,温雅抱着一摞古籍推门进来,见状故意咳嗽三声:“你们小两口能不能注意点,这可是工作场所。” 凌宸懒洋洋地靠在江逾朝身边,指尖仍勾着他的小指:“温雅姐这是嫉妒了?” “我可不敢嫉妒。”温雅翻了个白眼,“不过说真的,下周有个古籍展,你们去不去?” 江逾朝刚要开口,凌宸先一步回答:“去,不过得等逾朝忙完。” 他转头看江逾朝,眼神柔软,“他想去的地方,我都陪他。” 温雅假装呕吐,却在出门前悄悄给江逾朝发消息:“凌宸那家伙,最近连看你的眼神都能滴蜜了。” 夜幕降临时,两人并肩坐在小院的桂花树下。 凌宸忽然指着天上的月亮:“逾朝,你说月亮上有没有广寒宫?” “怎么突然问这个?” “如果有,”凌宸握住他的手,放在唇边轻吻,“我一定把宫里的桂花都摘来给你。” 江逾朝笑出声,却在看到凌宸认真的表情时,忽然吻住他的嘴角。 远处的钟楼敲了九下,凌宸顺势将他按在桂花树下,月光穿过枝叶,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织出金色的网。 “其实我有个秘密。”凌宸在他耳边低语,“每次你修复古籍时,我都想把你绑在身边,哪儿也不让你去。” 江逾朝挑眉:“凌先生这是要金屋藏娇?” “不,”凌宸低头吻他的眼睛、鼻尖、嘴唇,“是想把我的珍宝放在心尖上,让所有人都知道,他是我用尽余生也要守护的人。” 桂花落在凌宸的发间,江逾朝伸手替他摘下,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夜。 那时的他以为自己失去了一切,却没想到,命运会以这样温柔的方式,将真心还给他。 “凌宸,”他轻声说,“谢谢你,让我相信,破碎的东西也能重新变得完整。” 凌宸没有说话,只是将他抱得更紧。 风吹过桂花树,带来阵阵甜香,仿佛整个秋天的温柔,都在此刻化作了怀中的温暖。 第32章 番外二:老宅的月光 中秋佳节,凌家老宅的花园里飘着桂花香。 江逾朝站在老槐树下,抬头望着树上的木牌,“凌宸和江逾朝的秘密基地”几个字虽已褪色,却被细心地涂过清漆,显得格外清晰。 “在看什么?”凌宸从身后环住他的腰,下巴搁在他肩头,“要不要爬上去看看?” 江逾朝笑着拍开他的手:“都多大人了,还爬树。” “在你面前,永远可以当小孩。”凌宸转身将他抵在树干上,月光透过枝叶洒在他脸上,“记得吗?十二岁那年,你在这里给我包扎伤口,我骗你说疼,其实是想让你多抱我一会儿。” 江逾朝挑眉:“原来那时候就学会装可怜了?” “可不是吗?”凌宸低头吻他的鼻尖,“不然怎么把你骗到手。” 远处传来柳曼的声音:“宸儿,逾朝,过来吃月饼。” 语气里虽少了从前的尖锐,仍带着几分生硬。 凌宸无奈地叹了口气,江逾朝却主动牵住他的手:“走吧,别让伯母等急了。” 饭桌上,柳曼端出一盘桂花糕,与记忆中被碾碎的那块截然不同,表面撒着细碎的桂花,一看便知用料讲究。 “尝尝看,”她推到江逾朝面前,“陈叔说你喜欢这个。” 江逾朝咬了一口,甜度恰到好处,蜂蜜的香气里混着熟悉的桂花香。 他抬头看凌宸,后者正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,显然参与了制作。 “很好吃。”江逾朝说。 柳曼难得露出一丝局促:“喜欢就好,以后……常回来吃。” 饭后,凌宸带着江逾朝来到老宅后的小湖。 湖面波光粼粼,倒映着一轮圆月。 凌宸忽然指着湖心亭:“还记得吗?你十六岁生日,我在这里把你的生日礼物扔进水里。” 江逾朝失笑:“怎么不记得?那是我第一次对你失望。” 凌宸握住他的手,放在唇边轻吻:“现在想想,自己真是混蛋。不过……” 他忽然弯腰将江逾朝打横抱起,“现在要把欠你的都补回来。” 江逾朝惊呼一声,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:“凌宸!别闹!” 凌宸却不理会,抱着他走进湖心亭,轻轻放在石凳上。 月光落在江逾朝脸上,他伸手拂开对方额前的碎发,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:“逾朝,遇见你之后,我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幸福。” 江逾朝刚要开口,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温雅的声音:“你们俩又躲在这里腻歪!” 凌宸皱眉:“温雅姐怎么来了?” 温雅晃了晃手里的酒瓶:“来蹭月饼啊!不过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。” 江逾朝笑着起身接过酒瓶:“来得正好,一起赏月吧。” 三人坐在湖边,温雅忽然指着凌宸:“说起来,凌宸现在真是脱胎换骨,以前哪能想到你会变成妻奴。” 凌宸揽住江逾朝的肩膀:“遇到对的人,自然愿意改变。” 江逾朝看着湖面的月光,忽然想起那个暴雨夜的决裂,想起凌宸在雪夜的告白,想起无数个互相治愈的瞬间。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,对方也正看着他,眼里映着月光与星光。 “谢谢。”他轻声说。 凌宸一愣,随即笑了,低头吻住他的唇。 温雅夸张地捂住眼睛:“喂喂喂,我还在呢!” 月光下,桂花树轻轻摇曳,仿佛在见证这迟来的圆满。 江逾朝闭上眼睛,任由凌宸的吻带着温柔与坚定,将过去的伤痛一一抚平。 有些伤口,终会在爱里结痂脱落,留下的,是比从前更坚韧的心意。 就像这老宅的月光,曾见证过无数眼泪,如今却温柔地笼罩着两个彼此救赎的灵魂。 第33章 番外三:留在风里的桂花香 江逾朝消失的第一百天,凌宸坐在小院的桂花树下,手里捧着那本《宋词精选》。 书页间夹着的桂花早已干枯,却仍固执地散着淡淡香气。 他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,忽然想起江逾朝修复古籍时专注的神情,喉间一阵发紧。 “少爷,该吃药了。”陈叔端着温姜茶走来,语气里多了几分心疼。 凌宸摇头,视线落在院角的粗陶碗上。 那是江逾朝从前吃饭用的碗,他偷偷从老宅拿出来,摆在桂花树旁。 “陈叔,”他轻声说,“你说他会不会……忘了我?” 陈叔叹了口气,想起那个总在厨房偷偷做桂花糕的少年。“ 有些人不会忘的,”他拍拍凌宸的肩,“就像这桂花香,飘再远也有回来的时候。” 柳曼站在院门口,手里攥着刚摘的桂花。 自从江逾朝离开,她看着儿子日渐消瘦,心里说不出的滋味。 “宸儿,”她递上桂花,“温雅说做桂花糕要新鲜花瓣。” 凌宸抬头,看见母亲眼里的局促。 这是江逾朝走后,她第一次主动提起与他相关的事。 “谢谢妈。”他接过花,忽然想起江逾朝被她刁难的那些日子,胸口又一阵钝痛。 深夜,凌宸独自坐在工作台前,试着修复一本破损的《牡丹亭》。 胶水不小心沾到指尖,他习惯性地喊了声“逾朝”,回应他的只有窗外的风声。 月光透过纱窗,在纸上投出斑驳的影,像极了江逾朝低头时睫毛的弧度。 他摸出枕头下的银戒指,在月光下反复端详。 戒指内侧刻着“宸”和“朝”两个小字,是江逾朝生日那天他亲手戴上的。 此刻戒指在掌心泛着冷光,像极了江逾朝离开时眼底的决绝。 “逾朝,你到底去了哪里?”他对着空气低语,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哽咽。 凌峰推门进来时,看到的正是弟弟对着空气说话的模样。“别太自责了,”他递上一份文件,“这是你要的旧城区拆迁资料,或许能找到线索。” 凌宸抬头,眼里闪过一丝希望。“谢谢哥。” 他接过资料,指尖在“温雅斋”旧址处停顿——那里现在是一家咖啡馆,再也没有那个人的身影。 凌晨三点,凌宸被噩梦惊醒。梦里江逾朝站在暴雨中,任他如何呼喊都不回头。 他猛地坐起,摸向身边的位置,触手一片冰凉。 窗外突然下起雨,他想起那年在“温雅斋”门口的长跪,起身跑到院子里,任由雨水浇透全身。 “逾朝!”他对着虚空大喊,“我还没告诉你……我学会做桂花糕了,比你做的还甜。” 雷声轰鸣中,他忽然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桂花香。 转身看向桂花树,却只看到枝叶在雨中摇曳。 凌宸笑了,笑声里带着苦涩和释然——原来有些心意,真的会被风带走,吹到那个他永远到不了的地方。 雨停时,凌宸回到房间,在日记本上写下:“第三十个雨夜,我终于明白,你从来不是我的附属品,而是我穷极一生都追不上的光。” 晨光初现时,他将那本修复好的《宋词精选》放在小院的石桌上。 书页被风吹开,露出夹在其中的银戒指。阳光落在戒指上,折射出细碎的光,像极了江逾朝眼中曾有过的温柔。 凌宸站起身,对着空气轻轻说:“如果你能听到,记得回来看看。桂花又开了,这次……我不会再让它碎在地上了。” 远处的钟楼敲了七下,凌宸转身走进屋,没看到石桌上的戒指忽然泛起微光,如同某个世界里,某人指尖轻轻的触碰。 公式与体温的温差 江逾朝再次睁眼时,头痛欲裂。 老式吊扇在头顶发出恼人的嗡鸣,空调出风口漏出的冷风卷着消毒水味,混着某种若有若无的味道——不,是蓝月亮洗衣液的味道。 他趴在木质办公桌上,指尖触到一叠装订整齐的论文,抬头便能看见玻璃隔断外,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正俯身和博士生说话。 “傅教授,这个积分区间是不是该用拉格朗日乘数法修正?” 男人抬眸,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,眼尾微挑,唇角还沾着粉笔灰:“林夏,你先试着用蒙特卡洛模拟跑一遍数据。” 他的声音像冰镇过的苏打水,清冽中带着点刺人的凉,“下周三前把结果放在我桌上。” 胸腔里突然泛起钝痛,比上一个位面被凌宸撕碎桂花糕时更闷。 江逾朝按住胸口,记忆如潮水般涌来:研二学生、数学系助理、傅承洲、凌晨三点的实验室……还有藏在抽屉深处的、写满“傅”字的草稿纸。 “叮——”碎玻璃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,带着机械的愉悦,“欢迎来到‘高岭之花的融化’位面,宿主需完成——” “闭嘴。”江逾朝在心里暗骂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论文封皮。 这是傅承洲即将发表的新作,署名栏里“林夏”两个字刺得他眼眶发烫。 抽屉最深处还躺着半盒褪黑素,说明书上写着“改善睡眠障碍”,而他每晚都要听着傅承洲的公开课录音才能勉强合眼。 “江逾朝?” 冷不丁响起的声音让他猛地抬头,傅承洲不知何时站在玻璃隔断前,指节敲了敲他桌上的咖啡杯:“发呆的时候,记得把保温杯盖子拧好。” 男人的视线扫过他眼下的青黑,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,“第三版数据整理完了?” “整、整理完了。”江逾朝忙翻开文件夹,却在抬头时撞进傅承洲微蹙的眉眼里。 对方的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松着,露出一小片锁骨,喉结在说话时轻轻滚动——这是他昨晚在梦里见过的画面,此刻却像兜头浇了盆冷水,让他想起这人昨天在全系大会上说的话:“学术不需要温情,更不需要自我感动式的努力。” 傅承洲拿过文件夹,指尖扫过他熬夜标注的荧光笔痕迹,忽然皱眉:“这个批注用红笔写更清楚。” 他抽出抽屉里的红笔丢在桌上,“下次注意。” 钢笔砸在木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。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转身离去的背影,注意到他后颈有块淡褐色的痣,藏在发尾下若隐若现。 这是他从前没发现的细节,此刻却像针扎般清晰。 抽屉里的手机忽然震动,周明远发来消息:【老地方聚餐,来吗?你家那位冰山教授也在。】 “不去了。”江逾朝打字的手有些发抖,删掉“你家那位”四个字,“还有数据要核对。” 他关掉聊天框,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台历上。 今天是9月12日,距离国际学术论坛还有七天,距离他递交辞呈,还有五天。 窗外忽然下起暴雨,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。 江逾朝摸出抽屉里的薄荷糖,却发现只剩最后一颗。 糖纸在指尖发出窸窣的响,他忽然想起上一个位面里,凌宸笨拙地学做桂花糕的样子,心里泛起一阵荒唐的钝痛。 “傅教授!”林夏的声音从走廊传来,带着做作的甜腻,“我给您带了现磨咖啡,蓝山豆的。” 江逾朝攥紧糖纸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 他听见傅承洲低低的应了声,听见咖啡杯放在办公桌上的轻响,听见林夏娇笑着说“还是傅教授懂咖啡”。 抽屉里的褪黑素瓶身硌着大腿,他数着吊扇转动的圈数,直到雨声盖过走廊里的交谈声,才敢轻轻喘口气。 手机再次震动,周明远发来一张截图,是校园论坛的匿名帖子:【有没有人觉得,傅教授对林夏比对他那个小助理好多了?】 底下跟帖无数,最赞说【人家林夏可是发过顶刊的,江逾朝嘛……听说连论文都没发表过】。 江逾朝关掉手机,将最后一颗薄荷糖丢进嘴里。 甜味混着雨水的腥气在舌尖蔓延,他摸出抽屉最深处的笔记本,翻开第一页,上面用铅笔写着:“傅承洲,2023年9月12日,白衬衫,蓝山咖啡,后颈有痣。” 走廊传来脚步声,傅承洲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江逾朝,把上个月的实验记录拿给我。” 男人站在玻璃隔断前,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小臂,腕间戴着块黑色腕表,“顺便帮我去行政楼领盒回形针。” “好的,傅教授。”江逾朝起身时碰倒了保温杯,褐色的液体在桌面上蜿蜒成河,像极了上一个位面里凌宸跪在暴雨中的身影。 傅承洲皱眉后退半步,他听见自己用平静的语气说:“对不起,我马上清理。” 碎玻璃的声音又在脑海里响起,这次带着几分促狭:“宿主准备好了吗?火葬场的火,该点起来了。” 江逾朝弯腰捡起纸巾,指尖擦过桌面时忽然顿住。 他抬头看向傅承洲,后者正低头翻看论文,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。 窗外的暴雨越下越大,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,在雨声中格外清晰。 “准备好了。”他在心里说,攥紧了手中的纸巾,“这次,我要让这座冰山,彻底融化在火里。” 第1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1) 实验室的吊扇转得吱呀作响,江逾朝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公式,指尖在键盘上敲出细碎的响。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03:17,窗外的暴雨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,把夜割成模糊的灰蓝色。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,顺手摸向桌边的三明治——面包片早已发硬,芝士片凝着白霜,咬下去时发出干脆的碎裂声。 “这个模型周五前要看到结果,做不出来就别来听我的课了。” 傅承洲下午说这话时,白衬衫的袖口挽到肘部,露出冷白的皮肤。 江逾朝当时正低头整理数据,听见这话时笔尖在纸上洇开小团墨渍,像心里突然裂开的缝。 他咽下嘴里的面包,喉咙发紧,伸手去够保温杯,却发现里面的热水早已凉透。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,带着股冷雨的潮气。 傅承洲穿着黑色雨衣站在门口,头发湿得贴在额角,怀里抱着一叠文献。 他扫了眼江逾朝桌上的冷掉的外卖,眉峰微蹙,声音像浸了冰水:“林夏说你这里有第三版数据。” “在、在文件柜第三层。”江逾朝忙起身去拿,蹲下身时忽然眼前一黑。 低血糖的眩晕感翻涌上来,他踉跄着扶住柜子,手中的文件夹“啪”地掉在地上。 傅承洲皱眉后退半步,看着他扶着柜子慢慢蹲下捡文件,直到他把整理好的资料递过来,才伸手接过。 “别耽误正事。”傅承洲翻开文件夹,指尖扫过他熬夜标注的荧光笔痕迹,忽然停在某页批注上,“这个地方用红笔标更清楚。” 他抽出自己口袋里的红笔,丢在江逾朝桌上,“下次注意。” 钢笔砸在木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。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转身离开的背影,注意到他后颈有块淡褐色的痣,藏在发尾下若隐若现。 雨声突然变大,他听见自己心跳如鼓,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。 抽屉深处的褪黑素瓶身硌着大腿,他数着吊扇转动的圈数,直到傅承洲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。 捡起地上的三明治,江逾朝扔进垃圾桶。塑料垃圾袋里还有半瓶没喝完的咖啡,是昨天傅承洲随手递给他的,说“喝这个提神”。 现在咖啡早没了温度,像这人眼里的光,永远隔着层冰似的。 他摸出抽屉里的薄荷糖,只剩最后一颗,糖纸在指尖发出窸窣的响。 电脑屏幕突然跳出周明远的消息:【还在b 呢?傅冰山没又为难你吧?】 江逾朝看着对话框里跳动的光标,想起下午全系大会上,傅承洲当着所有人的面说“学术不需要自我感动式的努力”。 那时他就站在讲台下,手里攥着连夜整理的文献综述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 现在指尖还隐隐作痛,像刻进皮肉里的讽刺。 【没事,快弄完了。】他删掉“傅冰山”三个字,打下这句。 窗外的雷声响起来,震得玻璃嗡嗡发抖。 江逾朝转头看向傅承洲的办公室,门缝里透出冷白的光,隐约能看见那人正低头翻着文献,手指在纸页上滑动,像在弹钢琴——他曾在学校琴房见过傅承洲弹琴,指尖在琴键上翻飞,神情专注得像在解一道复杂的公式。 低血糖的眩晕感再次袭来,江逾朝扶着桌子慢慢坐下。 抽屉最深处有本笔记本,首页用铅笔写着“傅承洲”三个字,后面跟着无数个日期,每个日期下都记着关于这个人的琐碎细节:白衬衫第三颗纽扣总松着、喜欢用红笔批注、后颈有颗痣……这些字被橡皮擦反复擦过,纸页起了毛边,像他藏在心底的暗恋,小心翼翼又千疮百孔。 走廊传来脚步声,江逾朝慌忙合上抽屉。 傅承洲抱着文献经过实验室门口,忽然停住脚步,隔着玻璃看了他一眼。 四目相对的瞬间,江逾朝感觉心跳漏了半拍,而那人只是微微颔首,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。 雨声渐小,远处传来第一声鸟鸣。 江逾朝看着电脑上终于跑完的模型,眼眶发酸。 他摸出手机,相册里还存着傅承洲在学术会议上的照片,那人站在台上,身后是满墙的公式,阳光从侧面照过来,把他的轮廓镀上层金边。 那时他想,这就是他的星星啊,虽然遥远,却照亮了他整个世界。 现在星星还是星星,只是从来没照见过他。 江逾朝关掉电脑,收拾好东西走出实验室。 路过傅承洲办公室时,门虚掩着,他听见里面传来低低的咳嗽声。 脚步不受控制地停下,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,最终还是转身离开。 暴雨后的凌晨带着刺骨的凉,他裹紧外套,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慢慢走着,身后的实验室亮起一盏灯,像颗微弱的星,却照不亮他脚下的路。 这晚的梦里,他又回到了那个琴房。 傅承洲穿着白衬衫坐在钢琴前,指尖落下时却弹出他写了整夜的公式,每个音符都变成跳动的数据,在琴键上流淌成河。 他想靠近,却怎么也走不到那人身边,直到梦醒时,枕头已被冷汗浸透,窗外的阳光正斜斜照在床头的保温杯上,杯身上印着“明城大学数学系”的字样,是傅承洲去年随手送给他的。 手机在枕边震动,是周明远发来的消息:【上午有傅冰山的课,来占座啊?】 江逾朝盯着屏幕,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很久,最终打下:【不去了,我想换个教室听听计算机系的课。】 发送完毕,他起身走向衣柜,拿出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衬衫。 镜中的人眼底青黑,却难得有了些清明——就像暴雨后的天空,虽然阴云未散,却终于透出了点光。 这是新的一天,而有些东西,该放下了。 第2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2) “叮——” 国际顶刊的接收邮件提示音在寂静的办公室响起时,江逾朝正在帮傅承洲整理最新的实验数据。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他手背上,像撒了把碎金,却暖不了他指尖的凉。 “傅教授,您的论文被接收了。”他将打印好的邮件递过去,手指不小心碰到对方的钢笔——那是支昂贵的万宝龙,笔帽上刻着傅承洲的英文名缩写,曾在某个深夜,他用这支笔帮这人修改过二十三次公式推导。 傅承洲接过纸张,扫了眼标题,淡声道:“通知课题组晚上聚餐,地点让林夏选。” 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你也参加。” 江逾朝愣了愣。 这是他成为助理以来,第一次被邀请参加课题组聚餐。 以往傅承洲总说“聚餐是无意义的社交”,他便自觉留在实验室整理资料。 此刻看着这人的侧脸,他忽然想起上周熬夜帮傅承洲核对文献综述时,对方说“这次数据整理得不错”,这是半年来他得到的唯一一句肯定。 傍晚的餐厅里,水晶吊灯将众人的脸照得发亮。江逾朝坐在角落,看着中央位置的傅承洲。 那人穿着深灰西装,袖口挽起,正和林夏说着什么。 林夏笑得眉眼弯弯,手里晃着酒杯,耳垂上的钻石耳钉折射出冷光,像极了她看自己时的眼神。 “来,大家敬傅教授和林夏博士!”不知谁起的头,众人纷纷举杯。 江逾朝这才注意到桌上摆放的论文复印件,署名栏里“傅承洲、林夏”的名字用宋体三号字印着,清晰得刺眼。 “谢谢大家,”傅承洲举杯,目光扫过角落的江逾朝,“这次林夏的数据处理功不可没。” 玻璃杯相碰的声音里,江逾朝听见自己心跳如鼓。 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,他抱着二十七个g的数据在实验室熬了通宵,用三种编程算法验证出最精准的模型。 此刻那些代码还躺在他的硬盘里,而论文里的文献综述部分,每一个脚注都是他对着图书馆的古籍逐字核对的。 “逾朝,怎么不吃?”周明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,对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,“那篇综述是你做的吧?我看见林夏昨天还在抄你的笔记。” 叉子戳进牛排,红色的酱汁洇开,像他此刻的心情。 江逾朝勉强笑了笑:“有点累。” 他想起今早路过傅承洲办公室时,曾看见林夏从里面出来,手里抱着他整理的文献夹,当时那人说“林夏对数据敏感,你多带带她”,原来所谓的“带带”,是把他的劳动成果直接送给别人。 “江学长,”林夏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,端着酒杯笑得温婉,“多亏你平时帮我整理资料,不然我哪能这么快上手。” 她故意将“整理资料”四个字咬得极重,周围几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。 江逾朝攥紧酒杯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:“林博士客气了,这是我的本职工作。” 傅承洲坐在对面,闻言抬了抬眼:“本职工作就该做好。” 他顿了顿,转向林夏,“你的高斯混合模型推导很精彩,下次组会可以分享一下。” 餐厅的空调开得很低,江逾朝却觉得浑身发烫。 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,傅承洲发烧到39度,是他守在实验室熬了整夜,用湿毛巾给他擦额角,听这人在半昏迷中呢喃着公式。 那时他以为,自己至少是特别的,现在才明白,在傅承洲眼里,他不过是个随手可替的工具。 “我突然想起还有数据没核对。”江逾朝放下餐具,起身时碰倒了酒杯,红酒在白色桌布上洇出难看的污渍。 傅承洲皱眉看着他,他却不敢再停留,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餐厅。 暴雨又下起来了。 江逾朝站在餐厅门口,摸出手机想叫车,却看见傅承洲办公室的灯还亮着。 鬼使神差地,他穿过草坪,躲在灌木丛后,听见里面传来沈薇的声音:“承洲,你不该把江逾朝的功劳算在林夏头上,他对你……” “学术不需要论资排辈。”傅承洲的声音冷得像冰,“况且,他的思路太保守,不足以支撑这个模型。林夏的创新点才是关键。” “可他每天加班到凌晨——” “那是他效率低。”傅承洲打断,“沈薇,你知道我最讨厌感情用事。学术容不得半点心软。” 江逾朝背靠在树上,任雨水顺着下巴往下淌。 远处的路灯在雨幕中晕成模糊的光斑,像极了傅承洲讲课时头顶的聚光灯。 那时他总坐在第一排,以为靠近光就能被照亮,现在才明白,光从来不会注意到影子的存在。 手机在兜里震动,周明远发来消息:【冰山果然是冰山,逾朝,你还要在他身上浪费多少时间?】 雨越下越大,江逾朝摸出抽屉里的褪黑素,却发现瓶子已经空了。 他想起上一次失眠,是听着傅承洲的公开课录音睡着的,那人的声音穿过电流,轻轻说“接下来我们讲贝叶斯定理”,像哄孩子的睡前故事。 现在贝叶斯定理还在他的笔记本里,而讲故事的人,早已忘了他这个听众。 他转身走进雨里,任由雨水浸透衣衫。 路过垃圾桶时,他摸出怀里的论文复印件,慢慢撕碎。 白色的纸片混着雨水贴在地上,像他破碎的心意,被来往的脚步踩进泥里。 这晚的梦里,他又回到了实验室。 傅承洲站在讲台上,身后的黑板写满公式,却在他靠近时突然变成林夏的名字。 他想擦掉那些字,却发现自己的手透明如纸,无论如何努力,都触碰不到任何东西。 梦醒时,枕头湿了一片。 江逾朝摸出手机,屏幕上有三条未读消息,全是傅承洲发来的: 【聚餐结束,把第三版数据放在我桌上。】 【江逾朝,听到请回复。】 【算了,明天早上九点前交给我。】 他盯着屏幕,慢慢打字:【傅教授,以后我的工作会按时完成,但聚餐之类的活动,我就不参加了。】 发送完毕,他删掉对话框,将手机扔进抽屉最深处。 窗外的天已经亮了,雨停了,可他的世界,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暗。 这一天,江逾朝第一次没去听傅承洲的课。 他坐在计算机系的教室里,看着讲台上的教授演示人工智能模型,忽然发现这里的阳光比数学系明亮得多。 邻座的同学递来笔记,他抬头致谢,忽然意识到,原来离开那个冰冷的世界,他也能被温暖照亮。 而此时的傅承洲,正对着桌上的空文件夹皱眉。 他习惯性地喊“江逾朝”,却只换来空荡荡的办公室回音。 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,他摸出抽屉里的备用钢笔,却发现笔尖上还沾着一点墨渍——那是江逾朝上周帮他换墨水时留下的。 有些东西,在失去之前,总是难以察觉的。 就像他从来不知道,那个总在深夜帮他整理资料的身影,早已刻进了他的生活,成为他习以为常的光。 只是此刻,这束光,终于灭了。 第3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3) 江逾朝站在傅承洲办公室门口,手里的论文被攥出褶皱。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走廊地板上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,像极了他此刻忐忑的心情。 昨夜他又熬夜到凌晨,将论文里的每个公式都检查了三遍,甚至用三种不同的编程算法验证了模型的可行性。 “进来。”傅承洲的声音从里面传来,带着惯有的清冷。 办公桌上的台历显示今天是9月18日,距他上次熬夜整理文献正好过去一周。 傅承洲坐在转椅上,白衬衫第二颗纽扣依然松着,露出一小片锁骨,钢笔在指间转得飞快——那是江逾朝送的生日礼物,当时这人只是淡淡说了句“以后别买这些没用的”。 “傅教授,”江逾朝将论文放在桌上,喉咙发紧,“这是我独立完成的模型,想请您……” “全域积分假设?”傅承洲只扫了眼摘要,钢笔尖在纸上敲出轻响,“现实中根本无法验证,江逾朝,你跟着我做了半年助理,该明白科研需要的是严谨,不是天马行空。” 论文被推回时,江逾朝指尖触到傅承洲的指节,凉得像实验室的不锈钢桌面。 他想起上周暴雨夜,这人冒雨来拿数据时,袖口也沾着这样的凉意,那时他还天真地以为,自己在这人心里多少有些特别。 “可是这个模型在人工智能领域有潜在应用……” “那是计算机系的事。”傅承洲翻开新的文献,声音里带着不耐,“如果你想继续当我的助理,就把精力放在正经事上。” “正经事”三个字像根细针扎进心脏。 江逾朝想起无数个熬夜的夜晚,自己对着电脑推导公式,而傅承洲总是在办公室里煮咖啡,有时会递来一杯,却从不问他吃没吃饭。 此刻这人的侧脸被阳光切出冷硬的轮廓,像座永远无法靠近的冰山。 走出办公室时,江逾朝撞上周明远。 对方看了眼他手里的论文,叹了口气:“又被冰山训了?我说逾朝,你何必呢?他连你每天帮他整理的文献用了三种颜色的标签都不知道。” 走廊的窗户外,法国梧桐的影子在地面摇晃。 江逾朝想起自己第一次帮傅承洲整理资料时,特意用蓝色标签标重点,绿色标疑问,黄色标参考文献。 后来这人说“标签颜色太多影响阅读”,他便换成了统一的白色——现在想想,或许从一开始,他的努力在这人眼里就只是“多余”。 “周明远,”他忽然停下脚步,“你说,我真的不适合科研吗?” 对方愣了愣,伸手拍了拍他肩膀:“别听他胡说。你独立完成的那个模型,我看过代码,比林夏那个所谓的‘创新点’强多了。傅承洲就是块冷石头,你就算把心掏出来给他,他也只会说‘这不符合热力学定律’。” 远处传来下课铃声,学生们的笑声穿过走廊。 江逾朝摸出兜里的薄荷糖,却发现只剩半颗。 他想起昨晚听傅承洲公开课录音时,那人在讲台上说“科研需要绝对理性”,那时他还觉得这话充满魅力,现在却只觉得讽刺。 “或许我该转系。”他轻声说,看着傅承洲办公室的窗户,那里的灯光又亮了起来,“计算机系最近在招跨专业的研究生,我想试试。” 周明远挑眉:“早就该这样。你知道吗?隔壁实验室的学长说,他们组正在做人工智能与数学建模的交叉研究,正缺你这样的人才。” 江逾朝笑了笑,心里却像有什么东西碎了一地。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傅承洲时,那人站在讲台上推导黎曼猜想,阳光穿过他的睫毛,在黑板上投下细碎的影。 那时他觉得,能靠近这样的人,哪怕只是影子,也是好的。 现在才明白,影子永远成不了光。 回到实验室,江逾朝打开电脑,调出那个被傅承洲否定的模型。 屏幕上的代码像密密麻麻的星子,曾照亮过他无数个深夜。 他右键点击“保存”,将文件命名为“冰山”——不是傅承洲,而是他早已冷却的、可笑的暗恋。 窗外的天渐渐暗了,傅承洲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。 江逾朝摸出抽屉里的转系申请表,笔尖悬在“原专业”一栏上方,迟迟未落。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,他慌忙将申请表塞进抽屉,抬头看见傅承洲抱着一叠文献路过,那人甚至没看他一眼,脚步匆匆,像急着去赴一场重要的约。 或许,真的该放下了。 江逾朝拿起手机,给周明远发消息:【帮我查一下计算机系的招生简章吧。】 发送完毕,他看着傅承洲办公室的方向,轻声说:“傅教授,再见了。” 这一晚,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听傅承洲的公开课录音。 而是打开计算机系的公开课,讲师正在讲人工智能模型,声音温和而充满热情。 江逾朝听着听着,忽然发现,这里的星空,其实也很亮。 而傅承洲,此刻正对着办公桌上的论文皱眉。 他习惯性地在空白处写“找江逾朝核对”,写完才想起那人已经不再是他的助理。 窗外的月光洒在论文上,他忽然注意到,江逾朝的论文摘要旁,用铅笔写着小小的“傅”字,像朵即将凋零的花。 有些东西,在失去之后,才显得珍贵。 只是此刻的傅承洲,还不懂这个道理。 他放下钢笔,揉了揉眉心,继续批改作业,却没发现,自己的笔尖,在纸上洇出了一小团墨渍,像滴落在雪地上的血,触目惊心。 第4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4) 暴雨敲打着实验室的玻璃窗,江逾朝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时钟,指针指向凌晨两点十七分。 办公桌上的辞呈和转系申请表被台灯照得发白,钢笔尖在“申请人”一栏洇开小团墨渍,像他此刻混沌的心情。 他摸出抽屉里的工作记录本,最后一页还停留在上周帮傅承洲整理的文献批注。 蓝色笔迹写着“傅教授提到的黎曼面应用可能需结合拓扑学”,旁边画着小问号——这些他曾视为珍宝的笔记,现在看来不过是徒劳的自我感动。 “学术不需要温情。”傅承洲的话在耳边响起。 江逾朝苦笑,将本子塞进抽屉最深处,压在那叠被退回的论文底下。 窗外的闪电照亮实验室,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,自己也是在这样的雨夜,熬夜帮傅承洲修改论文,那人却在天亮时说“数据不够精准”,转手将功劳给了林夏。 钢笔重重落在纸上,签下名字的瞬间,江逾朝感到某种东西正在体内碎裂。 他将两份文件整齐放在傅承洲的办公桌上,指尖划过那人常坐的转椅,椅背上还残留着蓝月亮洗衣液的味道——原来他连这人的生活习惯都记得清楚,却从未被这人看进眼里。 第二天清晨,傅承洲看着办公桌上的文件,眉峰紧紧皱起。 钢笔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,他拨通江逾朝的电话,语气里带着惯有的冷硬:“江逾朝,什么意思?”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,传来异常平静的声音:“傅教授,我觉得自己确实不适合做您的助理,转去计算机系或许更合适。” 傅承洲的手指狠狠敲在桌面上:“胡闹。你的手续我不会批,下周一来办公室找我。” 他不等对方回答就挂断电话,目光落在辞呈上,忽然注意到江逾朝的签名比平时潦草许多,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尾音,像一声叹息。 周一下午,傅承洲在办公室等到深夜,窗外的月亮从弯钩变成圆盘,始终没等到那个清瘦的身影。 手机屏幕亮起,是江逾朝发来的消息:“傅教授,以后我的事,劳您别再费心了。” 他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,忽然想起上周在走廊遇见江逾朝时,对方眼底的青黑和疏离的眼神。 那时他忙着去开学术会议,只匆匆说了句“别耽误工作”,却没注意到这人眼里的光正在熄灭。 凌晨的办公室寂静得可怕,傅承洲起身倒水,却碰倒了桌上的保温杯。 那是江逾朝送的生日礼物,杯身上印着“明城大学数学系”,他曾嫌土气,却一直用到现在。 杯子滚落在地,发出清脆的响声,惊飞了窗外的夜鸟。 他弯腰捡起杯子,发现杯底贴着张小纸条,褪色的字迹写着:“傅教授,熬夜伤胃,记得喝水。” 字迹边缘有些模糊,像是被水渍晕染过。 傅承洲忽然想起,这人总是在他加班时默默放上一杯温水,自己却靠咖啡撑到天亮。 窗外的暴雨不知何时停了,月光透过百叶窗织出银色的网,将办公桌上的辞呈切成碎片。 傅承洲坐在转椅上,盯着天花板上的吊扇发呆,直到晨光爬上桌面,才惊觉自己竟一夜未眠。 走廊传来学生的笑声,他起身整理领带,却发现袖口少了颗纽扣——那是上周江逾朝帮他缝的,当时这人说“傅教授,你的袖口开线了”,他却嫌麻烦让对方“别管这些闲事”。 推开办公室的门,傅承洲下意识看向实验室方向,却只看见空荡荡的座位。 那里曾放着江逾朝的薄荷糖罐,现在只剩下一盆枯死的多肉,叶片蜷缩着,像这人最后看他时的眼神。 这一天的课上,傅承洲三次喊出“江逾朝”的名字,每次都换来满堂寂静。 学生们面面相觑,他才惊觉那个总是默默递资料的身影,真的不会再出现了。 深夜,傅承洲再次翻开江逾朝的工作记录本,扉页上用铅笔写着“傅承洲”三个字,后面跟着无数个日期。 他随意翻开一页,看见自己看不懂的彩色标注,忽然想起这人曾说“用不同颜色标重点,傅教授看的时候会清楚些”。 钢笔从指间滑落,在纸上洇出墨团。 傅承洲终于意识到,那个被他贬为“平庸”的学生,曾用怎样的热忱对待他的每一个课题,而他又用怎样的冷漠回馈这份心意。 手机在此时震动,是林夏发来的消息:“傅教授,今晚的组会……” 他烦躁地关掉屏幕,起身走向琴房。 推开房门的瞬间,他忽然想起江逾朝曾说过“听傅教授的公开课录音能助眠”,鬼使神差地,他坐在钢琴前,按下第一个琴键。 不成调的音符在琴房里回荡,傅承洲却怎么也弹不出记忆中的旋律。 他想起江逾朝熬夜时的打字声,想起这人递资料时指尖的温度,想起暴雨夜那人差点摔倒时,自己下意识想扶却又缩回的手。 原来有些东西,在失去之后,才知道珍贵。 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了云层,傅承洲趴在琴键上,听见自己心跳如鼓。 他第一次意识到,那个总是默默站在阴影里的学生,早已成为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光,而他,亲手掐灭了这束光。 琴房的钟敲了十二下,傅承洲摸出手机,给江逾朝发了条消息:“对不起,是我错了。” 发送键悬在屏幕上,他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。 最终,这条消息躺在草稿箱里,像他从未说出口的心意,永远失去了发送的机会。 这一晚,傅承洲第一次在没有江逾朝的实验室里过夜。 他枕着那人的工作记录本,闻着残留的薄荷糖味道,终于明白什么叫“失去后的空虚”。 而远处的计算机系大楼里,江逾朝正对着新的代码露出微笑,屏幕的冷光映亮他的眼睛,那里有新的星辰在闪烁。 第5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5) 江逾朝离开后的第一周,傅承洲在课题组会议上第三次喊出“江逾朝”的名字。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,新助理小张怯生生地举起手:“傅教授,江学长已经转系了……” 话未说完,就被傅承洲冷硬的眼神逼得低下了头。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,傅承洲盯着投影仪上的数据流,忽然发现那些跳动的数字模糊成一片,像极了江逾朝熬夜时眼底的青黑。 “散会。”他猛地关掉投影仪,起身时撞翻了桌上的保温杯。 杯子滚到墙角,露出底部的小纸条——“傅教授,熬夜伤胃,记得喝水”。 那是江逾朝的字迹,他曾无数次看见这人将温热的杯子放在他桌角,现在却只能对着空座位发呆。 实验室里,小张又算错了数据。“高斯分布和泊松分布都能搞混?” 傅承洲皱眉看着报表,“这个模型的边界条件需要用拉格朗日乘数法优化,你之前没学过?” 小张委屈地抿唇:“江学长以前都是用三种方法验证的,我……” “够了。”傅承洲打断他,转身走向办公室。 路过江逾朝的座位时,他下意识放慢脚步——那里还摆着一盆多肉,叶片已经彻底枯萎,像这人最后看他时的眼神。 抽屉深处露出半截笔记本,他鬼使神差地抽出,发现是江逾朝的工作记录。 第一页写着“傅教授的黎曼面应用课题”,旁边用蓝色笔标注着“可能需结合拓扑学”。 傅承洲记得,他当时嫌这人多事,让对方“专注分内工作”。 现在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批注,忽然想起每次熬夜时,身后总有规律的键盘声,像某种安心的背景音。 深夜的办公室,傅承洲对着空白的草稿纸发呆。 从前江逾朝在时,他的办公桌上永远整齐有序,文献按日期分类,铅笔削得尖尖的,连咖啡杯都摆成45度角。 现在笔筒歪在一边,资料堆得杂乱,他伸手去拿钢笔,却碰倒了装薄荷糖的罐子——那是江逾朝常吃的牌子,说是能提神。 糖纸在指间发出窸窣的响,傅承洲忽然想起某个暴雨夜,江逾朝差点摔倒时,他本能地想伸手去扶,却在触到对方肩膀前猛地缩回。 那时他觉得学生就该专注学术,不该有多余的情感,现在才明白,有些东西在他眼里是“多余”,在别人心里却是全部。 凌晨三点,傅承洲又一次从床上醒来。从前他沾床就睡,现在却对着天花板数羊。 脑海里不断浮现江逾朝抱着文件夹的样子,轻声说“傅教授,这是您要的第二版数据”。 他烦躁地起身,走进琴房,按下琴键却弹不出完整的旋律,满脑子都是那人在实验室里敲代码的模样。 “叮——”手机收到新邮件,是林夏发来的论文初稿。 傅承洲点开附件,却在参考文献里发现格式错误——这是江逾朝从前绝不会放过的细节。 他抓起电话想打给那人,号码按到一半才想起,那个永远秒接他电话的人,已经很久没再回他消息了。 窗外下起了小雨,傅承洲走到实验室,打开江逾朝的电脑。 屏幕保护程序是一片星空,鼠标垫上印着“明城大学计算机系”。 他鬼使神差地翻开抽屉,发现里面有个笔记本,扉页写着“傅承洲”三个字,后面跟着无数个日期。 2023年3月15日:傅教授今天穿了深灰西装,袖口开线了,明天带针线来帮他缝。 2023年5月20日:傅教授的咖啡杯裂了道缝,偷偷买了新的放在他桌上,他好像没发现。 傅承洲握着本子的手微微发抖,这些日期,都是他从未注意过的时光。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角落,有人用这样笨拙的方式,默默表达着心意。 而他,连一个微笑都没给过。 天亮时,傅承洲坐在江逾朝的座位上,看着窗外的晨光。 他第一次注意到,这里的阳光比他的办公室明亮许多,能清楚地看见远处的梧桐树。 抽屉深处露出一角蓝色信封,他犹豫着抽出,发现是封未寄出的情书,落款是“永远不敢说出口的江逾朝”。 字迹被水渍晕染过,傅承洲读着读着,喉咙一阵发紧。 原来那些熬夜的时光,那些被他忽视的关心,都是这个人藏在心底的爱意。 而他,曾把这颗真心踩在脚下,还嫌它不够“严谨”。 手机在此时震动,是陈主任发来的消息:“小傅,听说江逾朝转系了?他的天赋很可贵,你该多关心学生的心理状态。” 傅承洲看着消息,忽然想起沈薇说过的话:“别把学生当工具。”那时他嗤之以鼻,现在却觉得字字锥心。 他站起身,将那盆枯死的多肉小心放进垃圾桶,转身走向计算机系大楼。 路过公告栏时,看见江逾朝的照片贴在“优秀新生”展示区,那人穿着蓝色衬衫,笑得明亮而温暖,像他从未见过的模样。 傅承洲摸出手机,给江逾朝发了条消息:“你的多肉,我帮你扔了。” 发送完毕,他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多突兀。 正当他想撤回时,看见对方的输入框跳动了几下,最终回复:“谢谢,以后不必了。” 握着手机的手慢慢收紧,傅承洲忽然想起江逾朝离开前,办公桌上那封辞呈的最后一笔,像一声长长的叹息。 他曾以为失去的只是个助理,现在才明白,他失去的,是唯一一个把他当作星星的人。 这一晚,傅承洲第一次在实验室过夜。 他枕着江逾朝的工作记录本,闻着残留的薄荷糖味,终于读懂了那些彩色批注里的心意。 原来在他追求学术巅峰的路上,有人曾用整个青春,为他点亮过一盏灯。 而现在,这盏灯灭了,他才知道黑暗有多冷。 第6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6) 傅承洲站在储物柜前,看着里面整齐摆放的工作记录,忽然发现最底层有个布满划痕的笔记本。 他记得江逾朝总是抱着这个本子跑来跑去,边角磨得发毛,却宝贝得要命。 翻开第一页,“傅教授的黎曼面应用课题”几个字跃入眼帘,旁边用蓝色笔写着:“可能需结合拓扑学,但傅教授说专注分内工作,下次再提。” 傅承洲手指顿住,想起那天他嫌江逾朝多事,语气里满是不耐。 现在看着这行字,却觉得字字戳心。 第二页是数据修正记录,用三种颜色标注:红色是原始数据,蓝色是修正值,绿色是验证过程。 页脚画着小公式推导图,旁边写着:“傅教授提到的边界条件,用拉格朗日乘数法优化或许可行,明天开会试试。” 傅承洲记得那次会议,他因为思路卡壳发了脾气,却不知道江逾朝早已帮他找到了方向。 越翻越心惊,傅承洲发现几乎每一页都有类似的批注。 在他卡壳三个月的模型旁边,江逾朝用铅笔写着:“第三组数据存在幸存者偏差,试过五种方法验证,傅教授可能没注意到。” 字迹旁边有反复涂抹的痕迹,像是鼓起了很大勇气才写下。 “啪”的一声,笔记本掉在地上,傅承洲蹲下身,发现背面贴着张泛黄的电影票根。 日期是去年情人节,正是他让江逾朝熬夜整理数据的那晚。 票根上写着小小的“想和傅教授一起看”,墨迹被水晕开,像朵枯萎的花。 “傅教授,这是您要的第二版数据。”江逾朝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,傅承洲猛地抬头,眼前却只有空荡荡的实验室。 他想起那些深夜,这人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,键盘声像某种安心的节拍,而他只顾着赶论文,连句“谢谢”都没说过。 走廊传来脚步声,林夏抱着文件夹走进来:“傅教授,这是新整理的文献。” 她的声音打断了傅承洲的思绪。 看着眼前工整的文件,他却想起江逾朝整理资料时,会在每份文献上贴便签,写着“傅教授可能需要”,而他总是随手扔掉。 “以后这些事你自己做。”傅承洲接过文件,语气不自觉地冷下来。 林夏愣了愣,尴尬地退出去。 傅承洲看着她的背影,忽然觉得她的工整文件里少了点什么——那种带着温度的、笨拙的关心。 再次翻开笔记本,傅承洲看到夹在中间的一张便利贴:“傅教授胃不好,别总喝冷咖啡。” 字迹被咖啡渍染黄,他想起自己无数次把这人递来的热咖啡推走,说“别管闲事”。 现在看着这张纸,却觉得掌心发烫。 窗外的阳光斜照进来,在笔记本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。 傅承洲忽然注意到,江逾朝的每一笔批注都写得极轻,像是生怕打扰到谁。 那些被他视为“多余”的文字,现在却成了最珍贵的宝藏。 “江逾朝……”他轻声念出这个名字,喉咙一阵发紧。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角落,这人用整个青春在做一场无人知晓的暗恋,而他却把这份心意踩在脚下,还嫌它不够“严谨”。 笔记本最后一页掉出张照片,是江逾朝在实验室的自拍。 这人穿着洗旧的白衬衫,眼睛亮得像星星,身后的黑板上写满公式。 傅承洲记得那天他在讲台上讲课,转身时看见江逾朝仰头看他的样子,却只当是学生对老师的崇拜。 现在才明白,那是爱情的目光。 走廊尽头传来计算机系学生的笑声,傅承洲起身走向窗边,看见江逾朝抱着书本经过,身边跟着周明远。 那人穿着蓝色衬衫,笑得明亮而温暖,像他从未见过的模样。 他想起便利贴上的咖啡渍,想起暴雨夜那人差点摔倒时的眼神,终于承认——他失去了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人。 夜幕降临时,傅承洲还坐在实验室里,笔记本摊开在面前。 他拿起钢笔,在空白处写下:“对不起,我现在才看懂。” 笔尖停顿片刻,又加了句:“你的星星,其实也在看你。” 窗外的月光洒在纸上,把字迹照得发亮。 傅承洲摸着笔记本上的划痕,忽然想起江逾朝曾说过“听傅教授的公开课录音能助眠”。 他拿出手机,找到自己的公开课录音,却在播放键上犹豫了很久。 最终,他按下播放键,熟悉的声音响起:“今天我们讲黎曼猜想……” 听着听着,傅承洲忽然发现,录音里有轻微的键盘声,像某种隐秘的陪伴。 原来在那些他以为只有自己的深夜里,还有一个人在默默陪伴着他。 这一晚,傅承洲第一次听完了自己的公开课录音。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,他看着窗外的星空,轻声说:“逾朝,我错了。” 声音消散在夜色里,却在他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。 第7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7) 图书馆的中央空调嗡嗡作响,江逾朝缩了缩脖子,将围巾往脖子里紧了紧。 计算机系的教材很重,他抱着书穿过借阅区,在靠窗的老位置坐下——这里能看见数学系大楼的尖顶,从前他每天抱着资料往返时,总忍不住往傅承洲办公室的方向望。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桌面上织出条纹,他摸出u盘插进电脑,屏幕亮起时,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的深夜,傅承洲穿着雨衣走进实验室,头发滴着水问“林夏说你这里有第三版数据”。 那时他慌忙起身,低血糖导致眼前发黑,而傅承洲只是皱眉躲开,连句“小心”都没说。 键盘敲击声里,江逾朝摇了摇头,将回忆甩出去。 屏幕上的代码在阳光下泛着蓝光,他专注地调试着模型,直到咖啡杯被轻轻放下的声音打断思绪。 “你……胃不好,别喝冰的。” 熟悉的声音让江逾朝指尖一顿。 傅承洲站在桌前,手里的咖啡还冒着热气,深色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,露出一小片锁骨——那是他曾偷偷看过的位置,现在却只觉得刺眼。 江逾朝抬头,目光平静如死水:“谢谢傅教授,但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。” 他推回咖啡杯,指尖触到杯壁时,看见傅承洲的手迅速缩回,像是被烫到。 傅承洲的喉结动了动,想说什么,却看见江逾朝已经低头继续敲代码。 阳光落在这人的睫毛上,投下细碎的影,像极了他办公室里那盆枯死的多肉——他今早刚扔进垃圾桶,却在看见新助理打翻咖啡时,下意识想说“找江逾朝清理”。 “你的代码……”傅承洲开口,又顿住。 他其实看不懂计算机系的模型,只是想找个借口停留。 江逾朝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,发出规律的声响,他忽然想起从前熬夜时,总嫌这声音打扰思路,现在却觉得比钢琴声更让人心安。 江逾朝没理他,继续盯着屏幕。 屏幕右下角弹出周明远的消息:【傅冰山又在你身后晃悠了?】 他顿了顿,回复:【图书馆是公共场所。】 指尖在键盘上敲出这句话时,他忽然想起傅承洲办公桌上永远摆成45度角的钢笔,现在大概被新助理弄得乱七八糟了吧。 “那个……”傅承洲又开口,却被江逾朝突然站起的动作打断。 后者抱起书本,连咖啡杯都没多看一眼,从他身边走过时,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薄荷味——和他抽屉里的薄荷糖一个味道。 傅承洲转身,看见江逾朝在借阅区停留,指尖划过书架上的《人工智能数学基础》。 他鬼使神差地跟过去,看着这人抽出一本书,书脊上贴着“江逾朝 2023年3月借阅”的标签。 “逾朝……”他轻声唤出这个名字,看见江逾朝的肩膀明显僵住。 这是他第一次在非工作场合叫他的名字,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,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珍宝。 江逾朝没回头,合上书放回书架,转身时故意错开半步,与他保持距离。 傅承洲看见他手腕上的红痕——那是上次搬资料时被纸箱划的,他当时连创可贴都没给,现在却觉得刺眼得要命。 “傅教授,”江逾朝的声音冷静得可怕,“如果没别的事,我还要去实验室。” 傅承洲张了张嘴,最终只挤出一句:“路上小心。” 看着江逾朝离开的背影,他忽然想起工作记录本里的便签:“傅教授胃不好,别总喝冷咖啡。” 那时他把这人的关心当作负担,现在却求而不得。 图书馆外的风卷起落叶,傅承洲站在台阶上,看着江逾朝走向计算机系大楼。 那人的围巾是去年冬天买的,他曾笑这人审美老气,现在却觉得那抹浅灰色无比顺眼。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林夏发来的消息:【傅教授,新论文的数据整理好了。】 他盯着屏幕,忽然想起江逾朝整理数据时,会用不同颜色标注重点,红色是易错点,蓝色是优化建议。 而林夏的文件,永远只有单调的黑色。 转身走进图书馆,傅承洲在江逾朝刚才的座位坐下。 咖啡杯还在,杯壁上有淡淡的指纹。 他伸手触碰,忽然想起这人递资料时,指尖总是带着温软的温度。 桌面右下角有块淡淡的咖啡渍,像是某人不小心打翻杯子后匆忙擦拭的痕迹——原来他早已在这人的生活里留下这么多印记,却一直视而不见。 阳光渐渐西斜,傅承洲摸出笔记本,在空白页写下:“咖啡杯推回时,他的指尖比我的凉。” 写完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,自嘲地笑了笑,却没舍得划掉。 离开图书馆时,他看见江逾朝的背影消失在计算机系大楼门口。 那里的走廊总飘着咖啡香,比数学系的冰冷多了些烟火气。 他忽然很想知道,这人在新的环境里,会不会偶尔想起他办公室的薄荷糖。 这一晚,傅承洲又失眠了。 他躺在床上,耳边响起图书馆里的键盘声,竟比任何安眠药都有效。 迷迷糊糊间,他梦见江逾朝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,阳光落在他发梢,而他终于敢伸手触碰,像触碰一个迟到的春天。 第8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8) 暴雨敲打着琴房的玻璃,江逾朝盯着琴键上自己颤抖的手指,怎么也弹不出连贯的旋律。 钢琴盖内侧还贴着去年校庆的节目单,他记得傅承洲当时作为嘉宾演奏《月光奏鸣曲》,自己躲在后台偷偷看,手心全是汗。 “啪”的一声,琴键发出刺耳的杂音。 江逾朝猛地起身,却在转身时看见傅承洲站在门口,雨水从他深色衬衫上滴落,在地面汇成小水洼。 这人总是这样,像座移动的冰山,哪怕被暴雨淋湿,眼神还是那么冷静——除了此刻,那双眼睛里有他看不懂的情绪。 “逾朝……”傅承洲开口,声音盖不过雨声。 江逾朝别过脸,却在看见他袖口的纽扣时愣住——那是他缝的第二颗纽扣,当时傅承洲说“缝这么慢,不如买新的”,现在却还穿着这件衬衫。 傅承洲走进来,琴房里忽然充满他身上的味道——蓝月亮洗衣液,和他实验室的毛巾一个味。 江逾朝后退半步,后腰抵在钢琴上,看见傅承洲的手抬起来,又猛地缩回,像是怕吓到他。 “我……”傅承洲看着他,喉结动了动,“你说过,听我的公开课录音能助眠。” 他顿了顿,伸手按下琴键,弹出一个清亮的音符,“现在换我弹给你听。” 江逾朝想走,却被傅承洲按住肩膀。 那人的手掌隔着衬衫传来温度,像团小火,烧得他肩膀发烫。 傅承洲的手指在琴键上翻飞,弹的却是不成调的片段,时而急促,时而停顿,像是把无数句话拆成音符,又怕他听不懂。 “这首曲子……”傅承洲开口,声音比雨声还轻,“叫《悔意》。” 他转头看他,睫毛上还挂着水珠,“逾朝,我后悔了。” 钢琴声突然变得连贯,是《致爱丽丝》的片段,却又掺杂着即兴的变调,像某人混乱的心跳。 江逾朝想起无数个熬夜的夜晚,自己对着电脑听傅承洲的公开课,把他的声音调成0.8倍速,假装那人在身边讲解。 现在这人就在眼前,却在弹一首为他写的曲子。 曲终时,傅承洲的手悬在琴键上方,迟迟没放下。 江逾朝看见他指尖在发抖,突然想起这人批改作业时的样子,钢笔握得极稳,批注永远工整得像印刷体。 原来他也会手抖,在自己面前。 “逾朝,”傅承洲转头看他,眼睛通红,“我以前……” 话未说完,就被江逾朝打断。 “傅教授,”江逾朝推开他的手,却在起身时被自己的鞋带绊倒,踉跄着撞进那人怀里。 傅承洲立刻伸手扶住他,手掌按在他后腰上,隔着薄薄的衬衫,能感觉到对方指尖的颤抖。 两人都僵住了。 雨声突然变大,盖过了彼此的呼吸声。 江逾朝想推开他,却看见傅承洲喉结滚动,听见他用极低的声音说:“你的头发,比我想象的软。”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,投进平静的湖面,激起层层涟漪。 江逾朝猛地抬头,撞进傅承洲的目光里。那人的眼神不再冷静,像是困在深海里的鱼,终于看见光。 “放开我。”江逾朝说,声音却比平时轻了许多。 傅承洲立刻松手,退后半步,衬衫上的雨水蹭到他袖口,湿了一片。 江逾朝转身走向门口,心跳得厉害。 路过钢琴时,他看见傅承洲的工作记录本摊开在琴凳上,页面上写着“逾朝喜欢的爵士乐专辑”,旁边列着长长的歌单,有些曲目旁还标着“需确认口味”。 雨还在下,江逾朝摸出手机给周明远发消息:【帮我查傅承洲最近的搜索记录。】 发送完毕,他回头看了眼琴房,傅承洲还站在钢琴前,背影显得有些孤单。 手机震动,周明远秒回:【冰山居然在学爵士乐?】 江逾朝看着消息,想起刚才那首不成调的《悔意》,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,最终只回了个句号。 暴雨依旧,江逾朝走在回宿舍的路上,袖口的雨水混着傅承洲的体温,迟迟未干。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,忽然想起傅承洲办公室的薄荷糖罐,现在应该已经被新助理扔掉了吧。 路过数学系大楼时,他下意识抬头,看见傅承洲办公室的灯还亮着。 那个曾经堆满资料的窗口,现在应该空荡荡的,只有那盆枯死的多肉,和一本被翻烂的工作记录。 手机再次震动,周明远发来一张截图:【你猜冰山搜“如何哄人开心”用了多少关键词?】 江逾朝看着屏幕上的搜索记录,“爵士乐入门”“失眠治疗方法”“道歉信格式”……忽然笑了笑,又迅速收起表情。 雨小了些,江逾朝摸出耳机,点开傅承洲的公开课录音。 熟悉的声音响起,却在某个段落突然卡顿——那是他从前偷偷录下的咳嗽声,当时傅承洲熬夜改论文,他在门外听了很久,最终没敢敲门。 琴房的方向传来钢琴声,这次弹的是《月光奏鸣曲》,却比记忆中温柔许多。 江逾朝摘下耳机,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,和远处的琴声渐渐重合。 第9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9) 计算机系实验室的灯亮到后半夜,江逾朝盯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,指尖在键盘上敲出规律的声响。 建模比赛进入决赛阶段,连续三天熬夜让他眼底蒙上青黑,桌上的薄荷糖罐空了又满,都是周明远顺手捎来的。 “还没搞定?”周明远抱着保温杯走进来,看见他揉太阳穴的动作,“傅冰山又在楼下晃悠了,这次抱了堆暖手宝,跟卖杂货似的。” 江逾朝头也没抬:“让他拿走。” “我倒是想,”周明远把暖手宝往桌上一放,“人家说‘给江逾朝的’,那眼神跟受气小媳妇似的,我哪儿敢接。” 他顿了顿,看着江逾朝疲惫的侧脸,“逾朝,你说他是不是真开窍了?上次琴房那事儿……” “别提了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鼠标在屏幕上胡乱滑动,“他是教授,我是学生,过去的事就过去了。” 话虽这么说,暴雨夜那首不成调的《悔意》却像根细针,时不时刺一下心脏。 周明远叹了口气,从口袋里摸出张纸条:“他让我转交给你,说是‘学术交流’。” 纸条上是傅承洲的字迹,工整得像打印体:“今晚英仙座流星雨,天文台视野最佳。” 江逾朝盯着纸条,想起大二那年傅承洲在公开课上提到“观测流星雨的数学模型”,自己偷偷记了满满一页笔记,最后却没敢问他要不要一起去。 现在这行字躺在掌心,像个迟来的笑话。 “不去。”他把纸条揉成团,扔进垃圾桶。 晚上十点,江逾朝终于调试完模型,走出实验室时,看见傅承洲站在路灯下。 那人穿着深色大衣,手里抱着条浅灰色围巾,看见他出来,身体明显僵了一下。 “逾朝。”傅承洲走上前,声音比平时低了些,“周明远说你没吃晚饭。” 他指了指旁边的便利店,“要不要……” “不用,我要回宿舍。”江逾朝侧身想走,却被傅承洲拦住。 “我查了天气预报,”傅承洲的视线落在他手腕上,“今晚真的有流星雨。” 他顿了顿,像是鼓足了勇气,“你以前……不是想看吗?”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跳。 他确实说过,在某次熬夜整理数据时,对着窗外的月亮随口提了句“要是能看流星雨就好了”。 那时傅承洲正在改论文,头也没抬地说“浪费时间”。 “傅教授记性真好。”江逾朝笑了笑,语气却没什么温度,“不过我现在对星星没兴趣了。” 傅承洲的脸色白了白,手里的围巾被攥得更紧:“逾朝,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对,可我……” “傅教授,”江逾朝打断他,“如果没别的事,我先走了。” 他绕过傅承洲,快步走向宿舍,没看见身后那人失落的眼神。 回到宿舍,江逾朝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,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。 他摸出手机,屏幕上有条未读消息,来自傅承洲:“我在天文台等你,直到流星雨结束。” 凌晨一点,江逾朝站在天文台门口,远远看见傅承洲的身影。 那人站在台阶上,大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,手里还抱着那条浅灰色围巾。 “你来了。”傅承洲转过身,眼里有惊讶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。 他走上前,把围巾递过去,“晚上冷。” 江逾朝没接,视线越过他看向天文台的穹顶:“流星呢?” “快了。”傅承洲把围巾塞到他手里,“先披上,别着凉。” 他的手指擦过江逾朝的耳垂,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手。 天文台的夜空格外清澈,傅承洲指着东北方向:“英仙座在那边,预测峰值在一点半。” 他顿了顿,声音有些紧张,“逾朝,我以前总以为学术是唯一重要的事,直到你走了,我才发现……” “发现没有助理很不方便?”江逾朝打断他,语气带着一丝嘲讽。 傅承洲看着他,眼神认真:“发现我失去的不是助理,是……” 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,最终只是说,“是那个会在深夜帮我改论文,会在我卡壳时偷偷写推导过程,会说‘傅教授胃不好’的江逾朝。” 一颗流星突然划破夜空,拖着明亮的尾迹消失在云层里。 江逾朝下意识抬头,却看见傅承洲的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脸上。 “你看,流星。”傅承洲的声音很轻。 江逾朝收回视线,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围巾围在脖子上,上面还残留着傅承洲的体温。 他没说话,只是往旁边挪了半步,两人的肩膀几乎碰到一起。 “逾朝,”傅承洲忽然开口,“以前你说我是你的星星,可星星太亮了,照得人不敢靠近。” 他转头看他,眼里映着星光,“现在我想做你的月亮,虽然没那么亮,但可以一直陪着你。” 江逾朝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。他想起工作记录本里的电影票根,想起琴房里那首《悔意》,想起傅承洲笨拙地学弹爵士乐的搜索记录。 也许冰山真的在融化,只是这火焰,是他用无数次失望点燃的。 “傅承洲,”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,“你知道星星和月亮的区别吗?” 傅承洲摇摇头,眼里满是期待。 “星星遥不可及,”江逾朝看着他,“而月亮……” 他顿了顿,嘴角微微上扬,“需要自己走过去摘。” 傅承洲愣住了,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,眼里的光瞬间亮了起来。 他往前一步,小心翼翼地握住江逾朝的手,见他没挣脱,才敢轻轻收紧:“那我现在走过去,还来得及吗?” 又一颗流星划过,照亮了两人相握的手。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紧张得冒汗的手心,忽然觉得,也许可以让这火葬场的火,先小一点。 “看你表现。”他轻轻挣了挣,却没挣开,“不过现在,先陪我看完流星雨。” 傅承洲用力点头,眼里的欣喜快要溢出来。 他松开手,却在江逾朝没注意时,悄悄勾住了他的小拇指。 天文台的夜风吹过,带着秋夜的凉意,却吹不散两人之间弥漫的暖意。 江逾朝看着满天繁星,忽然觉得,也许被烫伤一次,也不是那么可怕。 第10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10) 明城大学百年校庆的国际数学家大会现场,灯光聚焦在讲台中央。 傅承洲站在麦克风前,深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,台下坐满了全球顶尖的学者。 他指尖划过笔记本电脑触控板,准备点开早已烂熟于心的ppt——那是关于黎曼面在人工智能领域拓展应用的研究,整整准备了半年。 “傅教授,请开始您的演讲。”主持人的声音从侧面传来。 傅承洲点头,目光习惯性扫过台下。然后,他看见了坐在第三排的江逾朝。 那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,袖口卷到小臂,正低头翻着会议手册。 阳光透过高处的玻璃窗落下来,在他发顶镀上一层浅金,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。 傅承洲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,所有准备好的开场白都卡在喉咙里。 他想起昨晚还在琴房练习如何自然地提及江逾朝的贡献,此刻却只想把这个人从记忆里的每个角落都翻出来,摊在阳光下告诉所有人:看,这是我错过的珍宝。 “抱歉,”傅承洲忽然开口,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,“我想临时更换一下演讲内容。” 台下泛起一阵低语。林夏坐在第一排,立刻站起身:“傅教授,您的ppt……” “不用了。”傅承洲打断她,径直走向黑板,拿起粉笔。 他的手指有些发抖,在黑色的板面上写下一串复杂的公式——那是江逾朝三年前发给他的邮件里,关于全域积分模型的核心推导。 “这个模型,”傅承洲转过身,目光越过人群,牢牢锁住江逾朝,“是我曾经的学生,江逾朝在三年前提出的。当时我认为它‘不切实际’,因为全域积分的假设在传统数学框架下难以验证。” 会场彻底安静下来,只有后排的相机快门声零星响起。 江逾朝猛地抬头,眼里满是震惊。他看见傅承洲的喉结滚动,看见他握粉笔的手背上暴起青筋。 “但事实上,”傅承洲的声音有些哽咽,却异常清晰,“数据整理是江逾朝完成的,核心推导是他独立完成的,甚至连这个公式的美学修正,都是他在凌晨三点发给我的邮件里提出的。” 林夏的脸色煞白,她站起来,声音尖锐:“傅教授!这明明是我们一起……” “不。”傅承洲打断她,第一次在公开场合露出如此鲜明的情绪,“林夏同学,你提交的数据报告里,第三组样本存在明显的幸存者偏差,是江逾朝在工作记录里标注出来的。” 他顿了顿,目光重新落回江逾朝身上,“而我,曾经把他的真心踩在脚下,把他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。” 江逾朝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,呼吸都变得困难。 他看着傅承洲泛红的眼眶,看着这个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在全球学者面前失态,那些被忽视、被否定的日夜突然有了重量,压得他眼眶发热。 “江逾朝,”傅承洲扔下粉笔,向台下走去,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,“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。但我必须告诉你——” 他站在江逾朝面前,微微弯腰,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,带着毫不掩饰的悔恨:“对不起,我错了。这个成果本该属于你,而我欠你一句迟到了三年的道歉。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。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颤抖的肩膀,看着他眼里清晰可见的水光,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实验室熬夜,这个人穿着雨衣走进来,连句“小心”都没有;想起论文署名栏里林夏的名字,想起那句“你不适合科研”。 可现在,这个人在全世界面前,把他的名字刻在了黑板上。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,夹杂着惊讶的议论。 沈薇坐在角落里,看着这一幕,轻轻叹了口气,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。 陈主任则皱着眉,却没有阻止。 江逾朝慢慢站起身,指尖冰凉。 他看见傅承洲伸出手,像是想触碰他,却又在半空中停住,眼神里满是忐忑和祈求。 “傅教授,”江逾朝的声音有些沙哑,他听见自己说,“这里是会场。” 傅承洲的手猛地一颤,随即颓然垂下。 但他没有后退,只是固执地看着江逾朝,像是要把这个人刻进骨子里。 江逾朝转身挤出人群,身后的掌声还在继续,傅承洲的目光却像实质般落在他背上。 他走到会场外的露台,晚风吹在脸上,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。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周明远发来的消息:【快看热搜!傅冰山疯了!】 江逾朝点开屏幕,“傅承洲 江逾朝”的词条已经冲上第一,配图是傅承洲在黑板前的背影,和他写在黑板上的那串公式。 他靠在栏杆上,看着远处明城大学的钟楼,忽然觉得这场火葬场的火,好像真的烧到了傅承洲身上。 可他心里的那块冰,什么时候才能化呢?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,这次是傅承洲发来的消息,只有三个字:【逾朝,等我。】 江逾朝看着那三个字,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很久,最终还是锁屏放进了口袋。 他知道,傅承洲的道歉才刚刚开始,而他的原谅,还需要更多的证明。 第11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11) 国际数学家大会的后台走廊灯火通明,江逾朝刚推开安全出口的门,就被身后追来的脚步声叫住。 “逾朝!” 傅承洲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,西装领带都有些歪斜,全然没有了讲台上的从容。 他几步追上来,挡在江逾朝面前,眼里布满血丝,像是熬了几个通宵。 “你先别走,”傅承洲伸手想碰他,又在半空中停住,手指微微颤抖,“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,但我真的很后悔,以前是我不对,你能不能……” “傅教授,”江逾朝打断他,声音冷得像冰,“学术上的事,我不想再提。” 他绕过傅承洲想走,却被对方抓住了手腕。 傅承洲的手掌很烫,力道却不大,像是怕弄疼他:“不是学术!逾朝,我是说……” 他顿了顿,喉结滚动,“我知道你还在怪我,怪我把你的论文署名给了林夏,怪我总说你不适合科研……” 江逾朝猛地抽回手,后退半步,眼里终于有了波澜,却不是感动,而是积压多年的委屈和嘲讽:“傅教授现在倒是记得清楚。” 他笑了笑,嘴角却没什么温度,“当初把我当学术工具的时候,怎么没想过我也会疼?” 傅承洲脸色煞白,像是被这句话狠狠砸中。 他张了张嘴,却发现所有的辩解都苍白无力。 那些被他忽视的深夜加班,被他随手丢弃的关心,此刻都变成了针,扎在他心上。 “你从来没把我当平等的人看待,”江逾朝的声音有些发颤,却依旧维持着冷静,“现在跟我说后悔,不过是因为失去了一个顺手的工具,对吧?” “不是的!”傅承洲急切地反驳,“我……” 他想解释自己翻看工作记录时的悔恨,想告诉江逾朝他失眠的每一夜都在想什么,但所有的话到了嘴边,都显得那么笨拙。 “是不是,傅教授自己心里清楚。”江逾朝看着他,眼神里是彻底的失望,“我累了,不想再猜你的心思,也不需要你的道歉。”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,林夏抱着文件走过来,看到两人对峙的场景,眼神闪烁了一下,却没敢靠近。 傅承洲察觉到动静,却连头都没回,只是死死盯着江逾朝。 “逾朝,”他放低声音,带着一丝祈求,“再给我一次机会,让我证明……” “证明什么?”江逾朝打断他,“证明你能换种方式利用我?还是证明你的愧疚能维持多久?” 他深吸一口气,像是做了某种决定,“傅教授,我们以后还是保持距离吧,对谁都好。” 说完,他不再看傅承洲,转身推开安全出口的门,走进楼梯间。 冰冷的台阶一级级向下,身后的灯光被门挡住,只剩下彻底的黑暗。 江逾朝扶着墙壁,才发现自己的手也在抖。 傅承洲站在原地,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,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。 他想起江逾朝刚才说“不需要你的道歉”时,眼里那片死寂的平静,比任何指责都让他心惊。 他一直以为江逾朝是温顺的,是可以随意拿捏的,却忘了再柔软的人,被伤透了心也会竖起尖刺。 那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付出,那些被他当作“麻烦”的关心,原来都是这个人捧在手心的真心。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,是沈薇发来的消息:“承洲,你刚才太冲动了,不过……做得对。” 傅承洲苦笑了一下,做得对吗? 他只知道自己好像把最后一点机会也搞砸了。 楼梯间的门再次打开,周明远探出头,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,叹了口气:“江逾朝让我告诉你,以后别再找他了。” 说完,周明远也关上了门,留下傅承洲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走廊里。 墙上的时钟指向六点,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,就像他此刻的心情。 他拿出手机,翻到江逾朝的对话框,手指悬在屏幕上,却不知道该发什么。 道歉已经被拒绝,承诺显得空洞,他第一次发现,原来让一个人原谅,比解出世界难题还要难。 电梯门打开,陈主任走出来,看到他这副模样,没多说什么,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先回去吧,事情总会有转机的。” 傅承洲点点头,却没什么信心。 他想起江逾朝离开时说的“保持距离”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。 也许,他真的需要换一种方式,一种能让江逾朝感受到平等和尊重的方式。 走出会议中心,晚风吹在脸上,带着凉意。 傅承洲抬头看了看明城大学的钟楼,忽然想起江逾朝转系那天,也是这样的夜晚。 他拿出手机,搜索“计算机系 课程表”,指尖在屏幕上敲得很慢。 也许,他该从学生做起。 第12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12) 江逾朝第一次在计算机系的课堂上看到傅承洲时,以为自己眼花了。 那天他正在讲深度学习模型的优化算法,余光瞥见教室最后一排坐着个熟悉的身影。 那人穿着熨帖的深色衬衫,笔记本电脑摆在桌上,手里握着钢笔,侧脸线条冷硬,正是傅承洲。 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,江逾朝顿了顿,继续讲下去。 底下的学生们却炸开了锅,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涌来。 谁都知道这位傅教授是数学系的大神,怎么会来听计算机系的基础课? 下课铃响,傅承洲第一个站起来,抱着笔记本走到讲台前。 他把电脑转向江逾朝,屏幕上是工工整整的笔记,公式推导过程比教材还详细:“江教授,这个梯度下降法的变种,我觉得可以结合黎曼几何的思路……” “傅教授,”江逾朝合上教案,语气平淡,“这里是计算机系的课堂。” “我知道。”傅承洲看着他,眼神认真,“我是以学生的身份来旁听的。” 周围的学生们瞪大眼睛,连收拾书包的动作都忘了。 傅承洲却像没看见似的,只盯着江逾朝:“下周的实验课,我能参加吗?” 江逾朝没回答,转身走出教室。 傅承洲却跟了上来,像个固执的影子。 直到实验室门口,江逾朝停下脚步:“傅教授,您不必做到这个地步。” “不是傅教授,是傅承洲。”傅承洲的声音低了些,“而且,我在学习如何‘平等地看待’一个人。” 江逾朝没再说话,推门进了实验室。 傅承洲就坐在角落的空位上,拿出文献安静地看,像个真正的学生。 接下来的日子,傅承洲成了实验室的常客。 他会在课间递上一杯温热的牛奶,会在江逾朝调试程序时,默默坐在旁边翻找相关论文,甚至主动帮忙整理那堆乱糟糟的实验数据。 “这里的特征向量需要归一化。”某天,傅承洲指着屏幕说。 他凑得很近,江逾朝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,和记忆里那个教授判若两人。 “我知道。”江逾朝往后靠了靠,却不小心碰到了傅承洲的手。 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,傅承洲的耳根悄悄泛红。 “你的笔记很工整。”江逾朝看着他摊开的笔记本,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数据来源和修正意见,甚至画了流程图。 “以前……没发现你这么擅长这个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。 傅承洲握着鼠标的手紧了紧:“以前有很多事,我都没发现。” 他转头看江逾朝,眼神里有歉意,“比如,你熬夜整理数据时,其实可以不用一个人扛着。”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揪。那些深夜独自对着电脑的日子,那些被傅承洲视为“本职工作”的付出,此刻被这个人轻轻提起,带着迟来的理解。 “傅承洲,”江逾朝看着他,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 “想证明给你看。”傅承洲的眼神坚定,“证明我不是只把你当工具,证明我可以学会尊重你,平等地对你。” 实验室的空调嗡嗡作响,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认真的样子,忽然想起第一次在他办公室熬夜,这个人皱着眉让他“别耽误正事”。 “你以前说我不适合科研。”江逾朝轻声说。 傅承洲的脸色一白,声音带着懊悔:“是我目光短浅。你的全域积分模型,在人工智能领域的应用前景,比我想象的要广阔得多。” “现在说这些,已经晚了。”江逾朝转回头,继续敲打键盘,“不过,既然傅……傅承洲同学想参与实验,那就把第三组数据重新跑一遍吧。” 傅承洲愣了一下,随即点头,眼里闪过一丝欣喜:“好。” 看着傅承洲坐在电脑前专注的侧脸,江逾朝的心里五味杂陈。 这个人放下了教授的身段,像个初入茅庐的学生,笨拙地学习如何靠近他。 也许,冰山真的在一点点融化,只是这融化的过程,太慢,也太疼。 傍晚,江逾朝离开实验室时,傅承洲追了出来,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:“我煮了点粥,你胃不好,别总吃外卖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,没接:“傅承洲,你知不知道,你现在这样,让我很困扰。” 傅承洲的动作顿住,眼里的光暗了暗:“对不起,我只是……” “你只是想弥补,”江逾朝打断他,“但有些伤害,不是弥补就能抹平的。” 说完,他转身离开,没看见傅承洲站在原地,手里的保温桶渐渐失去温度。 回到宿舍,江逾朝打开电脑,却在桌面上发现一个新文件夹,里面是傅承洲整理好的实验数据,还有一份详细的分析报告。 报告最后写着一行字:“逾朝,给我一个机会,让我用正确的方式,重新认识你。” 江逾朝看着那行字,久久没有动弹。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,实验室的灯还亮着,傅承洲的身影映在窗帘上,显得有些孤单。 也许,他可以给这个人一个机会,也给自己一个机会,看看这座冰山,到底能融化成什么样子。 第13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13) 深夜十一点,傅承洲办公室的灯还亮着。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江逾朝最新发表的论文,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,眉头微蹙——不是因为论文难懂,而是因为论文里几个算法优化的思路,和他当年卡壳时江逾朝在工作记录里画的小图如出一辙。 “叩叩叩。”轻敲桌面的声音响起,傅承洲以为是助理送文件,头也没抬:“放桌上。” 回应他的是手机屏幕亮起的光。 傅承洲瞥了一眼,瞬间坐直了身体——是江逾朝发来的消息,简单的一行字:“傅承洲,你在干嘛?” 他几乎是立刻拿起手机,手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,又删掉重来,最后只回了两个字:“看论文。” 发送成功后,他盯着对话框,像等待审判的学生。 几秒后,屏幕上跳出“对方正在输入”的提示,傅承洲的心跳也跟着那行字一起跳动。 然后,提示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语音通话请求。 他深吸一口气,按下了接听键。 “喂?”江逾朝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,带着深夜特有的沙哑,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。 “嗯,是我。”傅承洲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,“还没睡?” “嗯,有点睡不着。”江逾朝顿了顿,“你呢?又在加班?” “在看你的论文,”傅承洲看着屏幕上的名字,“写得很好,尤其是这个多维度特征融合的部分,很有想法。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,傅承洲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。 他怕江逾朝又像以前一样,用“傅教授过奖了”来拉开距离。 “其实……”江逾朝的声音低了些,“我以前失眠,是听你的公开课录音睡着的。” 傅承洲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,指节泛白。 他想起江逾朝离开时留下的那个旧mp3,里面存着他所有的公开课录音,当时他还以为是学生整理笔记用的,现在才明白…… “我知道你讲课无聊,”江逾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,打破了他的怔忪,“但不知道为什么,听着你的声音,就能慢慢睡着。” 傅承洲的喉咙有些发紧,他想说“我的课不无聊”,又想说“怎么不告诉我”,最后却只憋出一句:“那现在呢?还听吗?” “现在啊……”江逾朝拖长了语调,傅承洲甚至能想象出他嘴角上扬的样子,“偶尔会听钢琴曲,不知名的作曲家写的,叫《悔意》。” 傅承洲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,眼眶瞬间发热。 《悔意》是他那晚在琴房弹的曲子,他以为江逾朝根本没听进去,原来…… “逾朝,”他轻声开口,声音有些哽咽,“谢谢你……愿意听我道歉。” 电话那头安静了很久,久到傅承洲以为信号断了,才听见江逾朝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然后说:“时间不早了,你也早点休息吧。” “好。”傅承洲应着,却舍不得挂断电话。 “傅承洲,”江逾朝突然又叫了他一声,“以后别总熬夜,对身体不好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傅承洲嘴角忍不住上扬,像个被老师表扬的学生,“你也是,睡不着的话……” 他想说“可以找我”,又觉得太唐突,最后只说,“可以试试听点轻松的音乐。” “嗯,知道了。”江逾朝笑了笑,“晚安。” “晚安。” 挂断电话,傅承洲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,久久没有动弹。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,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 他想起江逾朝说听他的课录音助眠,想起他弹《悔意》时江逾朝没有推开他的手,想起今天在实验室里,江逾朝看着他整理的数据时,眼里闪过的一丝惊讶。 也许,冰山真的在慢慢融化。 他拿起手机,点开音乐播放器,找到那首《悔意》,戴上耳机。 钢琴声流淌出来,带着他当初写曲时的慌乱和思念。 他忽然想起,江逾朝说过,他有严重的失眠症。 傅承洲关掉电脑,走到窗边。 夜风吹在脸上,带着凉意,却让他混乱的思绪渐渐清晰。 他拿出手机,新建了一个文档,标题写着:“关于治疗失眠的几种可行方案——基于江逾朝的偏好”。 他不知道这个文档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,也不知道江逾朝什么时候能真正原谅他。 但他知道,今晚这通电话,像一道光,照进了他冰封已久的世界。 也许,他可以试着,用一种更温柔的方式,走进江逾朝的梦里。 第14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14) 跨年夜的钟声还有半小时敲响,计算机系实验室的灯却还亮着。 江逾朝盯着屏幕上滚动的代码,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。 旁边的周明远早就溜去参加跨年派对了,临走前扔给他一袋薯片:“江教授,跨年快乐,记得按时吃饭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江逾朝头也没抬,眼睛却有些酸涩。 他揉了揉眉心,拿起桌边冷掉的咖啡,刚要喝,实验室的门“咔哒”一声开了。 傅承洲站在门口,手里抱着一个印着卡通图案的购物袋,看见江逾朝抬头,愣了一下,然后才走进来。 他穿着件灰色的羊绒衫,没打领带,少了平时的冷峻,多了几分烟火气。 “你怎么来了?”江逾朝放下咖啡杯。 傅承洲把购物袋放在桌上,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掉出来:“听说你们搞计算机的跨年都在写代码?” 他指了指满桌的零食,“怕你饿。” 江逾朝看着袋子里的薄荷糖、暖手宝,还有几包他以前常吃的薯片,心里某个角落忽然软了一下。 他想起以前当助理时,傅承洲从不记得他的喜好,现在却…… “谢谢。”江逾朝低下头,继续看代码,“不过我不饿。” 傅承洲没说话,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,安静地看着他敲代码。 实验室里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和窗外隐约的喧闹。 江逾朝能感觉到身边人的目光,有些不自在,手指都敲错了个符号。 “这里应该用递归算法。”傅承洲忽然开口,指着屏幕上的一行代码,“你之前那个模型的优化思路,其实可以试试结合拓扑学的方法。” 江逾朝惊讶地抬头,傅承洲竟然在看他的项目文件。 他记得这个拓扑学的思路,是他昨天才在笔记里随手写的,傅承洲怎么会知道? 仿佛看穿了他的疑惑,傅承洲拿起桌上的笔记本,上面是他工整的字迹,记录着各种算法思路和优化建议,甚至还有几处用红笔圈出的错误。 “我看了你的设计文档,”傅承洲的声音很轻,“很有想法。” 江逾朝接过笔记本,指尖触到纸页上的温度,心里五味杂陈。这个人曾经说他“资质平庸”,现在却在深夜陪他改代码,还认真研究他的项目。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一点五十九分。 傅承洲忽然站起来,走到他身边。 “逾朝,”他轻声说,“新的一年,我能有个愿望吗?” 江逾朝抬头看他,灯光下傅承洲的眼睛很亮,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忐忑。“什么?” 傅承洲深吸一口气,张开双臂,像个等待审判的孩子:“能抱抱你吗?就当是给学生的新年奖励。” 江逾朝愣住了。 跨年的钟声在这时轰然响起,窗外瞬间炸开绚烂的烟花,映得实验室的玻璃墙一片五彩斑斓。 他看着傅承洲紧张得微微颤抖的手臂,想起这几个月来他笨拙的示好,想起国际会议上他通红的眼眶,想起深夜那通关于失眠的电话。 也许,真的可以给他一次机会。 江逾朝轻轻点头,然后站起身,慢慢撞进傅承洲的怀里。 傅承洲的手臂立刻紧紧收拢,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。 江逾朝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,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薄荷香,和记忆里那个冷漠的教授截然不同。 “新年快乐,逾朝。”傅承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我的星星。” 江逾朝靠在他胸口,听着他剧烈的心跳,忽然觉得这个跨年夜不再孤单。 他没有推开,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感觉到傅承洲的身体瞬间僵硬,然后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。 窗外的烟花还在绽放,实验室里一片寂静,只有两人交叠的呼吸声。 江逾朝闭上眼睛,感受着怀里的温度,忽然觉得,这座冰山融化时的温度,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靠近。 傅承洲低头,鼻尖蹭过江逾朝的发顶,声音低哑:“逾朝,谢谢你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悄悄收紧了环在他腰间的手。 也许,新的一年,真的会不一样。 第15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15) 跨年夜的拥抱像一道无形的开关,悄然改变了傅承洲和江逾朝之间的氛围。 傅承洲不再满足于在实验室当“学生”,开始频繁约江逾朝吃饭。 起初江逾朝还有些犹豫,但傅承洲总能找到各种理由——“讨论项目”、“请教问题”,后来干脆直接说:“逾朝,一起吃饭吧。” 第一次正式约饭是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餐馆。傅承洲选的地方,装修简单,却安静。 他推开门时,江逾朝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,指尖无意识地划着水杯边缘。 “等很久了?”傅承洲坐下,把菜单推过去,“这里的糖醋排骨不错。” 江逾朝抬头看他,有些惊讶: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?” 傅承洲顿了顿,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——不是工作用的,封面是简单的黑色,边角有些磨损。 他翻开其中一页,上面用钢笔写着细密的字:“江逾朝饮食习惯:喜甜,忌辣,糖醋排骨出现频率78%,午餐常点……” 江逾朝看着那行字,嘴角抽了抽:“傅承洲,你这是在做学术调研?” 傅承洲的耳尖微微发红,合上笔记本:“只是想……多了解你一点。” 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以前没机会,现在想补上。” 菜端上来,傅承洲熟练地把排骨上的脆骨剔掉,放进江逾朝的碗里。 这个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,江逾朝却愣住了——以前当助理时,傅承洲连他有没有吃饭都不会过问。 “你小时候……想当钢琴家?”傅承洲忽然开口,打破了沉默。 江逾朝差点被排骨噎到:“你怎么知道?” “周明远说的。”傅承洲老实回答,又翻开笔记本,“他还说你喜欢在雨天听爵士乐,梦想是用数学模型预测流浪动物的活动轨迹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认真记笔记的样子,忽然觉得有些好笑:“傅承洲,你这是在写‘追妻日记’吗?” 傅承洲握笔的手一顿,抬眼看他,眼神却很认真:“是啊。” 他合上笔记本,推到江逾朝面前,“这里面记着你说过的每一句话,我错过的每一件事。我想把错过的二十年,一点点补回来。” 笔记本的封面还残留着傅承洲的体温,江逾朝没去接,只是看着他:“你以前不是说,学术之外的事都是浪费时间吗?” “以前是我错了。”傅承洲的声音很轻,“学术是公式,可你不是。公式有唯一解,你却让我知道,生活可以有无数种可能。” 窗外下起了小雨,敲打着玻璃。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认真的脸,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实验室熬夜,这个人穿着雨衣进来,连句关心都没有。 而现在,他会记得他的喜好,会笨拙地记录下关于他的一切。 “其实……”江逾朝低下头,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,“我小时候学过钢琴,后来家里出了点事,就没再学了。” 傅承洲没说话,只是安静地听着。 “转系后做的第一个项目,就是给流浪猫做活动模型。”江逾朝笑了笑,“那时候觉得,至少它们的轨迹是可以预测的,不像人心。” 傅承洲的心猛地一揪。 他知道江逾朝说的“不像人心”指的是什么。 他拿起筷子,又给江逾朝夹了块排骨,这次手有些不稳,差点掉在桌上。 “逾朝,”他轻声说,“人心也可以预测。比如……” 他顿了顿,像是在组织语言,“比如我现在在想什么,你能猜到吗?” 江逾朝抬眼看他,傅承洲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亮,里面映着他的影子。 他忽然有些不敢看,低下头:“我怎么知道。” “我在想,”傅承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,“幸好现在还不算太晚。” 吃完饭出来,雨下得更大了。 傅承洲撑开伞,却把大部分伞面都倾向江逾朝那边,自己半边肩膀都湿了。 “傅承洲,你伞歪了。”江逾朝提醒他。 “没歪。”傅承洲固执地说,“你胃不好,不能淋雨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湿透的肩膀,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。 他接过伞柄,往中间挪了挪:“一起打。” 两人并肩走在雨里,伞下的空间很小,肩膀偶尔碰到一起。 傅承洲的体温透过湿掉的衬衫传来,带着淡淡的薄荷味。 “其实你不用这么刻意……”江逾朝忽然说,“记笔记什么的,挺傻的。” 傅承洲脚步一顿,有些紧张地看他:“那你……不喜欢?” 江逾朝看着他紧张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:“不是不喜欢,是觉得……” 他想了想,“觉得你以前是‘人形公式机’,现在突然变成‘记仇小本本’,有点反差。” 傅承洲愣了一下,随即也笑了。 这是江逾朝第一次见他笑得这么放松,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。 “只要你喜欢,”傅承洲看着他,眼神温柔,“我可以当任何样子。” 雨还在下,伞下的两人却觉得很温暖。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湿透的头发,忽然想起他办公室里永远摆成45度角的文具,和现在这个愿意为他淋湿半边肩膀的男人,简直判若两人。 也许,冰山真的在一点点融化,而他好像,也开始期待看到冰山下的风景了。 走到实验室门口,江逾朝把伞递给他:“我到了。” 傅承洲接过伞,却没走,只是看着他:“逾朝,明天周末,要不要……去看画展?听说有个印象派的展。” 江逾朝刚想回答,实验室的门突然打开,周明远探出头:“江逾朝,你可算回来了!刚才设备突然出问题,差点炸了!” 傅承洲的脸色瞬间变了,抓住江逾朝的手腕:“有没有受伤?” “没、没事,就是吓了一跳。”江逾朝被他抓得有些疼,“可能是线路老化了。” 傅承洲皱紧眉头,推开实验室的门走进去,仔细检查着设备。 江逾朝看着他专注的背影,忽然觉得,这个总是把“学术严谨”挂在嘴边的男人,现在最担心的,好像不再是公式和数据了。 第16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16) 实验室里的焦糊味还没散干净,江逾朝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右手,看着眼前冒烟的设备,心脏还在砰砰直跳。 周明远扶着他坐在椅子上,脸色发白:“吓死我了!幸好只是线路短路,要是反应釜炸了……” 话没说完,实验室的门“砰”地被推开,傅承洲喘着气冲进来,西装领带歪在一边,额角还沾着雨水。 他一眼就看到江逾朝手上的红痕,瞳孔猛地收缩,几步冲过来蹲在他面前,声音都在抖:“怎么回事?伤哪了?” 江逾朝愣了一下:“傅承洲?你不是在开国际视频会议吗?” “会议不重要。”傅承洲抓着他的手腕,小心翼翼地查看伤口,“周明远给我打电话说设备爆炸,你有没有被碎片伤到?有没有哪里疼?” 他的指尖冰凉,带着明显的颤抖,江逾朝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汗。 这还是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傅教授吗? 江逾朝想抽回手,却被握得更紧。 “就是手被震了一下,有点红,没事。”江逾朝看着他通红的眼眶,忽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下去。 傅承洲却不信,不由分说地打横抱起他:“去医院。” “哎!我自己能走!”江逾朝吓了一跳,下意识勾住他的脖子,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混着雨水的潮气。 “别动。”傅承洲的声音不容置疑,抱着他快步往外走。 周明远在后面看着,忍不住嘀咕:“啧啧,傅教授这速度,怕是把会议都扔了吧。” 去医院的路上,傅承洲一路闯了两个红灯,江逾朝坐在副驾驶上,看着他紧绷的侧脸,突然觉得有点想笑。 到了急诊室,医生检查后说只是轻微灼伤,涂些药膏就好,傅承洲才松了口气,但眉头还是没松开。 “说了没事。”江逾朝任由他拿着棉签给自己涂药,药膏凉凉的,傅承洲的动作却格外轻柔。 傅承洲没说话,只是低着头,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阴影。 江逾朝看着他专注的样子,忽然想起以前当助理时,这个人连他发高烧请假都会说“实验数据不能停”。 “对不起。”傅承洲忽然开口,声音很轻,“是我没考虑到实验室的安全隐患,设备老化了我都没发现。” “跟你没关系,是我自己没注意。”江逾朝想抽回手,却被傅承洲按住。 “有关系。”傅承洲抬起头,眼里布满血丝,“你在我以前的实验室受伤,就是我的责任。” 他顿了顿,像是下了很大决心,低头在江逾朝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。 这个吻很轻,像羽毛拂过,却让江逾朝猛地一颤。 他看着傅承洲近在咫尺的脸,能看到他微颤的睫毛和泛红的耳廓。 “逾朝,”傅承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,“以后我会保护好你,不会再让你受伤。” 这是傅承洲第一次主动亲吻他,不是公式,不是定理,是带着温度的承诺。 江逾朝看着他紧张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的样子,心里的冰块又融化了几分。 他轻轻回握住傅承洲的手,点了点头。 傅承洲的眼睛瞬间亮了,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,紧紧回握住他,仿佛握住了全世界。 “饿不饿?”傅承洲忽然问,“想吃什么?我去买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,忽然觉得有点好笑:“傅教授,你现在更像个助理。” 傅承洲动作一顿,随即笑了,眼底的阴霾散去不少:“给你当助理,我心甘情愿。”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,傅承洲坚持要送江逾朝回宿舍,还把他的手揣在自己口袋里暖着。 “明天我让陈主任找专业团队把实验室设备全换了,”傅承洲开车时说,“你最近别去实验室了,来我办公室用我的电脑。” “你的办公室?”江逾朝挑眉,“不怕我耽误你做研究?” “你不会。”傅承洲说得肯定,“你的思路比我开阔,以前是我太死板。” 车停在宿舍楼下,傅承洲却没立刻熄火,而是转过头看着他:“逾朝,今晚……我能上去看看吗?看看你的宿舍。” 江逾朝愣住了,傅承洲从未去过他的宿舍。 以前他无数次在办公室熬夜,傅承洲只会嫌他碍事。 “干嘛突然想去?” 傅承洲眼神闪烁了一下,有点不好意思:“想看看你生活的地方,想……更了解你一点。” 看着他期待又忐忑的样子,江逾朝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。 傅承洲的眼睛立刻亮了,像得到允许的大型犬,跟着他上了楼。 江逾朝的宿舍很小,一张单人床,一个书桌,书架上堆满了书和模型。 傅承洲站在门口,显得有些局促,和他平时在办公室的运筹帷幄完全不同。 “地方很小。”江逾朝倒了杯水给他。 “不小,”傅承洲接过水杯,目光落在书桌上的相框上,那是江逾朝和周明远的合照,“很温馨。” 他走到书架前,看到上面有本翻旧的《数学分析》,扉页上有江逾朝清秀的字迹。 傅承洲轻轻翻开,忽然笑了:“这个批注,和你工作记录里的习惯一样。” 江逾朝凑过去看,果然是自己大学时写的批注。 他看着傅承洲专注的侧脸,心里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。 这个人以前对他的一切都视而不见,现在却连这些细节都记得。 “时间不早了,你该回去了。”江逾朝打破沉默。 傅承洲转过身,看着他,眼神温柔:“逾朝,谢谢你让我进来。” 他顿了顿,像是鼓起勇气,“我能……抱你一下吗?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张开了双臂。 傅承洲立刻上前,轻轻抱住他,下巴抵在他发顶,像是珍惜一件易碎的珍宝。 “晚安,逾朝。”他在他耳边轻声说,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。 江逾朝关上门,靠在门板上,心脏还在砰砰跳。 他看着桌上傅承洲用过的水杯,忽然觉得,这座冰山,好像真的快要被焐热了。 而他自己,好像也不再抗拒这份温暖了。 第17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17) 江逾朝出院那天,傅承洲特意请了假来接他。 车子没往宿舍开,反而停在了琴房楼下。 “带你去个地方。”傅承洲替他拉开车门,眼神里有种藏不住的期待。 琴房里很安静,只开了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。 傅承洲让江逾朝坐在钢琴凳上,自己则站在琴前,指尖在琴键上轻轻落下。 不是《悔意》,也不是《致爱丽丝》,而是一首全新的曲子,旋律温柔得像月光,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欢喜。 江逾朝听着,心里渐渐柔软起来。 他看着傅承洲专注的侧脸,灯光在他轮廓上镀了层金边,褪去了往日的冷硬,只剩下温柔。 一曲终了,傅承洲转过身,从钢琴凳下拿出一个丝绒盒子。 “逾朝,”他蹲下来,仰头看着江逾朝,眼睛亮得惊人,“这首曲子叫《唯一解》。” 盒子打开,里面是一枚设计简约的银戒指,戒面上刻着一串细小的数学公式。“这个公式,”傅承洲拿起戒指,声音有些紧张,“代表‘在无限的宇宙中,你是我唯一的解’。” 江逾朝盯着戒指,又看看傅承洲泛红的耳根,突然想笑:“傅教授,求婚都要用公式吗?” 傅承洲脸颊更红了,却没移开视线:“以前觉得公式是世界上最精准的语言,直到遇见了你。” 他顿了顿,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,“逾朝,做我的男朋友吧。我会用余生证明,你是我最成功的研究成果。”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 江逾朝看着眼前这个紧张到指尖发颤的男人,想起他第一次在实验室熬夜时的冷漠,想起国际会议上他哽咽的道歉,想起跨年夜那个温暖的拥抱。 “好啊。”江逾朝伸出手,嘴角忍不住上扬,“不过傅教授,你得先学会说‘我爱你’,而不是‘这是定理’。” 傅承洲眼睛一亮,连忙把戒指戴在他无名指上,指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,忍不住轻轻吻了吻他的指尖。 “我爱你,逾朝。”他抬头,眼神认真得像在论证最重要的定理,“不是定理,是本能。” 戒指的温度渐渐与体温相融,江逾朝看着他,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。 他主动凑过去,轻轻吻了吻傅承洲的唇。 这个吻很轻,却让傅承洲浑身一震。 他愣了几秒,才小心翼翼地搂住江逾朝的腰,加深了这个吻。 琴房里只剩下两人交叠的呼吸声,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。 “喂,傅承洲,”江逾朝喘着气推开他,看着他眼底的笑意,“你哪来的戒指?” “找珠宝匠刻的,”傅承洲把玩着他的手指,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,“公式是我自己写的,算了三个月。” 江逾朝失笑:“三个月?你研究课题都没这么认真吧?” “你比课题重要。”傅承洲说得理所当然,又想起什么似的,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小盒子,“这个……本来想一起给你,又怕你觉得太急。” 里面是另一枚戒指,款式和他手上的是一对,只是戒面刻着另一个公式。 “这是你那篇全域积分模型的核心公式,”傅承洲解释道,“我觉得……我们应该是互为解的。” 江逾朝看着两枚戒指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。 他拿起另一枚戒指,塞进傅承洲手里:“自己戴上。” 傅承洲立刻乖乖戴上,然后握住他的手,让两枚戒指碰在一起。 “逾朝,”他低头,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,“谢谢你。” 谢谢你愿意原谅我,谢谢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。 江逾朝靠在他怀里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,忽然觉得,过去那些伤痛好像真的可以被抚平。 这个曾经把他伤得最深的人,如今正用他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,把他宠成了世界上最宝贝的存在。 “对了,”江逾朝忽然想起什么,“我那篇论文好像被《自然》子刊接收了。” 傅承洲猛地抬头,眼里满是惊喜:“真的?我就知道你可以!” 他抱起江逾朝转了个圈,笑得像个孩子,“我们家逾朝就是厉害!” 江逾朝被他晃得头晕:“放我下来!傅教授,注意形象!” “在你面前不需要形象。”傅承洲把他放下来,却不肯松手,“走,带你去庆祝!想吃什么都行!” 看着他兴奋的样子,江逾朝忍不住摇头失笑。 也许,和这座冰山共度余生,也不是什么坏事。 至少现在,他能清楚地感受到,这座冰山已经彻底融化,只对他一人流淌出滚烫的真心。 而他,也终于可以卸下所有防备,安心地靠在他怀里,迎接属于他们的,充满公式与爱的未来。 第18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18) 江逾朝收到《自然》子刊邮件的时候,傅承洲正在厨房煮面。 他盯着屏幕上“恭喜”的字眼,手指有点发抖,直到傅承洲端着两碗阳春面走进来,才猛地回过神。 “怎么了?”傅承洲把碗放在桌上,看到他通红的眼眶,吓了一跳,“谁欺负你了?” 江逾朝把电脑转过去,声音还有点颤:“论文……接收了。” 傅承洲愣了两秒,然后猛地把他抱起来转了个圈,面汤都洒了出来:“我就知道!我就知道你可以!” 他把人放下,捧着江逾朝的脸亲了又亲,“我们家逾朝就是最厉害的!” 江逾朝被他亲得满脸通红,推开他:“别闹,面都凉了。” 傅承洲却不肯松手,额头抵着他的额头,眼睛亮得惊人:“我要在全系大会上宣布这个好消息!” 江逾朝吓了一跳:“别吧……太高调了。” “一点都不高调!”傅承洲语气坚定,“这是我们数学系的骄傲,也是我爱人的骄傲。” 全系大会那天,江逾朝坐在台下,看着傅承洲站在讲台上。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他身上,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 傅承洲清了清嗓子,没像往常一样讲学术报告,而是点开了一个ppt,上面赫然是江逾朝论文的摘要。 “今天,我想向大家介绍一项重要的研究成果。”傅承洲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自豪,“这篇论文被《自然》子刊接收,作者是我们数学系的江逾朝教授。” 台下先是一片寂静,随即响起窃窃私语。林夏坐在前排,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。 “江逾朝教授在计算机与数学交叉领域的研究,”傅承洲继续说,目光却一直落在台下的江逾朝身上,“不仅解决了多个前沿问题,更展现了跨学科研究的无限可能。作为他的爱人,我为他感到无比骄傲。” “傅教授!”林夏猛地站起来,声音尖利,“您这样公私不分,恐怕不合适吧?” 傅承洲挑眉,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学术本该包容万象,更何况,江逾朝教授的研究成果,足以推动两个领域的交叉发展。至于公私分明——” 他顿了顿,嘴角勾起一抹微笑,“我从不认为,为爱人感到骄傲是需要隐藏的事。” 江逾朝看着台上的人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。 他想起第一次在实验室熬夜,傅承洲看都没看他一眼;想起国际会议上,他哽咽着道歉;想起琴房里,他紧张得手心出汗的求婚。 原来那个冰冷的“人形公式机”,也可以笑得像个傻子,把他的成就当作自己的荣耀。 大会结束后,人群渐渐散去。 傅承洲走到台下,自然地牵住江逾朝的手,在无人注意的角落,轻轻吻了吻他的指尖。 “紧张吗?”江逾朝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廓,忍不住调侃。 傅承洲咳嗽一声,装作镇定:“不紧张。”但他握紧的手却出卖了他。 两人并肩走出礼堂,阳光正好。 路过公告栏时,江逾朝停下脚步——上面贴着新的聘书,他的名字后面,赫然跟着“特聘教授”四个字。 “你看,”江逾朝指着聘书,笑着说,“现在我们是真正的同事了,傅教授。” 傅承洲看着他眼里的光,忍不住低头,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:“是,江教授。以后请多指教。” “彼此彼此。”江逾朝回握住他的手,“不过说好了,以后在办公室不准偷偷亲我,影响不好。” 傅承洲挑眉:“哦?那什么时候可以亲?” 江逾朝被他眼里的笑意看得脸红,甩开他的手往前跑:“回家再说!” 傅承洲笑着追上去,两人的影子在阳光下交叠,拉得很长很长。 路过琴房时,傅承洲忽然停下脚步,从口袋里掏出两把钥匙,一把递给江逾朝。 “这是……” “我们办公室的钥匙,”傅承洲看着他,眼神温柔,“隔壁那间,以后就是你的了。” 江逾朝接过钥匙,冰凉的金属却带着他手心的温度。 他看着傅承洲,忽然觉得,过去那些熬夜的苦,被忽视的委屈,好像都在这一刻化作了值得。 “傅承洲,”他忽然说,“谢谢你。” 傅承洲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,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:“傻瓜,跟我说什么谢谢。”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江逾朝看着手里的钥匙,又看看身边的人,忽然觉得,能和这座冰山并肩站在阳光下,真好。 而傅承洲看着他带笑的侧脸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幸好,他没有错过他的星星。 第19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19) 傅承洲的老家在群山深处,车子驶离高速公路后,颠簸的土路让江逾朝有些晕车。 傅承洲把车窗摇下来,递给他一颗薄荷糖:“再忍忍,前面就到了。” 江逾朝含着糖,看着窗外掠过的稻田和竹林,很难想象傅承洲这样的“人形公式机”会在这种地方长大。“你小时候……就是在这里?” 傅承洲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,点点头:“嗯,我爷爷是村里的老会计,小时候跟着他在祠堂里算豆子。” 车子停在一座青瓦白墙的老房子前,傅承洲的父母已经等在门口。 傅母拉着江逾朝的手,笑得眉眼弯弯:“这就是逾朝吧?承洲总在信里提你。” 傅承洲在一旁难得地红了脸:“妈……” 晚饭是地道的农家菜,傅父傅母不停地给江逾朝夹菜,傅承洲则在一旁默默帮他挑出鱼刺。 江逾朝看着眼前温馨的场景,忽然明白傅承洲骨子里的严谨从何而来——傅父吃饭时,筷子总是摆得整整齐齐,和傅承洲办公桌上的文具如出一辙。 饭后,傅承洲带着江逾朝去屋后的山坡。 月光洒在草地上,远处传来虫鸣。 傅承洲铺开一块旧床单,拉着江逾朝坐下。 “小时候,我常在这里看星星。”傅承洲指着天空,“那时候觉得星星特别远,远到像数学题里的极限,永远够不着。” 江逾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,银河清晰可见,比城市里的夜空璀璨得多。“这里的星星确实更亮。” 傅承洲忽然握住他的手,指尖微凉:“后来去了城里读书,再也没见过这么清楚的银河。直到遇见你,才知道星星也可以落在怀里。”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跳,转头看他。 月光下,傅承洲的侧脸柔和了许多,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教授,而是一个分享童年秘密的普通人。 “你小时候的梦想不是当数学家吗?”江逾朝想起之前傅承洲说过的话。 傅承洲笑了笑,眼里映着星光:“是啊,觉得数学是最纯粹的东西。但现在……” 他顿了顿,认真地看着江逾朝,“现在多了一个梦想,和我的星星一起,看遍所有的星空。” 江逾朝的心跳得更快了,他别开脸,假装看星星:“傅教授,你的情话越来越熟练了。” 傅承洲却不肯放过他,轻轻扳过他的脸,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:“只对你熟练。” 这个吻很轻,却让江逾朝的脸颊发烫。 他看着傅承洲近在咫尺的眼睛,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。 原来这座冰山融化后,露出的是这样滚烫的真心。 “承洲,”江逾朝忽然开口,“谢谢你带我来这里。” 傅承洲愣了一下,随即握紧他的手:“该说谢谢的是我。” 他顿了顿,声音低沉,“以前觉得学术就是全世界,直到失去你才明白,没有温度的公式,再完美也是空的。” 山风吹过,带来泥土和青草的气息。 江逾朝靠在傅承洲肩上,看着漫天繁星,忽然觉得无比安心。 这个曾经把他伤透的人,如今正用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,把他的世界填满星光。 “以后每年夏天,我们都来这里好不好?”傅承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。 江逾朝点头,嘴角忍不住上扬:“好啊,不过傅教授要负责抓萤火虫。” 傅承洲失笑:“遵命,江教授。” 两人依偎着坐了很久,直到露水打湿了衣裳。 回去的路上,傅承洲忽然停下脚步,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,塞到江逾朝手里。 是一颗磨得光滑的鹅卵石,上面用小刀刻着歪歪扭扭的“傅”字。 “这是……” “我小时候刻的,”傅承洲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,“那时候觉得‘傅’字很难写,刻了很多遍。” 江逾朝看着手里的石头,又看看傅承洲泛红的耳根,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填满了。 他把石头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,伸手牵住傅承洲的手:“走吧,回家了。” 傅承洲反手握紧他,嘴角扬起温柔的笑:“嗯,回家。” 月光下,两人的影子被拉长,紧紧交叠在一起。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的侧脸,忽然明白,所谓的“高岭之花”,不过是还没遇到能让他甘心坠落的人。而他很庆幸,自己就是那个人。 回到老房子,傅母已经在门口等他们,手里拿着两件厚外套:“夜里凉,快披上。” 傅承洲接过外套,先给江逾朝披上,才给自己穿上。 傅母看着他们,笑得合不拢嘴:“承洲啊,你小时候总说星星遥不可及,现在知道了吧,只要你肯伸手,星星就会到你手里。” 傅承洲看了江逾朝一眼,眼里满是宠溺:“是啊,我知道了。” 江逾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,低头看了看口袋里的鹅卵石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 也许,这就是他一直以来寻找的温暖吧。 第20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20) 《自然》子刊的邮件来得毫无预兆,江逾朝盯着屏幕上的录用通知,咖啡杯在手里晃了晃,差点洒出来。 傅承洲从身后搂住他的腰,下巴搁在他肩窝上:“早告诉你了,这个模型能成。” “你怎么知道?”江逾朝回头看他,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百叶窗,在傅承洲脸上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。 “因为是你做的。”傅承洲吻了吻他的耳垂,“而且……” 他顿了顿,眼睛亮晶晶的,“致谢词我帮你想好了。” 江逾朝失笑:“傅教授又越界了,这是我的论文。” “我们的论文。”傅承洲纠正他,拿起桌上的草稿纸,“你看这个——‘感谢我的爱人,教会我学术之外的温柔’。怎么样?” 江逾朝看着那行字,心跳漏了一拍。 他想起无数个熬夜的夜晚,傅承洲总是默默放下热牛奶;想起自己转系后,傅承洲笨拙地跟着旁听计算机课;想起老家山坡上,傅承洲说“现在多了个梦想,和我的星星一起看星空”。 “肉麻。”江逾朝嘴上嫌弃,手指却轻轻抚过那行字。 傅承洲从身后圈住他,下巴蹭着他的发顶:“还有更肉麻的。” 他拿过笔,在致谢词末尾添了一串公式,“这个叫‘爱情稳定性条件’,我推导了三个月。” 江逾朝看着那串复杂的公式,又看看傅承洲认真的脸,忽然笑出声:“傅承洲,你是不是把求婚戒指上的公式改了?” “被你发现了。”傅承洲挑眉,指尖在他腰间轻轻挠了一下,“不过这次是真学术成果,陈主任看了都夸‘跨界创新’。” 论文发表那天,整个数学系都轰动了。 有人把致谢词截图发到校园论坛,标题是《论高冷教授如何变成恋爱脑——从公式到情话的进化史》。 周明远第一个冲进办公室,指着手机屏幕笑到打跌:“逾朝!你家傅教授火了!现在全校都知道他用微分方程写情书了!” 傅承洲正在给江逾朝剥橘子,闻言头也不抬:“学术分享而已。” “分享到《自然》子刊致谢里?”周明远挤眉弄眼,“下次是不是要在国际会议上推导爱情熵增定律了?” 江逾朝接过傅承洲递来的橘子瓣,含糊不清地说:“别听他瞎说,就是个玩笑。” 傅承洲却认真点头:“这个想法不错,下次试试。” 周明远彻底笑倒在沙发上。 办公室相邻的好处很快体现出来。 每天早上,傅承洲总会端着两杯咖啡出现,把其中一杯放在江逾朝桌上,精准避开他正在写代码的手。 午后阳光好的时候,两人会在共用的小阳台晒太阳,傅承洲看文献,江逾朝撸猫——那只叫“欧拉”的流浪猫如今是办公室团宠,总在两人中间蹭来蹭去。 “傅教授,”某天江逾朝盯着电脑屏幕皱眉,“你这个模型参数好像有点问题。” 傅承洲凑过来,肩膀碰到他的:“哪里?” 两人的头靠得很近,江逾朝能闻到傅承洲身上淡淡的薄荷味。 他指着屏幕上的曲线:“这里的波动幅度超过预期了,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变量?” 傅承洲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,忽然笑了:“是忽略了一个关键变量。” “什么?” 傅承洲伸手,在键盘上敲下一个字母,屏幕上的曲线瞬间平滑下来。江逾朝愣住:“这是……‘爱’?你加了个‘爱’的变量?” 傅承洲点头,眼睛里映着屏幕的光:“对啊,学术本该有温度,不是吗?” 江逾朝看着他,忽然想起很久之前,自己还是他的助理时,傅承洲说“学术不需要温情”。 原来冰山融化后,真的会流淌出滚烫的岩浆。 “喂,”江逾朝戳了戳他的胳膊,“晚上想吃什么?” 傅承洲想了想:“你做的番茄炒蛋。” “又想吃我做的?”江逾朝挑眉,“昨天才吃过。” “因为是你做的。”傅承洲说得理所当然,忽然凑近他耳边,“而且……吃完你做的饭,晚上灵感特别好。” 江逾朝的脸“腾”地红了。 他想起昨晚傅承洲确实“灵感爆发”,从琴房一路吻到卧室,连带着今天脖子上还留着淡淡的红痕。 “傅教授,”江逾朝清了清嗓子,“注意影响,这是办公室。” 傅承洲低笑一声,直起身时却飞快地在他嘴角偷了个吻。 恰好周明远推门进来,见状夸张地捂住眼睛:“啊啊啊我什么都没看见!你们继续你们继续!” 江逾朝拿文件夹砸过去:“周明远你闹够了没有!” “没闹够!”周明远躲开,掏出两张票,“周六琴房有肖邦专场,给你们的。” 傅承洲接过票,眼睛一亮:“肖邦?” “是啊,”周明远挤眼,“听说最后一曲是《夜曲》,多浪漫啊,适合某些人求婚——” “周明远!”江逾朝和傅承洲同时开口。 周明远哈哈大笑,溜得比兔子还快。 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,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。 傅承洲看着手里的票,又看看江逾朝泛红的耳根,忽然说:“逾朝,我们……” “嗯?” “我们结婚吧。”傅承洲说得很突然,眼睛却亮得惊人,“就在明城大学的琴房,像《致爱丽丝》那样,好不好?” 江逾朝看着他,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。 他想起第一次在琴房听傅承洲弹《悔意》,想起跨年夜那个带着薄荷味的拥抱,想起老家山坡上傅承洲刻的鹅卵石。 “好啊。”他听见自己说,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 傅承洲笑了,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,动作温柔得不像话:“那我去订场地,就用我们合作的那个模型做请柬背景,怎么样?” “随便你。”江逾朝别开脸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。 窗外的阳光正好,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在笔记本上认真记录婚礼细节的侧脸,忽然觉得,所谓学术与爱情的公式,或许从来都不复杂——不过是两个曾在公式里迷失的人,终于在彼此的眼睛里,找到了唯一的解。 而这个解,将贯穿他们往后的余生,像最完美的定理,永不落幕。 第21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21) 明城大学的琴房被布置得像个小型童话剧场。 白色的纱幔从天花板垂落,缠绕着每一根琴凳的腿,暖黄色的串灯在角落里明明灭灭,把傅承洲亲手搬来的几盆绿萝照得发亮。 江逾朝站在门口,看着傅承洲穿着定制的深灰色西装,正蹲在钢琴前调整谱架,手指无意识地在琴键上敲出零碎的音符。 “紧张吗?”周明远撞了撞他的胳膊,手里拎着两个印着数学公式的纸袋,“你家傅教授刚才差点把戒指掉进谱架缝里。” 江逾朝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襟花——那是用银色铁丝拗成的欧拉公式,末端还坠着一颗小小的水晶。 “他不紧张才怪,”江逾朝笑了笑,指尖摩挲着襟花的棱角,“昨天半夜还在背誓词,被我抓个正着。” 婚礼没有请太多人,除了双方父母,就是周明远、沈薇和几个相熟的同事。 林夏也来了,坐在角落,手里捧着一束白玫瑰,看见江逾朝望过来,还朝他轻轻点了点头。 江逾朝想起几年前她在全系大会上尖锐的反驳,忽然觉得有些恍如隔世。 傅承洲终于站起身,看到门口的江逾朝,眼睛亮了一下,快步走过来。 他伸手想整理江逾朝的领结,手指却在半空顿了顿,又不好意思地收回。“准备好了吗?”他声音有点哑,耳尖却红得厉害。 江逾朝点头,被他牵着走进琴房。 钢琴上放着一本打开的琴谱,不是《致爱丽丝》,而是傅承洲新写的曲子,标题用钢笔写着《江逾朝的婚礼进行曲》。 “这首曲子……”江逾朝看着谱面上密密麻麻的音符,忽然发现几个小节被红笔圈起来,旁边写着“这里要快,像他跑开时的脚步声”。 傅承洲咳嗽一声,把他按在琴凳旁的椅子上:“先听我弹完。” 琴声响起时,江逾朝才发现这首曲子有多古怪。 前半段是标准的进行曲节奏,却在中间突然转调,加入了爵士乐的切分音,到了结尾又变成了《悔意》里那个熟悉的抒情段落。 坐在后排的周明远憋笑憋得肩膀直抖,沈薇却红了眼眶。 一曲终了,傅承洲从钢琴凳下拿出一个丝绒盒子。 戒指躺在里面,戒面是两个交错的莫比乌斯环,上面刻着极小的公式——那是他们合作论文里的核心等式。 “逾朝,”傅承洲单膝跪地,仰着头看他,眼睛里映着串灯的光,“从前我的生活像个闭合的环,只有长度,没有宽度。直到你出现,这个环才有了交点,有了……温度。” 江逾朝接过戒指,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手背。“傅承洲,”他蹲下来,和他平视,“你以前说学术不需要温情,现在怎么看?” 傅承洲握住他的手,把戒指套在他无名指上,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珍宝。 “现在我知道了,”他声音很轻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,“最好的学术成果,都需要爱人的温度来催化。” 交换戒指时,江逾朝听见周明远在后排小声跟沈薇说:“你看,我就说他准备了肉麻台词吧。” 沈薇轻轻拍了他一下,眼里却带着笑。 婚礼的高潮是傅承洲非要当众念誓词。 他掏出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,展开时手还有点抖。 “逾朝,我以前觉得公式是世界上最精准的语言,直到遇见你,才知道心跳没有公式,爱也没有定理。”他顿了顿,抬头看江逾朝,“但我还是推导了一个——‘江逾朝加上傅承洲,等于永远’。这个等式,我用余生来证明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认真的样子,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实验室熬夜,这个男人穿着雨衣走进来,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;想起国际会议上他哽咽的道歉,想起琴房里他弹《悔意》时泛红的眼眶。原来冰山融化的声音,是这样温柔的。 “傅承洲,”江逾朝接过话筒,声音有点发颤,“你说爱没有定理,可我觉得有。” 他顿了顿,看着傅承洲惊讶的眼神,慢慢说,“定理就是——你走向我,我走向你,我们就永远不会偏离彼此的轨道。” 掌声响起来时,傅承洲突然凑过来,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。 琴房里的串灯恰好暗了一瞬,再亮起来时,能看见傅承洲耳尖的红和江逾朝微微扬起的嘴角。 婚礼后的校园散步是傅承洲坚持的。 两人牵着手上了教学楼的天台,这里能看见整个校区的夜景。 “还记得吗?”傅承洲指着远处亮着灯的实验室,“你第一次在这里熬夜,我还嫌你打字声吵。” 江逾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,玻璃幕墙反射着月光,像一块巨大的镜子。 “怎么不记得,”他笑了笑,“当时我想,这个傅教授真是块冷石头。” 傅承洲把他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,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。“现在呢?” “现在?”江逾朝转头看他,路灯的光勾勒出他柔和的侧脸,“现在是被焐热的石头,有时候还会发烫。” 傅承洲低笑一声,把他揽进怀里。 远处的琴房还亮着灯,隐约传来《婚礼进行曲》的旋律。 “逾朝,”他低头,鼻尖蹭着江逾朝的发顶,“谢谢你没把我这块石头扔掉。” 江逾朝靠在他胸口,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。“扔了多可惜,”他闭上眼睛,嘴角上扬,“毕竟是我亲手焐热的。” 夜风带着夏末的凉意吹过,天台上的两人却觉得无比温暖。 江逾朝想起傅承洲在誓词里说的“永远”,忽然觉得,这个词不再是抽象的概念,而是眼前这个人温热的怀抱,是他指尖的温度,是他们交握的手上,那枚刻着公式的戒指。 而傅承洲低头看着怀里的人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幸好,他没有错过他的星星。 从今天起,他的公式里,永远都会有“江逾朝”这个变量,像最完美的常数,永不改变。 第22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22) 婚后的第一个清晨,江逾朝是被煎蛋的香味熏醒的。 他揉着眼睛走进厨房,就看见傅承洲穿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,衬衫袖子卷到小臂,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。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他身上,把原本冷硬的轮廓都镀上了一层暖光。 “醒了?”傅承洲回头,嘴角还带着点不自然的笑意,“再等五分钟,煎蛋就好。” 江逾朝凑过去,从背后抱住他的腰。 傅承洲的身体僵了一下,随即放松下来,反手摸了摸他的头发:“怎么不多睡会儿?” “闻着香味就醒了。”江逾朝把脸埋在他背上,闷闷地说,“傅教授,你这煎蛋快糊了。” 傅承洲猛地回头看锅,果然看见蛋边已经有点发黑。 他手忙脚乱地关火,拿起铲子补救,耳朵却红了:“……失误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,忍不住笑出声。 谁能想到,当年在国际会议上侃侃而谈的“人形公式机”,现在会为了一个煎蛋慌成这样。 “我来吧。”江逾朝接过铲子,把煎蛋盛出来,“你去摆餐具。” 傅承洲没动,反而从后面环住他,下巴搁在他肩上:“不急,先抱一会儿。” 两人就这么在厨房里抱了一会儿,直到江逾朝感觉肩膀被蹭得有点痒,才笑着推开他:“快去摆餐具,不然真的要迟到了。” 傅承洲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,去拿碗碟。 江逾朝看着他的背影,忽然想起昨天刚拿到的新工作牌——上面赫然印着“江逾朝·傅”。 昨天傅承洲把牌子递给他时,眼睛亮得像捡到糖的小孩:“你看,这样别人就知道你是我的人了。” 江逾朝当时无奈又好笑:“傅承洲,现在谁不知道?” “那不一样。”傅承洲把牌子塞进他口袋,“冠了我的姓,才最清楚。” 此刻看着傅承洲在厨房来回忙碌的身影,江逾朝心里软得一塌糊涂。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无名指上的戒指在晨光下闪着微光——那是两个交错的莫比乌斯环,刻着他们的专属公式。 “对了,”傅承洲摆好餐具,忽然想起什么,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,“这个给你。” 江逾朝接过打开,里面是一枚袖扣,造型居然是两个相扣的积分符号。“你什么时候准备的?” “婚礼前就订做了。”傅承洲帮他别在衬衫袖口上,手指擦过他手腕内侧,“以后开会的时候,看到这个就想起我。” 江逾朝失笑:“傅教授,你这占有欲也太强了。” “对你,不强怎么行。”傅承洲挑眉,忽然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,“快吃吧,不然真的要迟到了。” 两人赶到学校时,周明远已经在办公室门口等他们了。 他一眼就看到江逾朝袖口的袖扣,吹了声口哨:“哟,傅教授这是把数学符号焊在你身上了?” 江逾朝还没开口,傅承洲就把他往身后拉了拉:“周老师,上班时间,注意形象。” 周明远翻了个白眼:“得了吧你,昨天是谁在电话里问我‘逾朝喜欢什么牌子的袖扣’?” 傅承洲的耳朵又红了,江逾朝赶紧打圆场:“好了好了,快进去吧,陈主任说今天有会。” 会议室里,陈主任看着江逾朝袖口的袖扣,也忍不住笑了:“承洲啊,你这学术浪漫,都用到生活里了?” 傅承洲正襟危坐:“学术与生活,本就不该割裂。” 江逾朝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他一脚,傅承洲立刻闭嘴,只是悄悄伸手,在桌子底下握住了江逾朝的手。 会议开到一半,江逾朝忽然想起什么,拿出手机给傅承洲发消息:“晚上想吃什么?” 傅承洲看了眼手机,嘴角微扬,回:“你做的都好吃。” “油嘴滑舌。”江逾朝回完,偷偷看了眼傅承洲,发现他正看着自己笑,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。 散会后,林夏抱着文件从他们身边路过,看到江逾朝袖口的袖扣,脚步顿了顿,随即对他们点了点头:“傅教授,江教授。” “林博士。”傅承洲颔首,江逾朝也对她笑了笑。 看着林夏走远的背影,江逾朝轻轻叹了口气。 “还在想以前的事?”傅承洲捏了捏他的手。 “没有,”江逾朝摇头,“就是觉得,时间过得真快。” 傅承洲停下脚步,认真地看着他:“是很快,但以后会更快。” “嗯?” “和你在一起的时间,总是过得很快。”傅承洲眼里映着走廊的灯光,“所以要更珍惜。”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跳,正想说什么,傅承洲的手机响了。 他接起电话,听了几句,眼睛亮了:“真的?好,我们马上过去!” “怎么了?”江逾朝问。 “机票到了,”傅承洲挂了电话,语气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,“下周去北欧,看极光。” 江逾朝愣住:“这么快?” “嗯,”傅承洲拉着他就往办公室走,“我已经跟系里请好假了,东西我来收拾,你只要人去就行。” 看着傅承洲难得一见的兴奋样子,江逾朝忍不住笑了:“知道了,傅教授,都听你的。” “不是傅教授,”傅承洲回头,眼里带着狡黠的光,“是傅先生。” “好好好,傅先生。”江逾朝无奈又宠溺,“那傅先生,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,我还要去拿实验报告。” “不行,”傅承洲握得更紧了,“要一起去。”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,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的背影,忽然觉得,冠不冠姓其实不重要,重要的是这个人,愿意把他的名字,嵌进自己的人生公式里,成为那个最不可或缺的变量。 而他,也愿意陪着这个曾经的“高岭之花”,把往后的每一天,都过成最温暖的公式。 第23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23) 北欧的风带着凛冽的凉意,刮在脸上像细小的冰晶。 江逾朝裹紧了傅承洲硬塞给他的羊绒围巾,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。 身边的人立刻停下脚步,从背包里掏出暖手宝塞进他手里:“早就让你多穿点,不听。” “傅承洲,”江逾朝看着他蹲下来给自己系鞋带的背影,无奈地笑,“我又不是小孩子。” “在我这儿就是。”傅承洲头也不抬,指尖在他脚踝处轻轻蹭了蹭,“这里比明城冷多了,要是冻感冒了,怎么看极光?” 机场大厅的广播响起,提醒着飞往阿比斯库的航班即将登机。 傅承洲站起身,顺手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,另一只手牢牢牵住他:“走吧,星星在等我们。” 飞机降落在基律纳时,已是深夜。 租来的车子行驶在空旷的公路上,窗外是望不到边际的雪原,偶尔有驯鹿的眼睛在车灯下闪过。 傅承洲握着方向盘,另一只手始终没松开江逾朝的手,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传来。 “还有多久到?”江逾朝看着导航问。 “二十分钟。”傅承洲侧头看他,“累了就睡会儿,到了叫你。” 江逾朝摇摇头,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:“睡不着,怕错过极光。” 傅承洲笑了笑,没再说话,只是把车内暖气调高了些。 抵达玻璃屋酒店时,正好是当地时间晚上十点。 傅承洲办理入住手续,江逾朝则趴在玻璃墙上看外面。 天空漆黑一片,只有几颗星星稀疏地亮着。 “在看什么?”傅承洲走过来,从背后环住他。 “在找极光。”江逾朝指着天空,“什么都没有。” “时候未到。”傅承洲吻了吻他的发顶,“先去洗漱,我问过前台,今晚会有大爆发。” 玻璃屋的浴室也是透明的,抬头就能看见星空。 江逾朝刷牙时,傅承洲从后面抱住他,下巴搁在他肩上:“牙膏沫沾到嘴角了。” 说着,伸手替他擦掉。 江逾朝看着镜子里两人的倒影,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。 那个曾经在实验室里对他冷言冷语的“人形公式机”,现在正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跟他说话。 “在想什么?”傅承洲察觉到他的走神。 “在想,”江逾朝吐掉泡沫,转身看着他,“你是不是把求婚戒指上的公式又改了?” 傅承洲挑眉:“被你发现了?” 两人躺在床上时,傅承洲把他搂进怀里:“冷吗?” “不冷。”江逾朝贴着他的胸口,听着他平稳的心跳,“傅承洲,你怎么想到来这里的?” “你说过想看极光。”傅承洲抚摸着他的头发,“在老家看星星的时候,你说的。” 江逾朝愣了一下,他都快忘了自己随口说过的话。 原来那些他以为被忽略的瞬间,都被这个人悄悄记在心里。 凌晨一点,傅承洲的手机震动起来。 他看了眼预报app,立刻坐起身:“逾朝,快起来,极光来了!” 两人匆匆穿上厚外套跑到室外。 起初只是天幕上一条淡淡的绿色光带,几秒后,光带开始舞动、变粗,逐渐染上粉色和紫色,像巨大的绸缎在空中飘扬。 “哇……”江逾朝看得屏住了呼吸,眼睛里映着极光的绚烂色彩。 傅承洲站在他身后,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小本子:“逾朝,有样东西给你。” 江逾朝回头,看见他翻开本子,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学符号和希腊字母,排列成诗的格式。 “这是……” “我的情诗。”傅承洲的声音有些紧张,“用数学符号写的,你能破译吗?” 江逾朝凑近了些,借着极光的微光辨认着:积分符号、无穷大、圆周率……逐渐拼凑出他们相遇的日期、第一次牵手的地点,甚至还有他熬夜时傅承洲偷偷放在桌上的热牛奶。 “这个积分……是我们在天文台看流星雨的那晚?”江逾朝指着一个符号问。 傅承洲点头,耳根微微发红:“嗯,积分区间是你靠在我肩上的时间。” 江逾朝看着那些复杂的符号,忽然笑了,眼眶却有些发热。 他想起傅承洲说过,学术是他的全部,现在这个人却用最擅长的方式,写下了最笨拙的情诗。 “傅承洲,”江逾朝合上本子,抬头看他,“你花了多久?” “三个月。”傅承洲看着他,眼神认真,“本来想在婚礼上给你,但觉得……极光下更合适。” 江逾朝吸了吸鼻子,把本子紧紧抱在怀里:“傻子。” 傅承洲笑了,伸手擦掉他眼角的泪:“傻也只对你傻。” 极光在头顶肆意绽放,绿色的光带扫过他们的脸颊。 傅承洲低头,轻轻吻住他的唇。 这个吻带着北欧的寒气,却又异常温热,像是要把彼此的呼吸都融在一起。 “逾朝,”傅承洲抵着他的额头,声音低沉,“你是我永远的最优解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眼里的自己,还有身后绚烂的极光,笑着点头:“傅承洲,你也是。” 远处的极光仿佛听到了他们的对话,突然爆发出更耀眼的光芒,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雪地上,紧紧相依。 江逾朝靠在傅承洲怀里,觉得此刻的幸福像这极光一样,绚烂得有些不真实。 “冷吗?”傅承洲替他拢了拢围巾。 “不冷。”江逾朝摇头,“就是觉得……有点像做梦。” 傅承洲笑了,搂紧了他:“不是梦。以后每年都带你来,好不好?” “好啊。”江逾朝抬头看他,“但下次你得提前学好瑞典语,刚才在机场问路,你把‘谢谢’说成了‘再见’。” 傅承洲的脸瞬间红了:“那是意外。” “哦?是吗?”江逾朝挑眉,“那刚才情诗里的‘∫’,是不是也写错了?” “……那个是艺术加工。” 两人在雪地里笑作一团,极光在头顶温柔地旋转,像是为他们的爱情写下最美的注脚。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泛红的耳根,忽然觉得,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“高岭之花”,现在彻底变成了只属于他的“家养猫”。 而他,很喜欢这样的转变。 第24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24) 北欧的极光还在眼底晃悠,明城大学的梧桐叶已经落了满地。 江逾朝拖着行李箱走出校门时,傅承洲正蹲在地上给他系鞋带,羊绒围巾太长,差点扫到地面。 “傅教授,”江逾朝踢了踢他的手背,“再蹲下去,学生该以为你在捡钱包了。” 傅承洲头也不抬,指尖在他脚踝处蹭了蹭:“你鞋带松了。” 话音刚落,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快门声。 两人回头,看见几个背着画板的学生红着脸跑开,其中一个男生边跑边喊:“是傅教授和江教授!真人比论坛照片还甜!” 江逾朝无奈地笑:“早跟你说别在校门口动手动脚。” 傅承洲站起身,顺手接过他的行李箱:“他们迟早要习惯。” 两人刚走进校园,就被一群学生围住了。 为首的女生举着手机,小心翼翼地问:“傅教授,江教授,我们是数学建模协会的,能请你们给比赛提点建议吗?” 傅承洲刚要开口,江逾朝抢先一步:“先说好,我们只指导有创意的模型。” “有的有的!”女生连忙递上计划书,“我们想做一个用数学模型预测校园流浪猫活动轨迹的项目。” 江逾朝眼睛一亮,刚想接过来,傅承洲却先一步拿过计划书,指尖在封面上敲了敲:“用高斯混合模型?参数校准可能会有问题。” “啊?”女生愣住了。 江逾朝肘部了傅承洲一下,对女生笑了笑:“他的意思是,这个方向很有趣,我们可以一起讨论。” 他转头瞪了傅承洲一眼,“别吓到学生。” 傅承洲挑眉,把计划书还给女生:“下周三下午来我办公室。” 学生们欢呼着跑开,临走前还不忘喊:“谢谢傅教授!谢谢江教授!” 看着学生们的背影,江逾朝忍不住笑:“你刚才那语气,跟当年训我时一模一样。” 傅承洲牵住他的手,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:“有吗?” “当然有。”江逾朝捏了捏他的手心,“不过……还挺帅的。” 傅承洲的耳朵瞬间红了,刚想说话,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:“哟,这不是刚从北欧度完蜜月回来的两位吗?” 两人回头,看见周明远靠在梧桐树上,手里拎着两杯奶茶:“算准了你们今天到,特意买的。” 江逾朝接过奶茶,温热的触感透过纸杯传来:“还是你懂我。” 傅承洲皱眉:“他胃不好,不能喝甜的。” 周明远翻了个白眼:“傅教授,现在是二十一世纪,不是石器时代,没那么娇气。” 他又看向江逾朝,“对了,系里通知,下周末有个跨校学术交流会,让你和傅承洲一起去。” 傅承洲刚要开口拒绝,江逾朝抢先说:“好啊,在哪儿办?” “a大,”周明远说,“听说林夏也会去,她现在在a大当博后。” 提到林夏,江逾朝愣了一下。傅承洲握紧了他的手,声音低沉:“不想去就不去。” “为什么不去?”江逾朝笑了笑,“正好去看看她的研究进展。” 傅承洲看着他,眼里闪过一丝担忧,但还是点了点头:“好,我陪你去。” 三人边聊边往办公楼走,路过琴房时,傅承洲忽然停下脚步。 琴房的窗户开着,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,弹的是《致爱丽丝》,却错漏百出。 “这谁啊,弹成这样。”周明远吐槽。 傅承洲却拉着江逾朝走到窗边,轻声说:“是我们婚礼上那首。” 江逾朝仔细听了听,确实是傅承洲改编过的版本,只是弹奏的人技巧生涩,错了好几个小节。 “好像是个新生。”周明远探头看了看,“估计是慕名而来的粉丝。” 傅承洲没说话,只是看着江逾朝。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江逾朝脸上,他微微侧头,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。 傅承洲忽然想起极光下他笑着落泪的样子,心里软得一塌糊涂。 “逾朝,”傅承洲轻声说,“谢谢你。” “谢我什么?”江逾朝转头看他。 “谢谢你让我明白,”傅承洲顿了顿,眼神认真,“学术不是冰冷的公式,而是有温度的探索。” 江逾朝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:“傅教授,这话说得挺有水平啊。” “是真心话。”傅承洲握紧他的手,“以前觉得公式就是一切,现在才知道,有你在的地方,才是我的最优解。” 周明远在一旁假装呕吐:“得了吧你们,我先闪了,免得被甜出糖尿病。” 看着周明远跑开的背影,江逾朝忍不住笑:“你看你,把人都吓跑了。” 傅承洲却凑近他,在他耳边轻声说:“我只想吓走别人,不包括你。”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,江逾朝的脸瞬间红了。 他推开傅承洲,假装整理围巾:“走吧,去办公室看看。” 傅承洲低笑一声,跟在他身后。 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长,紧紧贴在一起,像一幅温柔的画。 走进办公楼,路过傅承洲曾经的办公室,江逾朝停下脚步。 那间办公室现在成了杂物间,窗户上落了一层薄灰。 “还记得吗?”江逾朝轻声说,“我第一次在这里熬夜,你进来拿数据,嫌我打字声吵。” 傅承洲从背后抱住他,下巴搁在他肩上:“记得。那时候……是我不对。” “都过去了。”江逾朝转身,看着他的眼睛,“现在不是挺好的吗?” 傅承洲点头,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:“嗯,挺好的。” 他低头,轻轻吻了吻江逾朝的额头。 阳光从走廊尽头照过来,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暖光里。 “对了,”江逾朝忽然想起什么,“下周末的学术交流会,你准备讲什么?” 傅承洲挑眉:“还没想好,或许……讲讲我们合作的那个模型?” “那个爱情稳定性条件?”江逾朝笑了,“不怕被人笑话?” “怕什么?”傅承洲握住他的手,眼神坚定,“这是我最成功的研究成果。” 看着傅承洲认真的样子,江逾朝忽然觉得,过去的那些伤痛都像是一场遥远的梦。 眼前这个人,曾经是座冰冷的冰山,如今却成了他最温暖的依靠。 “走吧,”江逾朝拉着他往自己的办公室走,“去看看我的新模型,比你的爱情公式有意思多了。” 傅承洲任由他拉着,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。 “好,去看你的模型。” 只是,他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:但你永远是我最有意思的课题。 第25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25) 深夜的琴房只开了一盏落地灯,暖黄色的光洒在傅承洲身上,把他投在琴键上的影子拉得老长。 江逾朝靠在门边,看他指尖在琴键上起落,弹的是首没听过的曲子,旋律轻得像片羽毛,在寂静里飘啊飘的。 “还不睡?”江逾朝走过去,把手里的热牛奶放在谱架上。 傅承洲没回头,只是放慢了节奏:“你不也没睡。” 自从北欧回来,江逾朝又开始失眠了。 不是那种睁着眼到天亮的熬,是明明困得眼皮打架,脑子却像台停不下来的计算器,噼里啪啦全是公式和代码。 傅承洲说这是时差没倒过来,可江逾朝自己知道,是心里那点没说破的事在作祟——下周末的学术交流会,林夏也会去。 “在弹什么?”江逾朝弯腰,下巴搁在他肩膀上。 傅承洲身上还是那股淡淡的香味,混着琴房里旧木头的气息,意外地安神。 “给你写的。”傅承洲按下最后一个音,侧头看他,“试试能不能助眠。” 江逾朝失笑:“傅教授现在改行当作曲家了?” “为你改行也可以。”傅承洲握住他搭在自己胸前的手,指尖蹭过他无名指上的戒指,“听着。” 琴声再次响起,比刚才更慢了些。 江逾朝闭着眼听,听着听着就笑了——这曲子里藏着《悔意》的调子,却被揉进了更软和的旋律里,像冬天盖在身上的羊绒毯,暖融融的。 “这里……”江逾朝指着某个小节,“像我们在天文台看星星那晚。” 傅承洲的手指顿了顿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:“是。你靠在我肩上,说‘星星真亮’。” 江逾朝的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,有点痒,又有点暖。 他直起身,绕到傅承洲面前,蹲下来看他:“傅承洲,下周末的交流会……” “不想去就不去。”傅承洲立刻说,伸手替他理了理额前的碎发,“我跟陈主任说一声。” “不是不想去,”江逾朝摇头,“就是……” 他没说下去,但傅承洲懂了。 他捧起江逾朝的脸,拇指轻轻擦过他眼下的青黑:“有我在。” 就这三个字,像颗定心丸,让江逾朝悬着的心落了地。 他顺势把头埋进傅承洲怀里,闷闷地说:“知道了,傅教授。” 傅承洲低笑,手臂收紧,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:“还叫傅教授?” “那叫什么?”江逾朝抬头看他,睫毛扫过傅承洲的下巴。 傅承洲低头,吻落在他额头:“叫承洲。” 琴房里很安静,只有两人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。 江逾朝听着傅承洲的心跳,一下一下,沉稳有力。 不知过了多久,他觉得眼皮越来越沉,迷迷糊糊地说:“傅承洲,你这曲子……挺管用的。” 傅承洲没说话,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些。 等江逾朝彻底睡熟,他才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起来,往办公室走。 路过走廊时,墙上的钟指向凌晨两点,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两人长长的影子。 把江逾朝放在办公室的小床上,傅承洲替他盖好被子,坐在床边看了会儿。 睡着的人眉头是舒展的,不像醒着时总有那么点淡淡的疏离。 傅承洲伸出手,轻轻抚平他眉心的褶皱,指尖划过他的鼻梁、嘴唇,最后落在他手腕内侧的脉搏上,感受着那平稳的跳动。 “逾朝,”他轻声说,“别怕。” 第二天江逾朝醒来时,发现自己躺在办公室的床上,身上盖着傅承洲的西装外套,带着他身上的味道。 桌子上放着早餐和一张纸条,傅承洲的字迹一如既往地工整:“去开个短会,早餐热过了,记得吃。” 江逾朝笑了笑,拿起牛奶喝了一口。 手机在这时响了,是周明远发来的消息:“逾朝,看到论坛没?傅教授昨晚在琴房弹了半宿琴,全校都知道他在给你写情歌了!” 江逾朝点开校园论坛,果然看到一条热帖,标题是“惊!高冷傅教授深夜琴房柔情弹奏,疑似为江教授谱写专属夜曲”,下面配着几张模糊的偷拍照片,正是昨晚他靠在傅承洲肩上的样子。 评论区已经炸了锅: “我就说他俩有情况!上次在天文台就被我撞到了!” “傅教授这是把数学公式都写成情诗了吧?” “呜呜呜什么时候才能遇到我的傅教授?” 江逾朝看得哭笑不得,刚想回消息,傅承洲就推门进来了,手里还拿着份文件。 “看什么这么开心?”傅承洲走过来,弯腰看他的手机屏幕。 江逾朝赶紧锁屏:“没什么,周明远瞎发消息。” 傅承洲挑眉,显然不信,但也没追问,只是把文件放在桌上:“学术交流会的流程表,你看看。” 江逾朝接过来看,傅承洲的名字和他的并排印在主讲人那一栏。 他顿了顿,指着林夏的名字:“她也有演讲?” “嗯,”傅承洲倒了杯热水给他,“讲她的博后课题。” 江逾朝没再说话,低头看着流程表。傅承洲坐在他旁边,安静地陪他看。 办公室里很安静,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。过了一会儿,傅承洲忽然说:“逾朝,以前的事……” “都过去了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抬起头笑了笑,“我只是有点好奇,她现在的研究方向。” 傅承洲看着他的眼睛,确定他不是强装镇定,才点了点头:“嗯,到时候一起听。”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,在文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认真翻看资料的侧脸,忽然觉得,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。 过去的伤是真的,但现在的暖也是真的。 就像傅承洲昨晚弹的那首曲子,把所有的悔意都揉进了温柔里,最后只剩下安心。 “对了,”江逾朝忽然想起什么,“昨晚那首曲子,叫什么名字?” 傅承洲抬眸看他,眼里带着笑意:“《江逾朝的梦》。” 江逾朝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:“挺好听的。” “那以后每天弹给你听?” “好啊。” 办公室里的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。 江逾朝低头继续看流程表,心里却在想,或许今晚可以让傅承洲再弹一遍那首曲子,说不定失眠的老毛病,真的能被他的琴声治好。 而傅承洲看着身边人的笑脸,悄悄在心里做了个决定——等学术交流会结束,就带江逾朝去看他新发现的一个观星台,听说那里的银河,比北欧的还要清楚。 第26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26) 深秋的明城大学铺满了梧桐叶,江逾朝踩着落叶往办公楼走,傅承洲跟在旁边,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桶。 “不是说食堂的排骨汤不错吗?”江逾朝看着他。 “嗯,但你说想喝我炖的。”傅承洲把保温桶塞给他,“加了玉米,你喜欢的。” 江逾朝失笑,刚想说话,脚边忽然蹭过来一团毛茸茸的东西。 低头一看,是只巴掌大的小奶猫,毛色像打翻的墨水瓶,唯独爪子是白的,正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手里的保温桶。 “呀,哪来的小猫?”江逾朝蹲下来,小猫立刻蹭到他手边,发出细弱的“喵喵”声。 傅承洲皱眉:“看着挺干净,不像流浪猫。” “可它好小啊。”江逾朝轻轻摸了摸小猫的头,小家伙舒服得眯起眼睛,喉咙里发出呼噜声。 傅承洲蹲下来,拿出手机:“我问问后勤有没有人丢猫。” 小猫却不乐意了,扭着身子躲开傅承洲的手,非要往江逾朝怀里钻。 江逾朝被它蹭得发痒,忍不住笑:“你看它,好像认识我似的。” 傅承洲看着小猫霸占了江逾朝的怀抱,眼神有点复杂:“……可能闻到了排骨汤的味道。” 最终也没找到猫主人,两人只好先把小猫带回办公室。 傅承洲找了个纸箱子当猫窝,江逾朝则用小碟子倒了点牛奶。 小猫毫不认生,喝了奶就蜷在江逾朝腿上睡着了,小爪子还搭在他裤腿上。 “你看它,”江逾朝戳了戳小猫的耳朵,“跟你一样,都喜欢往人身上凑。” 傅承洲正在擦桌子,闻言动作一顿:“我哪有。” “没有吗?”江逾朝挑眉,“昨晚谁非要抱着我睡,说什么‘有助眠效果’?” 傅承洲的耳朵红了,转身去阳台晾毛巾:“学术研究表明,亲密接触确实能改善睡眠质量。” 江逾朝笑得肩膀直抖,怀里的小猫被惊醒,不满地“喵”了一声。 傅承洲回头看了眼,语气莫名:“它好像很黏你。” “可能我身上有奶味吧。”江逾朝把小猫抱起来,对着它的小脑袋说,“小家伙,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一员了,得有个名字才行。” 傅承洲走过来,手指轻轻碰了碰小猫的白爪子:“叫‘欧拉’怎么样?莱昂哈德·欧拉,数学家。” 江逾朝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:“你还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。” “不好吗?”傅承洲看着他,眼里带着点期待。 “好,”江逾朝点头,把小猫举到傅承洲面前,“欧拉,快谢谢爸爸给你取名。” 傅承洲的心跳漏了一拍,看着小猫懵懂的样子,伸手想摸又怕吓到它,最后只是轻轻碰了碰它的尾巴:“欧拉。” 从此,办公室里多了个小成员。 欧拉最喜欢趴在江逾朝的键盘上,看他敲代码,偶尔还会用爪子扒拉他的笔尖。 傅承洲则负责给欧拉铲屎喂食,只是每次看到欧拉赖在江逾朝怀里,他就忍不住念叨:“它又把你的论文弄脏了。” “是你自己喂太多,它胖得跳不上桌子。”江逾朝给欧拉顺毛,“对吧,小欧拉?” 欧拉“喵”了一声,仿佛在回应。 周明远来送文件时,看到办公室里的猫,差点惊掉下巴:“不是吧你们?傅教授居然会养猫?” 傅承洲正在给欧拉换猫砂,闻言抬头:“有问题?” “没问题没问题,”周明远摆摆手,逗了逗欧拉,“就是没想到啊,当年那个‘人形公式机’,现在居然成了‘猫奴’。” 江逾朝笑了笑,给周明远倒了杯茶:“他啊,现在比欧拉还黏人。” 傅承洲手一顿,耳根泛红:“别听他瞎说。” 周明远笑得更欢了:“行了行了,不打扰你们一家三口了。对了逾朝,下周末的学术交流会,你准备好了吗?听说林夏那边动静不小。” 提到林夏,江逾朝的笑容淡了些:“嗯,差不多了。” 傅承洲走过来,握住江逾朝的手:“我跟他一起去。” 周明远挑眉:“得了吧你,人家是计算机专场,你个数学系的凑什么热闹?” “我是他家属。”傅承洲说得理所当然。 江逾朝无奈地拍开他的手:“好了,知道了,快去忙你的吧。” 周明远走后,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人一猫。 欧拉跳上江逾朝的膝头,用脑袋蹭他的手心。 傅承洲坐在旁边,看着他们,眼神温柔。 “在想什么?”江逾朝问。 “在想,”傅承洲伸手,轻轻抚摸欧拉的背,“以前觉得学术就是全世界,现在才知道,有你们在的地方,才是家。” 江逾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暖暖的。 他靠在傅承洲肩上,欧拉也跟着凑过来,窝在两人中间。 “傅承洲,”江逾朝轻声说,“谢谢你。” “谢我什么?” “谢谢你让我相信,”江逾朝看着怀里的小猫,“冰山真的会融化,而我也能拥有一个家。” 傅承洲没说话,只是把他们俩都揽进怀里。 欧拉在中间不满地叫了一声,像是在抗议被挤到,但很快又舒服地眯起了眼睛。 窗外的梧桐叶还在往下落,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,把三个人的影子映在地板上。 江逾朝听着傅承洲的心跳,忽然觉得,就算下周末的学术交流会有再多麻烦,只要身边有这个人,就什么都不怕了。 “对了,”江逾朝忽然想起什么,“欧拉好像该打疫苗了。” 傅承洲低头看他:“我查过了,附近有个宠物医院,周末一起去?” “好啊。”江逾朝点头,“顺便给它买个小窝,总睡纸箱子也不是办法。” 傅承洲笑了笑,手指在江逾朝手背轻轻摩挲:“嗯,都听你的。” 欧拉在两人中间打了个哈欠,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江逾朝的手指。 江逾朝看着它,又看看傅承洲,忽然觉得,这个意外闯入的小生命,就像上天赐给他们的礼物,让这个家变得更加完整。 而傅承洲看着怀里的人和猫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以后,要把他们都护好,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他们。 第27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27) a大的学术交流中心挤满了人,闪光灯咔嚓声不断。 江逾朝刚走上讲台,就听见台下有人小声议论:“快看,那不是明城大学的江教授吗?真人比照片还好看。” 傅承洲跟在他身后,不动声色地替他理了理领带:“紧张吗?” “紧张什么?”江逾朝挑眉,“又不是第一次上台。” 话虽这么说,手指却不自觉地攥了攥演讲稿。 傅承洲握住他的手,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:“别怕,我在台下看着你。” 江逾朝点头,深吸一口气走上讲台。 他的演讲主题是“人工智能与数学建模的交叉应用”,台下坐着不少业内大佬,还有特意从明城跟过来的周明远。 角落里,林夏抱着双臂,眼神复杂地看着台上。 江逾朝讲得很投入,时不时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公式,逻辑清晰,举例生动。 傅承洲坐在第一排,目光始终没离开过他,嘴角不自觉地扬起。 周明远在旁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:“傅教授,你这眼神快拉丝了,收敛点。” 傅承洲没理他,只是看着江逾朝在灯光下发光的侧脸,心里软得一塌糊涂。 演讲结束,提问环节有记者突然问:“江教授,您和傅教授合作的论文被誉为‘学术与爱情的完美结合’,请问灵感究竟来源于哪里?”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,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江逾朝身上。 江逾朝愣了一下,下意识地看向傅承洲。 傅承洲站起身,走到讲台边,拿起另一支话筒:“这个问题,我来回答吧。” 他看着江逾朝,眼神温柔:“灵感来源于爱情。准确来说,是来源于我爱人的眼睛——那里有比星空更璀璨的宇宙,有比公式更完美的逻辑。” 台下爆发出善意的哄笑,闪光灯闪得更凶了。 江逾朝的脸微微泛红,却没躲开傅承洲的目光。 林夏突然站起来,声音尖锐:“傅教授,学术研究应该严谨,把爱情挂在嘴边,是不是太不专业了?” 傅承洲挑眉,语气平静:“林博士,学术的本质是探索未知,而爱,是人类最本质的未知。更何况,”他顿了顿,看向江逾朝,“没有我爱人的启发,这篇论文根本不会存在。” 江逾朝接过话头,语气淡然:“林博士如果对我们的研究方法有疑问,可以会后交流。但如果你想讨论专业素养,我想,在学术会议上打断演讲,似乎更不专业。” 林夏脸色一白,悻悻地坐下。周明远在台下拼命鼓掌,嘴里喊着:“说得好!” 茶歇时间,记者们围了上来。有人问:“两位平时会吵架吗?学术观点不合怎么办?” 傅承洲想了想:“吵啊。但每次吵架,我都会用微分方程哄他——” “得了吧你,”江逾朝打断他,笑得无奈,“他明明是用爵士乐和薄荷糖。” 全场又是一阵笑。 傅承洲看着江逾朝,眼里满是宠溺:“公式是理性的表达,音乐和糖是感性的补偿。对付我爱人,两者缺一不可。” 江逾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,转身想拿杯果汁,傅承洲却先一步拿起,拧开瓶盖递给他:“少喝点冰的。” 这个细节被记者拍了下来,后来成了论坛上的热门照片——傅教授微微弯腰,递出果汁的手稳稳的,而江教授接过时,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手背,眼神温柔。 林夏站在不远处,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互动,手里的咖啡杯捏得发白。 她想起以前傅承洲对自己只有冰冷的学术指导,对江逾朝却有这么多温柔的细节,心里一阵酸涩。 周明远端着蛋糕走过来,故意大声说:“哟,林博士也在啊?傅教授和江教授的爱情故事,您听着还习惯吗?” 林夏勉强笑了笑:“学术交流而已,我先失陪了。” 说完匆匆离开。 江逾朝看着她的背影,轻轻叹了口气。 傅承洲握住他的手:“别想太多。” “我只是觉得,”江逾朝摇头,“过去的事,真的过去了。” 傅承洲低头,在他耳边轻声说:“嗯,过去了。现在和未来,都只有我们。”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,江逾朝的脸又红了。 他推开傅承洲,假装整理衣服:“快去跟其他教授打招呼。” 傅承洲低笑一声,却没松开他的手,反而牵得更紧:“一起去。” 两人并肩走向几位老教授,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,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 周明远看着他们的背影,掏出手机发了条朋友圈:“论如何在学术会议上光明正大地撒糖——傅教授和江教授给大家上了生动的一课。” 配图是刚才傅承洲递果汁的照片,下面立刻有共同好友评论:“活该你单身,人家那是真爱!” 会议结束后,傅承洲开车载着江逾朝回明城。 路上,江逾朝靠在副驾驶上打盹,傅承洲放着轻柔的爵士乐,时不时转头看他。 “在想什么?”江逾朝迷迷糊糊地问。 “在想,”傅承洲握住他的手,“下周末带你去看新发现的观星台,听说能看到北极星。” 江逾朝笑了:“又去看星星?” “嗯,”傅承洲点头,“因为我的星星,就在我身边。” 夕阳透过车窗洒在江逾朝脸上,他看着傅承洲专注开车的侧脸,忽然觉得,所有的过去都不重要了。 眼前这个人,曾经是座冰山,现在却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他。 而他,也终于在这场漫长的追妻火葬场里,等到了属于自己的春天。 第28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28) 明城大学的校庆红毯铺到了数学系楼前,江逾朝看着眼前翻新过的建筑,忽然停住了脚步。 十年了,这里的梧桐树长得更高了,秋天的叶子还是一样铺满地面,踩上去沙沙响。 “在想什么?”傅承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西装袖口轻轻擦过他的手背。 “在想,”江逾朝弯腰捡起一片金黄的叶子,“第一次给你送资料时,就是在这棵树下摔了一跤,文件撒了一地。” 傅承洲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眼底泛起笑意:“我记得。你爬起来时,头发上还沾着落叶,像个受了惊的小兽。” 江逾朝回头看他,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傅承洲发间,那里竟也添了几缕银丝。 时间真是奇怪的东西,当年那个永远一丝不苟的“人形公式机”,如今会在说起往事时弯起眼角,会在走路时下意识地护着他的右侧。 “傅教授,江教授!这边请!”校庆志愿者跑过来,眼里满是激动,“礼堂已经准备好了,就等你们上台了。” 穿过走廊时,江逾朝忽然停在一间实验室门口。 玻璃门内,几个学生正围着电脑讨论,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像极了十年前他熬夜时的光景。 “承洲,”他轻声说,“如果当年我没离开,我们会怎样?” 傅承洲握住他的手,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:“如果当年你没离开,”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江逾朝脸上,“我可能永远不会知道,原来我不仅需要一个助理,更需要一个爱人。” 江逾朝笑了,十年前的委屈和疼痛早已化作此刻掌心的暖意。 他想起傅承洲在国际会议上失态的道歉,想起琴房里那首《悔意》,想起极光下那本用数学符号写成的情诗——原来有些伤口,真的可以被时间和爱慢慢抚平。 礼堂里座无虚席,当主持人念到“江逾朝教授与傅承洲教授”时,掌声雷动。 江逾朝走上讲台,傅承洲就坐在第一排,眼神里的骄傲和温柔几乎要溢出来。 “十年前,我从数学系转到计算机系,”江逾朝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,“很多人问我为什么,其实答案很简单——我想换个角度看世界。” 他顿了顿,目光与傅承洲交汇:“后来我才明白,重要的不是角度,而是看世界时,身边站着谁。” 傅承洲站起来,走到讲台边,自然地接过话筒:“江教授说得对。十年前,我差点因为固执和傲慢,失去了我生命中最珍贵的‘变量’。” 台下响起善意的笑声。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,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凌晨三点的实验室,那个皱眉避开他的清冷教授,和眼前这个愿意在万人面前坦诚过去的男人,竟是同一个人。 演讲结束后,有学生围上来要签名。 一个扎马尾的女生红着脸递给江逾朝一本《人工智能与数学建模》,扉页上印着他十年前的照片。 “江教授,我是您的学生!”女生激动地说,“您和傅教授的故事,我们都知道!” 傅承洲在一旁挑眉,江逾朝无奈地笑笑,刚要落笔,傅承洲忽然握住他的手:“一起签吧。” 于是,在无数闪光灯下,“江逾朝”和“傅承洲”两个名字并排落在书页上,像他们走过的十年,紧紧相依。 走出礼堂时,周明远靠在墙边等他们,手里拎着两杯奶茶:“我说你们俩,能不能别在全校师生面前秀恩爱?我这单身狗眼睛都要瞎了。” 江逾朝接过奶茶:“谁让你至今还是单身。” “嘿,我这是专注学术!”周明远撇嘴,“不像某些人,把学术和爱情都玩得团团转。” 傅承洲揽住江逾朝的肩膀,语气带着笑意:“学术和爱情,本就该相辅相成。” 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,周明远在前面絮絮叨叨地说着系里的新变化,江逾朝靠在傅承洲肩上,听着熟悉的声音,忽然觉得无比安心。 “晚上想吃什么?”傅承洲低头问,气息拂过他的发顶。 “你做的都行。”江逾朝抬头看他,“不过先说好,不准再把煎蛋煎糊了。” 傅承洲失笑:“知道了,傅太太。” 周明远在前面夸张地干呕:“够了够了!回家秀去!” 江逾朝笑着推了傅承洲一把,三人慢慢走向停车场。 十年前的实验室、琴房、天文台,都成了身后的风景,而眼前的路,还很长。 上车时,江逾朝忽然想起什么,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傅承洲。 里面是枚银戒,款式简单,却刻着极小的数学公式。 “什么意思?”傅承洲拿起戒指,眼里闪过一丝疑惑。 “十年前你送我的戒指,”江逾朝看着他,“现在换我送你一个。” 傅承洲看着戒指上的公式——那是他当年卡壳三个月的模型,也是江逾朝在备注里用三种方法推导过的公式。 “这个公式,”江逾朝轻声说,“代表‘在时间的维度里,你是我唯一的解’。” 傅承洲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忽然倾身吻住他。 窗外的梧桐叶还在飘落,阳光正好,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也落在那枚崭新的银戒上,闪着温柔的光。 周明远在驾驶座上哀嚎:“喂!考虑一下司机的感受!” 江逾朝笑着推开傅承洲,却被他握住了手。 十年光阴,足够冰山融化,足够伤口愈合,足够让两个曾在学术殿堂里擦肩而过的人,终于在时光的尽头,握紧了彼此的手。 而他们的故事,还在继续。 第29章 高冷禁欲的大学教授(29) 秋阳透过葡萄架的缝隙,在青石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。 江逾朝坐在摇椅上,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《微分几何》,眼角的余光却总瞟向不远处的傅承洲。 那人正趴在石桌上改论文,银发在阳光下闪着光,鼻梁上架着老花镜,时不时停下来揉眼睛。 江逾朝放下书,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脖子:“傅教授,眼睛不要了?” 傅承洲反手握住他的手,指尖的老茧蹭过他的掌心:“在看我们学生的论文,思路很新颖。” “再新颖也不能拿眼睛换。”江逾朝抽走他手里的红笔,“当年是谁说‘学术不需要温情’的?现在倒好,给学生改论文比自己发顶刊还上心。” 傅承洲失笑,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:“此一时彼一时。” 他拉着江逾朝坐在腿上,下巴抵在他发顶,“当年还说你‘资质平庸’呢,现在不也成了我离不开的人。” 江逾朝哼了一声:“知道就好。” 小院里种满了月季,是江逾朝亲手栽的,说是“给冰冷的公式添点颜色”。 傅承洲起初嫌麻烦,后来却偷偷查资料,把每一株都养得比拳头还大。 此刻有朵深红的开得正盛,花瓣上沾着露珠,像极了傅承洲当年在国际会议上泛红的眼眶。 “在想什么?”傅承洲戳了戳他的脸颊。 “在想,”江逾朝指着那朵花,“第一次在实验室晕倒,你皱眉躲开的样子,跟这花的刺似的,扎人。” 傅承洲的动作顿了顿,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:“是我不好。” “知道就好。”江逾朝重复道,语气却软了,“不过现在嘛,刺都被你磨平了。” 远处传来钢琴声,是隔壁的小女孩在练琴,断断续续的《致爱丽丝》。 傅承洲跟着旋律轻轻哼唱,手指在江逾朝手背上敲着节拍。 这是他们婚礼上他弹的曲子,那时他还紧张得手心冒汗,现在却能从容地在晨光里哼给爱人听。 “下个月周明远退休,说要过来蹭饭。”江逾朝忽然说,“还说要看看我们家欧拉的曾孙。” 傅承洲挑眉:“他倒是记得清楚。” 欧拉早已是只老猫,总趴在藤椅上打盹,偶尔会用爪子扒拉傅承洲的裤腿要吃的。 他们后来又收养了几只流浪猫,小院里总是热热闹闹的,像极了他们的家。 “对了,”江逾朝想起什么,从屋里拿出个木盒,“看看这个。” 盒子里是枚银戒,款式简单,内侧刻着极小的公式。 傅承洲拿起来对着光看,正是当年他卡壳三个月的模型,也是江逾朝用三种方法推导过的公式。 “还记得吗?”江逾朝问,“十年前校庆,我送你的。” “怎么会忘。”傅承洲把戒指套在自己无名指上,恰好合适,“你说代表‘在时间的维度里,你是我唯一的解’。” 江逾朝笑了,靠在他肩上:“现在才发现,这个公式有漏洞。” “嗯?” “时间不是维度,”江逾朝抬头看他,眼里映着秋日的光,“你才是。有你的地方,才是我的整个宇宙。” 傅承洲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他低头吻住江逾朝,带着岁月沉淀的温柔。 葡萄架下,老猫伸了个懒腰,隔壁的钢琴声渐渐流畅起来,阳光正好,一切都像当年在天文台看星星的夜晚,宁静而圆满。 “晚上想吃什么?”傅承洲把玩着他的手指。 “你做的都行,”江逾朝蹭了蹭他的鼻尖,“不过不准再把鱼煎糊了。” “知道了,傅太太。”傅承洲笑着应下,手指轻轻抚摸他手背上的纹路。 晚饭后,两人坐在摇椅上看夕阳。 傅承洲指着天上的云:“逾朝,你看那朵云,像不像我们第一次在图书馆相遇时,你手里的那叠资料?” 江逾朝眯起眼:“嗯,有点像。” “那时候你头发上还沾着落叶,”傅承洲的声音带着笑意,“像个偷跑出来的小兽。” “还不是因为你催得紧,”江逾朝戳他腰,“‘做不出来就别来听课’,多吓人。” 傅承洲握住他的手,放在唇边轻轻吹气:“现在换你吓我了,说熬夜就熬夜,怎么劝都不听。” “彼此彼此。”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交缠在一起。 江逾朝靠在傅承洲肩上,听着他平稳的心跳,忽然觉得,所谓永恒,不过是这样的日常。 那些年的公式、论文、争吵与和解,都化作了此刻身边人的温度。 “承洲,”他轻声说,“下辈子还做你的学生好不好?” 傅承洲收紧手臂,在他发顶印下一个吻:“好。不过下次,换我追你。” “一言为定。” 秋风拂过,带来阵阵花香。 老猫跳上摇椅,蜷缩在两人中间,发出满足的呼噜声。 远处的钢琴声停了,取而代之的是万家灯火。 江逾朝闭上眼睛,感受着身边人的体温,嘴角扬起微笑。 公式会有解,爱也一样。 而他们的故事,就像那些不会落幕的定理,在时光的长河里,永远鲜活。 第30章 高冷的禁欲大学教授(30) 秋夜的风带着桂花香,轻轻拂过小院的葡萄架。 江逾朝坐在廊下的摇椅上,手里捧着一本相册,指尖划过相纸上映着的年轻面孔——那是他和傅承洲刚在一起时拍的,背景是明城大学的钟楼,傅承洲的嘴角还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僵硬,眼神却已经追着他跑。 “在看什么?”傅承洲端着一杯热牛奶走出来,银发在廊灯下泛着柔和的光。 他把杯子塞进江逾朝手里,自己则蹲在摇椅旁,下巴搁在江逾朝膝头。 “看你当年装高冷的样子。”江逾朝笑着翻到下一页,“你看这张,周明远抓拍的,你明明想帮我拿包,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了。” 傅承洲顺着他的手指看去,照片里的自己穿着深色衬衫,袖口一丝不苟,眼神却飘向旁边低头整理文件的江逾朝,指尖确实悬在半空。 他失笑:“那时候哪懂什么喜欢,只知道看你皱眉就心烦,看你笑又……” “又怎样?”江逾朝挑眉。 傅承洲握住他拿相册的手,放在唇边轻吻:“又想把全世界的糖都给你。” 牛奶的热气氤氲开来,模糊了江逾朝的镜片。 他放下相册,伸手揉了揉傅承洲的头发,那里已经没了当年的墨黑,却更显温柔:“现在倒是会说了。” “跟你学的。”傅承洲抬头看他,眼里映着廊灯的光,“以前总觉得公式比什么都重要,后来才知道,有人比公式更难得。” 远处传来几声猫叫,是欧拉的曾孙“阿基米德”在追着落叶跑。 傅承洲起身把江逾朝连人带摇椅往屋里推:“夜里凉,进去吧。” 江逾朝却拉住他的手:“再坐会儿,好久没一起看星星了。” 傅承洲便又蹲下来,陪他一起望着被葡萄叶剪碎的夜空。 有流星划过,江逾朝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。 “还记得第一次带你去天文台吗?”傅承洲忽然说,“你把围巾围反了,像个小熊。” “那还不是因为某人笨手笨脚。”江逾朝哼了一声,“说好了带我看星星,结果自己冻得直发抖。” “那是激动。”傅承洲辩解,“第一次离星星那么近,还是和你一起。” 两人都笑了,笑声惊飞了栖息在葡萄架上的鸟儿。 江逾朝靠在傅承洲肩上,听着他平稳的心跳,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,没有公式的冰冷,没有学术的纷争,只有身边人的温度和晚风的温柔。 “承洲,”他轻声说,“谢谢你。” “谢我什么?” “谢你当年……没有放弃。”江逾朝看着天上的星星,“如果当年你没在国际会议上喊出我的名字,我们是不是就……” “没有如果。”傅承洲打断他,语气坚定,“就算再来一次,我也会追着你,直到你肯回头看我。” 江逾朝转过头,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。 那里没有了当年的冷漠,只有满满的爱意和岁月沉淀的温柔。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那个在暴雨夜闯进琴房的男人,弹着一首名为《悔意》的曲子,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肯流泪。 “其实我那时候,”江逾朝犹豫了一下,还是说了出来,“听到《悔意》的时候,就已经不生气了。” 傅承洲一怔,随即是巨大的惊喜:“真的?” “嗯,”江逾朝点头,“只是不想那么容易放过你。” 傅承洲低笑出声,把他紧紧抱进怀里:“是,该罚。罚我这辈子都给你当牛做马,行不行?” “行啊,”江逾朝在他怀里蹭了蹭,“先去把阿基米德的猫砂换了。” “遵命,傅太太。” 两人笑闹着进屋,傅承洲去阳台处理猫砂,江逾朝则坐在沙发上继续翻相册。 翻到最后一页,是他们的结婚照,傅承洲穿着西装,江逾朝戴着他送的那枚刻着公式的戒指,两人笑得一脸幸福。 窗外的星星还在闪烁,屋里的灯光温暖。 江逾朝看着照片里的两人,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轻轻动了一下,像是有什么东西完成了闭环。 傅承洲换完猫砂出来,看见他对着照片发呆,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:“在想什么?” “在想,”江逾朝转身回抱他,把脸埋在他胸口,“我们真好。” 傅承洲吻了吻他的发顶,没有说话,只是抱得更紧了。 夜深了,江逾朝躺在床上,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,忽然感到一阵熟悉的眩晕。 他知道是什么来了,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烦躁,反而觉得心里很平静。 他侧过身,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傅承洲的睡脸。 这个人,曾是座冰冷的冰山,却为他融化成了温柔的海洋。 那些年的伤害与被伤害,追悔与原谅,都像是一场漫长的梦,如今终于走到了圆满的结局。 江逾朝轻轻吻了吻傅承洲的唇角,在心里默默说:“再见了,我的教授。” 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,他好像听见傅承洲在睡梦中低喃了一句什么,手臂下意识地将他搂得更紧。 而小院里的葡萄架下,阿基米德蜷成一团,在月光下发出满足的呼噜声。 晚星依旧闪烁,旧梦已然圆满,属于江逾朝和傅承洲的故事,在这个位面,终于画上了一个温柔的句号。 第31章 番外一:旧琴与新谱 深秋的阳光透过琴房的玻璃窗,在老旧的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。 江逾朝坐在钢琴前,指尖刚触到琴键,身后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。 “又在弹这首?”傅承洲的声音带着笑意,西装袖口轻轻擦过他的肩膀。 他手里端着一杯热可可,杯壁上凝着水珠。 “嗯。”江逾朝点头,目光落在琴谱上——那是《悔意》的手稿,纸张边缘已经磨得发毛。 “当年你在暴雨夜弹的就是这个调子,错了三个小节。” 傅承洲把可可放在谱架上,弯腰从背后环住他:“纠正一下,是两个小节。” 他的下巴搁在江逾朝发顶,语气带着惯有的严谨,“第三个是装饰音,故意加重的。” 江逾朝失笑,手肘轻轻撞了撞他的腰:“哦?原来傅教授的‘悔意’还分轻重?” “自然。”傅承洲握住他按在琴键上的手,指腹摩挲着他指节,“遇见你之前,我的人生像首没感情的练习曲。遇到你之后……” 他顿了顿,看着琴谱上自己当年潦草的修改笔记,“才知道主旋律该是什么调。” 可可的热气氤氲开来,混着琴房里淡淡的木头味。 江逾朝看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,忽然想起第一次在这里遇见傅承洲的情景。 那时他还是个缩手缩脚的助理,抱着一摞资料闯进来,正撞见傅承洲在弹琴,指尖下的旋律冷得像冰。 “还记得吗?”他仰头看他,“你第一次在这里弹琴,我以为自己闯了禁地。” 傅承洲挑眉:“你确实闯了。” 他顿了顿,眼神柔和下来,“不过没赶你走,算我默认了。” “默认什么?” “默认你可以当我的……”傅承洲故意拖长声音,看着江逾朝泛红的耳垂笑出声,“专属听众。” 江逾朝哼了一声,挣开他的怀抱:“明明是你自己弹错了,怕我外传才留我。” “哦?”傅承洲绕到他面前,双手撑在琴凳两侧,把人圈在怀里,“那现在呢?我的专属听众想不想听首新曲子?” 不等江逾朝回答,他就坐下来,指尖落在琴键上。 这次的旋律不再是《悔意》的慌乱,而是温柔得像秋日的风,带着某种熟悉的节奏——是江逾朝平时哼的爵士乐调子。 “你什么时候学的?”江逾朝惊讶地看着他。 “跟你学的。”傅承洲侧头看他,眼里映着窗外的阳光,“你哼过的每首曲子,我都记在这儿。”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。 江逾朝的心跳漏了一拍,伸手想盖他的嘴,却被握住手腕。 傅承洲低头,在他腕间轻吻了一下,动作自然得像是呼吸。 “傅承洲!”江逾朝想抽手,却被握得更紧。 “别动,”傅承洲的声音低沉,“听我弹完。” 琴声响了一会儿,他忽然停下来,从琴凳下拿出个木盒。 打开来,里面不是戒指,而是一枚u盘。 “这是?” “新谱。”傅承洲把u盘塞进他手里,“用我们合作论文的数据模型写的曲子,算迟到的……周年礼物。” 江逾朝看着u盘上刻的小字——“致我的最优解”,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合作论文时,傅承洲为了一个数据模型熬了三天三夜,却在他送夜宵时把泡面打翻在键盘上。 那时的傅承洲还会皱眉说“别烦我”,不像现在,会把所有温柔都攒起来给他。 “其实那年校庆,”江逾朝忽然说,“你在台上说‘需要一个爱人’的时候,我就不生气了。” 傅承洲动作一顿,转头看他,眼里有惊讶,也有藏不住的笑意:“为什么不早说?害我多追了半年。” “谁让你之前那么坏。”江逾朝撇嘴,却忍不住笑,“不过看在你把公式写成情诗的份上,原谅你了。” 傅承洲失笑,把人搂进怀里,下巴抵着他的发顶:“那现在,我的爱人愿不愿意……” “愿意什么?” “愿意让我用余生,把这首新谱写完?”傅承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 江逾朝抬头,撞进他盛满星光的眼眸里。 窗外的银杏叶还在飘落,琴房里的旧钢琴泛着温润的光。 他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暴雨夜,眼前的人浑身湿透,却固执地弹着走调的曲子,眼眶红得像兔子。 “好啊。”他踮起脚尖,在傅承洲唇上轻轻吻了一下,“不过先说好,不准再把咖啡洒在琴谱上了。” 傅承洲低笑出声,回吻他,指尖还停留在琴键上,仿佛要将这温柔的旋律永远延续下去。 旧琴谱上的悔意早已淡去,新的乐章正在奏响。 而属于他们的故事,就像这琴房里的阳光,永远温暖,永不落幕。 第32章 番外二:银杏树下的旧时光 深秋的明城大学铺满了金黄的银杏叶,踩上去沙沙作响。 江逾朝牵着傅承洲的手走在林荫道上,保温杯里的热可可暖着指尖,却不如身边人的体温来得真切。 “当年你就是在这里摔了一跤,”傅承洲忽然停下,指着路边的梧桐树,“文件撒了一地,像被风吹乱的公式。” 江逾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树干上还留着当年他情急之下抓出的浅痕。 “都多少年了,还记着。”他失笑,却忍不住握紧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。 傅承洲弯腰捡起一片扇形的叶子,夹进随身携带的笔记本——那本早已不再记录公式,而是贴满了泛黄照片的旧本子。 “怎么能忘。”他指尖划过照片上年轻的自己,那时的眼神还带着疏离,身边的江逾朝却笑得灿烂,“你说要帮我整理资料,结果自己先摔了个屁股蹲。” “还不是因为你催得紧。”江逾朝哼了声,却忍不住笑,“‘做不出来就别来听课’,多吓人。” 傅承洲把笔记本塞进他手里,里面掉出一张便签,是当年江逾朝写的加油打气的话,边角都磨圆了。 “那时候不懂。”他声音低下来,“不懂为什么看到你皱眉,比解不出方程还烦躁。” 一阵风吹过,落叶纷飞。 江逾朝看着傅承洲银发在阳光下闪烁,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实验室晕倒,这个人皱眉躲开的样子。 那时的傅承洲像块冰,现在却暖得像深秋的阳光。 “周明远说今晚来吃饭,”江逾朝转移话题,“还说要看看欧拉的曾孙。” 傅承洲挑眉:“他倒是记得清楚。” 说起周明远,他忽然想起什么,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,“差点忘了,给你的。” 盒子里是枚银质胸针,刻着极小的《悔意》曲谱。 “上次去北欧,让工匠照着手稿刻的。”傅承洲帮他别在衣襟上,指尖擦过锁骨,“这样你每次穿大衣,我写的曲子就贴着你的心。” 江逾朝低头看胸针,忽然想起极光下傅承洲念出的数学情诗。 那些积分符号和希腊字母组成的句子,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他心动。 “傅承洲,”他忽然说,“你有没有想过,如果当年我没转系……” “没有如果。”傅承洲打断他,眼神认真,“但我很庆幸,你让我学会了‘后悔’两个字怎么写。” 两人走到礼堂前,里面传来钢琴声。 是《致爱丽丝》,弹得磕磕绊绊。 傅承洲拉着他走进去,看见几个学生围在旧钢琴前,正是当年他们结婚的那架。 “傅教授!江教授!”一个扎马尾的女生红着脸站起来,“我们在排练校庆节目……” 傅承洲没说话,径直走到钢琴前坐下。 熟悉的旋律响起,比当年更流畅,也更温柔。 江逾朝靠在琴边看他,阳光透过彩绘玻璃落在他身上,仿佛时光倒流。 一曲终了,学生们鼓起掌。 傅承洲站起来,却没走,反而拉着江逾朝坐下:“一起弹首?” 江逾朝一愣,随即失笑:“我哪会。” “我教你。”傅承洲从背后环住他,手把手按上琴键,“就像这样……” 学生们识趣地退到一旁,看着两位银发教授在钢琴前依偎的身影。 阳光穿过银杏叶的缝隙,在琴键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像极了他们走过的岁月,有阴影,却更多是温暖。 “其实那年校庆,”江逾朝忽然开口,“你在台上说‘需要一个爱人’的时候,我就不生气了。” 傅承洲动作一顿,低头看他,眼里有惊讶,也有藏不住的笑意:“为什么不早说?害我多追了半年。” “谁让你之前那么坏。”江逾朝撇嘴,却忍不住靠进他怀里,“不过看在你把公式写成情诗的份上,原谅你了。” 傅承洲低笑出声,下巴抵在他发顶:“那现在,我的爱人愿不愿意……” “愿意什么?” “愿意陪我再走一遍这条路?”傅承洲指了指窗外的银杏道,“从摔倒的地方开始,重新走一遍。” 江逾朝抬头看他,看见他眼里映着自己的模样,还有窗外金黄的落叶。 他想起很多年前,也是这样的秋天,他抱着资料在这里摔倒,而那个清冷的教授从他身边走过,连一个眼神都没给。 “好啊。”他笑着点头,任由傅承洲牵起他的手,“不过先说好,这次再摔了,你得负责扶我起来。” “遵命,傅太太。” 两人相视而笑,手牵手走出礼堂。 银杏叶还在飘落,像一场不会落幕的金色雨。 远处传来学生们的笑闹声,还有断断续续的钢琴声,奏响的不再是《悔意》,而是一首全新的、充满暖意的曲子。 而他们的故事,就像这银杏树下的旧时光,被岁月酿得愈发醇厚,在每一个日出日落里,温柔地继续着。 第33章 番外三:未完成的旋律 秋夜的风从敞开的窗缝里钻进来,卷起琴房里的旧谱。 傅承洲坐在钢琴前,指尖悬在琴键上,却迟迟没有落下。 琴凳旁的地板上,欧拉的曾孙正扒拉着一团毛线球,发出细碎的“喵喵”声,却再也换不来那人弯腰投喂的轻笑。 已经三天了。 从那个暴雨夜之后,江逾朝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。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,只有办公桌上突然出现的、早已绝版的《微分几何史》,扉页上用铅笔淡淡描着他惯用的公式涂鸦。 傅承洲摩挲着那些熟悉的笔迹,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也是这样的雨夜,他在实验室里推开那个差点摔倒的学生,心里烦躁得像被打乱的方程组。 “傅教授,您又熬夜了?”系里的小助理敲门进来,手里端着热可可,“陈主任让我提醒您,明天的校庆演讲……” “知道了。”傅承洲打断她,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。 银杏道上落满了叶子,像极了那年江逾朝摔倒时散落的文件。 他忽然站起身,抓起外套就往外走,小助理手里的可可差点洒出来。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,只是凭着本能开车到了天文台。 山顶的风比山下更冷,傅承洲裹紧外套,想起第一次带江逾朝来看流星雨的夜晚。 那人戴着他的围巾,指尖冰凉,却在看到流星时笑得像个孩子。 “傅承洲,你看!”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?好像是说了句“注意保暖”,换来对方无奈的撇嘴。 “逾朝……”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,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。 天文台的穹顶缓缓打开,露出深邃的夜空,却再也没有那个会靠在他肩头、数着星星打哈欠的人。 回到家时,已经是凌晨。欧拉的曾孙蹲在玄关,尾巴焦躁地拍打地面。 傅承洲弯腰抱起它,却在鞋柜上看到一张陌生的乐谱。 不是《悔意》,也不是《江逾朝的梦》,而是一段从未见过的旋律,音符间用极小的字写着:“给傅承洲的未完成曲”。 他的心猛地一缩,抓起乐谱冲进琴房。 琴键声响起,却在某个音符处戛然而止——那是他教江逾朝弹《致爱丽丝》时,对方总是弹错的那个小节。 傅承洲闭上眼,仿佛能看见那人皱着眉抱怨“太难了”,自己却忍不住伸手覆盖在他手背上的场景。 “为什么突然就走了……”他喃喃自语,指尖在琴键上颤抖。 桌上的相框里,江逾朝穿着毕业礼服笑得灿烂,旁边的自己虽然表情僵硬,眼神却早已软得一塌糊涂。 第二天校庆,傅承洲站在礼堂台上,看着台下攒动的人头,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国际会议。 他曾在那里放下所有骄傲,只为换回一个回眸。 现在呢? 他连那个需要他回头的人都找不到了。 “傅教授?”主持人递过话筒,提醒他该演讲了。 傅承洲接过话筒,却没有打开准备好的ppt。 他看着台下第一排空位——那是江逾朝从前最爱坐的位置,阳光刚好能落在他发顶。 “今天,我想讲一个关于‘变量’的故事。”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礼堂里回响,“很多年前,我以为学术是我唯一的常量,直到有个人像个意外的变量,闯进了我的公式里……” 他讲起那个暴雨夜的公式推导,讲起被署错名字的论文,讲起那个被他贬低为“不适合科研”的学生。 台下一片寂静,只有后排传来周明远压抑的抽气声。 “后来我才明白,”傅承洲的声音有些哽咽,“有些变量不是干扰项,而是让整个模型成立的必要条件。” 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窗外飘落的银杏叶上,“可惜当我解出这个方程时,变量已经……消失了。” 演讲结束后,傅承洲在后台看到了沈薇。她递给他一个信封:“这是今天早上放在我办公室的,说是给你的。” 信封里没有信,只有一枚银质胸针,刻着《悔意》的曲谱。 傅承洲握紧胸针,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。 他忽然想起江逾朝曾说过,每次穿大衣时,就像把他的曲子贴在心上。 “沈师姐,”傅承洲的声音沙哑,“你说,有没有可能……” 沈薇叹了口气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承洲,有些答案,或许不在我们这个维度。” 接下来的日子,傅承洲开始疯狂地整理江逾朝留下的东西。 他在旧电脑里发现一个加密文件夹,密码是他们结婚纪念日。 里面没有论文,只有一个视频——江逾朝在极光下笑着说:“傅承洲,以后每年都带我来看极光好不好?” 视频的背景音里,有他自己带着笑意的回答:“好,直到你烦为止。” 傅承洲看着屏幕上的人,忽然笑了,笑着笑着就落了泪。 欧拉的曾孙跳上书桌,用脑袋蹭着他的手腕,毛茸茸的尾巴扫过键盘,屏幕上的视频忽然跳转——是一个未命名的音频文件。 点击播放,传来的不是音乐,而是轻微的呼吸声,伴随着一句模糊的梦呓:“傅承洲……别皱眉……” 是江逾朝的声音。 傅承洲猛地抬头,看向窗外。 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,雨滴敲打着玻璃,像极了很多年前那个暴雨夜的节奏。 他忽然想起什么,冲到琴房,翻开那本被翻烂的工作记录。 在最后一页,江逾朝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:“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,就当是去解另一个方程了。”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,傅承洲却笑了。 他拿起那枚刻着曲谱的胸针,别在胸口,重新坐在钢琴前。 未完成的旋律再次响起,这一次,他没有在那个错音处停下,而是顺着记忆,将那段缺失的音符补全。 琴房的角落里,一团微光悄然闪过,像碎玻璃折射的光芒,转瞬即逝。 傅承洲指尖一顿,侧头看向空无一人的角落,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。 “好,我等你。” 等你解完所有方程,再回来听我弹完这首曲子。 碎玻璃与新剧本 江逾朝是被一阵尖锐的“叮”声吵醒的。 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挣扎出来,最后残留的记忆是傅承洲银发上的月光,和他掌心的温度。 可下一秒,鼻尖涌入的却是浓烈的发胶味,耳边是嘈杂的人声和相机快门的“咔嚓”声。 “江哥!江哥你可算醒了!顾哥在台上快被问疯了!” 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年轻人焦急地晃着他的胳膊,“刚才你突然晕倒,吓死我了!” 江逾朝撑着额头坐起来,发现自己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,身上还盖着件印着“沉舟工作室”字样的外套。 镜子里映出一张陌生的脸——清瘦,眼下有淡淡的青黑,穿着熨帖的白衬衫,袖口还沾着点不易察觉的咖啡渍。 【叮——追妻火葬场体验系统已加载新位面:‘戏里戏外的真心 - 影帝的追妻火葬场’。】 【宿主江逾朝,即将接收角色信息……】 碎玻璃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,伴随着信息流涌入——他现在是顾沉舟的经纪人,江逾朝。 入行十年,一手把顾沉舟从十八线小透明捧成顶流影帝,却也把自己活成了他的专属保姆。 “江哥?你没事吧?” 年轻人——记忆里叫林浩,顾沉舟的助理,正担忧地看着他。 江逾朝揉了揉太阳穴,接过林浩递来的温水:“没事,老毛病了,低血糖。” 他顿了顿,试探着问:“顾沉舟呢?” “在台上接受采访呢,” 林浩撇嘴,“苏晚晚小姐也在,两人站一起可真‘登对’。” 他故意加重了“登对”两个字,显然对那位流量小花没什么好感。 江逾朝走到窗边,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向外面。 红毯上,顾沉舟穿着高定西装,身姿挺拔,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,正侧身听苏晚晚说话。 阳光落在他身上,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边,确实是顶流影帝该有的样子。 只是这张脸,和傅承洲没有半分相似,却又带着某种熟悉的冷漠。 “江哥,你看顾哥那眼神,啧啧,对苏晚晚可真温柔。” 林浩凑过来,“也就对你,整天板着个脸,跟谁欠他八百万似的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。 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里残留的情绪——是十年如一日的隐忍和疲惫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爱意。 就像第三个位面里对傅承洲的崇拜,在这里,变成了对顾沉舟的默默守护。 【主线任务:让顾沉舟真正悔悟,用真心焐热江逾朝被伤透的心,完成‘火葬场通关’。】 【当前进度:0%。】 碎玻璃的声音再次响起。 江逾朝看着窗外顾沉舟自然地接过苏晚晚递来的话筒,笑容温和,心里那点属于原主的钝痛清晰起来。 “走,” 江逾朝整理了一下领带,“去看看我们的大影帝。” 他推开休息室的门,刚走到红毯边缘,就听见主持人笑着问:“顾影帝和苏小姐合作多次,默契十足,有没有考虑过发展一下?” 苏晚晚娇羞地低下头,顾沉舟却只是礼貌性地笑笑:“我和苏小姐是很好的朋友,也是很棒的合作伙伴。”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,在看到江逾朝时,顿了一下,随即移开,仿佛只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工作人员。 江逾朝站在阴影里,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疏离,忽然想起第三个位面里,傅承洲在实验室里皱眉躲开他的样子。 果然,每个位面的“他”,前期都有够混蛋的资本。 采访结束,顾沉舟在保镖的簇拥下走向保姆车,路过江逾朝时,脚步都没停一下,只低声对林浩说:“让他把明天的行程发给我。” “顾哥,江哥刚才还晕倒了……” 林浩想替他说话。 “晕倒?” 顾沉舟脚步一顿,回头看了江逾朝一眼,眼神里没有任何关心,只有一丝不耐,“别耽误正事。” 说完,他钻进车里,车窗缓缓升起,隔绝了外面的世界。 江逾朝站在原地,看着那辆黑色的保姆车消失在拐角,忽然觉得有点好笑。 从清冷教授到顶流影帝,身份变了,这该死的冷漠倒是一脉相承。 “江哥……” 林浩看着他,欲言又止。 “没事,” 江逾朝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习惯了。” 他拿出手机,翻到通讯录里那个置顶的名字——“顾沉舟”,头像还是一片空白。 【新任务触发:为顾沉舟准备凌晨四点的蟹黄汤包,并让他吃下。任务奖励:系统积分+100,解锁‘影帝的早餐’剧情线索。】 碎玻璃的声音带着一丝机械的提示音。 江逾朝看着手机屏幕。 行吧,既然来了,那就按剧本走。 他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残月,对林浩说:“走吧,去排队买汤包。” 林浩一脸震惊:“江哥,现在才凌晨三点啊!而且顾哥不是说要保持身材吗?” “他说要吃的,” 江逾朝语气平静,“昨天收工的时候,他提了一嘴。” 林浩虽然不解,但还是跟着他走了。 江逾朝走在空旷的街道上,夜风带着凉意,吹得他微微缩了缩脖子。 他摸了摸口袋,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——是胃药,原主常年备着的。 【系统提示:原主江逾朝有严重胃病,请注意健康状态,避免过度损耗。】 江逾朝叹了口气。 每个位面的“江逾朝”,似乎都有副不太好的身体。 他把药瓶攥在手里,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。 远处,老字号汤包店的灯已经亮了,热气腾腾的白雾从门缝里飘出来。 江逾朝深吸一口气,排进了长长的队伍里。 凌晨四点的城市还在沉睡,只有他和寥寥几个早起的人。 江逾朝看着前面顾客手里捧着的保温桶,忽然想起傅承洲在极光下递来的热可可。 罢了,不想了。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,屏幕上顾沉舟的名字依旧冰冷。 新的剧本已经开场,这次的“火葬场”,又会烧成什么样呢? 江逾朝勾了勾嘴角,眼神逐渐变得冷淡而锐利。 顾沉舟,准备好了吗? 你的追妻之路,现在才刚刚开始。 第1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1) 秋夜的风还带着凉意,凌晨四点的街道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。 江逾朝裹紧了身上的外套,蹲在老字号汤包店门口的小马扎上,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让他忍不住皱紧了眉。 队伍前面还有三个人,蒸笼揭开的瞬间,白色的热气混着蟹黄的香气涌过来,稍微驱散了些寒意。 他下意识地捂住肚子,指尖冰凉——为了赶在开店前排队,他凌晨三点就从公寓出发,没来得及吃一口东西,老毛病又犯了。 【系统提示:原主胃病发作,建议立即服用胃药。】 碎玻璃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。江逾朝从口袋里摸出药瓶,干咽了两片药,目光却始终盯着店门。 昨天收工时,顾沉舟随口提了句“有点想吃巷口那家的蟹黄汤包”。 那时他正和苏晚晚对戏,头也没抬,声音轻飘飘的,像说给空气听。 可江逾朝还是记在了心里,就像过去十年里,顾沉舟每一句无心的话,他都小心翼翼地收着。 “下一位!” 江逾朝猛地站起来,差点因为低血糖头晕眼花。 他把保温桶递过去:“老板,要十个蟹黄汤包,打包。” “好嘞!”老板熟稔地装袋,“江先生又来给顾影帝买啊?他可真有口福。” 江逾朝扯了扯嘴角,没说话。 心说顾沉舟有没有口福不知道,他自己的胃是快熬坏了。 赶到片场时,天边刚泛起鱼肚白。 顾沉舟的保姆车停在角落,车门开着,他正坐在椅子上看剧本,苏晚晚挨着他坐着,指着剧本说着什么,两人凑得很近。 “顾哥,苏小姐,” 江逾朝走过去,把保温桶递上前,“刚买的汤包,还热着。” 顾沉舟抬眼看了他一下,又低头看剧本:“说了我要保持身材,这种高热量的东西以后别买了。” 他甚至没接保温桶,指尖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桶壁,就像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。 苏晚晚却眼睛一亮,伸手接了过去:“哎呀,谢谢江哥!我正好没吃早饭呢,沉舟哥你不吃我可就不客气啦。” 她打开保温桶,热气扑面而来,“哇,还是热乎的,江哥你也太贴心了吧。” 江逾朝看着她拿起一个汤包咬下去,嘴角沾了点汤汁,顾沉舟甚至还递了张纸巾给她,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温和。 “好吃吗?” 顾沉舟问。 “好吃!” 苏晚晚笑得眉眼弯弯,“比我以前吃的都好吃,江哥眼光真好。” 江逾朝站在原地,胃里的疼痛和心里的钝痛混在一起,让他几乎喘不过气。 他想起高中时,顾沉舟会抢过他手里的汤包,笑着说“江逾朝你怎么又买这么少”,那时的阳光落在少年身上,连抢食的样子都带着少年气的可爱。 可现在,眼前的顾沉舟穿着昂贵的私服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冷漠,仿佛刚才那个说“有点想吃”的人不是他。 “江哥,你脸色好差,没事吧?” 苏晚晚像是刚发现他的不对劲,关心地问。 “没事,” 江逾朝声音有些发哑,“可能是没休息好。” 顾沉舟终于又抬了眼,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,没什么情绪:“没事就好,等会儿有个媒体采访,你去处理一下。” 说完就转回头,继续和苏晚晚讨论剧本,仿佛江逾朝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工具人。 江逾朝看着苏晚晚手里的汤包,那是他排了一个小时队,忍着胃痛换来的。 现在却成了别人口中的“贴心”,而他这个送东西的人,连一句“谢谢”都得不到。 他没再说什么,转身离开,脚步有些虚浮。 林浩从保姆车里追出来,塞给他一瓶温水:“江哥,你脸色真的好差,要不我送你去医院?” “不用,” 江逾朝摆摆手,“老毛病了。” 他靠在墙上,看着远处晨光里顾沉舟和苏晚晚相谈甚欢的身影,忽然觉得很累。 十年了,从顾沉舟还是个跑龙套的小演员开始,他放弃了自己的编剧梦想,陪着他跑剧组,拉资源,处理黑粉,把他从泥沼里一点点捧到现在的位置。 人人都知道顾沉舟有个得力的经纪人,却没人知道这个经纪人叫江逾朝,更没人知道,他藏了十年的心事。 “江哥,顾哥他……” 林浩欲言又止,他看不惯顾沉舟对江逾朝的态度,“其实他就是嘴硬,心里……” “林浩,” 江逾朝打断他,声音很轻,“别说了。” 他不想听什么“心里其实在乎”,他只看到顾沉舟把他的关心随手丢给别人,只看到顾沉舟眼里对他的冷漠和不耐烦。 胃又开始疼了,比刚才更厉害。 江逾朝捂着肚子蹲下来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。 他想起章大纲里的剧情,这只是开始,后面还有更多的伤害等着他。 也好,早点攒够失望,就能早点离开了。 “江哥!” 林浩吓了一跳,“你真没事啊?我去叫顾哥……” “别去,” 江逾朝拉住他,“别打扰他和苏小姐‘培养感情’。” 他站起身,勉强站直,“我去车里躺会儿,等下采访叫我。”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车,背影有些单薄。 顾沉舟的保姆车里,顾沉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抬头看了一眼,却只看到江逾朝钻进车里的背影,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,随即又被苏晚晚的笑声拉回了注意力。 江逾朝躺在驾驶座上,闭上眼。 胃里的疼痛像潮水一样一波波涌来,但他没再吃药。 他知道,身体的痛,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。 他摸出手机,屏幕亮起,锁屏是顾沉舟拿奖时的照片,笑得意气风发。 密码是顾沉舟的生日,这是原主设的,他现在还没来得及改。 【系统任务:让顾沉舟吃下汤包,进度0%。】 碎玻璃的声音毫无感情。 江逾朝嗤笑一声,吃下汤包? 看刚才那架势,顾沉舟恨不得把汤包扔到他脸上。 也好,这样才够“火葬场”。 他靠在椅背上,听着外面片场渐渐热闹起来的声音,顾沉舟的声音偶尔传来,带着他惯有的清冷,却又在和苏晚晚说话时不自觉地放软。 江逾朝拿出小镜子,看着镜子里这张苍白的脸,原主的眼睛很漂亮,此刻却盛满了疲惫和隐忍。 他对自己笑了笑,眼神慢慢冷了下来。 顾沉舟,你的“真心”,我等着呢。 只是不知道,当你失去这一切的时候,会不会也像现在的我一样,胃痛得直不起身? 他闭上眼,决定在采访前抓紧时间睡一会儿。 反正,他有的是时间,陪这位大影帝慢慢玩。 第2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2) 颁奖礼的倒计时牌在工作室墙上跳着数字,红色的光映得江逾朝眼底的青黑越发明显。 他坐在缝纫机前,指尖捏着最后一段藏青色丝线,针脚在西装内衬上落下最后一个弧度——那是“cz”的缩写,顾沉舟名字的首字母。 三个月,一百多个深夜,从选料到剪裁,从熨烫到刺绣,他推掉了所有私人时间,甚至在顾沉舟胃病发作的那晚,也是一边守着他打点滴,一边在医院走廊的灯光下赶工。 指尖被绣针扎出的血点早已结痂,混着线尾的毛边,在指腹留下细密的痕迹。 “江哥,顾哥那边催了,今晚的庆功宴彩排要开始了。”林浩探进头,看到他手里的西装,眼睛亮了亮,“哇,这就是你说的那个……” “嗯。”江逾朝应了一声,小心翼翼地将西装叠好,放进定制的木盒里。 盒子是他跑了好几家店才找到的,内壁铺着柔软的天鹅绒,像他藏了十年的心事,小心翼翼,怕被碰碎。 保姆车里,顾沉舟正在试穿剧组借来的高定西装。 深灰色的面料泛着冷光,剪裁贴合他挺拔的身形,确实比江逾朝手里的手工制品更符合“影帝”的身份。 “沉舟哥,你穿这个真好看,”苏晚晚坐在旁边,手里拿着粉饼为他补妆,“比上次红毯那件还帅。” 顾沉舟对着镜子转了个身,嘴角勾起一丝弧度:“还行。” 他接过助理递来的香槟,抿了一口,目光落在江逾朝手里的木盒上,“那是什么?” “给你的。”江逾朝把木盒递过去,手心有点出汗。 他看着顾沉舟打开盒子,露出里面的藏青色西装,心跳得飞快,“颁奖礼那天穿的,我……” “手工做的?”顾沉舟的眉头皱了起来,指尖只是碰了碰面料,就像碰到什么过时的玩意儿,“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个?剧组借的高定不比这个上档次?” 江逾朝的喉咙哽了一下,准备好的话全堵在那里。 他想说这料子是他跑了上海老裁缝店找到的,想说这内衬的刺绣他拆了又缝十几次,想说…… “沉舟哥,你看我这件怎么样?”苏晚晚忽然从更衣室里出来,身上穿着一件露肩的银色礼服,裙摆拖在地上,“今晚庆功宴穿这个,会不会太亮眼了?” 她走到顾沉舟身边,很自然地从背后抱住他的胳膊,脑袋轻轻靠在他肩上:“你觉得呢?” 顾沉舟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,甚至抬手帮她理了理肩带:“很好看,很适合你。” 他的语气是江逾朝从未听过的温柔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。 江逾朝站在原地,看着两人交叠的身影,苏晚晚礼服上的亮片在灯光下晃得他眼睛疼。 他默默合上木盒,指尖的旧伤突然又开始疼,像是有根细针在肉里反复搅动。 “我先把这个放起来。”他低声说,转身走向衣柜。 衣柜最深处有个角落,常年放着他给顾沉舟准备的备用衣物,现在,这个装着手工西装的木盒,也被他塞了进去,和那些落了灰的旧围巾、旧手套放在一起。 指尖不小心蹭到绣线的毛边,刚刚结痂的血点又被勾破,一滴鲜红的血珠渗出来,落在藏青色的面料上,像一朵突兀的花。 江逾朝看着那滴血,忽然想起高中时顾沉舟打篮球摔伤了膝盖,也是这样的血珠,当时他慌慌张张地拿出创可贴,顾沉舟却笑着拍他的头:“江逾朝你比我妈还啰嗦。” 那时候的阳光很暖,顾沉舟的笑容也很暖,不像现在,隔着昂贵的西装和冰冷的灯光,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。 “江哥,你手怎么流血了?”林浩跟过来,看到他指尖的血,赶紧翻出创可贴,“是不是被针扎了?我就说你别老熬夜做这些……” “没事。”江逾朝接过创可贴贴上,声音很轻,“小伤。” 他走出保姆车,站在片场的角落里,掏出手机。 屏幕亮起,还是顾沉舟拿奖时的照片,笑得意气风发。 密码是顾沉舟的生日,他一直没改。 【系统提示:顾沉舟对定制西装满意度0%,剧情进度15%。】 碎玻璃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,带着一丝机械的冰冷。 江逾朝看着手机屏幕,忽然觉得有点可笑。 三个月的心血,在顾沉舟眼里,大概还不如苏晚晚身上那件亮片礼服。 “江哥,顾哥叫你进去呢,”林浩探出头,“庆功宴彩排要开始了,苏小姐说让你帮她看看裙摆有没有线头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江逾朝收起手机,指尖的创可贴隔着布料,依然能感觉到那点刺痛。 他深吸一口气,推开保姆车的门。 苏晚晚正站在镜子前转圈,顾沉舟坐在沙发上看着她,嘴角带着笑。 看到江逾朝进来,顾沉舟的笑容淡了些,指了指苏晚晚的裙子:“你帮她看看。” 江逾朝走过去,蹲下身检查裙摆。 银色的亮片扎得他眼睛发酸,他仔细地挑着线头,听见苏晚晚娇滴滴地对顾沉舟说:“沉舟哥,今晚的庆功宴,我们要不要一起走红毯?” “看安排吧。”顾沉舟的声音很温和。 “那媒体问起来怎么办?”苏晚晚的声音带着一丝狡黠,“要不要……” “就按之前说的来。”顾沉舟打断她,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江逾朝的方向,又很快移开。 江逾朝挑掉线头的手顿了一下,随即恢复正常。 他站起身,对苏晚晚说:“好了,没有线头。” “谢谢江哥,”苏晚晚笑得很甜,又转向顾沉舟,“沉舟哥,我们去对一下待会儿的流程吧?” “好。”顾沉舟起身,经过江逾朝身边时,脚步顿了顿,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还是跟着苏晚晚走了。 江逾朝站在原地,看着他们并肩离开的背影,保姆车里只剩下他和林浩。 林浩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被江逾朝摆摆手制止了。 他走到衣柜前,打开最深处的那个角落,拿出那个木盒。 手指轻轻拂过盒盖上的灰尘,里面的藏青色西装依然笔挺,只是内衬上那滴不小心沾上的血迹,已经变成了暗红色。 “cz”的绣字在灯光下泛着细密的光泽,那是他一针一线缝进去的心意,现在看来,却像个笑话。 江逾朝合上木盒,指尖的疼痛似乎蔓延到了心脏。 他靠在衣柜上,闭上眼。 顾沉舟,你有没有那么一瞬间,哪怕只有一瞬间,看到过我眼里的光? 还是说,从始至终,你眼里能看到的,只有苏晚晚身上的亮片? 他拿出手机,翻到通讯录里那个置顶的名字,犹豫了很久,最终还是锁了屏。 庆功宴彩排的音乐从外面传来,热闹而喧嚣。 江逾朝深吸一口气,推开保姆车的门。 不管怎样,戏还得演下去。 只是不知道,这场戏,什么时候才能落幕。 而他亲手缝制的这件西装,是不是也会像他的心意一样,被永远地锁在黑暗的角落,蒙上厚厚的灰尘? 第3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3) 闪光灯像失控的星子,在凌晨三点的巷口炸成一片白茫。 江逾朝刚替顾沉舟系好领带,指尖还没来得及收回,就听见暗处传来相机快门密集的“咔嚓”声。 顾沉舟皱了皱眉,下意识地推开他,理了理衣领,语气带着被打扰的不耐:“怎么回事?” “顾哥,好像是狗仔……”林浩赶紧上前挡在前面,江逾朝却已经看到镜头后闪烁的贪婪目光。 他替顾沉舟整理领带的动作,在夜色里被无限放大,像一个越界的证据。 第二天一早,“影帝顾沉舟隐婚经纪人”的词条就冲上了热搜第一。营销号配着模糊的偷拍图,绘声绘色地描述着“神秘经纪人”如何倒贴影帝,甚至翻出两人高中时期的同框旧照,硬生生编出“十年地下情”的狗血剧本。 “沉舟哥,公司让你马上开记者会澄清!”新助理小吴急得团团转,“苏晚晚小姐那边也打电话来了,说……” “知道了。”顾沉舟打断他,对着镜子调整领结,语气听不出情绪。 江逾朝站在角落,看着他一丝不苟的侧脸,想起高中时升旗仪式上,顾沉舟会偷偷在他耳边喊“朝朝”,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,惹得他红了耳根。 “江哥,你不去看看吗?”林浩低声问,“顾哥他……” “我去干什么?”江逾朝扯了扯嘴角,从口袋里摸出胃药,干咽了两片。 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,像有根细针在里面搅动。 他看着手机里爆掉的热搜,评论区里全是“经纪人配不上影帝”“倒贴滚出娱乐圈”的骂声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。 记者会现场被围得水泄不通。顾沉舟穿着高定西装,站在苏晚晚身边,两人笑容得体,俨然一对金童玉女。 苏晚晚挽着顾沉舟的胳膊,对着镜头笑得甜腻:“沉舟哥一直把我当妹妹,大家别乱猜啦。我们只是很好的工作伙伴。” 有记者尖锐地问:“顾影帝,网上传闻您和您的经纪人江逾朝先生关系匪浅,请问是真的吗?” 顾沉舟的目光扫过台下,最终落在后台阴影里的江逾朝身上,眼神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。 他顿了顿,声音清晰地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:“江逾朝?不过是我的经纪人。我们之间,只是单纯的工作关系。” “只是工作关系”这五个字,像五把淬了冰的刀,狠狠扎进江逾朝的心脏。 他看着顾沉舟毫无波澜的脸,想起昨晚顾沉舟胃痛发作,是他守在床边喂水喂药,想起十年前顾沉舟第一次拿到角色,是他在出租屋里煮了碗面,顾沉舟吃得狼吞虎咽,笑着说“朝朝煮的面最好吃”。 那些被他珍藏在心底的片段,在顾沉舟冷漠的话语里,碎成了齑粉。 “顾影帝,您确定只是工作关系吗?有网友扒出你们高中时期的合照……” “高中同学而已,”顾沉舟打断记者的话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,“我和江先生,除了工作没有任何交集。请大家不要传播不实消息,谢谢。” 他说完,不再看台下,转身准备离开。 苏晚晚跟在他身后,经过后台时,故意放慢脚步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江逾朝说:“江哥,你看,沉舟哥心里只有工作呢。” 她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,像一只骄傲的孔雀。 江逾朝靠在墙上,指尖深深掐进掌心。 疼痛让他保持清醒,他看着顾沉舟的背影,那个曾在樱花树下说“以后我罩着你”的少年,如今站在聚光灯下,用最残忍的方式,将他十年的陪伴轻描淡写成“工作关系”。 “江哥,你手怎么了?”林浩发现他掌心的血痕,赶紧拿出纸巾。 “没事。”江逾朝擦掉血迹,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。 他拿出手机,解锁屏幕,还是顾沉舟拿奖时的照片。 密码是顾沉舟的生日,他一直没改。现在看着这张笑脸,只觉得讽刺。 【系统提示:顾沉舟公开否认关系,江逾朝心碎值+30%,剧情进度28%。】 碎玻璃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,带着冰冷的机械感。 江逾朝笑了笑,将手机塞回口袋。 胃里的疼痛越来越剧烈,他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,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,在顾沉舟说出“只是工作关系”的那一刻,彻底消失了。 “林浩,”他忽然开口,声音很轻,“帮我订张机票,我想休息几天。” 林浩愣了一下:“江哥,可是顾哥下周的庆功宴……” “让别人去吧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推开后门,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。 他眯起眼,看着远处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,反射出天空的颜色,蓝得像顾沉舟高中时穿的校服。 那时的天很蓝,风很轻,顾沉舟的笑容很暖。 可现在,什么都变了。 他拿出手机,删掉了相册里唯一一张两人的合照——那是高中毕业时,顾沉舟勾着他的肩膀拍的,照片上的少年笑得没心没肺。 “顾沉舟,”江逾朝轻声念着这个名字,指尖划过屏幕,“我们之间,以后真的只是工作关系了。” 说完,他将手机放回口袋,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停车场。 胃里的疼痛让他几乎直不起腰,但他没有回头。 记者会的喧嚣还在继续,顾沉舟的名字还在热搜上挂着,可这一切,似乎都和他江逾朝无关了。 他坐进车里,发动引擎,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记者会现场,忽然觉得很累。 十年了,他像个陀螺一样围着顾沉舟转,以为只要他够努力,够隐忍,就能焐热那块冰山。 现在才明白,有些人,有些心,是永远焐不热的。 手机响起,是顾沉舟的新助理打来的:“江哥,顾哥让你马上回来处理后续舆情……” 江逾朝挂了电话,关机。 他看着前方的路,第一次没有看向顾沉舟所在的方向。 也许,是时候离开了。 第4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4) 水晶吊灯把宴会厅照得像白昼,香槟塔折射出五彩光斑,顾沉舟站在台上,手里捧着沉甸甸的影帝奖杯,西装革履衬得他身姿挺拔。 台下掌声雷动,闪光灯咔嚓声不断,江逾朝站在角落的阴影里,胃里的绞痛让他几乎直不起腰。 “感谢我的团队,感谢导演,”顾沉舟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,“还要特别感谢苏晚晚小姐,没有她的支持,我拿不到这个奖。” 苏晚晚穿着曳地长裙,笑容甜美地起身致意,台下立刻响起“沉晚cp”的欢呼声。 江逾朝看着台上两人默契的互动,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熬夜缝制的藏青色西装,内衬那枚“cz”的绣标,此刻应该还躺在衣柜最深的角落,落满灰尘。 胃里的疼痛像潮水般涌来,他扶着墙壁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。 从早上到现在,他只喝了半杯温水,为了顾沉舟的庆功宴,他跑前跑后处理媒体邀约、安排流程,连吃胃药的时间都没有。 “江哥,你脸色好差,去休息室躺会儿吧,”林浩端着一杯温水挤过来,“顾哥这边有我呢。” “没事,”江逾朝推开水杯,声音嘶哑,“他等会儿还有媒体群访,我得盯着。” 话音刚落,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,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,水晶灯的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。 他想扶住什么,却只抓到一片空气,身体一软,直直向后倒去。 “江哥!”林浩惊呼出声,慌忙去扶,却慢了一步。 江逾朝失去意识前,最后看到的是手机屏幕上顾沉舟领奖的直播画面,他张了张嘴,想发一条“恭喜”的消息,指尖却在屏幕上无力地滑落。 “怎么回事?”陈宇举着相机从走廊路过,正好看到这一幕,镜头迅速对准倒地的江逾朝。 他记得这个经纪人,上次冒雨送伞的也是他,明明对顾沉舟那么好,怎么总被当成透明人? “别拍!”顾沉舟的新助理小吴眼疾手快地挡住镜头,“陈记者,这要是发出去,影响沉舟哥和苏小姐的cp热度,对谁都没好处。” 陈宇皱了皱眉,看着林浩焦急地拨打急救电话,又看了看台上依旧被众星捧月的顾沉舟,最终还是放下了相机。 娱乐圈就是这样,真情实感永远比不过商业价值。 宴会厅里,顾沉舟刚结束采访,苏晚晚递过一杯香槟:“沉舟哥,恭喜你啊,今晚可真风光。” “还好,”顾沉舟接过酒杯,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角落,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,“江逾朝呢?让他把明天的行程给我。” “江哥他……好像不太舒服,先去医院了,”林浩匆匆跑进来,脸色发白,“顾哥,江哥刚才晕倒了,我已经叫了救护车。” 顾沉舟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,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:“晕倒?他又闹什么脾气?” 在他看来,江逾朝总是这样,情绪化,小题大做。 “不是脾气,顾哥,江哥是真的病了,”林浩急得快要哭出来,“他胃一直不好,今天忙了一天都没吃东西……” “行了,”顾沉舟打断他,语气带着不耐,“让他好好休息,别耽误了明天的工作。” 他转过身,继续和苏晚晚谈笑风生,仿佛刚才提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下属。 林浩看着他冷漠的背影,气得浑身发抖,却什么也说不出来。 医院的急诊室里,江逾朝在一片消毒水味中醒来。 胃里的疼痛减轻了些,但心里的空落感却更强烈了。 他摸出手机,屏幕上还停留在编辑界面,那句“恭喜”孤零零地躺在那里,终究是没发出去。 【系统提示:顾沉舟对江逾朝晕倒事件关注度5%,剧情进度35%。】 碎玻璃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,带着冰冷的嘲讽。 江逾朝笑了笑,将手机扔到一边。 他想起高中时顾沉舟打篮球受伤,是他背着去医务室,顾沉舟趴在他背上说“朝朝,你对我真好”。 那时的少年语气里满是依赖,不像现在,连一个关心的眼神都吝啬给予。 “江哥,你醒了?”林浩端着粥走进来,“医生说你是急性胃炎,得好好休息。” “顾沉舟呢?”江逾朝声音很轻。 “还在庆功宴上呢,”林浩把粥放在床头柜上,语气愤愤不平,“他刚才还打电话来,问你什么时候能回去处理工作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看着窗外城市的灯火。 那些光芒璀璨夺目,却没有一束是为他而亮。 他想起章大纲里的剧情,这大概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 “林浩,”江逾朝忽然开口,“帮我办出院手续吧。” “啊?医生说要观察一晚……” “我没事了,”江逾朝掀开被子坐起来,“有些事情,得早点做个了断。” 他拿出手机,点开备忘录,开始一字一句地敲打。 辞职信的每一个字都像针,扎在心上,却也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轻松。 顾沉舟,十年了,我累了。 庆功宴直到凌晨才结束,顾沉舟回到家,看到办公桌上整齐摆放的文件,最上面是一份辞职信,旁边还有一个熟悉的蓝色笔记本——那是江逾朝的行程本。 他随手拿起辞职信,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:“顾沉舟,以后好好照顾自己。” “呵,”顾沉舟冷笑一声,将信扔进垃圾桶,“张姐说得对,经纪人太情绪化做不了大事。” 他踢了踢垃圾桶,露出一角蓝色的行程本,上面还贴着他常用胃药的说明书,备注栏里是江逾朝清秀的字迹:“顾沉舟必须在饭后半小时吃药,每天三次,不能忘记。” 顾沉舟皱了皱眉,转身走进卧室,没再看那垃圾桶一眼。 他不知道,此刻的江逾朝正坐在出租车里,看着窗外顾沉舟公寓的灯光,手里攥着手机,屏幕上是他刚发出去的最后一条消息:“顾沉舟,我们结束了。” 车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,淅淅沥沥,像是在为这段长达十年的单恋,奏响一曲无声的挽歌。 第5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5) 消毒水的味道还残留在袖口,江逾朝站在顾沉舟公寓的玄关,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他打理了十年的家。 沙发上还放着顾沉舟常穿的灰色毛毯,茶几上是他没喝完的半杯冷水,就连冰箱贴都还是他十年前买的卡通款式——那时顾沉舟还是个穷学生,指着贴纸笑他幼稚,却任由他贴在冰箱上。 “江哥,真的要走吗?”林浩帮他拖着行李箱,眼圈有点红,“顾哥他……” “别说了,”江逾朝打断他,将一个蓝色的笔记本放在玄关柜上,“这个行程本,你找机会给他。” 那是他用了十年的本子,封皮都磨得起了毛边,里面记满了顾沉舟的行程、喜好、过敏物,甚至包括他每年生日想要的礼物清单。 最后一页,他用红笔写着:“顾沉舟,胃药在抽屉第三格,饭后半小时吃,别忘记。” 走出公寓大楼,清晨的阳光有些刺眼。 江逾朝抬手挡了挡,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顾沉舟的新助理小吴发来的消息:“江哥,顾哥说让你把未完成的工作发我。” 江逾朝笑了笑,删掉对话框,拉黑了那个号码。 十年了,他像个旋转的陀螺,围着顾沉舟的世界转,现在终于可以停下来了。 顾沉舟是在下午回到公寓的。 庆功宴后的宿醉让他头痛欲裂,推开门看到玄关柜上的蓝色笔记本和一叠文件,皱了皱眉:“这是什么?” “顾哥,是江哥留下的辞职信和行程本,”小吴赶紧上前,“他说……” “知道了。”顾沉舟不耐烦地打断,踢掉皮鞋,随手将文件扫进垃圾桶,“张姐早就说过,经纪人太情绪化做不了大事,正好,省得我开口。” 他倒在沙发上,闭上眼,脑海里却莫名闪过江逾朝苍白的脸。 昨天林浩说他晕倒了,现在想想,好像从昨天到现在,心里空了一块。 “顾哥,明天上午十点的品牌活动,需要提前两小时化妆……”小吴翻开自己的笔记本,小心翼翼地汇报。 “十点?”顾沉舟猛地坐起来,“不是下午两点吗?” “啊?”小吴愣住了,“我……我看邮件是上午十点啊……” “废物!”顾沉舟揉着太阳穴,“江逾朝从来不会弄错这些!”话一出口,他自己也愣了一下。 接下来的几天,顾沉舟的生活彻底乱了套。 小吴点的奶茶里加了芒果,他刚喝一口就过敏起了疹子;接的代言和他正在吃的药冲突,差点出了大事;甚至连他常用的养生壶,都被小吴当成旧物扔掉了。 “顾哥,对不起,我……”小吴吓得脸色发白。 “滚出去!”顾沉舟摔了杯子,胃又开始隐隐作痛。 他打开抽屉找胃药,却发现第三格空空如也。 “朝朝……”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,喊完才反应过来那个人已经不在了。 客厅里静得可怕,只有墙上的时钟滴答作响。 他烦躁地踢开垃圾桶,却看到被扔掉的文件里,露出一角蓝色的笔记本。 是江逾朝的行程本。 顾沉舟犹豫了一下,还是捡了起来。 封皮上有他熟悉的字迹,写着“顾沉舟行程专用”。 他翻开第一页,里面贴着他的一寸照,是高中时拍的,那时他还带着点婴儿肥,旁边是江逾朝清秀的字迹:“顾沉舟,第一次试镜,别紧张,你最棒。” 再往后,是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,用不同颜色的笔标着重点——红色是重要通告,绿色是休息时间,黄色是他的生日和纪念日。 在“芒果过敏”那一页,江逾朝画了个大大的红叉,旁边写着:“顾沉舟吃芒果会休克,绝对不能碰!” 翻到最后一页,是江逾朝最后的字迹:“顾沉舟,胃药在抽屉第三格,饭后半小时吃,别忘记。” 顾沉舟握着本子,指节泛白。 他想起昨天胃痛时,翻遍了整个家都找不到药,想起小吴点的芒果奶茶,想起自己记错的通告时间……原来那些他以为理所当然的事情,都是江逾朝在背后默默打理。 “叮——”手机响起,是林浩发来的消息:“顾哥,江哥把工作室的钥匙寄回来了,还有……他把你的备用胃药放在了门卫处。” 顾沉舟看着消息,又看了看手里的行程本,第一次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。 他一直以为江逾朝不会走,以为那些付出都是理所当然,可现在这个一直围着他转的人,真的离开了。 他站起身,第一次没有让助理开车,自己走到了小区门卫处。 接过那个熟悉的药瓶,上面还贴着江逾朝的便签:“最新保质期,记得吃。” 顾沉舟捏着便签,忽然觉得喉咙发紧。 他抬头看向江逾朝曾经住的那栋楼,窗户紧闭,再也不会有那个穿着白衬衫的身影,在阳台上对着他挥手。 【系统提示:顾沉舟悔恨值+10%,剧情进度40%。】 碎玻璃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,带着一丝机械的提示音。 顾沉舟低头看着药瓶,又看了看手里的行程本,第一次,他对自己一直坚信的“人设”和“事业”产生了怀疑。 也许,张姐说的不对。 也许,有些东西,比影帝的光环更重要。 他拿出手机,翻到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,却发现自己被拉黑了。 顾沉舟看着屏幕上的“消息未送达”,第一次感到一种手足无措的慌乱。 江逾朝,你真的……不打算回来了吗? 第6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6) 顾沉舟看着办公桌上又一杯加了芒果的奶茶,终于忍无可忍地将杯子扫到地上。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,新助理小吴吓得缩了缩脖子,脸色惨白。 “顾哥,我……” “滚出去。”顾沉舟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,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。 这已经是小吴这周第三次弄错他的喜好了。 以前江逾朝在的时候,从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——他记得自己对芒果严重过敏,记得自己喝咖啡要加两勺糖,甚至记得自己换季时容易犯的鼻炎。 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品牌方发来的抗议邮件。 小吴接下的那个代言,产品成分里含有他正在服用的抗过敏药物成分,一旦曝光就是致命的医疗事故。 顾沉舟捏着手机,指节泛白。 他想起江逾朝处理这些事情时的游刃有余,那些复杂的合同条款,他总能一眼挑出隐患,为自己挡下无数明枪暗箭。 “以前江哥都会提前查好所有代言的成分表……”小吴小声嘟囔了一句,见顾沉舟眼神冷下来,立刻闭上了嘴。 夜晚的公寓格外寂静。 顾沉舟躺在沙发上,胃里的绞痛像潮水般涌来,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。 他挣扎着想去拿药,却发现抽屉里空空如也——那个永远备着胃药的第三格,现在只剩下一层灰尘。 “朝朝……”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,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微弱。 喊完之后,他才猛地反应过来,那个人已经走了,不会再像以前一样,在他胃痛时第一时间递上温水和胃药,用微凉的手轻轻按揉他的腹部。 客厅的时钟指向凌晨三点。 顾沉舟蜷缩在沙发上,冷汗浸湿了额发。 他颤抖着摸出枕头下的蓝色行程本,那是江逾朝留下的。 翻开最后一页,熟悉的字迹跃入眼帘:“顾沉舟必须在饭后半小时吃药,每天三次,不能忘记。” 旁边还贴着一张胃药说明书,连保质期都用红笔圈了出来。 “每天三次……”顾沉舟喃喃自语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。 他想起江逾朝无数次在片场提醒他吃药的场景,自己总是不耐烦地挥手让他走开,现在想来,那些被他嫌弃的唠叨,竟然成了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。 他挣扎着起身,按照说明书上的指示,翻箱倒柜找出一盒快要过期的胃药,用冷水送服下去。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,却暖不了胃里的寒意。 【系统提示:顾沉舟生活自理能力下降70%,对江逾朝依赖感上升50%,悔恨值+15%。】 碎玻璃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,带着一丝机械的冷漠。 顾沉舟却无暇顾及,他抱着那个蓝色的行程本,像抱着最后一根浮木。 指尖划过纸页,上面还有江逾朝不小心沾上的咖啡渍,以及几处被绣针扎破后留下的淡淡血痕。 顾沉舟想起江逾朝为他缝制戏服的那个夜晚,自己嫌那手工老土,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那每一针每一线里,都缝着自己看不懂的深情。 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慌。 不是害怕事业下滑,不是害怕人设崩塌,而是害怕那个永远在他身后的人,真的不会再回来了。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,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玻璃。 顾沉舟抱着行程本,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,胃里的疼痛和心里的空落交织在一起,让他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手足无措。 他拿出手机,犹豫了很久,终于点开那个被拉黑的号码,屏幕上依然显示着“消息未送达”。 顾沉舟看着那行字,喉咙发紧,第一次生出一种想哭的冲动。 那个总是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江逾朝,那个连他胃药保质期都记得清清楚楚的江逾朝,那个被他推开无数次的江逾朝……现在在哪里? 顾沉舟翻开行程本的第一页,上面贴着他高中时的照片,旁边是江逾朝写的“顾沉舟,第一次试镜,别紧张,你最棒”。 照片上的少年笑得青涩,而写下这句话的人,眼底该是怎样的温柔?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? 雨还在下,顾沉舟握着行程本,在深夜的胃痛和悔恨中,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,自己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经纪人,更是那个把他的人生打理得井井有条,把他的喜怒哀乐放在心尖上的人。 【系统提示:顾沉舟开始主动搜索江逾朝相关信息,剧情进度45%。】 顾沉舟放下行程本,打开了很久没看的社交软件,手指在搜索栏里颤抖着输入“江逾朝”三个字。 他想知道,那个离开了他的人,现在过得怎么样。 第7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7) 戛纳电影节的红毯像一条流动的银河,缀满了闪光灯与惊叹声。 顾沉舟身着高定西装,身姿挺拔地走在红毯上,每一步都踩在媒体的快门声里。 他是今晚最受期待的华人影帝,也是“沉晚cp”的男主角——至少,原本该是。 苏晚晚穿着一袭银色鱼尾裙,笑容甜美地想挽住顾沉舟的胳膊,指尖即将触碰到他袖口时,却被他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。 “沉舟哥?”苏晚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低声提醒,“镜头看着呢。” 顾沉舟没回头,目光直直看向红毯尽头的主舞台,声音压得很低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:“别碰我。” 现场瞬间安静了几秒,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哗然。 记者们举着相机往前涌,无数话筒伸向顾沉舟: “顾影帝,请问你和苏小姐是闹别扭了吗?” “顾沉舟,网上传闻你和经纪人江逾朝关系匪浅,是真的吗?” “你刚才推开苏小姐,是因为心里有别人吗?” 苏晚晚的脸色变得很难看,强撑着笑容想重新挽住他:“沉舟哥,我们……” “我说了,别碰我。”顾沉舟的声音提高了一些,带着前所未有的冷硬。 他深吸一口气,忽然停下脚步,转身面对所有镜头。 全场彻底安静下来,连海风都似乎屏住了呼吸。 顾沉舟看着那些闪烁的镜头,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冷漠,只有一种近乎笨拙的认真,还有深藏的痛楚。 他开口时,声音有些微的颤抖,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红毯,甚至通过直播传遍了全球。 “对不起,”他说,“我在等一个人。” 记者们面面相觑,不知道这位顶流影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 顾沉舟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,继续说道:“他叫江逾朝。” 三个字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,瞬间在人群中激起千层浪。 江逾朝?那个突然消失的前经纪人? “他陪了我十年,”顾沉舟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镜头,望向某个遥远的方向,“从高中时我第一次站上舞台,到今天我站在戛纳的红毯上。这十年里,我把他的好当成理所当然,把他的关心当成经纪人的本职,甚至为了所谓的‘人设’和‘事业’,一次次推开他,伤害他。” 苏晚晚的脸色由白转青,她想打断,却被顾沉舟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。 “以前我总以为,事业比什么都重要,”顾沉舟的喉结滚动着,眼中泛起泪光,“直到失去他,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混蛋。我把他亲手缝的戏服丢在角落,把他熬了整夜的养胃粥倒掉,甚至在他晕倒送医的时候,还在台上感谢别人。” 他深吸一口气,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:“朝朝,如果你在看,我想告诉你——我后悔了。真的很后悔。” “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很可笑,我也知道我没资格求你原谅,”顾沉舟的声音带着哽咽,却异常坚定,“但我还是想告诉你,没有你的这几个月,我过得一塌糊涂。没人记得我对芒果过敏,没人会在我胃痛时递上温水,没人会把我的行程记得比自己的生日还清楚。” “朝朝,”他看着镜头,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脆弱与恳切,“回来吧。好不好?” 说完这句话,顾沉舟不再看任何人,转身继续往前走,背影挺直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 苏晚晚僵在原地,被无数镜头对准,脸上的笑容彻底垮掉。 而此刻,在酒店房间里,江逾朝正看着电视直播。 他手里攥着遥控器,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。 屏幕上顾沉舟的脸被放大,那双总是冷漠的眼睛里,此刻盛满了他从未见过的悔恨与痛苦。 【系统提示:顾沉舟公开忏悔,全球关注度100%,江逾朝心碎值回落20%,剧情进度55%。】 碎玻璃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,江逾朝却没什么反应。 他只是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,想起十年前那个在樱花树下对他笑的少年,和今天这个在全球镜头前痛哭道歉的男人,心里五味杂陈。 是作秀吗?还是真的后悔了? 江逾朝关掉电视,走到窗边。 戛纳的夜景很美,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,却照不亮他心里的迷茫。 这时,门铃响了。 江逾朝打开门,看到顾沉舟站在门口,身上还穿着红毯上的那套西装,头发被海风吹得有些乱,眼神急切又忐忑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 “朝朝……”他声音沙哑,“我……” 江逾朝靠在门框上,看着他,眼神平静无波,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:“顾影帝,恭喜你又上了全球头条。这出苦情戏,演得真好。” 顾沉舟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:“朝朝,我不是演戏,我是真的……” “真的什么?”江逾朝打断他,语气冷淡,“真的后悔了?顾沉舟,你在镜头前说那些话的时候,有没有想过,当初我晕倒在走廊里的时候,你在做什么?” 顾沉舟张了张嘴,却说不出一个字。 他想起庆功宴上自己举杯感谢苏晚晚的样子,想起江逾朝被送往医院时自己甚至没去看一眼,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,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 “你走吧,”江逾朝轻声说,“我们已经没关系了。” 说完,他准备关上门。 顾沉舟眼疾手快地挡住门,声音带着哀求:“朝朝,你听我解释,求你……” 江逾朝看着他眼中的血丝和狼狈,心里那道坚硬的墙似乎有了一丝裂缝,但很快又被更冷的冰覆盖。 “顾沉舟,”他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,“你现在这样,只会让我觉得更恶心。” 说完,他用力关上门,将顾沉舟所有的话都隔绝在门外。 门外,顾沉舟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听着门内没有任何动静,终于无力地滑坐在地上。 晚风吹过走廊,带着海水的咸味,也带走了他最后一点伪装的坚强。 他拿出手机,屏幕上是江逾朝的照片,还是高中时的样子,笑得干净又温暖。 顾沉舟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屏幕,低声说:“朝朝,对不起……” 而门内,江逾朝背靠着门板,缓缓滑坐在地上。 他闭上眼睛,脑海里全是顾沉舟在红毯上含泪的脸。 【系统提示:顾沉舟追妻行动失败,江逾朝防御机制启动,剧情进入下一阶段。】 江逾朝睁开眼,眼神重新变得冰冷。 顾沉舟,这才只是开始呢。想让我原谅你? 没那么容易。 第8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8) 酒店房间的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,只剩下电视里循环播放的红毯录像。 顾沉舟在镜头前哽咽的脸一次次闪过,那句“朝朝,回来吧”像根细针,扎得江逾朝心口发疼。 他关掉电视,房间里瞬间陷入寂静,只有窗外戛纳的海浪声隐约传来。 门铃还在固执地响着,每一声都像是敲在江逾朝的神经上。 他知道门外站着谁,那个在全球镜头前放下所有光环的男人,此刻大概正像条被遗弃的狗,狼狈又急切。 “朝朝,开门,求你了。”顾沉舟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,带着明显的沙哑和疲惫,“我知道你在里面,你听我解释……” 江逾朝走到门边,手指悬在门把手上,却迟迟没有转动。 他想起十年前,也是这样一个夜晚,顾沉舟拿到第一个最佳新人奖,兴奋地拉着他在天台喝酒,说:“朝朝,以后我罩着你。” 那时的星光很亮,少年的眼睛里盛满了未来,可现在,那些光芒都变成了刺向他的刀。 “顾沉舟,”江逾朝终于开口,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,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 门外的声音立刻停了,随即响起顾沉舟急促的呼吸声:“朝朝,我不是演戏,我是真的后悔了。你打我骂我都可以,别不理我好不好?” 江逾朝冷笑一声,拉开门。 顾沉舟穿着皱巴巴的西装,头发被海风吹得凌乱,眼下乌青一片,哪里还有半分顶流影帝的样子。 他看到江逾朝,眼睛瞬间亮了,伸手想抓他的手腕,却被江逾朝侧身避开。 “演戏?”江逾朝靠在门框上,眼神冷淡地上下打量他,“顾影帝这演技,不去拿奥斯卡都可惜了。在镜头前掉几滴眼泪,说几句后悔,就能把过去的事都抹掉了?” “不是的!”顾沉舟急得声音都变了调,“我是真的知道错了,我以前……” “以前怎样?”江逾朝打断他,语气里带着嘲讽,“以前你把我缝了三个月的戏服丢在角落,说手工老土;以前你在记者会上说我们只是工作关系,让我像个笑话;以前我在庆功宴晕倒被送医院,你还在台上感谢苏晚晚。这些,你都忘了吗?” 每说一句,顾沉舟的脸色就白一分。 他张了张嘴,却发现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。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,被他践踏的真心,此刻都变成了锋利的刀刃,将他凌迟。 “我……”顾沉舟的声音艰涩,“我那时候被人设冲昏了头,我以为事业最重要……” “所以你的事业就比我重要?”江逾朝的眼神冷得像冰,“顾沉舟,你在镜头前说你后悔了,可你有没有想过,我被你伤透的心,是你一句‘后悔’就能缝补好的吗?” 他想起晕倒在走廊里的那个夜晚,胃里的绞痛和心里的绝望交织在一起,而彼时的顾沉舟,正和苏晚晚站在聚光灯下,接受众人的祝贺。 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,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。 顾沉舟被问得哑口无言,只能眼睁睁看着江逾朝眼中的冷漠越来越深。 他想伸手抱抱他,像以前那样耍赖皮,可他知道,现在的自己没有这个资格。 “朝朝,”顾沉舟的声音带着哀求,“再给我一次机会,好不好?我真的会改,我……” “机会?”江逾朝笑了,笑得眼眶有些发红,“顾沉舟,你给过我机会吗?在我一次次被你推开的时候,在我熬夜为你处理烂摊子的时候,在我看着你和苏晚晚炒cp的时候,你给过我机会吗?” 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压下喉咙里的哽咽:“你现在这样,只会让我觉得更恶心。你以为全世界都要看你追妻火葬场的戏码吗?抱歉,我没兴趣陪你演。” 说完,江逾朝不再看他,准备关上门。 顾沉舟急忙用手挡住,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恐慌:“朝朝!” “让开。”江逾朝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。 “除非你原谅我!”顾沉舟固执地抵着门,像个不肯放弃的孩子。 江逾朝看着他眼中的血丝和狼狈,心里那道坚硬的墙似乎有了一丝裂缝,但很快又被更冷的冰覆盖。 他凑近顾沉舟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: “顾沉舟,你听好了。” “在你把我送的汤包给苏晚晚的时候,在你推开我亲手缝的戏服的时候,在你对着记者说‘只是工作关系’的时候,你就已经没资格让我原谅了。” “我们之间,完了。” 最后三个字像三把重锤,狠狠砸在顾沉舟心上。 他看着江逾朝决绝的眼神,终于无力地松开了手。 门“砰”的一声关上,隔绝了两个世界。 顾沉舟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慢慢滑坐在地上。 走廊的灯光惨白,照得他影子细长而孤寂。 他拿出手机,屏幕上还是江逾朝高中时的照片,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笑得干净温暖,可现在,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了对他的温柔。 【系统提示:江逾朝防御机制强化,顾沉舟追妻难度提升,剧情进度60%。】 碎玻璃的声音在顾沉舟脑海里响起,他却无心理会。 他只是看着紧闭的房门,喃喃自语:“朝朝,我真的知道错了……” 而门内,江逾朝背靠着门板,缓缓滑坐在地上。 他闭上眼睛,脑海里全是顾沉舟在红毯上含泪的脸,和刚才门外那双绝望的眼睛。 心口的位置还是很疼,但比起之前的窒息感,似乎多了一丝空洞。 他知道,顾沉舟的忏悔是真的,悔恨也是真的,但有些伤害,一旦造成,就再也无法弥补了。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,是周导发来的消息:“朝朝,你的剧本《星光背后》入围国际电影节了,恭喜!” 江逾朝看着消息,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。 星光背后……是啊,他在顾沉舟的星光背后,站了整整十年。 现在,也该轮到他自己发光了。 他擦干眼角的湿意,站起身,走到窗边。 戛纳的夜景依旧美丽,远处的海面上有船只驶过,留下一串光亮的轨迹。 顾沉舟,这只是开始。 想让我回头? 你还得再痛一点才行。 第9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9) 戛纳的阳光透过酒店窗帘缝隙,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。 江逾朝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新闻推送,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屏幕。 标题赫然写着:“新锐编剧江逾朝处女作《星光背后》入围国际电影节,周导盛赞:‘故事比所有剧本都动人’。” 评论区早已炸开了锅。 “江逾朝?这名字有点耳熟,是不是顾沉舟那个前经纪人?” “我的天,就是他!听说顾沉舟能拿影帝全靠他一手策划,现在转行当编剧直接杀进国际电影节?” “周导说‘比顾沉舟演过的所有剧本都动人’,这评价也太高了吧……” 江逾朝关掉评论,将手机扔到一边。 《星光背后》的每个字都是他熬了无数个夜写出来的,那些关于等待、付出和心碎的细节,全是他十年青春的碎片。 他想起顾沉舟看到剧本时可能的表情,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。 而此刻的顾沉舟,正把自己关在公寓里,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新闻发呆。 “经纪人十年的暗恋”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进他眼里,每一个字都在提醒他曾经如何践踏那份真心。 他颤抖着点开周导的采访视频,镜头里的老导演语气郑重:“这个故事里的细节太真实了,那个为明星缝补戏服的片段,让我想起了自己年轻时……” 缝补戏服。 顾沉舟猛地想起那套被他嫌弃“老土”的藏青色西装,想起江逾朝递给他时紧张得发红的耳根,想起自己皱眉推开时,他眼里瞬间熄灭的光。 原来那些被他视为“多此一举”的手工针线,全是江逾朝藏在针脚里的深情。 他关掉视频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,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 他想起江逾朝离职前放在桌上的行程本,想起里面贴着的胃药说明书,想起自己胃痛时喊出的那个名字……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,江逾朝把十年的时光都熬成了剧本里的台词。 【系统提示:顾沉舟认知偏差修正30%,悔恨值突破60%,剧情进度65%。】 碎玻璃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,顾沉舟却无暇理会。 他抓起车钥匙冲出公寓,手机地图搜索着《星光背后》话剧版的彩排地址。 他必须去看看,看看那个被他弄丢的人,如今在怎样的光里闪耀。 话剧排练厅在一栋老洋房里,顾沉舟戴着帽子和口罩,像个做贼的人,躲在后排阴影里。 舞台上,演员正在排练关键一幕:经纪人蹲在角落,借着台灯微光为明星缝补演出服,一针一线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。 “这件衣服……他穿了三年,袖口都磨破了。”演员的台词很轻,却像重锤敲在顾沉舟心上。 台下的江逾朝穿着简单的白t恤,正和周导低声交流。 他手里拿着剧本,时不时在上面勾画,阳光落在他侧脸上,勾勒出柔和的轮廓。 顾沉舟看着他眼里的光,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、为自己梦想燃烧的光芒,不再是过去看他时带着的温柔与隐忍。 “这里的情绪要再沉一点,”江逾朝指着剧本,声音清晰,“他不是在缝衣服,是在缝补自己快要碎掉的心。” 顾沉舟喉咙发紧,几乎要落下泪来。 原来江逾朝不是没有心,只是他的真心被自己一次次踩在脚下,直到碎成剧本里的台词。 他想起高中时江逾朝熬夜帮他补数学笔记,大学时为他跑遍全城买限量版cd,入行后为他挡下无数恶意……那些被他归为“经纪人职责”的付出,全是不带任何杂质的爱。 排练间隙,江逾朝拿起保温杯喝水,手腕上露出一道浅浅的疤痕。 顾沉舟猛地想起,那是三年前他赶通告路上出车祸,江逾朝为了护他,手腕被碎玻璃划伤留下的。 当时他只说了句“没事吧”,就忙着应付赶来的记者,根本没在意那道伤口。 “周导,我去下洗手间。”江逾朝放下剧本,转身走向后台。 顾沉舟几乎是本能地跟了上去。 走廊光线昏暗,江逾朝听到身后的脚步声,回头看到顾沉舟时,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,只剩下冰冷的疏离。 “你怎么来了?”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,像在问一个陌生人。 顾沉舟摘下口罩,喉结滚动着,却发现千言万语堵在胸口,只能说出一句:“朝朝,你的剧本……” “顾先生,”江逾朝打断他,眼神冷淡,“我的剧本和你没关系。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工作。” “有关系!”顾沉舟上前一步,急切地说,“我知道那是你的故事,我知道你写的是……” “是又如何?”江逾朝抬眼看他,眼底没有恨,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,“顾沉舟,故事已经结束了。戏里的人会得到救赎,但那不是我。” 他顿了顿,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:“周导说我的剧本比你演过的所有戏都动人,你不觉得很讽刺吗?你演了那么多深情男主,却从来没看懂过真实的感情。” 顾沉舟被这句话刺得后退一步,脸色惨白。 他看着江逾朝转身离开的背影,那背影决绝而挺拔,没有一丝留恋。 排练厅里传来演员的台词声:“你说星光璀璨,可我的光,从来都是为你而亮……” 顾沉舟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终于忍不住蹲下身,双手捂住脸。 原来江逾朝不是不会爱,只是他的爱被自己亲手熄灭了。 现在,那个人把所有的光都收了回去,只为自己而亮。 他拿出手机,颤抖着点开一个加密相册,里面全是江逾朝的照片——高中时在樱花树下看书的他,大学时在图书馆打瞌睡的他,刚入行时熬夜后疲惫的他……最后一张,是他偷拍的江逾朝在厨房煮粥的背影,阳光洒在他身上,像镀了一层金边。 顾沉舟看着照片,手指轻轻划过屏幕上的人,低声说:“朝朝,对不起……我现在才看懂。” 【系统提示:顾沉舟开始理解情感本质,剧情进入深度忏悔阶段。】 走廊尽头,江逾朝靠在墙上,听着身后压抑的哽咽声,闭上眼。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疤痕,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当年的刺痛。 顾沉舟,你看懂了又如何? 有些伤口,不是看懂了就能愈合的。 他深吸一口气,推开排练厅的门,重新走进属于自己的光里。 而顾沉舟还在黑暗的走廊里,被迟来的真相反复凌迟。 第10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10) 话剧《星光背后》的首演大获成功。 谢幕时,江逾朝站在侧幕条后,看着舞台上演员们鞠躬致意,听着台下雷动的掌声,指尖微微发颤。 周导拍了拍他的肩膀,笑着说:“朝朝,看到了吗?这就是你的光。” 他点点头,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。 可那笑容还没完全展开,就被窗外突然炸开的雷声惊得淡去。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剧院的玻璃上,转眼就织成一片雨幕,将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里。 工作人员忙着收拾道具,江逾朝拿起伞准备离开,刚走到后门,就被眼前的景象钉在了原地。 顾沉舟跪在湿漉漉的台阶上,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防尘罩。 暴雨早就浇透了他的衣服,头发贴在额角,水珠顺着下颌线不断滴落,砸在地面的水洼里。 他像是毫无知觉,只是死死盯着剧院的大门,眼神里是近乎偏执的执拗。 “顾沉舟?”江逾朝皱起眉,声音被雨声淹没了大半。 顾沉舟猛地抬头,看到江逾朝的瞬间,眼睛亮得惊人。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,却因为跪得太久,腿一软又跌坐回去,怀里的防尘罩却始终抱得很紧。 “朝朝……”他声音沙哑,像是被砂纸磨过,“你出来了。” 江逾朝撑着伞,站在屋檐下,雨水在他脚边汇成小溪。 “你在这里做什么?”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,目光落在顾沉舟怀里的东西上,心脏莫名一缩。 顾沉舟顺着他的视线低下头,小心翼翼地掀开防尘罩,露出里面那套藏青色的西装。 即使被雨水打湿了边角,也依然能看出面料的考究和针脚的细密——那是江逾朝熬夜三个月,亲手为他缝制的领奖服,内衬绣着的“cz”缩写,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。 “你还记得这个吗?”顾沉舟的手指轻轻抚过西装的面料,像是在触摸什么稀世珍宝,“你说过,这是你缝给我的第一件,也是最后一件衣服。” 江逾朝看着那套戏服,鼻尖忽然有些发酸。 他想起颁奖前夜,顾沉舟皱眉推开它的样子,想起苏晚晚从更衣室出来时,他眼中柔和的光。 那些记忆像针一样扎进心里,让他下意识地别开脸:“不记得了。顾先生,请你让开,我要回去了。” “我不让!”顾沉舟急得提高了声音,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,分不清是雨还是泪,“朝朝,我知道错了!以前是我混蛋,是我有眼无珠,把你的真心当成垃圾!” 他把西装往前递了递,声音带着哽咽:“你看,我一直收着它,放在衣柜最里面,每天都要看一眼。我知道这手工比任何高定都珍贵,我知道你缝的时候扎破了多少回手指……” 江逾朝的呼吸一滞。 他确实在刺绣时被针扎破过手指,只是从未告诉过顾沉舟。 “你起来,”江逾朝的声音有些发颤,“别在这里丢人现眼。” “我不起来!”顾沉舟倔强地跪在原地,雨水打在他背上,让他看起来格外单薄,“除非你原谅我!朝朝,你看看我,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,可我现在真的知道错了!没有你,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,我……” 他话没说完,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,身体晃了晃,差点栽倒。 江逾朝下意识地往前踏了一步,伞沿不自觉地偏向他,自己半边肩膀瞬间被雨水浇透。 “你别闹了!”江逾朝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,“你这样淋雨会生病的!” “生病也没关系,”顾沉舟抬起头,眼睛红得像兔子,“只要你肯原谅我,让我做什么都行。朝朝,我把这个还给你,也把我的真心还给你,好不好?” 他的样子狼狈又可怜,完全没有了顶流影帝的光环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只知道用最笨拙的方式祈求原谅。 周围渐渐围拢了一些散场的观众和记者,闪光灯开始零星闪烁。 江逾朝看着他被雨水泡得发白的嘴唇,看着他怀里那套承载了自己十年青春的戏服,心里那道坚冰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。 但他很快压下那点动摇,冷声道:“顾沉舟,你以为这样就能抵消以前的事吗?你以为拿这套衣服出来,我就会心软吗?” 顾沉舟被问得一怔,随即苦笑起来:“我知道不能,我只是……只是想让你知道,我真的懂了。” 他的身体晃得更厉害,眼神也开始涣散,忽然“咚”的一声栽倒在雨地里,怀里的西装滑落,半边浸在水里。 “顾沉舟!”江逾朝瞳孔骤缩,再也顾不上其他,扔掉伞冲过去,蹲下身探他的额头——烫得惊人。 周围的记者蜂拥而上,快门声此起彼伏。 江逾朝脱下自己的外套,盖在顾沉舟身上,然后抬头对目瞪口呆的工作人员喊道:“叫救护车!快!” 雨水打在他脸上,冰冷刺骨。 他看着顾沉舟苍白的脸,心里五味杂陈。 这个男人曾让他疼到窒息,如今却又以这样惨烈的方式,撞开他试图紧闭的心门。 【系统提示:顾沉舟身体机能下降,悔恨值突破70%,江逾朝防御机制松动15%。】 碎玻璃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,江逾朝却无暇理会。 他只是紧紧攥着顾沉舟的手腕,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,第一次发现,原来恨一个人,和心疼一个人,可以同时存在。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,划破了雨夜的喧嚣。 江逾朝看着医护人员将顾沉舟抬上担架,自己也跟着上了车。 车窗外,那套被雨水浸湿的手工戏服静静地躺在地上,绣着“cz”的内衬,在路灯下泛着黯淡的光。 他不知道这场暴雨何时会停,也不知道顾沉舟的忏悔有几分真心。 但他清楚地知道,这个男人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,一点点焐热他早已冷透的心。 而他自己,似乎也在这场暴雨中,慢慢卸下了最后的防备。 第11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11) 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病房里,顾沉舟是被饿醒的。 他睁开眼,首先看到的是天花板上惨白的灯光,然后是床边趴在桌上午睡的江逾朝。 对方穿着昨天那件被雨水打湿过的外套,头发有些凌乱,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,显然是一夜没睡。 顾沉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又酸又软。 他想起自己在暴雨中晕倒前,江逾朝冲过来扶住他的样子,那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画面。 “朝朝……”他试着叫了一声,声音沙哑得厉害。 江逾朝猛地惊醒,抬头看到他醒了,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,随即又恢复了平静:“你醒了?感觉怎么样?” “好多了。”顾沉舟看着他,忍不住想伸手摸摸他的脸,却被江逾朝不着痕迹地避开。 “饿了吧,”江逾朝站起身,从床头柜拿起一个保温桶,“我去给你热粥。” 看着他转身的背影,顾沉舟心里一紧:“朝朝,你别走……” 江逾朝脚步顿了顿,没回头:“我就在外面。” 病房门被轻轻带上,顾沉舟躺在床上,心里空落落的。 他知道,江逾朝还在生气,还在怪他。 可他不知道,刚才江逾朝转身时,指尖微微发颤——保温桶里是他凌晨五点起床熬的养胃粥,放了顾沉舟最喜欢的莲子,却故意没放糖,因为他记得顾沉舟说过,太甜的粥会腻。 接下来的几天,顾沉舟像个乖学生,配合治疗,按时吃药。 江逾朝每天都会来医院,话不多,却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——送来的粥永远温度刚好,削好的苹果块摆得整整齐齐,甚至连他看的报纸都提前把娱乐版折起来,免得他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。 顾沉舟心里既温暖又难受。这种熟悉的照顾让他想起以前,可江逾朝眼里的疏离又提醒着他,他们已经不一样了。 出院那天,顾沉舟看着江逾朝帮他收拾东西,终于忍不住开口:“朝朝,我搬去你剧组附近了。” 江逾朝动作一顿:“哦。” “我租了个公寓,就在你住的酒店对面。”顾沉舟看着他的侧脸,小心翼翼地说,“以后……我可以给你送早饭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把最后一件衣服塞进包里,拉链拉得格外用力。 顾沉舟急了:“朝朝,你别这样……我知道我以前混蛋,可我真的想改。你看这个——” 他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笔记本,封面上用马克笔写着“给朝朝的道歉信”。 打开第一页,是工整的钢笔字:“朝朝,今天是你离开我的第三十天,我第一次自己煮了粥,糊了,才想起你以前总说我笨……” 江逾朝瞥了一眼,心里咯噔一下。 这字迹他太熟悉了,以前顾沉舟的签名都懒得写工整,什么时候会这么认真地写字? “你写这个干什么?”他声音有些发闷。 “我写了十万字,”顾沉舟把笔记本往他面前推了推,眼睛亮晶晶的,像个求表扬的孩子,“从你离开那天开始写,每天写,想到什么就写什么。朝朝,你看看吧,看看我是不是真的知道错了。” 江逾朝看着那厚厚的本子,心里五味杂陈。 他想起自己以前给顾沉舟写行程本,也是这样一笔一划,把所有注意事项都记下来。 可那时的顾沉舟,只会随手扔进垃圾桶。 “我没兴趣看。”他别开脸。 “没关系,”顾沉舟不气馁,把笔记本塞回抽屉,“你不想看我就念给你听。对了,朝朝,你胃不好,我查了食谱,以后每天给你送养胃粥,保证不重样。” 江逾朝拎起包:“顾沉舟,你别浪费时间了,我不会……” “我不是浪费时间!”顾沉舟打断他,语气急切,“这对我很重要!朝朝,你就当……当可怜可怜我,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。” 他的眼神太认真,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。 江逾朝看着他,突然想起高中时,顾沉舟第一次参加演讲比赛,也是这样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,问:“朝朝,你会来看我吗?” 那时的他,一口答应,还熬夜帮他改演讲稿。 “随便你。”江逾朝丢下三个字,转身走出病房,心跳却有些乱。 顾沉舟看着他的背影,嘴角慢慢扬起。“随便你”,这三个字,比任何原谅都让他开心。 接下来的日子,顾沉舟果然说到做到。 每天清晨,江逾朝打开房门,总能看到门口放着一个保温桶,旁边压着一张纸条。 “朝朝,今天是南瓜小米粥,医生说养胃。” “朝朝,昨天梦见你高中时给我补数学,你骂我笨蛋的样子真可爱。” “朝朝,我把你缝的戏服拿去干洗了,师傅说绣线特别好,问我是不是心上人做的。” 起初,江逾朝把保温桶放在门口,直到顾沉舟发来消息:“朝朝,粥要趁热喝,不然对胃不好。” 他才默默把桶拎进来,粥的温度透过桶壁传来,暖着手心。 纸条他都留着,叠得整整齐齐,放在抽屉最里面。 有一次,周导来他房间讨论剧本,看到抽屉里的纸条,笑着说:“朝朝,这顾沉舟,倒是有点诚意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耳根却悄悄红了。 这天,顾沉舟送完粥,没像往常一样离开,而是在门口等他。 江逾朝开门时,看到他手里捧着一个盒子。 “朝朝,这个给你。”顾沉舟把盒子递过来,眼神有些紧张。 江逾朝接过,打开一看,里面是一支钢笔,款式很旧,是他大学时用的那支。 笔尖上还有一点墨水渍,是他当年不小心沾上的。 “你从哪找到的?”江逾朝有些惊讶。 “我书房抽屉里,”顾沉舟挠挠头,“以前看你总用这支笔写东西,就偷偷收起来了。朝朝,你现在写剧本,用这个吧。”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,落在顾沉舟身上,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 他看着江逾朝,眼神里满是小心翼翼的期待,像个等待审判的罪人。 江逾朝握着那支熟悉的钢笔,鼻尖忽然有些发酸。 他想起自己辞职那天,顾沉舟把他的东西随手扔进垃圾桶,却把这支旧钢笔收了起来。 “顾沉舟,”他抬起头,看着他,“你知不知道,你以前……” “我知道,”顾沉舟急忙说,“我以前就是个混蛋!朝朝,你打我骂我都可以,只要你肯跟我说话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紧张的样子,突然觉得有点好笑,又有点心疼。 他叹了口气,把钢笔放进兜里:“粥挺好喝的,以后别放太多糖。” 顾沉舟愣了一下,随即狂喜:“好!以后都不放糖!朝朝,你喜欢什么口味,我都学!” 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样子,江逾朝忍不住弯了弯嘴角。 阳光落在他脸上,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。 也许,这个火葬场,烧得还不够旺,但至少,有人在认真添柴了。 第12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12) 剧组的场记板“啪”地一声合上时,顾沉舟正弓着背,把一整箱矿泉水从货车上往下搬。 六月的天热得像蒸笼,他穿着最普通的黑色t恤,汗水顺着后颈往下淌,湿透的衣服贴在背上,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——要是被粉丝看到,怕是要惊掉下巴,毕竟这位可是刚拿了金棕榈奖的影帝,如今却在剧组干着杂役的活儿。 “顾影帝,歇会儿吧,这点活儿让场工来就行。”副导演看不下去,递给他一瓶水。 顾沉舟接过水,拧开瓶盖灌了大半,喉结滚动时,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的江逾朝。 对方正蹲在监视器前,和周导讨论着分镜,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,连睫毛都镀着一层金边。 “没事,我不累。”顾沉舟笑了笑,露出一口白牙,只是耳尖微微泛红。他现在最怕的就是闲下来,一闲下来就忍不住想凑到江逾朝身边,又怕对方嫌他烦。 自从上次在医院送了钢笔,江逾朝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些,虽然还是不爱搭话,但至少不会扭头就走。 顾沉舟趁机提出想在剧组帮忙,没想到江逾朝只是淡淡说了句“随便你”,算是默许了。 这“随便你”三个字,在顾沉舟听来不啻于天籁。 他推掉了所有片约和代言,连经纪人打电话来都被他按掉,铁了心要在剧组扎根。 起初大家都以为他是一时兴起,直到看到他真的跑前跑后,搬道具、买咖啡、甚至帮场工搭景,才渐渐相信这位影帝是来真的。 “顾哥,该你上场了。”场记喊了一声。 顾沉舟应了一声,赶紧把矿泉水箱放好,拍了拍手上的灰。 他客串的是一个戏份不多的“负心汉”,和女主角有一段对手戏,剧情是他为了前途抛弃女友,台词不多,但眼神要到位。 站在镜头前,顾沉舟深吸一口气。 导演喊“开始”后,他看着对面的女演员,努力代入角色,可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想起自己对江逾朝做过的那些混蛋事——把他缝的戏服丢在角落,在记者会上说他们只是工作关系,甚至在他晕倒后还在和苏晚晚谈笑风生…… “停!”周导皱着眉喊了暂停,“沉舟,你这眼神不对啊,怎么看着像要哭了?这个角色是冷酷,不是悔恨。” 顾沉舟尴尬地笑了笑,擦了擦额角的汗:“抱歉周导,我再试试。” 重新开拍,他强迫自己聚焦在角色身上,可当女演员说出“你是不是从来没爱过我”时,他眼前却浮现出江逾朝那双失望的眼睛。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,鼻尖一酸,眼泪差点掉下来。 “停!”周导放下喇叭,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算了,你这状态不对,先去休息吧。” 顾沉舟懊恼地抓了抓头发,走到后台角落,看到江逾朝正在改剧本。 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凑了过去,蹲在他身边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:“朝朝,我是不是很笨?” 江逾朝没抬眼,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:“你以前演的反派不是挺像的吗?” 一句话堵得顾沉舟哑口无言。 他以前演反派确实得心应手,可现在让他演一个负心汉,却发现自己根本演不像——因为他现在每做一个伤害人的动作,都会想起江逾朝,心里就像被针扎一样疼。 “我以前……”顾沉舟张了张嘴,想解释,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。 江逾朝终于抬起头,眼神平静地看着他:“顾沉舟,演戏是演戏,生活是生活。你现在是在体验生活,还是在自我感动?” 顾沉舟的心猛地一沉。 他看着江逾朝的眼睛,那里面没有了以前的温柔,只有清晰的审视。 他知道,江逾朝是在问他,这些付出到底是真心悔过,还是又一场精心设计的表演。 “我是真的想学好怎么爱一个人。”顾沉舟的声音很轻,却异常坚定,“以前是我错了,我不知道怎么去爱,只会把人推开。现在我想学,朝朝,你能给我个机会吗?” 江逾朝没说话,低头继续改剧本,可握笔的手指却微微收紧。 顾沉舟看他不说话,心里有些失落,却也不敢再打扰,默默地站起来,准备去帮道具组搬东西。 刚走两步,就听到身后传来周导的声音:“朝朝,你去指导指导他,毕竟是你写的角色,你最清楚。” 江逾朝抬起头,正好对上顾沉舟瞬间亮起来的眼睛,像小狗看到主人一样,充满了期待。 他叹了口气,放下剧本:“跟我来。” 顾沉舟立刻跟了上去,像个听话的小学生。 两人走到没人的角落,江逾朝转过身,看着他:“这个角色的核心不是冷酷,是自私。他不是不爱,是更爱自己的前途。你要演出那种……” 他顿了顿,似乎在找合适的词,却不小心对上顾沉舟专注的目光。 那眼神太认真,带着他从未见过的虔诚,让他差点忘了要说什么。 “就是……”江逾朝清了清嗓子,移开视线,“你想象一下,有一样东西你特别想要,为了得到它,可以放弃一切,包括……包括你曾经在乎的人。” 顾沉舟静静地听着,忽然轻声说:“我以前想要影帝奖杯,想要万众瞩目,所以……” 他没说完,但江逾朝明白了。是啊,他以前就是那个为了“前途”放弃了自己的人。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。 江逾朝刚想开口说点什么,就看到顾沉舟忽然转过身,对着空气比划起来。 “这样……对吗?”他伸出手,像是要拥抱什么,姿势有些僵硬,“然后眼神要冷一点?” 江逾朝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,忍不住想笑,又觉得心里某处软了一下。 这家伙,以前在镜头前多游刃有余,现在却连一个简单的拥抱动作都要练习。 “不是这样,”江逾朝走过去,调整他的手臂角度,“肩膀放松,不要太用力,好像……好像你怀里的人是易碎的珍宝。” 他的指尖碰到顾沉舟的胳膊,触感温热,让顾沉舟瞬间僵硬。 他能闻到江逾朝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,和以前一样,是他熟悉的味道。 “朝朝……”顾沉舟声音发哑,转过头,两人的距离近得能看到对方睫毛的颤动。 江逾朝这才意识到自己靠得太近,猛地后退一步,脸颊有些发烫:“你自己琢磨吧。” 说完,他快步离开,留下顾沉舟一个人在原地,看着自己被江逾朝碰过的手臂,嘴角慢慢扬起。 接下来的几天,顾沉舟没事就躲在后台练习拥抱的动作。 有一次江逾朝路过,看到他抱着一个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玩偶,对着空气低声说:“朝朝,这样抱你可以吗?”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,配上他通红的耳尖,莫名有些可爱。 江逾朝没出声,悄悄退了回去,心里却忍不住想:这家伙,到底还要闹出多少笑话? 可笑着笑着,又觉得鼻子有点酸。 那个曾经高高在上、不可一世的影帝,现在却为了他,愿意放下所有身段,笨拙地学习如何去爱。 也许,这个火葬场,真的快要烧到尽头了? 第13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13) 剧组收工的时候,外面又下起了雨。 江逾朝收拾好剧本,发现顾沉舟还在角落擦道具,白色的t恤被汗水浸得半透,贴在背上勾勒出流畅的肌肉线条。 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走过去把伞放在他旁边:“雨挺大的,早点回去吧。” 顾沉舟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一丝惊喜,又很快低下头,小声应了句:“知道了。” 等江逾朝转身要走,他又突然喊住人:“朝朝!” 江逾朝停下脚步,回头看他。 顾沉舟搓了搓手,耳尖微微发红:“那个……你晚上……有事吗?” “没事。”江逾朝言简意赅,心里却琢磨着他又要搞什么名堂。 这几天顾沉舟跟个影子似的跟着他,送粥、搬道具、连他去茶水间都要找借口晃过去,那点心思简直写在脸上。 “那就好!”顾沉舟眼睛一亮,又很快黯淡下去,“也没什么事,就是……天气不好,你早点休息。” 江逾朝“嗯”了一声,转身离开。 走到门口时,身后传来顾沉舟闷闷的声音,被雨声盖得断断续续,他没听清,也没回头。 回到酒店房间,江逾朝泡了杯热牛奶,刚准备看剧本,手机就震了一下。 是顾沉舟发来的消息,只有简单的几个字:“朝朝,你睡了吗?” 他皱了皱眉,没回。 结果消息框里立刻跳出下一条:“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。” 江逾朝抿了口牛奶,打字问:“什么事?” 等了好一会儿,顾沉舟才回:“我……我怕黑。” 江逾朝差点把牛奶喷出来。 怕黑?那个在戛纳红毯上推开女星、在镜头前坦然认错的顾沉舟,会怕黑? 他盯着屏幕,几乎能想象出对方编借口时抓耳挠腮的样子。 没等他回复,顾沉舟又发来一条,语气带着明显的讨好:“就……酒店的灯坏了,房间里太黑了。你知道的,我高中时就怕黑,每次宿舍关灯都要你陪着……” 江逾朝的心微微一动。 高中时顾沉舟确实怕黑,每次晚自习后回宿舍,都要拉着他走在路灯下,嘴里还念叨着“朝朝你走慢点,我看不见”。 那时候他觉得麻烦,现在想来,却成了遥远又模糊的记忆。 “找酒店维修。”他打下这几个字,又删掉,最终只回了个:“嗯。” 刚放下手机,顾沉舟的语音请求就弹了出来。 江逾朝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,犹豫了几秒,还是划开了接听。 “朝朝?”顾沉舟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,还有不易察觉的紧张,“你还没睡啊?” “有事?”江逾朝靠在床头,语气尽量放得平淡。 “也不是大事,”顾沉舟顿了顿,背景音里是雨点打在窗户上的声音,“就是房间太黑了,我有点……睡不着。你能不能……陪我说说话?” 江逾朝没吭声。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变得有些急促,像是怕他拒绝。 “就一小会儿,”顾沉舟赶紧补充,“等我睡着了你再挂,好不好?”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,敲得玻璃哗哗响。 江逾朝看着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弱天光,想起自己这几天也总是失眠,深夜里对着天花板发呆。 鬼使神差地,他嗯了一声。 顾沉舟立刻来了精神,声音都亮了些:“朝朝,你还记得吗?高中时我们住校,你睡我上铺,有次下暴雨,宿舍停电了,你就开着手电筒给我讲故事。” 江逾朝确实记得。 那天雨也很大,顾沉舟缩在被子里不敢露头,他无奈之下只好打着手电筒给他讲童话,结果自己讲着讲着先睡着了。 “你讲的那个三只小猪,最后狼从烟囱掉下来掉进开水里,”顾沉舟低低地笑起来,“其实我早就不怕了,就是想让你多陪我一会儿。” 江逾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有点酸,又有点软。 他沉默着,听着电话那头顾沉舟絮絮叨叨地回忆以前的事,从高中食堂的糖醋排骨,到大学时他熬夜写论文,顾沉舟偷偷给他买夜宵。 “那时候你总说我烦,”顾沉舟的声音渐渐低下去,“现在想想,是我太不懂事了,把你的好都当成理所当然。” 雨声和他的声音混在一起,像一层柔软的网,将江逾朝包裹起来。 他看着天花板,轻声问:“顾沉舟,你真的怕黑吗?”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,然后传来顾沉舟闷闷的声音:“怕。怕黑,更怕……怕你不理我。”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揪。 他想起顾沉舟在暴雨中跪着的样子,想起他每天送来的养胃粥,想起那本厚厚的道歉信。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,用最笨拙的方式,表达着最笨拙的在意。 “朝朝,”顾沉舟的声音带着点哽咽,“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,可我现在真的改了。你能不能……再给我一次机会?” 江逾朝没有回答,只是把手机放在耳边,听着他平稳下来的呼吸声。 不知过了多久,顾沉舟的声音变得含糊不清,像是快要睡着了:“朝朝……谢谢你……” “睡吧。”江逾朝轻声说。 电话那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。 江逾朝没有挂电话,而是把手机放在枕头边,听着雨声和他的呼吸声,不知不觉也闭上了眼睛。 这一晚,他难得没有失眠。 第二天早上,江逾朝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。 是剧组的副导演,催他去片场。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,发现手机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,顾沉舟的电话早就挂断了。 洗漱的时候,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发现眼底的青黑淡了些。 走到窗边拉开窗帘,外面的雨已经停了,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 手机“叮”地响了一声,是顾沉舟发来的消息:“朝朝,早上好!今天天气很好,我给你带了无糖的豆浆和包子,在你房间门口。” 江逾朝走到门口,果然看到一个保温袋放在地上,旁边还有一张纸条:“昨晚谢谢你,我睡得很好。” 他拿起保温袋,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。 打开一看,是他喜欢的蟹黄包和无糖豆浆,跟高中时一模一样。 心里某个角落,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融化。 第14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14) 片场的灯光打得人眼睛发花,顾沉舟站在镜头前,手心还在冒汗。 这场哭戏他排练了无数遍,对着镜子练到眼眶发红,可导演一喊“开始”,那些酝酿好的情绪就像漏了气的气球,怎么也充不满。 “停!”周导放下喇叭,皱着眉看回放,“沉舟,你这眼泪呢?剧本里男主是悔恨到极致才哭的,不是眼睛进沙子。” 顾沉舟抿了抿唇,有些尴尬地看向台下。 江逾朝正坐在监视器后面,手里转着笔,目光专注地看着屏幕,眉头微蹙,像是在琢磨什么。 看到江逾朝的瞬间,顾沉舟的心猛地一揪。 他想起自己把江逾朝缝的戏服丢在角落,想起他在记者会上说“只是工作关系”,想起庆功宴上他晕倒时自己还在和苏晚晚谈笑风生……那些画面像针一样扎进心里,鼻尖突然就酸了。 “再来一次。”周导喊了一声。 顾沉舟深吸一口气,重新站定。 灯光再次亮起,他看着对面的女演员,却在脑海里浮现出江逾朝失望的眼神。 那个总是默默为他付出的人,那个在暴雨中为他送伞的人,那个被他伤透了心还强装没事的人…… “action!” 当女演员说出“你从来没爱过我”时,顾沉舟的视线越过她,落在了江逾朝身上。 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,抬起头,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。 江逾朝的眼神很平静,像一潭深水,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。 顾沉舟看着那双眼睛,所有的伪装瞬间崩塌,喉咙发紧,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。 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,砸在台词本上,晕开一小片水渍。 “好!这条过了!”周导兴奋地喊停,“沉舟,这才是我要的感觉!” 剧组人员都松了口气,顾沉舟却还站在原地,看着江逾朝,眼泪止不住地流。 这是他第一次在镜头前,为真实的情感落泪,不是演技,是真的疼。 江逾朝站起身,拿了包纸巾走过来。 他没说话,只是抽出一张递到顾沉舟面前。 顾沉舟看着他指尖的动作,想起以前自己生病时,江逾朝也是这样递纸巾,眼神里满是担忧。 “谢谢。”顾沉舟接过纸巾,声音沙哑。他没擦眼泪,而是趁机握住了江逾朝的手。 江逾朝的手很凉,指尖因为常年握笔有些薄茧。 他想抽回手,却被顾沉舟握得更紧。 “朝朝,”顾沉舟看着他,眼里还含着泪,“以前我总以为演技是骗人的,现在才知道,真心才能打动人心。” 他顿了顿,像是下了很大决心:“我以前演了太多戏,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。但现在我知道,对你的感情,是我唯一不用演的戏。” 江逾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,微微发烫。 他看着顾沉舟泛红的眼眶,那里面没有了以前的疏离和傲慢,只有满满的真诚和……害怕。害怕他再次推开。 “手松开。”江逾朝低声说,语气却没了以往的冰冷。 顾沉舟愣了一下,慢慢松开手,指尖却还恋恋不舍地擦过江逾朝的手背。 “去换衣服吧,下一场戏准备。”江逾朝转过身,掩饰自己微热的耳根。 顾沉舟看着他的背影,嘴角慢慢扬起。 他知道,江逾朝心里的那道墙,正在一点点瓦解。 换衣服时,林浩凑过来,挤眉弄眼地说:“顾哥,你刚才那眼泪绝了,比你拿影帝那次还感人。是不是想嫂子了?” 顾沉舟没理他,只是摸着刚才握住江逾朝的那只手,心里甜滋滋的。 下午拍外景,江逾朝去给演员送水,顾沉舟赶紧跟上去,抢过他手里的水桶:“我来我来,你歇着。” “不用。”江逾朝想抢回来,两人的手又碰到一起。 顾沉舟这次没松手,反而抓着他的手腕,把水桶塞到他怀里:“听话,你胃不好,别拎重的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认真的样子,没再坚持。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,落在顾沉舟身上,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。 这个人,曾经是他遥不可及的星光,现在却像个普通的追求者,笨拙地对他好。 “顾沉舟,”江逾朝忽然开口,“你真的想好了?退出娱乐圈?” 顾沉舟正在拧瓶盖的手顿了顿,抬头看他,眼神坚定:“想好了。没什么比你更重要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心里却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。 他转过身,假装整理水桶里的水杯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。 收工后,顾沉舟又跟到江逾朝酒店门口,手里拎着打包好的晚餐:“朝朝,我做了你爱吃的糖醋排骨,尝尝?” 江逾朝看着他期待的眼神,叹了口气:“放门口吧。” “别啊,”顾沉舟赶紧说,“就一会儿,我保证不打扰你工作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像大型犬一样湿漉漉的眼神,终究没狠下心,打开了房门。 顾沉舟立刻狗腿地跟进去,把菜摆在桌上,还贴心地摆好碗筷:“快吃吧,热乎着呢。” 江逾朝坐下,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,酸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,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。 他想起高中时,顾沉舟总抢他饭盒里的糖醋排骨,还说他做的比食堂好吃。 “怎么样?”顾沉舟紧张地看着他。 “还行。”江逾朝面无表情地说,心里却软成一片。 顾沉舟笑了,坐在他对面,看着他吃饭,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 这顿饭,两人都没说话,气氛却意外地和谐。 江逾朝吃完最后一口饭,顾沉舟立刻递上纸巾,顺便把他面前的骨头收走。 “我走了,你早点休息。”顾沉舟说完,一步三回头地走出房间。 江逾朝关上门,靠在门板上,轻轻呼出一口气。 他走到桌前,看着顾沉舟打包来的餐盒,里面的排骨被挑去了他不喜欢的脆骨,就像以前一样。 手机忽然震动,是顾沉舟发来的消息:“朝朝,明天剧组附近有个画展,要不要一起去?” 江逾朝看着消息,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,最终回了一个字:“好。” 屏幕那头的顾沉舟看到回复,激动地差点跳起来,立刻开始查画展的资料,连明天穿什么衣服都想好了。 江逾朝看着窗外的夜景,心里清楚,这个火葬场的火,似乎真的快要熄灭了。 而他,好像也不再抗拒那温暖的灰烬。 第15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15) 记者会的闪光灯亮得像白昼,顾沉舟站在台上,西装革履,却没了往日的疏离。 他深吸一口气,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镜头,指尖微微发颤——不是紧张,是兴奋,是终于能为自己而活的释然。 “感谢各位今天到场,”顾沉舟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,“今天我来,是想宣布一个决定。”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,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。 经纪人在后台急得直跺脚,举着牌子让他三思,他却只是笑了笑,继续说:“我决定,暂时息影。” 话音刚落,全场哗然。 闪光灯疯狂闪烁,记者们争相提问:“顾影帝是因为身体原因吗?”“是要转型做导演吗?”“和江逾朝先生有关吗?” 顾沉舟听到“江逾朝”三个字,眼神柔和下来:“是,也不是。” 他顿了顿,像是在整理思绪,“过去十年,我把事业看得比什么都重,为此错过了很多重要的人,做了很多混蛋事。现在我想明白,没有什么比珍惜眼前人更重要。” 他没指名道姓,但所有人都想起了戛纳红毯上那个泣不成声的男人,想起了他满世界寻找的那个名字。 “所以,”顾沉舟看着镜头,像是在对某个人说话,“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,关于弥补,关于爱。” 记者会结束后,“顾沉舟息影”的词条瞬间爆上热搜,粉丝们在评论区哭成一片,#还我影帝#和#支持顾沉舟#的话题吵翻了天。 而当事人却拎着行李箱,站在了江逾朝住的小区楼下。 “顾沉舟?你怎么来了?”江逾朝打开门,看到气喘吁吁的顾沉舟,愣住了。 他刚从片场回来,还穿着外套,顾沉舟却穿着简单的t恤,额角全是汗,身后跟着几个搬家工人,正在往楼上搬东西。 “朝朝,”顾沉舟擦了擦汗,笑得像个傻子,“我搬家了,以后住你对门。” 江逾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对门的房子果然开着门,工人正把家具往里搬。 他皱起眉:“你真退出娱乐圈了?” “真的。”顾沉舟点头,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,“骗你是小狗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认真的样子,心里五味杂陈。 他想起高中时顾沉舟说想当演员,眼里闪着光的样子;想起他拿到第一个奖项时,激动地抱着自己转圈;想起他在红毯上推开苏晚晚,对着镜头喊出自己的名字……这个男人曾把星光看得比命重,现在却为了他,甘愿走进尘埃。 “你疯了吧,”江逾朝低声说,语气却没什么责备,“那么多电影邀约,春晚……” “都推了。”顾沉舟打断他,眼神温柔,“朝朝,以前我以为站在聚光灯下才是成功,现在才知道,能让你笑一笑,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。” 搬家工人搬着一个大箱子路过,顾沉舟赶紧上去搭手,结果箱子太沉,他一个趔趄,差点撞到江逾朝。 江逾朝下意识伸手去扶,两人的手在纸箱上碰在一起。 顾沉舟的手心全是汗,烫得惊人。 他愣了一下,赶紧收回手,耳尖却红了:“对不起,我……” “小心点。”江逾朝没看他,转身回了屋,心脏却跳得飞快。 他靠在门板上,听着门外顾沉舟指挥工人的声音,忽然觉得有些荒唐,又有些……温暖。 晚上,江逾朝正在改剧本,门铃响了。 打开门,顾沉舟端着一碗汤站在门口,笑得讨好:“朝朝,我炖了排骨汤,你胃不好,多喝点。” “我不饿。”江逾朝想关门,却被顾沉舟用脚挡住。 “就一口,”顾沉舟举着碗往前递,“我查了食谱,放了山药和莲子,养胃的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眼里的期待,像只等着投喂的大型犬,叹了口气,接过碗:“放门口吧。” “别啊,”顾沉舟赶紧说,“我帮你热一下,刚出锅的,烫。” 没等江逾朝拒绝,他已经挤了进来,熟门熟路地走向厨房。 江逾朝看着他在自己家厨房里忙活的背影,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。 这个曾经连自己公寓密码都记不住的人,现在却能准确找到他的碗柜。 “朝朝,你家的锅该换了,”顾沉舟在厨房喊道,“锅底都糊了。” 江逾朝走过去,看到他正在认真地刷锅,水珠溅在他胳膊上,他也不在意。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落在他身上,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。 “顾沉舟,”江逾朝靠在门框上,忽然问,“你真的不后悔?” 顾沉舟刷锅的动作顿了顿,回头看他,眼神坚定:“不后悔。以前没你,我就算拿再多奖,心里也是空的。现在有你在,就算让我住地下室,我也乐意。” 他说得认真,江逾朝却忍不住想笑:“谁让你住地下室了。” 顾沉舟见他笑了,眼睛也亮了:“那我住你对门,不算地下室吧?” 江逾朝没说话,转身回了客厅。 顾沉舟端着热好的汤跟出来,放在他面前:“快喝吧,凉了就不好了。” 汤的味道很香,江逾朝喝了一口,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心里。 顾沉舟坐在他对面,托着腮看他喝,眼神专注得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。 “你盯着我干嘛?”江逾朝被他看得不自在。 “看你好看。”顾沉舟脱口而出,说完自己也愣了一下,耳尖又开始发红。 江逾朝差点被汤呛到,咳嗽了两声:“油嘴滑舌。” “我说真的,”顾沉舟凑近一点,声音压低,“朝朝,你比我见过的所有星光都好看。”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,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。 江逾朝能闻到顾沉舟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,和他自己用的是同一款。 他想起顾沉舟搬家时,行李箱里露出的半瓶洗衣液,心里某个角落忽然软得一塌糊涂。 “汤……挺好喝的。”江逾朝低下头,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。 顾沉舟笑了,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:“你喜欢就好,我以后天天给你炖。” 看着顾沉舟亮晶晶的眼睛,江逾朝忽然觉得,也许让这个傻子住在对门,也不是什么坏事。 至少,以后回家的时候,楼道里不会再那么空了。 第16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16) 樱花树下落了一地粉白花瓣,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。 江逾朝蹲在监视器前,看着镜头里的顾沉舟——他穿着主角的白色西装,站在花树下,阳光透过枝叶洒在他身上,连睫毛都镀着金边。 “各单位注意,准备最后一幕。”周导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。 这场戏是剧本的高潮,男主角在樱花树下向女主角求婚。 江逾朝作为编剧,看着自己写的台词即将上演,心里却有些莫名的紧张。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剧本,指节微微发白。 “action!” 顾沉舟转过身,看向镜头方向——那里站着扮演女主角的演员。 但江逾朝清楚地看到,他的目光越过女演员,直直地落在了自己身上。 “林薇,”顾沉舟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从高中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你,到现在……” 江逾朝的心跟着提了起来。 这段台词他改了无数遍,此刻从顾沉舟嘴里说出来,却像是在说给另一个人听。 他想起自己高中时在图书馆给顾沉舟占座,想起他第一次拿到剧本时兴奋的样子,想起那些被他藏在行程本里的心事。 “……我知道我以前很混蛋,”顾沉舟往前走了一步,手伸进西装口袋,“总是把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,直到失去才知道珍惜。” 女演员按照剧本,眼眶微红,等着他拿出道具戒指。 但顾沉舟掏出来的,却不是剧组准备的仿制品——那是一个丝绒盒子,打开的瞬间,钻石在阳光下闪得晃眼。 江逾朝猛地站起来,心脏狂跳。 他认得那个戒指,那是他某次陪顾沉舟参加珠宝活动时,对方盯着看了很久的款式。 “顾沉舟,你……”江逾朝想喊停,却发现自己喉咙发紧。 顾沉舟单膝跪地,完全无视了旁边愣住的女演员,眼神专注地看着江逾朝:“朝朝,”他声音很轻,却清晰地传遍了片场,“这是我第一次在戏里说真话。” 周围一片寂静,只有风吹过樱花树的沙沙声。 剧组人员都惊呆了,举着相机的手忘了按快门。 “嫁给我吧,”顾沉舟的手微微颤抖,却努力举着戒指,“不是剧本,是真心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眼里的紧张和期待,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神情,比任何影帝级的演技都要真实。 他想起十年前,也是在这样的樱花树下,顾沉舟拍着胸脯说“以后我养你”,那时的少年意气风发,如今的男人眼底只剩温柔。 “顾沉舟,你疯了!”江逾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却不是生气。 “我是疯了,”顾沉舟笑了,眼角却有些湿润,“为你疯的。” 阳光落在戒指的钻石上,折射出细碎的光,像顾沉舟眼里的星光。 江逾朝看着他,想起那些被辜负的清晨,被扔掉的汤包,被嫌弃的戏服,还有暴雨中那个跪着的身影,十万字的道歉信,以及他毫不犹豫推掉的星光…… 所有的委屈和不甘,在这一刻好像都找到了出口,又好像都被这枚戒指的光芒融化了。 他伸出手,指尖碰到顾沉舟微凉的手背。 顾沉舟猛地抬头,眼里的光瞬间亮了起来。 “朝朝……” 江逾朝深吸一口气,轻轻点头:“好。” 一个字,轻得像羽毛,却让顾沉舟红了眼眶。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戒指,套在江逾朝的无名指上,指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,忍不住低头,在他指尖印下一个湿润的吻。 “太好了……”顾沉舟的声音哽咽,“朝朝,太好了……” 周围突然爆发出掌声和欢呼声,周导笑着喊:“好!这条过了!” 江逾朝这才反应过来,脸“腾”地一下红了,想把手抽回来,却被顾沉舟握得更紧。 “别躲,”顾沉舟抬头看他,笑得像个傻子,“你答应了。” “谁答应了,”江逾朝别开脸,耳根却红透了,“那是戏里……” “戏里戏外,都是真的。”顾沉舟站起身,凑到他耳边低语,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,“朝朝,你跑不掉了。” 江逾朝的心怦怦直跳,看着手指上的戒指,又看看顾沉舟亮晶晶的眼睛,忽然觉得,被这样一个人“抓住”,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。 收工后,顾沉舟寸步不离地跟着江逾朝,像只大型犬。 回到小区楼下,江逾朝停下脚步:“你回去吧。” “我送你到门口。”顾沉舟理所当然地说。 两人走到门口,江逾朝掏钥匙的手还有点抖。 顾沉舟从背后轻轻抱住他,下巴抵在他肩窝:“朝朝,今天没吓到你吧?” “有点。”江逾朝老实说。 顾沉舟低低地笑起来,胸腔震动着贴在他背上:“我紧张了一晚上,怕你不答应。” “谁让你在片场胡闹。”江逾朝嘴上抱怨,身体却没有推开他。 “我等不及了,”顾沉舟收紧手臂,声音闷闷的,“想让所有人都知道,你是我的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心里却软得一塌糊涂。 他转过身,看着顾沉舟:“戒指……挺贵的吧?” “再贵也值得。”顾沉舟立刻说,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,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,“其实……这个才是准备了很久的。” 打开一看,里面是一枚设计简约的素圈戒指,内壁刻着小小的“cz”和“yc”。 “之前不敢拿出来,”顾沉舟有点不好意思,“这个……你喜欢吗?” 江逾朝看着那枚戒指,想起自己缝在戏服里的缩写,眼眶忽然有点热。 他伸出手:“戴上。” 顾沉舟眼睛一亮,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戴在他另一只手的无名指上,然后忍不住低头,吻住了他的唇。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试探,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视和浓浓的喜悦。 江逾朝先是一愣,随即闭上眼,轻轻回应。 晚风吹过楼道,带着樱花的甜香。 两人吻得气喘吁吁,额头相抵。 “朝朝,”顾沉舟看着他,眼神认真,“我爱你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眼里的自己,笑了:“知道了,傻子。” 顾沉舟也笑了,把他紧紧抱在怀里。 这一刻,他觉得自己放弃的所有星光,都不及怀里这个人温暖。 回到家,江逾朝看着手指上的两枚戒指,忍不住拿出手机,翻到高中时的合照。 照片里的少年们笑得没心没肺,那时的他还不知道,这个吵着要当影帝的家伙,会为了他放弃整个娱乐圈,在樱花树下,用最笨拙的方式,给了他一场最盛大的求婚。 手机“叮”地响了一声,是顾沉舟发来的消息:“朝朝,明天我们去领证吧?” 江逾朝看着消息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他打下两个字,又删掉,最后发了个“好”。 窗外的樱花还在飘落,像一场盛大的祝福。 江逾朝知道,这个火葬场的火,终于要烧到尽头了,而等待他的,将是漫长而温暖的余生。 第17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17) 结婚证红本本烫金的字晃得人眼晕,江逾朝捏着本子边角,指尖还有点发凉。 顾沉舟凑过来,鼻尖蹭着他耳廓,声音压得又低又软:“朝朝,现在你真的是我爱人了。” 这话听得江逾朝耳尖发烫。 从民政局出来时,顾沉舟非要把两本结婚证都塞进自己西装内袋,拍着胸口说要贴身保管。 此刻他正单手开车,另一只手牢牢攥着江逾朝的手,指缝间全是汗。 “松手,”江逾朝想抽手,“开车呢。” “不松,”顾沉舟握得更紧,方向盘都打偏了半圈,“怕你跑了。” 江逾朝无奈看他:“都领证了,还跑哪儿去?” 顾沉舟嘿嘿笑,侧过脸看他,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眼底,亮得惊人:“以前没领证我都能把你弄丢,现在更得看紧了。” 这话戳到了江逾朝心底某个角落。 他没再挣扎,任由顾沉舟握着,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,忽然觉得这十年颠沛流离的剧本,好像真的在这一刻尘埃落定。 晚上顾沉舟准时在微博发了九宫格。 前八张是他和江逾朝的合照——有高中时偷偷拍的江逾朝埋头刷题的侧影,有颁奖典礼后台江逾朝替他整理领结的抓拍,还有今天在民政局门口,他从背后环住江逾朝的背影,两人指间的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光。 最后一张是红底结婚证,两个名字并排印着,像一场漫长马拉松的终点线。 配文只有短短一句:“有幸成为江逾朝的先生。” 服务器在发布瞬间瘫痪。#顾沉舟结婚# #顾沉舟妻子 江逾朝# #沉舟侧畔千帆过 今朝独爱江逾朝# 等词条以火箭速度冲上热搜,连带十年前顾沉舟在记者会冷漠说“只是工作关系”的视频也被翻出来,弹幕刷满“大型真香现场”。 顾沉舟守在手机前,看评论区从震惊到祝福,忽然看到一条高赞评论:“所以当年说‘工作关系’的顾影帝,现在脸疼吗?” 他毫不犹豫地回复:“疼。以前脸盲,没看清最重要的人。现在知道了——爱不是人设,是顾沉舟的夫人,是江逾朝。” “夫人”两个字像颗糖,把评论区砸得甜腻腻的。 有粉丝翻出江逾朝替顾沉舟挡狗仔、熬夜做行程本的旧闻,感慨“原来最好的爱情早就在身边”。 苏晚晚凌晨发了条“祝福”,配图是剧组合照,但评论区全是“谢谢苏小姐当年不嫁之恩”,尴尬得她半小时后默默删了博。 “你看你看,”顾沉舟把手机塞到江逾朝面前,像献宝似的,“大家都祝福我们呢。” 江逾朝正靠在沙发上看剧本,瞥了眼屏幕:“嗯,看到了。” 顾沉舟却不依,凑到他身边,脑袋往他肩上蹭:“朝朝,你有没有看我回复的评论?‘顾沉舟的夫人’,好听吗?” 江逾朝被他蹭得痒,往旁边躲了躲:“无聊。” “怎么会无聊呢,”顾沉舟不依不饶,手偷偷揽住他腰,“这是我这辈子说得最对的一句话。” 他说话时热气喷在江逾朝颈间,引得人一阵战栗。 江逾朝想推开他,手刚抬起来,就被顾沉舟握住,轻轻按在自己胸口:“朝朝,你听,它现在跳得好快。” 心脏的跳动透过薄薄的家居服传来,一下下,强劲而清晰。 江逾朝看着顾沉舟近在咫尺的脸,他眼里映着自己的影子,盛满了小心翼翼的珍视。 这双眼睛,曾经只看得到镜头和奖杯,如今却满满当当全是他。 “顾沉舟,”江逾朝忽然开口,“你以前……真的没喜欢过我吗?” 顾沉舟愣住了,随即眼眶就红了。 他把江逾朝搂进怀里,下巴抵着他发顶,声音闷得像含着水:“喜欢过,很早就喜欢了。但那时候太蠢,把喜欢当负担,把你对我的好当成理所当然……” 他顿了顿,语气里全是后怕:“直到你走了,我才知道,没了你的世界有多黑。朝朝,对不起,让你等了那么久。” 江逾朝埋在他怀里,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洗衣液味道,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。 他抬手,轻轻拍了拍顾沉舟的背:“过去了。” 是啊,都过去了。 那些凌晨四点的汤包,被撕碎的绣名戏服,记者会上冰冷的“工作关系”,都在顾沉舟一次次的道歉和如今温热的怀抱里,慢慢淡去了。 顾沉舟却不肯放过自己,抱得更紧:“没过去,我得用一辈子来补偿你。” 他低头,小心翼翼地吻了吻江逾朝的额头,“从今天起,顾沉舟的夫人,只能是江逾朝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些。 窗外夜色温柔,客厅里只开了盏暖黄色的落地灯,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 顾沉舟的手机还在不停震动,热搜还在爆,但那些都不重要了。 重要的是怀里这个人,是他失而复得的珍宝。 “对了朝朝,”顾沉舟忽然想起什么,松开他去拿手机,“你看我新换的手机壁纸!” 屏幕亮起,是今天在民政局门口,顾沉舟偷拍的江逾朝。 他站在红墙前,阳光落在他侧脸上,嘴角微微上扬,眼里有细碎的光。 备注是——“我的全世界”。 江逾朝看着屏幕,忍不住笑了。 顾沉舟见他笑,也跟着傻笑,凑过来在他脸上偷了个吻:“朝朝,你笑起来真好看。” “少油嘴滑舌。”江逾朝推开他,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软软的,暖暖的。 顾沉舟却不恼,反而抓住他的手,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指尖的戒指:“我说真的。以前总觉得舞台上的灯光最亮,现在才知道,你眼里的光,才是我追了十年的星光。” 这话太肉麻,江逾朝听得脸都红了,却没舍得抽回手。 他看着顾沉舟眼里的认真,忽然觉得,或许这个曾经把他伤得最深的人,真的能给他一个不一样的未来。 第18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18) 婚后的日子像泡在温水里,连空气都带着甜味。 顾沉舟彻底成了居家好男人,每天最热衷的事就是围着厨房转。 江逾朝下班回家,总能看见他系着印着小熊图案的围裙在灶台前忙活,头发上还沾着面粉,跟记忆里那个在红毯上光芒万丈的影帝判若两人。 “今天做了山药莲子粥,医生说养胃。”顾沉舟献宝似的掀开锅盖,热气腾腾的白雾里,他笑得像个讨糖吃的孩子。 江逾朝凑过去闻了闻,眉头却皱起来:“又糊了?” 锅底果然结了一层焦黑。顾沉舟尴尬地挠头:“就……就一点点!我下次注意火候。” 他说着,熟练地把上层没糊的粥盛出来,小心翼翼地吹凉了才递给江逾朝,“快尝尝,糖放得刚刚好。” 自从知道江逾朝有严重的胃病,顾沉舟就跟煮粥较上了劲。 从最初把厨房搞得乌烟瘴气,到现在能熟练掌握十几种养胃食谱,他甚至去考了个营养师证。 江逾朝看着他手背上被油溅出的小疤,心里软得一塌糊涂,嘴上却还是嫌弃:“跟你说了我自己能做,非要逞能。” “那怎么行?”顾沉舟立刻反驳,从背后抱住他,下巴搁在他肩窝,“以前都是你照顾我,现在该我照顾你了。”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喷在江逾朝颈间,引得人一阵发痒。 江逾朝想推开他,手刚抬起来就被握在手里。 顾沉舟的手掌宽大温暖,指腹因为常年做饭磨出了薄茧,跟以前那双只握奖杯和剧本的手完全不同。 “朝朝,”他蹭了蹭江逾朝的头发,声音闷闷的,“你不知道,以前看你大半夜胃疼得睡不着,我却以为你在装病……” “过去的事还提什么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。 那些被忽视的夜晚,现在想来仍有些酸涩,但身边这人用行动一点点填补了曾经的空缺。 顾沉舟却不肯放过自己,抱得更紧:“要提,要一直记着。” 他转过江逾朝的身子,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,“我以前有多混蛋,现在就有多怕再失去你。”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照进来,落在两人身上。 江逾朝看着顾沉舟眼里的认真,忽然觉得鼻尖有点酸。 他踮起脚尖,轻轻吻了吻顾沉舟的下巴:“知道了,啰嗦。” 顾沉舟瞬间僵住,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。 他傻傻地看着江逾朝转身去拿碗筷,好半天才反应过来,跟在后面像只大型犬:“朝朝,你刚才是不是亲我了?” “没有。” “我感觉到了!” “幻觉。” 顾沉舟却不依不饶,从后面抱住他腰,把脸埋在他后颈蹭来蹭去:“不是幻觉,是真的!朝朝,你再亲一下好不好?” “顾沉舟你闹够了没有!”江逾朝被他蹭得痒,笑着挣扎,“粥要凉了!” 闹归闹,顾沉舟的粥还是做得越来越像样。 某天江逾朝加班晚归,推开门就闻到浓郁的粥香。 顾沉舟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,脸上带着得意的笑:“今天绝对没糊,还加了你喜欢的百合。” 餐桌上,顾沉舟不停地给江逾朝盛粥,自己却一口没吃。江逾朝抬眼看他:“你怎么不吃?” “我在等你夸我。”顾沉舟像个求表扬的孩子,眼睛亮晶晶的。 江逾朝无奈地笑了:“嗯,很好吃。” “就一句?” “……非常好吃,顾先生厨艺进步神速。” 顾沉舟这才满意地笑起来,低头喝了口粥,忽然想起什么:“对了朝朝,林浩刚才发消息说,他把我们结婚时的视频剪好了,问要不要看看?” 林浩是顾沉舟以前的助理,现在成了他们的朋友。江逾朝点头:“吃完饭看看吧。” 饭后两人窝在沙发上,顾沉舟搂着江逾朝,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。 视频开头是婚礼现场,江逾朝穿着简单的白衬衫,顾沉舟却非要穿那件被他珍藏的手工戏服,说是“最有意义的礼服”。 “你看你看,”顾沉舟指着屏幕,“当时我紧张得手都在抖,生怕你反悔。” 视频里的顾沉舟确实一脸紧张,念誓词时声音都在发颤,惹得宾客们直笑。 江逾朝看着屏幕,忽然想起求婚那天樱花树下的场景,忍不住问:“你什么时候准备的戒指?” “从你离开那天起。”顾沉舟的声音低下来,手指轻轻抚摸着江逾朝手上的戒指,“我那时候就想,等把你追回来,一定要给你最好的戒指。” 江逾朝没再说话,只是往顾沉舟怀里靠了靠。 视频放到后半段,是两人在高中樱花树下拍的纪念照。 顾沉舟拿出那个装裱好的手工戏服,小心翼翼地给江逾朝披上:“朝朝,这针脚多密,你当时肯定熬了很多夜吧?” 看着戏服上细密的针脚,江逾朝想起那段瞒着顾沉舟偷偷缝制的日子,心里百感交集。 顾沉舟却低头,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吻:“朝朝,谢谢你,从来没有放弃我。” 夜渐渐深了,视频早已放完,沙发上的两人却还依偎着。 顾沉舟把玩着江逾朝的手指,忽然说:“朝朝,我们明天去看周导吧?他说你的新剧本快开机了。” “嗯,好。”江逾朝打了个哈欠,眼皮有些沉重。 顾沉舟见状,小心翼翼地把他打横抱起:“困了就去睡,我抱你回房。” 被抱起来的瞬间,江逾朝下意识地搂住顾沉舟的脖子,鼻尖蹭到他胸前的衣襟,闻到一股淡淡的洗衣液香味,是顾沉舟现在常用的牌子。 “顾沉舟,”他迷迷糊糊地说,“你以前不是最讨厌闻起来像阳光的味道吗?” 顾沉舟抱着他往卧室走,脚步很轻:“以前讨厌,现在喜欢。” 他低头看着怀里人睡着的样子,眼里满是温柔,“因为你喜欢。” 把江逾朝放在床上,顾沉舟帮他盖好被子,正要起身去洗漱,手腕却被拉住。 江逾朝闭着眼睛,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:“别走……” 顾沉舟的心猛地一跳,立刻脱了鞋躺到他身边,小心翼翼地把人揽进怀里。 江逾朝像只猫咪似的往他怀里钻了钻,头靠在他胸口,很快发出均匀的呼吸声。 黑暗中,顾沉舟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江逾朝安静的睡颜,低头在他发顶印下一个轻柔的吻。 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温暖,现在终于实实在在地抱在怀里。 他想,以后的每一天,都要让怀里这个人睡得安稳,再也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。 第19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19) 江逾朝的新剧本《追妻火葬场》开机那天,顾沉舟比他还紧张。 天没亮就爬起来煮了燕麦粥,非要看着江逾朝喝完才罢手,活像个操心过度的老妈子。 江逾朝被他盯得无奈:“顾沉舟,你到底是我老公还是我经纪人?” 顾沉舟正在给他整理领带,闻言抬头,眼睛亮晶晶的:“是老公,也是专属经纪人。” 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只负责江逾朝先生的幸福和剧本。” 剧组里的人早就听说了顾沉舟要客串“渣男男主”的消息,见到他时都忍不住偷瞄。 毕竟是曾经的顶流影帝,往片场一站,气场还是有的,只是他三句话不离“我家朝朝”,硬生生把高冷范儿掰成了黏人精。 “朝朝,这个机位会不会挡到你看监视器?” “朝朝,周导说中午吃川菜,你胃受得了吗?我让林浩去买小米粥?” “朝朝,你剧本里这段男主道歉的戏……是不是写得太轻了?我当时应该跪穿阳台才对。” 江逾朝被他烦得头疼,拿剧本敲了敲他脑袋:“顾沉舟,你是来演戏的还是来监工的?” 顾沉舟立刻立正站好,表情严肃:“报告编剧先生,是来学习如何做个好老公的!” 惹得旁边的场记小姐姐笑出了声。 他演的渣男男主有场重头戏,是在大雨中跪求女主原谅。 开拍前,顾沉舟特意拉着江逾朝到角落,神神秘秘地问:“朝朝,你觉得我是该跪左膝还是右膝?当年我在剧院后门好像跪的是双膝,是不是更有诚意?” 江逾朝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,差点没笑出声:“剧本里写的是单膝跪地,你想改剧本?” “不是不是,”顾沉舟连忙摆手,“我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,毕竟……” 他压低声音,凑近江逾朝耳边,“毕竟这是我最擅长的戏份了。”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廓,江逾朝下意识地偏头,耳尖却悄悄红了:“少油嘴滑舌,赶紧去化妆。” 顾沉舟嘿嘿笑着跑开,江逾朝看着他的背影,无奈地摇摇头。 周导走过来,拍了拍他肩膀:“行啊你,把顾沉舟治得服服帖帖的。” “周导您就别取笑我了。”江逾朝苦笑。 拍摄那场雨戏时,顾沉舟简直是本色出演。 大雨滂沱中,他跪在泥泞里,眼神里的悔恨和痛苦太过真实,连周导都忍不住喊“卡”之后,还感慨:“沉舟啊,你这演技……不去演苦情剧可惜了。” 顾沉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看向监视器后的江逾朝,咧嘴一笑:“主要是代入感强。” 收工后,江逾朝在保姆车里改剧本,顾沉舟端着一杯热牛奶进来,很自然地坐在他身边,脑袋凑过来看剧本:“朝朝,这里男主说‘我错了’是不是太敷衍了?我当时说的是‘朝朝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别离开我’,要不要参考一下?” 江逾朝头也不抬:“顾沉舟,你再捣乱我就把男主写成哑巴。” 顾沉舟立刻闭嘴,乖乖地给江逾朝捏肩。 他手法生疏,力道却恰到好处,按得江逾朝舒服地眯起了眼。 车里空间狭小,两人靠得很近,顾沉舟身上还带着雨后的湿气和淡淡的洗衣液香味,是江逾朝喜欢的味道。 “朝朝,”顾沉舟忽然轻声说,“其实演这个角色,我挺感谢你的。” “嗯?”江逾朝从剧本里抬起头。 “让我有机会把以前欠你的,用另一种方式还回来。”顾沉舟看着他,眼神认真,“虽然是演戏,但每次说道歉的台词,我都在想,幸好现实里你给了我机会。” 江逾朝的心软了软,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:“知道了,快去换衣服,别感冒了。” 顾沉舟顺势握住他的手,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指尖:“遵命,我的编剧先生。” 第二天拍对手戏,对手女演员是个新人,演技生涩,有场需要扇顾沉舟耳光的戏,反复ng了好几次。 小姑娘紧张得手心冒汗,对着顾沉舟迟迟下不去手。 “对不起顾老师,我……”小姑娘快要哭了。 顾沉舟笑了笑:“没关系,你就当我是真的渣男,用力扇就行。” 下一条开拍,小姑娘闭着眼睛扇了过去,虽然力道还是不大,但总算过了。 顾沉舟捂着脸,江逾朝却在监视器后皱起了眉。 休息时,江逾朝走到顾沉舟身边,看到他脸颊上淡淡的红印,伸手摸了摸:“疼吗?” 顾沉舟眼睛一亮,立刻摆出委屈的表情:“疼,朝朝吹吹就不疼了。” 江逾朝白了他一眼,到底还是凑过去,在他脸颊上轻轻吹了口气。 顾沉舟瞬间心花怒放,耳尖红得像煮熟的虾子,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笑了起来。 “顾影帝,你这耳尖红得也太明显了吧?”周导调侃道。 顾沉舟嘿嘿笑着,伸手搂住江逾朝的腰,理直气壮地说:“我老婆给我吹吹,我开心。” 江逾朝无奈地拍开他的手:“好好拍戏,别耍宝。” 看着顾沉舟乖乖去背台词的背影,江逾朝忍不住弯了弯嘴角。 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影帝,现在却愿意在他面前放下所有身段,把过去的错误变成现在的玩笑,用笨拙的方式表达着爱意。 晚上收工回家,顾沉舟非要拉着江逾朝看他拍的花絮视频。 视频里,他不是在偷瞄江逾朝,就是在对着镜头做鬼脸,完全没有一点影帝的架子。 “朝朝你看,这个镜头我是不是演得特别好?” “还有这个,我特意加了句台词,‘如果时光倒流,我绝不会放开你的手’,怎么样?” 江逾朝靠在沙发上,看着身边喋喋不休的顾沉舟,忽然觉得,这样的生活其实也挺好。 没有聚光灯和流言蜚语,只有身边这个人,用最真实的样子,陪他度过每一个平凡的日子。 “顾沉舟,”江逾朝忽然开口,“下周末有空吗?” “有!全天24小时待命!”顾沉舟立刻回答。 江逾朝笑了笑:“我们去高中看看吧,听说樱花快开了。” 顾沉舟愣了一下,随即用力点头,眼睛里闪烁着光芒:“好!我去查天气预报,挑个最好的日子!” 看着他兴奋地翻手机查日期的样子,江逾朝靠在沙发上,心里暖暖的。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,落在两人身上,仿佛为这段迟来的幸福,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。 第20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20) 结婚周年纪念日那天,顾沉舟天不亮就把江逾朝拽了起来。 晨光熹微中,他眼睛亮晶晶的,像藏了星星:“朝朝,跟我去个地方。” 江逾朝被他塞进车里,迷迷糊糊地问:“去哪?” “保密。”顾沉舟卖着关子,手却紧紧握着他的手,“保证你喜欢。” 车子七拐八绕,停在熟悉的校门口。 江逾朝揉着眼睛下车,看到“明德中学”的牌子时,愣住了:“你带我来这儿干嘛?” 顾沉舟笑而不语,牵着他的手往校内走。 清晨的校园很安静,琅琅书声从教学楼传来,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十年前。 走到操场旁的樱花林时,江逾朝彻底怔住了。 那棵他们高中时常在下面躲雨的樱花树还在,只是旁边多了一块半人高的石碑。 石碑上刻着两行字:“顾沉舟与江逾朝,从校服到婚纱。” “你什么时候弄的?”江逾朝声音有点哑。 顾沉舟挠挠头,有点不好意思:“就……你答应求婚那天。我找了工匠刻的,想给你个惊喜。” 风吹过,樱花簌簌落下,像下了一场粉色的雪。 顾沉舟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,打开来,里面是那件被他珍藏的手工戏服。 如今它被精心装裱,藏青色的布料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,内衬的“cz”绣线依然清晰。 “朝朝,”顾沉舟拿起戏服,小心翼翼地展开,“以前我不懂事,嫌它老土,现在才知道,这是我收到过最珍贵的礼物。” 他顿了顿,声音低下去,“对不起,让你等了那么久。” 江逾朝看着戏服,又看看眼前的人。 十年前那个在樱花树下说“以后我养你”的少年,和十年后这个愿意为他放弃一切的男人,身影渐渐重合。 他伸出手,轻轻抚摸着绣线,指尖传来布料的温润触感。 “都过去了。”江逾朝说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。 顾沉舟看着他的笑容,突然单膝跪地,像当初在樱花树下求婚那样,仰着头看他:“朝朝,以前我在这里弄丢了你,现在我想在这里把你找回来。不,不是找回来,是永远留在我身边。”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,里面不是戒指,而是一枚小巧的樱花胸针,花蕊处嵌着一颗细碎的钻石:“这个胸针,我找设计师照着我们高中时画的样子做的。朝朝,你愿意……让我再陪你走一遍这条路吗?” 江逾朝看着他紧张得耳尖发红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:“顾沉舟,我们已经结婚了。” “那不一样!”顾沉舟急了,“以前是我混蛋,现在我要重新追你一次,从高中时候开始追!” 阳光透过樱花树的缝隙洒下来,落在顾沉舟仰起的脸上,把他的睫毛镀上一层金边。 江逾朝忽然想起高二那年,也是这样的春天,顾沉舟在这棵树下把他的作业本藏起来,笑着跑开,他追在后面,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。 “好啊。”江逾朝接过胸针,别在自己胸前,“那你得先帮我背书包。” 顾沉舟立刻站起来,眼睛亮得惊人:“没问题!从今天起,你的书包我全包了!”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还有早餐、午餐、晚餐,以及所有家务!” 江逾朝被他逗笑了,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:“傻子。” 顾沉舟顺势握住他的手,放在唇边吻了吻:“为了你,我愿意当一辈子傻子。” 两人沿着樱花道慢慢走,顾沉舟像个导游一样指着各种地方:“朝朝你看,这是我第一次跟你借橡皮擦的地方!”“这是你帮我补数学题的长椅!”“还有这里,我偷偷看你打篮球的地方……” 江逾朝听着他絮絮叨叨,心里暖暖的。 原来那些他以为被忽略的瞬间,都被这个人悄悄记在心里。 走到教学楼后面的围墙边,顾沉舟突然停下脚步,指着墙上模糊的刻痕:“朝朝,你看这个。” 江逾朝凑近一看,是两个歪歪扭扭的名字:“顾沉舟”和“江逾朝”,中间用拙劣的笔画画了个爱心。 他记得这是高三毕业那天,顾沉舟偷偷拉着他刻的,当时他还嫌难看,现在却觉得无比珍贵。 “那时候我就想,”顾沉舟声音很轻,“等我当了影帝,一定要回来告诉你,我喜欢你。” 他顿了顿,自嘲地笑了笑,“结果当了影帝,却把你弄丢了。” 江逾朝转过身,看着他的眼睛:“没关系,现在你找回来了。” 顾沉舟猛地把他抱进怀里,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:“嗯,找回来了,再也不会丢了。” 樱花还在飘落,落在他们的头发上、肩膀上。 江逾朝靠在顾沉舟怀里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,忽然觉得,过去的伤痛真的都不重要了。 重要的是此刻,是身边这个人,是这棵见证了他们十年光阴的樱花树。 “顾沉舟,”江逾朝抬起头,“以后每年纪念日,我们都来这里好不好?” 顾沉舟低头,额头抵着他的额头,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温柔:“好,每年都来。等我们老了,就搬回这里住,每天来看樱花。” 他低下头,轻轻吻住江逾朝的唇。 这个吻温柔而绵长,带着樱花的甜香和岁月的沉淀。 十年前的懵懂喜欢,十年后的失而复得,都融在这个吻里。 远处传来上课铃响,顾沉舟恋恋不舍地松开他,却依然紧紧牵着他的手:“朝朝,我带你去看我们以前的教室吧?” “好啊。”江逾朝笑着点头。 两人手牵手走在校园里,像一对普通的情侣。 阳光正好,樱花正盛,未来的路还很长,但他们都知道,这一次,他们会一直走下去。 第21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21) 江逾朝拎着保温桶走进片场时,正赶上顾沉舟拍一场淋雨的戏。 三月的天还带着寒意,顾沉舟穿着单薄的戏服站在人工雨幕里,脸色冻得有些发白,却还在跟导演讨论走位。 “顾老师,您先喝口姜汤吧,别感冒了。”助理小林捧着姜汤递过去,却被顾沉舟摆摆手拒绝:“等这场拍完再说。” 江逾朝叹了口气,径直走过去,把保温桶塞给小林,拿出毛巾和温热的水袋:“过来擦擦干,喝口姜汤。” 顾沉舟看到他,眼睛瞬间亮了,也不管还在拍戏,几步走过来,任由江逾朝用毛巾擦他脸上的水珠:“朝朝,你怎么来了?” “路过,顺便给你送点东西。”江逾朝嘴上说得随意,手里却把水袋塞进他手里,“刚熬的姜汤,趁热喝。” 这一幕被旁边的粉丝拍了个正着。 自从两人结婚后,顾沉舟的粉丝就自发组成了“寻糖小队”,但凡顾沉舟拍戏,总有粉丝在片场附近蹲守,没想到今天蹲到了正主撒糖。 “我天!那是顾影帝的爱人吧?也太温柔了!” “救命,顾影帝看他的眼神,简直要把人溺死了!” “之前还以为是经纪人,原来是老公!我说怎么顾影帝隐婚这么多年,眼光真好啊!” 粉丝们的议论声不大,却被顾沉舟听了去。 他接过姜汤喝了一口,忽然拉住江逾朝的手,对着粉丝们的方向笑了笑:“给大家介绍一下,这是我爱人,江逾朝。” 现场瞬间安静,随即爆发出低低的惊呼声。 江逾朝被他拉着,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大家点了点头,想把手抽回来,却被顾沉舟握得更紧。 “顾沉舟,还在拍戏呢。”江逾朝低声提醒。 “没事,休息十分钟。”顾沉舟笑得像只偷腥的猫,转头对导演说,“周导,借我爱人用十分钟。” 周导笑着摆摆手:“去吧去吧,难得朝朝来探班。” 两人走到休息区,顾沉舟立刻把江逾朝按在椅子上,自己蹲在他面前,仰着头看他:“朝朝,你怎么不多穿点?外面冷。” “我又不像你,穿这么少淋雨。”江逾朝捏了捏他冻得发凉的耳朵,“下次这种戏让替身来,别硬撑。” “知道了知道了,”顾沉舟像个听话的小学生,蹭了蹭他的手心,“主要是想早点拍完,回家陪你。” 这时,有记者闻讯赶来,举着话筒问:“顾影帝,听说江先生以前是您的经纪人?” 顾沉舟立刻把江逾朝护在身后,笑着说:“对,朝朝以前是我的经纪人,现在是我的爱人,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经纪人。” “那您觉得江先生这个经纪人怎么样?”记者追问。 顾沉舟眼睛亮晶晶的,看向江逾朝:“他啊,是娱乐圈最甜的经纪人。以前帮我打理一切,现在……” 他顿了顿,语气里满是骄傲,“现在只负责顾沉舟的幸福。” 江逾朝被他说得脸红,轻轻踹了他一脚:“别胡说。” 顾沉舟却抓住他的脚腕,放在自己腿上暖着:“我没胡说,朝朝对我有多好,我心里清楚。”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,解锁后展示给记者看,“你们看,这是我手机锁屏。” 屏幕上是江逾朝在厨房做饭的侧影,阳光洒在他身上,围裙上还沾着面粉,笑得一脸温柔。备注是——“我的全世界”。 记者们瞬间沸腾了,快门声此起彼伏。 谁能想到,当年那个在记者会上冷漠划清界限的影帝,如今会如此高调地秀恩爱。 “顾影帝,您现在息影,是不是为了多陪江先生?” “是的,”顾沉舟毫不犹豫,“以前忙着拍戏,错过了很多和朝朝相处的时间,现在想把这些都补回来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认真的样子,心里暖暖的。 他知道,顾沉舟是真的变了,不再是那个只看重事业的影帝,而是把他放在心尖上的爱人。 “好了,别采访了,”江逾朝站起身,“他还要拍戏,你们别打扰了。” 顾沉舟立刻跟着站起来,拉着他的手不放:“朝朝,你不多待一会儿吗?” “不了,我还有事。”江逾朝抽出自己的手,把保温桶塞给他,“里面有你爱吃的排骨汤,拍完戏记得喝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顾沉舟像个被叮嘱的孩子,乖乖点头。 江逾朝走后,顾沉舟回到片场,整个人都洋溢着幸福的气息。 原本需要ng好几次的戏,竟然一条就过了。周导忍不住调侃:“沉舟啊,看来朝朝才是你的最佳演技指导。” 顾沉舟嘿嘿一笑:“那是,我爱人一来,我浑身都是劲儿。” 当天下午,“顾沉舟 娱乐圈最甜经纪人”的词条就冲上了热搜。 配图是粉丝拍到的江逾朝给顾沉舟擦汗的照片,以及顾沉舟展示手机锁屏的画面。 “呜呜呜太甜了吧!从经纪人到爱人,这是什么神仙爱情!” “顾影帝这波操作,堪称追妻火葬场教科书级别的逆袭!” “以前有多渣,现在有多甜,顾沉舟你可算支棱起来了!” 顾沉舟看着手机里的评论,笑得合不拢嘴。 他给江逾朝发消息:“朝朝,你看热搜了吗?他们说你是最甜经纪人。” 很快,江逾朝回复:“看到了,赶紧拍戏,别玩手机。” 顾沉舟看着屏幕傻笑,小林忍不住提醒:“顾哥,该拍下一场了。” “哎,来了!”顾沉舟把手机揣好,脚步轻快地走向片场。 他知道,现在的自己之所以能这么幸福,全是因为那个叫江逾朝的人,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。 收工后,顾沉舟回到家,看到江逾朝正在沙发上看书。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,从背后抱住他:“朝朝,我回来了。” 江逾朝合上书,转身看着他:“今天拍得怎么样?” “特别好,”顾沉舟蹭着他的脖子,“因为想到拍完就能回家见你,浑身都是动力。” 江逾朝被他蹭得痒,笑着推开他:“快去洗澡,一身雨水味。” “朝朝陪我一起洗?”顾沉舟眨着眼睛,眼里满是期待。 江逾朝白了他一眼:“想得美。” 顾沉舟却不气馁,在他脸上偷了个吻,才乐呵呵地去洗澡。 看着他的背影,江逾朝忍不住笑了。 或许,在这个光怪陆离的娱乐圈里,他们的爱情算不上轰轰烈烈,但这份细水长流的温暖,才是最真实的幸福。 第22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22) 顾沉舟把那团毛茸茸的小东西揣回家时,江逾朝正在改剧本。 听见开门声抬头,就看见他家影帝老公怀里抱着只巴掌大的奶猫,眼睛亮得像偷到腥的猫。 “朝朝你看!”顾沉舟献宝似的把猫递到他面前,“我在楼下捡到的,超小一只,是不是很可爱?” 小猫大概刚断奶,奶声奶气地“喵”了一声,怯生生地缩在顾沉舟手心。 江逾朝放下笔,伸手轻轻碰了碰小猫的脑袋,绒毛软得像团云:“哪捡的?看着挺干净。” “就单元楼下的花坛里,”顾沉舟把猫放在沙发上,自己跟着坐下,像怕惊到它似的放轻声音,“我看它一直叫,就抱回来了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,忍不住笑:“你以前不是最怕这些小动物吗?” 顾沉舟眼神闪烁了下,伸手挠了挠小猫的下巴:“那是以前……现在不一样了。” 他顿了顿,忽然抬头,眼睛亮晶晶的,“朝朝,我们养它吧?” 江逾朝挑眉:“你会照顾吗?” “我会学!”顾沉舟立刻保证,“我已经查过了,小猫要喝羊奶粉,不能洗澡,还要准备猫砂盆……” 他语速飞快,像是怕江逾朝拒绝。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,江逾朝无奈点头:“行吧,不过丑话说在前头,你负责照顾,别又扔给我。” “遵命!”顾沉舟立刻抱起小猫,在它头上亲了一口,“谢谢朝朝!” 小猫被亲得“喵”了一声,爪子轻轻扒拉了下顾沉舟的手指。 江逾朝看着一人一猫和谐的画面,心里软得一塌糊涂。 “对了朝朝,”顾沉舟忽然想起什么,抱着猫凑过来,“你看它这么可爱,叫什么名字好呢?” 江逾朝想了想:“要不叫‘毛毛’?” “不好不好,”顾沉舟立刻否决,“这么可爱的猫,怎么能叫毛毛呢?” 他低头看着小猫,眼睛突然一亮,“叫‘朝朝’怎么样?和你一个名字,这样我每天叫它,就像在叫你一样。” 江逾朝敲了敲他的脑袋:“胡说八道什么呢,人和猫能一样吗?” “怎么不一样?”顾沉舟抱着猫撒娇,“你看它眼睛圆圆的,和你生气时一模一样,就叫‘朝朝’嘛……” “不行,”江逾朝板着脸,“再闹就把它送走。” 顾沉舟立刻闭嘴,委屈地抿着嘴。 小猫似乎感受到气氛不对,伸出粉粉的舌头舔了舔顾沉舟的手指。 顾沉舟眼睛一转,又有了主意:“那叫‘舟舟’!和我一个名字,这样我们家就有两个舟舟和朝朝了!” 江逾朝看着他期待的眼神,实在拒绝不了,只好点头:“行吧,随你。” “耶!”顾沉舟立刻欢呼起来,把小猫举到面前,“听到没舟舟?以后你就叫舟舟了!” 小猫被他晃得晕头转向,只能“喵呜”叫了两声。 接下来的日子,顾沉舟彻底化身猫奴。 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舟舟冲羊奶粉,晚上睡觉前还要给它梳毛。 江逾朝看着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给小猫准备食物的样子,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人和当年那个在红毯上高冷的影帝联系起来。 “顾沉舟,你喂它就行了,离它远点,小心被抓。”江逾朝看着顾沉舟把脸凑到小猫面前,忍不住提醒。 “没事,舟舟可乖了,”顾沉舟蹭了蹭小猫的鼻子,“是不是呀舟舟?” 小猫似乎听懂了,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。 顾沉舟立刻心花怒放,转头对江逾朝炫耀:“你看你看,它喜欢我!” 江逾朝无奈摇头,继续改剧本。没过一会儿,顾沉舟又凑了过来:“朝朝,舟舟好像该洗澡了,你帮我一起吧?” “你自己洗。” “我怕它害怕嘛,”顾沉舟抱着他的胳膊撒娇,“你在旁边看着,我就不怕了。” 江逾朝被他缠得没办法,只好跟着去了浴室。 顾沉舟小心翼翼地把舟舟放进水盆里,小猫立刻紧张得浑身发抖,“喵喵”叫着想往外爬。 “别怕舟舟,没事的……”顾沉舟手忙脚乱地安抚,结果被小猫爪子一划,胳膊上立刻出现一道红印。 “叫你小心点!”江逾朝赶紧拿毛巾把小猫裹起来,检查顾沉舟的胳膊,“疼吗?” “不疼,”顾沉舟看着他担心的样子,反而笑了,“你看,舟舟不是故意的。” 江逾朝瞪了他一眼,用棉签沾了碘伏轻轻给他消毒:“下次小心点。” 顾沉舟乖乖点头,眼睛却一直盯着江逾朝认真的侧脸。 阳光透过浴室的窗户照进来,落在他睫毛上,投下一小片阴影。 顾沉舟看得入了神,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。 “顾沉舟!”江逾朝吓了一跳,脸颊泛红,“别闹,手上还有碘伏呢。” “知道了,”顾沉舟嘿嘿一笑,伸手帮他把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,“朝朝,有你和舟舟在,真好。”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跳,低头避开他的视线:“赶紧把舟舟吹干,别着凉了。” 顾沉舟笑着拿起吹风机,小心翼翼地给小猫吹毛。 舟舟似乎也知道自己闯了祸,乖乖地缩在他怀里,时不时用脑袋蹭蹭他的手掌。 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,江逾朝靠在门框上,嘴角不自觉地上扬。 或许,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生活吧,简单,温暖,有爱人,有宠物,没有聚光灯和流言蜚语,只有身边这个人实实在在的陪伴。 “朝朝,”顾沉舟忽然抬头,“你说舟舟以后会长多大呀?” “不知道,”江逾朝走过去,伸手揉了揉小猫的脑袋,“应该会和你一样,长成个黏人的家伙。” 顾沉舟笑了,伸手抱住江逾朝的腰,把脸埋在他肚子上:“那挺好,这样我们就能一起黏着你了。” 小猫似乎听懂了,也跟着“喵”了一声,惹得两人都笑了起来。 浴室里弥漫着暖风机的热气和淡淡的沐浴露香味,还有一种名为幸福的气息,悄悄蔓延开来。 第23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23) 颁奖典礼的聚光灯打得人眼睛发花,江逾朝攥着奖杯的手心微微出汗。 他站在领奖台上,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,一眼就找到了那个坐在第一排的人。 顾沉舟穿着笔挺的西装,眼眶微红,看他的眼神像要把人揉碎了吞下去。 “感谢组委会,感谢周导,”江逾朝深吸一口气,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,“但我最想感谢的,是我的先生,顾沉舟。” 台下响起善意的哄笑和掌声。 顾沉舟挺直了背,耳朵尖却悄悄红了。 “他曾是我剧本里的男主角,现在是我生命里的家人。”江逾朝笑了笑,目光始终没离开顾沉舟,“这个奖有他一半的功劳——如果没有他当年……” 他顿了顿,没把“伤透我心”说出口,而是换了个说法,“如果没有他给的灵感,我写不出这样的故事。” 顾沉舟在台下用力鼓掌,手掌都拍红了。 旁边的周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沉舟啊,朝朝这是把你当素材库了。” 顾沉舟嘿嘿一笑,眼睛却没离开台上的人,心里美得像泡在蜜罐里。 典礼结束后,江逾朝刚走下台,就被顾沉舟一把拉进了后台的休息室。 门刚关上,他就被按在墙上,带着温度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。 “朝朝,你刚才在台上说的是真的?”顾沉舟喘着气,鼻尖蹭着他的脸颊,“我真的有一半功劳?” 江逾朝被他吻得头晕,推开他一点,没好气地说:“不然呢?没有你当年的‘精彩表演’,我哪来的灵感写追妻火葬场?” 顾沉舟脸一红,知道他还在记仇,赶紧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:“是是是,都怪我当年眼瞎。但朝朝,你刚才说我是你生命里的男主角……” 他眼睛亮晶晶的,像讨糖吃的小狗,“那我是不是比所有影帝影后都厉害?” 江逾朝看着他期待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:“顾沉舟,你怎么越来越幼稚了?” “在你面前幼稚怎么了?”顾沉舟不满地嘟囔,伸手搂住他的腰,把脸埋在他颈窝里,“朝朝,我刚才在台下看你拿奖,真的特别骄傲。你看,我老婆多厉害,比我这个前影帝厉害多了。” 他声音闷闷的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:“以前总觉得拿奖是最大的事,现在才知道,看着你站在台上发光,比我自己拿多少奖都开心。” 江逾朝的心软了软,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。 顾沉舟的头发被发胶固定得一丝不苟,却被他揉得有些凌乱,显得有些狼狈,却格外真实。 “知道了,”江逾朝轻声说,“以后我的剧本里,男主角都以你为原型,好不好?” “不好!”顾沉舟立刻抬头,“你的剧本里男主角最后都追妻火葬场,我不要!” 江逾朝被他逗得哈哈大笑:“行,那给你写个专属剧本,永远当幸福男主角。” “这还差不多。”顾沉舟满意了,低头在他唇上又啄了一下,“朝朝,你知道吗?刚才你说‘先生’的时候,我心跳得超快,比第一次拿影帝还紧张。” “哦?”江逾朝挑眉,“比戛纳红毯公开道歉还紧张?” 顾沉舟脸更红了,耳尖几乎要滴血:“那不一样……那时候是害怕失去你,现在是……是开心。” 他顿了顿,声音突然放低,带着点沙哑的磁性,“是觉得,我顾沉舟何德何能,能成为江逾朝的先生。” 他的眼神太认真,江逾朝一时有些失神。 灯光从门缝里透进来,在顾沉舟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,睫毛很长,眼睛里映着他的样子。 “顾沉舟,”江逾朝忽然开口,“其实在我心里,你早就是最佳男主角了。” 顾沉舟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惊喜:“真的?” “嗯,”江逾朝点头,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,“从高中在樱花树下第一次见你开始,就是了。” 顾沉舟的呼吸一滞,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喜悦,一把将江逾朝抱起来转了个圈:“朝朝!你再说一遍!” “放我下来,顾沉舟!”江逾朝被他转得头晕,笑着捶他的背,“这么大个人了,还像个小孩。” “在你面前我就是小孩!”顾沉舟把他放下来,却还是紧紧抱着不松手,下巴抵在他肩窝,“朝朝,我们去环游世界吧?就像你剧本里写的那样,去看埃菲尔铁塔,去悉尼歌剧院……” 江逾朝靠在他怀里,听着他胸膛里有力的心跳,忽然觉得无比安心:“好啊,什么时候?” “就现在!”顾沉舟立刻说,“我已经订好机票了,明天就走!” 江逾朝失笑:“你早就计划好了?” “嗯!”顾沉舟理直气壮,“我就知道你能拿奖,所以提前准备好了!” 他松开一点,看着江逾朝的眼睛,“朝朝,以前我总觉得事业最重要,错过了很多风景,也错过了你。现在我想把这些都补回来,带你去看遍全世界。” 他的眼神热烈而真诚,江逾朝看着他,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那个在樱花树下说“以后我养你”的少年,和眼前这个愿意为他放下一切的男人,重叠在了一起。 “好,”江逾朝点头,嘴角忍不住上扬,“那你可得当好导游,别迷路了。” “保证不会!”顾沉舟立刻立正,像在汇报工作,“我连攻略都做好了,绝对让你吃好睡好,玩得开心!”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,江逾朝忍不住踮起脚尖,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:“那就辛苦顾导了。” 顾沉舟瞬间僵住,随即反应过来,一把抱住他加深了这个吻。 休息室里光线昏暗,只有门外传来隐约的喧闹声,却显得这里格外安静。 吻到最后,两人都有些气喘。 顾沉舟额头抵着江逾朝的,眼睛里满是笑意:“朝朝,谢谢你。” “谢我什么?” “谢谢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,”顾沉舟轻声说,“让我能成为你生命里的男主角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,忽然觉得,所有的等待和伤痛都值得了。 眼前这个人,曾让他痛彻心扉,如今却用尽全力把他宠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。 “傻瓜,”江逾朝伸手捏了捏他的脸,“快去把机票拿出来看看,我得收拾行李了。” “哎!”顾沉舟立刻松开他,手忙脚乱地掏手机,“我订的是头等舱,还能选你喜欢的靠窗座位……” 看着他絮絮叨叨的样子,江逾朝靠在墙上,嘴角的笑容怎么也藏不住。 或许,这就是爱情最好的样子,不是轰轰烈烈的传奇,而是历经波折后,依然愿意为对方停下脚步,一起去看细水长流的风景。 第24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24) 埃菲尔铁塔的灯光在塞纳河面上投下碎金般的倒影时,江逾朝裹紧了身上的外套。 巴黎的夜风带着水汽,顾沉舟却像不知冷似的,抱着把木吉他蹲在他面前,指尖在琴弦上笨拙地拨弄。 “顾沉舟,你确定这不是噪音污染?”江逾朝看着他手忙脚乱调弦的样子,忍不住笑。 “别笑!”顾沉舟抬头,耳尖在夜色里泛着红,“这是我学了半个月的《月亮代表我的心》,专门给你弹的。” 话音刚落,不成调的旋律就响起来。 他指法生疏,唱得也跑调,却格外认真,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逾朝,像是要把人吸进眼底。 河对岸的灯光映在他瞳孔里,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。 一曲终了,周围零星响起掌声。 顾沉舟放下吉他,站起来时膝盖都蹲麻了,却还是立刻把江逾朝的手握进自己掌心搓了搓:“冷不冷?早知道让你多穿点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呵出的白气,摇摇头:“不冷。” 他顿了顿,想起什么似的挑眉,“就是耳朵有点疼,被某个人的跑调震的。” “……”顾沉舟脸一红,低头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,“嫌我唱得不好听?” “没,”江逾朝抽回手,却主动挽住他胳膊,“心意到了就行。” 两人沿着塞纳河慢慢走,顾沉舟絮絮叨叨地讲着他学吉他的糗事,说手指头被琴弦磨出泡,说老师嫌弃他乐感差,江逾朝听着听着,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比任何星光璀璨的场合都要珍贵。 “以前总觉得旅行是浪费时间,”顾沉舟忽然停下脚步,看着江逾朝,“现在才明白,去哪儿不重要,重要的是和谁一起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收紧了挽着他的手。 远处的铁塔灯光闪烁,映得两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,紧紧依偎着。 第二站是悉尼。 顾沉舟神秘兮兮地把江逾朝拉到悉尼歌剧院后台,塞给他一张折成心形的纸。 “这是什么?”江逾朝打开,发现是手写的情书,字迹是顾沉舟特有的硬朗,内容却肉麻得让他脸红。 “‘朝朝,第一次见你在高中操场,你蹲在地上给流浪猫喂食,阳光照在你头发上,我就想,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的人。’”江逾朝念着念着,忍不住笑,“顾沉舟,你什么时候写的酸诗?” “什么酸诗!这是真心话!”顾沉舟抢过信纸,耳朵红得快要滴血,“还有呢,你接着看。” 信里写满了琐碎的小事:他第一次注意到江逾朝的胃病,第一次发现他手工很好,第一次在颁奖典礼后台看到他偷偷抹眼泪……每一件,都是江逾朝以为被他忽略的瞬间。 “你怎么都记得?”江逾朝的声音有点哑。 顾沉舟把信重新折好,塞进他口袋里,动作自然地搂住他腰:“因为是你啊。以前是我笨,把这些都藏在心里,不敢承认。” 他低头,鼻尖蹭着江逾朝的额头,“现在想把这些都告诉你,让你知道,你为我做的一切,我都记在心里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伸手抱住他,把脸埋在他胸口。 顾沉舟的心跳很稳,像一面鼓,敲在他心上。 最后一站是撒哈拉沙漠。 顾沉舟穿着当地的白袍,笨手笨脚地在沙地上堆沙堡,汗水浸湿了额发,却不肯停手。 “顾沉舟,你这沙堡歪歪扭扭的,像个醉汉。”江逾朝蹲在他旁边,忍不住吐槽。 “胡说!”顾沉舟不服气,小心翼翼地给沙堡加了个顶,“这是我给你堆的城堡,里面住着王子和王子,永远不会分开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认真的样子,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顾沉舟在高中课本上画的歪歪扭扭的小人,旁边写着“朝朝和舟舟”。 原来有些东西,从一开始就没变过。 晚上,两人躺在沙丘上看星星。 沙漠的夜空格外清澈,银河像一条碎钻铺成的带子。 “朝朝,你看那颗星,”顾沉舟指着天际,“我给它取名叫‘朝朝’,旁边那颗是‘舟舟’,你看它们离得多近。” 江逾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,星光落在他眼里,亮晶晶的。 顾沉舟侧过身,手撑在他身侧,影子将他完全笼罩。 “顾沉舟,你以前不是说星星没意思吗?”江逾朝抬头看他。 “以前错了,”顾沉舟低下头,鼻尖几乎碰到他的,“现在觉得,再美的星星,也不如你眼睛亮。” 他的气息带着沙漠夜晚的凉意,却让江逾朝脸颊发烫。 顾沉舟的吻落下来,温柔而缠绵,带着点沙粒的味道,却异常真诚。 “朝朝,”顾沉舟喘着气,额头抵着他的,“以后每年我们都来一个地方,好不好?去看北极光,去看樱花,去看所有你想看的风景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眼里的自己,点了点头。 回到酒店房间,顾沉舟去洗澡,江逾朝坐在床上翻照片。 手机里存满了顾沉舟在各个景点的傻照:在埃菲尔铁塔下比耶,在悉尼歌剧院前扮鬼脸,在沙漠里被风吹得眯眼……每一张都笑得像个傻子。 顾沉舟裹着浴巾出来,头发还滴着水,看到江逾朝在看照片,立刻凑过来:“好看吗?” “嗯,”江逾朝把手机递给他,“就是某人表情管理失败。” 顾沉舟抢过手机,顺势把他压在身下,湿漉漉的头发蹭着江逾朝的脸:“在你面前要什么表情管理?” 他低头,吻落在江逾朝颈间,“朝朝,我发现旅行最大的好处,就是可以随时亲你。” 江逾朝被他吻得痒,笑着推他:“去吹干头发,湿哒哒的。” “不要,”顾沉舟耍赖,像只大型犬似的蹭着他,“要朝朝帮我吹。” 江逾朝无奈,只好起身去拿吹风机。 顾沉舟坐在床上,任由他拿着吹风机在自己头上摆弄,眼睛却一直盯着镜子里的人。 “朝朝,”他忽然开口,“以后我们老了,也要一起旅行,坐着轮椅去看极光,好不好?” 江逾朝动作一顿,看着镜子里顾沉舟认真的眼神,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 吹风机的热风拂过发梢,也拂过两人之间流动的温情。 窗外是陌生的城市夜景,房间里却充满了家的暖意。 旅行结束回国那天,顾沉舟收到了节目组的邀请,是一个十年回顾的访谈节目。 他看着邀请函,又看看旁边收拾行李的江逾朝,忽然笑了。 “朝朝,”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,“我们去参加那个节目吧?” 江逾朝回头看他:“你不是最讨厌这种节目吗?” “以前讨厌,”顾沉舟在他耳边说,“现在想告诉全世界,我顾沉舟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,就是把你追回来了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眼里的光,想起在埃菲尔铁塔下跑调的吉他,悉尼歌剧院里肉麻的情书,撒哈拉沙漠里歪扭的沙堡,忽然觉得,所谓的世界尽头,其实就是身边这个人。 “好啊,”他笑着点头,“不过要是你再在镜头前说酸话,我就把你丢在沙漠里喂骆驼。” 顾沉舟哈哈笑起来,把他抱得更紧:“那我就把你也丢进去,我们一起喂骆驼。” 阳光透过酒店的落地窗照进来,落在两人身上,温暖而明亮。 下一站的风景还未可知,但只要身边是彼此,哪里都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。 第25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25) 十年后的演播厅灯光依旧璀璨,只是打在顾沉舟和江逾朝身上时,多了几分岁月的温润。 顾沉舟穿着低调的深灰色西装,袖口露出一截江逾朝亲手绣的袖扣,上面是小小的“cz”缩写——和十年前那套被他嫌弃的手工戏服一样的绣法。 江逾朝坐在他身边,浅灰色衬衫衬得人温润如玉,鬓角添了几缕不易察觉的银丝,反而更显儒雅。 “欢迎两位来到《十年·星光》节目,”主持人是位资深媒体人,笑着看向两人,“说起来,顾影帝和江先生的故事,可是我们这代观众的‘意难平’到‘甜到齁’的最佳范本了。” 台下响起善意的笑声。顾沉舟下意识地往江逾朝身边靠了靠,手臂轻轻碰着对方的,像十年前在戛纳红毯上推开苏晚晚时那样坚定,只是此刻的动作多了份老夫老妻的自然。 “顾影帝,”主持人话锋一转,抛出那个绕不开的话题,“当年您在戛纳红毯上的‘世纪道歉’,现在回头看,是什么心情?后悔吗?” 镜头精准地捕捉到顾沉舟的表情。他先是一愣,随即转头看向江逾朝,眼里的笑意温柔得能滴出水来:“后悔。”他答得干脆,“后悔没早点明白自己的心,让他等了那么久。” 江逾朝无奈地摇摇头,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,像是在无声地责备他又说酸话。顾沉舟见状,伸手覆在他手背上,在镜头拍不到的角度轻轻捏了捏。 “其实现在想想,”顾沉舟收回目光,看向主持人,“那时候不是道歉,是害怕。怕他真的走了,怕自己再也抓不住那个从高中就陪着我的人。” 他顿了顿,声音低了些,“大家总说我演技好,但在他面前,我所有的‘人设’都是假的,只有慌是真的。” 台下有观众发出感叹声。十年前的直播画面在大屏幕上闪过——顾沉舟穿着高定西装,在全球镜头前失态地喊出“江逾朝”的名字,雨水混着泪水,狼狈却真诚。 “江先生,”主持人转向江逾朝,“当时您听到他那句话,第一反应是什么?” 江逾朝沉默了几秒,像是在回忆。 顾沉舟紧张地盯着他,耳尖又习惯性地泛红。 这小动作被眼尖的观众捕捉到,现场又是一阵轻笑。 “第一反应?”江逾朝勾起嘴角,带着点调侃看向顾沉舟,“觉得这人是不是傻了,好好的红毯不走,非要在那演苦情戏。” 顾沉舟立刻委屈地嘟囔:“我那不是演……” “知道了,”江逾朝打断他,语气却软下来,“后来看到他在后台哭成那个样子,就觉得……算了,跟个傻子计较什么。” 这句话像颗糖,瞬间甜化了全场。主持人笑道:“看来顾影帝的追妻路,走得相当‘惨烈’啊。听说您还写了十万字道歉信?” “是十一万两千字。”顾沉舟立刻纠正,语气认真,“每一封都是真心话,现在都收在我们家书房的玻璃柜里。” 江逾朝无奈扶额,顾沉舟却像献宝似的继续说:“他现在还会拿出来念,念一句敲我一下,说‘顾沉舟你当年怎么这么混蛋’。” 现场笑声更响。江逾朝轻轻踹了他一脚,顾沉舟立刻闭嘴,乖乖坐好,只是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。 “那现在呢?”主持人追问,“十年了,有没有觉得当年的辛苦都值了?” “值。”这次两人异口同声。 顾沉舟握紧江逾朝的手,对着镜头说:“以前觉得拿影帝是最大的成功,现在才知道,能把他追回来,能跟他过一辈子,才是我这辈子最牛的事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,眼里有光。 十年前那个在庆功宴上对他视而不见的影帝,如今成了会在厨房为他学熬养胃粥、会在旅行时笨手笨脚弹吉他、会在记者会上毫不掩饰爱意的男人。 时间真是神奇,把曾经的伤痛熬成了蜜。 节目尾声,主持人让两人给十年前的彼此留句话。 江逾朝想了想,对着镜头说:“江逾朝,别害怕,那个傻子虽然晚了点,但他真的会来。” 轮到顾沉舟,他深吸一口气,像是用尽了十年的深情:“顾沉舟,你听好了——以后不管发生什么,别再把他弄丢了。他不是你的经纪人,不是你的青梅竹马,他是江逾朝,是你要用一辈子去疼的人。” 话音落下,他转头看向江逾朝,在全场的掌声中,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。 镜头记录下这个温馨的瞬间,没有当年红毯上的狼狈,只有岁月沉淀后的笃定与温柔。 节目结束后,后台休息室里。 “我说顾沉舟,”江逾朝帮他摘领结,“你今天话是不是有点多?” “哪有?”顾沉舟搂住他腰,把脸埋在他颈窝,“我还没说我们家舟舟昨天又把猫砂盆打翻了呢。” 提到猫,江逾朝笑了:“那你怎么不说说,是谁半夜起来收拾,还差点摔了?” “那不是怕吵醒你嘛。”顾沉舟蹭了蹭他,“朝朝,我们回家吧,我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。” “得了吧,”江逾朝推开他,“上次你把糖当盐放,差点没把我齁死。” “那是意外!”顾沉舟急忙辩解,跟在他身后像只大型犬,“这次肯定成功,我查了十遍菜谱!” 两人拌着嘴走出演播厅,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 顾沉舟忽然停下脚步,指着天边的晚霞:“朝朝,你看,那片云像不像我们家舟舟?” 江逾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,晚霞绚烂,确实像只懒洋洋趴着的猫。 他摇摇头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:“顾沉舟,你是不是养猫养傻了?” “嗯,”顾沉舟从背后抱住他,下巴抵在他肩上,“是傻了,傻到只想跟你过一辈子。” 风吹过,带着十年前樱花树的气息,也带着未来无数个十年的承诺。 江逾朝靠在他怀里,看着远方的晚霞,忽然觉得,这火葬场的柴,烧得再旺也值得了。 第26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26) 书房的旧衣柜里积着薄灰,江逾朝踮脚去够顶层的收纳箱时,顾沉舟正好端着切好的水果进来。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江逾朝的腰,另一只手接过沉甸甸的箱子:“怎么不叫我?要是摔了怎么办?” “就你紧张。”江逾朝拍开他的手,却忍不住笑。 顾沉舟这十年把“紧张”刻进了骨子里,从厨房打翻锅到他爬梯子取东西,总能听见这人在旁边念叨。 箱子里是顾沉舟的旧物,泛黄的剧本、磨损的奖杯,还有一叠用蓝布包着的手稿。 江逾朝随手翻开,墨迹在岁月里晕染出温柔的黄,第一页就写着——《致朝朝——我的十年追妻日记》。 “这是什么?”他挑眉看向刚把水果盘放下的顾沉舟。 顾沉舟正擦着桌子的手猛地一顿,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。 他想抢过手稿,却被江逾朝先一步拿到:“没、没什么!就是随便写的……” “随便写的?”江逾朝翻开,第一页是他离职那天,顾沉舟在空荡的办公室里画的简笔画——一个耷拉着脑袋的小人,旁边写着“顾沉舟是混蛋”。 “顾沉舟,”江逾朝指着画,“这就是你说的随便写的?” 顾沉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,当年他躲在酒店房间里一边哭一边画,想着江逾朝再也不会回来了,哪想到这日记会被翻出来。 他扑过去想合上本子,却被江逾朝灵活躲开。 “别闹,”江逾朝按住他的手,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——那是后来学做饭时被油星烫的,“我看看,到底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。” 日记里的字迹从一开始的潦草狂乱到后来的工整细腻,记录着顾沉舟从江逾朝离职后的每一步: 【第一天,他走了。垃圾桶里的辞职信像刀子,原来他连走都不想让我知道。】 【第三十天,新助理又点了芒果奶茶,胃又疼了。翻出他留的行程本,才发现每一页都贴着胃药说明书,连过期日期都标好了。】 【第一百天,去看他的话剧彩排,远远看见他对导演笑。那笑容我从未见过,原来他不是不会笑,只是不对我笑了。】 【第三百天,暴雨夜跪在剧院门口,西装淋湿了,但抱着他缝的戏服就不冷。他撑着伞出来,伞沿偏了我这边大半,其实我都知道。】 江逾朝一页页翻着,手指有些发颤。 他以为自己早已放下那些伤痛,却在看到“第一千天,终于敢在红毯上喊他名字,手心全是汗,怕他不原谅,更怕他原谅”时,眼眶忽然湿了。 顾沉舟一直没说话,只是从背后轻轻环住他,下巴搁在他肩窝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和水果的甜香。 “其实……”顾沉舟的声音闷闷的,“本来想出版的,后来觉得太丢人,就一直藏着。” 江逾朝没回头,只是指着某一页:“这里写着‘今天给朝朝送粥,他偷偷把信收起来了’,你怎么知道我收起来了?” “我……”顾沉舟的脸更红了,“我在你书房看到过,收在那个蓝盒子里。” 江逾朝失笑,那确实是他藏心事的盒子,里面除了顾沉舟的信,还有高中时他偷偷塞过来的橡皮擦。 “还有这里,”江逾朝翻到最后几页,“‘朝朝说想养只猫,那就叫舟舟,这样家里就有两个我陪着他’,顾沉舟,你小时候不是最怕猫吗?” “那不一样!”顾沉舟立刻辩解,“那是怕猫挠我,又不是怕我们家舟舟。” 他说着,下巴在江逾朝颈间蹭了蹭,语气带着点委屈:“朝朝,我知道以前我混蛋,让你受了很多委屈。这本日记没写完,因为后来你原谅我了,我就想把剩下的日子都活成日记里的样子。” 江逾朝合上本子,转过身正视他。 顾沉舟的眼睛里映着他的影子,十年过去,那双曾经盛满星光和冷漠的眼,现在只剩下温柔和忐忑。 “顾沉舟,”江逾朝伸手抚过他眼角的细纹,“其实你不用写这么多‘对不起’,我早就知道了。” 知道他不是不爱,只是不懂爱;知道他后来的每一步靠近都用尽了勇气;知道那个在戛纳红毯上失态的男人,是真的怕了。 顾沉舟愣住,随即紧紧抱住他,力道大得像要把他揉进骨血里:“朝朝,我爱你。不是影帝对经纪人,不是明星对粉丝,是顾沉舟对江逾朝,从高中到现在,一直都是。” 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镜头、没有观众的时候,如此直白地说爱。 阳光落在他发顶,把这句话镀上了温暖的金边。 江逾朝靠在他怀里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,忽然觉得鼻子发酸。 他抬起头,吻上顾沉舟的唇,带着水果的甜味和岁月的醇厚。 “我知道,”他在他唇上轻轻说,“笨蛋。” 顾沉舟笑了,眼睛里有光在闪,他低头加深这个吻,手指穿过江逾朝的指缝,紧紧握住。 书房里很安静,只有两人交叠的呼吸声,和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。 “对了,”江逾朝喘着气推开他,指着日记最后一页,“你这里写‘想带朝朝回高中看樱花树,在树下补一个求婚’,什么时候去?” 顾沉舟眼睛一亮,立刻说:“现在就去!” “现在?”江逾朝挑眉,“你不是说下午要给舟舟铲屎吗?” “让助理去!”顾沉舟拉着他就往外走,“求婚比较重要!” 看着他急切的样子,江逾朝忍不住笑出声。 十年前那个在樱花树下说“以后我养你”的少年,和十年后这个拉着他要去补求婚的男人,终于在时光里重叠成同一个人。 他们走过客厅,舟舟猫从沙发上跳下来,“喵喵”叫着蹭顾沉舟的裤腿。 顾沉舟弯腰把猫抱起,一手抱猫,一手牵着江逾朝,回头对他笑得像个傻子:“朝朝,走吧,我们去补一个全世界最浪漫的求婚。” 第27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27) 高中校园的樱花道还是记忆里的样子,只是当年的小树如今已亭亭如盖。 顾沉舟牵着江逾朝的手走过操场,校服少年们的喧闹声隐约传来,阳光透过叶隙洒在两人身上,把影子拉得老长。 “你看,那棵树还是老样子。”江逾朝停在一棵樱花树前,树干上隐约能看到当年偷偷刻下的痕迹——“c+z”,只是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。 顾沉舟蹲下身,指尖轻轻抚过刻痕,声音有些发哑:“那时候不敢刻全名,怕被老师发现。” 他抬头看向江逾朝,眼里映着飘落的花瓣,“朝朝,你还记得吗?高三那年樱花季,我骗你说要请教数学题,其实是想约你在这里见面。” 江逾朝失笑:“记得啊,结果你紧张得把笔记本掉地上,错题本里全是我的照片。” 顾沉舟的脸“腾”地红了,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,手却在发抖:“那、那时候太笨了……” 他深吸一口气,像当年那样单膝跪地,只是这次手里多了枚设计简约的戒指。 “朝朝,”他仰头看着江逾朝,眼神认真得像要刻进骨子里,“十年前我在这里错过一次,现在想补回来。” 樱花花瓣落在他发顶,沾了几片在肩头,“我知道我以前混蛋,把你的好当成理所当然,让你受了很多委屈。但从你离开那天起,我才明白,没有你的世界,再亮的星光都是黑的。” 他打开盒子,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微光:“这本该是十年前就给你的承诺,现在才带来,对不起。江逾朝,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,让我用余生来补偿你吗?” 江逾朝看着他紧张到耳尖发红的样子,想起日记里那个在暴雨中跪了一夜的男人,想起他笨手笨脚学煮粥时被烫出的泡,眼眶忽然湿了。 他伸手想扶他起来,顾沉舟却固执地跪着,像怕他拒绝似的补充:“我知道我以前配不上你,但我会努力……” “笨蛋,”江逾朝打断他,声音带着笑意,“戒指都拿出来了,还说这些干什么?” 顾沉舟猛地抬头,眼里闪过惊喜:“朝朝,你……” “再不起来,膝盖该疼了。”江逾朝伸出左手,无名指在阳光下微微颤抖。 顾沉舟立刻抓住他的手,指尖冰凉却用力,把戒指套上去时差点掉在地上。 他站起来时腿都麻了,踉跄一下抱住江逾朝,额头抵着他的:“我就知道你会原谅我……” “谁原谅你了,”江逾朝蹭掉他肩头的花瓣,“是看在樱花的份上。” 顾沉舟笑起来,抱着他转了个圈,引得旁边路过的学生们好奇张望。 他把脸埋在江逾朝颈间,闷闷地说:“朝朝,其实我还准备了惊喜。” 他拉着江逾朝走到樱花树后,那里支着块白布,连接着旁边的投影仪。 顾沉舟按下开关,白布上亮起熟悉的画面——是他当年被嫌弃的手工戏服,如今被精心装裱在玻璃框里,旁边还有一行小字:“顾沉舟此生最珍贵的藏品”。 “这是……”江逾朝愣住。 “我把我们的故事拍成了电影,”顾沉舟从背后环住他,下巴搁在他肩上,“叫《真心》,明天首映。” 银幕上开始播放预告片,镜头从高中教室晃到片场后台,从暴雨中的剧院后门晃到埃菲尔铁塔的夜景,最后定格在两人的结婚照上,配文是顾沉舟的字迹:“戏里戏外,唯你是真。” “顾沉舟,你……”江逾朝看着银幕上自己熬夜缝戏服的侧影,喉咙发紧。 “别感动,”顾沉舟亲了亲他的耳垂,“更感动的在后面。” 预告片结束,银幕上突然出现周导的脸:“大家好,我是《真心》的监制周明。这部电影没有剧本,所有情节都来自顾沉舟先生和江逾朝先生的真实经历……” 江逾朝转头看他,顾沉舟却故意看银幕,耳朵红得快要滴血。 直到周导说到“顾沉舟先生为了还原当年的愧疚,主动要求出演所有‘渣男’戏份”时,他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:“就、就当是赎罪嘛。” 樱花还在飘落,像一场盛大的祝福。 江逾朝看着身边这个曾让他痛彻心扉,如今却把所有温柔都给了他的男人,忽然觉得,那些年的等待和伤痛,在这一刻都化作了甘甜。 “顾沉舟,”他忽然说,“电影里有没有拍你给我写十万字道歉信的事?” 顾沉舟立刻苦了脸:“朝朝,那部分能不能删掉?太丢人了……” “不行,”江逾朝挑眉,“必须保留,让大家看看顾影帝的‘黑历史’。” 两人笑闹着,顾沉舟趁机又吻了上来,樱花花瓣落在他们交叠的唇间,带着淡淡的甜香。 远处传来上课铃声,像十年前一样,只是这次,身边的人再也不会松开手。 “对了,”江逾朝忽然想起什么,“你日记里说想在樱花树下补求婚,怎么没写接下来要干什么?” 顾沉舟眼神闪烁,把他搂得更紧:“接下来……接下来当然是带你回家,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,顺便……” 他凑近江逾朝耳边,声音低哑,“兑现十年前没说完的承诺。” 江逾朝脸一热,捶了他一下:“流氓。” 顾沉舟哈哈笑起来,牵着他往校外走,阳光把两人的影子紧紧缠在一起。 路过公告栏时,江逾朝瞥见一张旧照片——是学校艺术节的合影,角落里的少年顾沉舟偷偷看着镜头外的某人,眼神里的喜欢藏都藏不住。 “你看,”江逾朝指着照片,“那时候你的眼神就没藏住过。” 顾沉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忽然握住他戴戒指的手,放在唇边轻轻一吻:“因为喜欢啊,从那时候起,就只想看你一个人。” 第28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28) 首映礼结束后,江逾朝坐在保姆车后座,手里还攥着顾沉舟给的薄荷糖。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影交错,映得顾沉舟的侧脸忽明忽暗。 他正低头回消息,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,耳尖却悄悄红了——刚才后台那个被镜头拍到的吻,这会儿成了全网热搜的头条。 “顾影帝,”江逾朝晃了晃糖纸,“你助理刚才看我的眼神,像看什么洪水猛兽。” 顾沉舟立刻放下手机,握住他的手:“别理他们,就当是免费宣传了。” 他顿了顿,凑近江逾朝耳边,“不过说真的,朝朝,刚才在后台……” “打住,”江逾朝把薄荷糖塞进他嘴里,“回家再说。” 顾沉舟含着糖,眼睛亮晶晶的,像只讨到甜头的大型犬。 车开到小区楼下,他先跳下车,绕到另一边开车门,伸手扶江逾朝下来,动作熟稔得像是演练过千百遍。 家里的舟舟猫听见动静,“喵喵”叫着蹭过来,尾巴卷住顾沉舟的裤腿。 顾沉舟弯腰把猫抱起,顺手给江逾朝拿了拖鞋:“累不累?我给你放洗澡水?” “你先把舟舟的猫砂铲了吧,”江逾朝换鞋时看见阳台的猫砂盆,“昨天就该铲了。” 顾沉舟立刻抱着猫跑向阳台,嘴里还念叨:“舟舟你看,你爸又凶我了,都怪你拉太多……” 江逾朝失笑,走到客厅沙发坐下,随手翻开茶几上的相册。 那是顾沉舟亲手做的,从高中合照到环球旅行的快照,每一页都贴着便利贴,写着他笨拙的注解:“朝朝第一次给我补数学,偷拍的”、“在巴黎喂鸽子,朝朝笑起来像太阳”。 顾沉舟铲完猫砂出来,看见他在看相册,立刻凑过来,从背后环住他:“看什么呢?” “看某人年轻时的黑历史。”江逾朝指着一张顾沉舟穿着戏服龇牙咧嘴的照片。 顾沉舟脸一红,抢过相册合上:“那是角色需要!” 他把相册放回茶几,顺势将江逾朝按在沙发上,“现在该看‘现货’了。” 他低头吻下来,带着薄荷糖的清凉气息。 江逾朝抬手勾住他的脖子,指尖蹭过他后颈的软发。 窗外的星光透过纱帘洒进来,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,温暖而静谧。 “顾沉舟,”江逾朝喘着气推开他一点,“电影里那段你在暴雨中跪着的戏,是不是真哭了?” 顾沉舟把脸埋在他颈间,闷闷地说:“嗯,一想到当年让你那么难过,就忍不住。” 他顿了顿,声音更低,“其实拍每一场后悔的戏,我都在想,如果当时我能早点懂就好了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。 十年前的暴雨,十年后的星光,好像就在这一呼一吸间交织在了一起。 接下来的几天,《真心》的票房和口碑都爆了。 周导打电话来,说有观众在影院哭晕过去,还有人把电影里的手工戏服复刻出来当婚服。 顾沉舟接电话时笑得像个傻子,挂了电话就抱着江逾朝转圈圈:“朝朝,你看,大家都喜欢我们的故事!” 江逾朝被他转得头晕,好不容易站稳,就看见顾沉舟从书房抱出个旧箱子:“我把当年的行程本找出来了,你看!” 箱子里除了行程本,还有泛黄的汤包店发票、江逾朝高中时画的漫画、顾沉舟偷偷藏起来的演唱会门票存根。 江逾朝拿起一张皱巴巴的纸条,上面是顾沉舟高中时的字迹:“朝朝说胃不舒服,明天给她带胃药——不对,是‘他’!” “写错字了还划掉,”江逾朝笑着摇头,“那时候还不好意思承认关心我。” 顾沉舟凑过来看,耳朵又红了:“那不是怕你笑话嘛……” 他忽然想起什么,从箱子底翻出个小盒子,“还有这个!” 盒子里是枚旧戒指,款式简单,正是樱花树下求婚时那枚。 顾沉舟拿起戒指,小心翼翼地套在江逾朝左手无名指上:“大小正好。” 江逾朝看着戒指,又看看顾沉舟,忽然觉得眼眶发热。 顾沉舟见状,立刻慌了:“怎么了朝朝?是不是我弄疼你了?” “没有,”江逾朝吸了吸鼻子,“就是觉得……真好。” 真好,那些年的等待,那些年的伤痛,最终都化作了此刻掌心的温暖。 这天晚上,两人躺在床上,舟舟猫趴在床尾打盹。 顾沉舟抱着江逾朝,絮絮叨叨地讲着电影首映礼上的趣事,说某个记者问他是不是故意把追妻情节拍得那么惨,他回答“真实经历更惨”,惹得全场大笑。 江逾朝听着听着,忽然指着窗外:“顾沉舟,你看那颗星,像不像我们在撒哈拉看到的?” 顾沉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星光微弱却坚定:“嗯,像。” 他收紧手臂,“朝朝,以后每年我们都去看一次星星吧,就当是给我们的爱情打卡。” “好啊,”江逾朝转身面对他,鼻尖蹭着他的,“不过得你负责找星星,我负责睡觉。” 顾沉舟笑起来,低头吻他的额头:“没问题,我的大编剧先生。” 夜色渐深,顾沉舟的呼吸渐渐平稳,怀里的人也睡熟了。 江逾朝却没睡着,他看着顾沉舟熟睡的侧脸,借着星光描摹他的眉眼。 这个男人,曾让他痛彻心扉,也曾用十年光阴,把所有的星光都捧到他面前。 忽然,顾沉舟在睡梦中皱了皱眉,喃喃地喊:“朝朝……别走……” 江逾朝心里一紧,轻轻拍着他的背:“我在,没走。” 顾沉舟这才放松下来,嘴角微微上扬,像是做了个好梦。 江逾朝看着他,忍不住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吻。 第29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29) 深秋的清晨,窗外的樱花树落了最后一片叶子。江逾朝醒来时,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。 他伸手摸了摸枕头,触到一片湿润的泪痕——是顾沉舟昨晚偷偷哭了,怕吵醒他,躲在阳台抽了半宿的烟。 客厅里,顾沉舟正对着镜子系领带,动作慢得像初生的婴儿。 胃癌晚期的化疗让他瘦得脱了形,西装穿在身上空荡荡的,像挂在衣架上。 听见动静,他回头笑了笑,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,眼睛却亮得惊人:“朝朝,你看我今天帅不帅?” 江逾朝走过去,替他系好领带,指尖擦过他消瘦的下颌:“帅。” 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,发不出声音。 今天是《真心》的十周年重映礼,顾沉舟硬撑着要去,说想看看当年的自己有多傻。 保姆车一路开得很慢,顾沉舟靠在江逾朝肩上,像个贪睡的孩子。 到了影院门口,闪光灯骤然亮起,顾沉舟下意识把江逾朝往身后藏——这个动作,他做了一辈子。 “顾影帝,您身体还好吗?” “江先生,听说您正在筹备新剧本?” 顾沉舟没说话,只是紧紧攥着江逾朝的手。 走进放映厅时,他忽然停下脚步,指着银幕上年轻的自己对江逾朝说:“朝朝,你看,那时候我多混蛋,把你的手工戏服扔在一边。” 江逾朝看着银幕上那个傲慢的年轻影帝,又看看身边这个连说话都费力的老人,眼眶一热:“都过去了。” 电影放到戛纳红毯那一段,顾沉舟在全球镜头前喊出“江逾朝”的名字,全场响起轻轻的抽气声。 顾沉舟忽然抓住江逾朝的手,用力得像要把他揉进骨头里:“朝朝,我当年……真的怕你不回来。” 江逾朝低头看他,发现他眼里全是泪。 十年前的暴雨,十年后的星光,好像都在这双眼里汇聚成河。 他想说“我知道”,却被顾沉舟抢先:“我写了本日记,在书房第二格抽屉,你……别扔了。” 重映礼结束后,顾沉舟就再也没醒过来。 他走得很安静,手里还攥着江逾朝送他的第一块手表,表盘停在凌晨四点——那是江逾朝当年排队买汤包的时间。 葬礼上,粉丝们捧着白樱花束,像一片雪海。 苏晚晚来了,递给他一支樱花胸针:“江先生,顾哥他……一直很后悔。” 张姐也来了,头发全白了,只说了句“是我错了”。 林浩抱着舟舟猫,哭得像个孩子。 江逾朝站在墓碑前,看着顾沉舟的遗像。 照片是他偷拍的,顾沉舟在厨房笨手笨脚地煮粥,嘴角沾着米浆,笑得像个傻子。 他伸手摸了摸照片,轻声说:“顾沉舟,你看,你的火葬场,终于烧完了。”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,舟舟猫跳上顾沉舟常坐的摇椅,蜷成一团。 江逾朝走进书房,打开第二格抽屉,里面果然有本蓝布封面的日记,扉页写着《致朝朝——我的十年追妻日记》。 日记里的字迹从工整到潦草,最后几页几乎看不清笔画: 【第一百天,朝朝的剧本拿奖了,报纸上的他笑得真好看,可惜不是对我笑。】 【第三百天,暴雨夜跪在剧院门口,西装湿透了,但抱着他缝的戏服,忽然不冷了。他撑着伞出来,伞偏了我这边,我装没看见。】 【第一千天,在戛纳红毯上喊他名字,手心全是汗,怕他觉得我在作秀。其实不是,是真的怕了。】 【第三千天,朝朝说想养只猫,那就叫舟舟,这样家里就有两个我陪着他。他给猫洗澡时,手不小心碰到我的,我假装没在意,其实心跳快得像要炸开。】 【第五千天,医生说我时间不多了,偷偷把日记藏起来,怕他看了难过。朝朝,其实我早就不后悔了,能陪你这么多年,够了。】 江逾朝一页页翻着,眼泪滴在纸上,晕开墨迹。 原来那些他没说出口的话,都藏在这本日记里。 他想起顾沉舟熬夜写道歉信的样子,想起他在樱花树下笨拙的求婚,想起他为了学煮粥被烫出的满手泡…… “顾沉舟,你个傻子……”江逾朝抱着日记,像抱着全世界,“谁要扔你的破日记了……” 窗外的樱花树又开始抽芽,嫩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光。 江逾朝把日记放在床头柜,像往常一样替顾沉舟掖好被角——虽然床上早已空无一人。 第30章 娱乐圈顶流影帝(30) 顾沉舟的书房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。 书桌上摊开着未写完的剧本,钢笔斜搁在稿纸上,墨渍晕染出一小团深色痕迹。 江逾朝坐在转椅上,指尖抚过冰冷的金属笔杆,忽然想起这个人连签名都要练上百遍,却在写给自己的道歉信里,把“对不起”三个字写得歪歪扭扭。 窗台上的舟舟猫跳下来,爪子扒拉着抽屉。 江逾朝拉开一看,里面全是顾沉舟偷拍的照片——他在厨房煮粥时的背影、趴在剧本上睡着的侧脸、甚至是蹲在路边逗流浪猫的样子。 最后一张是在戛纳红毯后台,闪光灯没照到的角落,顾沉舟偷偷吻他的嘴角,被助理抓拍到的模糊影像。 “他啊,”江逾朝对舟舟猫说,“以前连牵手都要躲躲藏藏,后来却敢在全世界面前喊我的名字。” 手机忽然震动,是苏晚晚发来的消息:“江先生,顾哥的追思会,您看时间定在哪天合适?” 配图是她亲手扎的樱花花束,白色花瓣上还挂着水珠。 江逾朝回了个日期,删掉又重输,最后只发了两个字:“都行。” 追思会那天,雨下得很大。江逾朝撑着伞站在墓碑前,黑色西装被雨水打湿了肩头。 顾沉舟的遗像嵌在洁白的大理石上,笑得像个偷吃糖果的孩子。 林浩递来毛巾,眼圈还是红的:“江哥,顾哥要是知道你来了,肯定很高兴。” 张姐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,头发全白了。 她没走近,只远远朝墓碑鞠了一躬,转身时对江逾朝说:“当年是我错了,不该教他那些混帐道理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看着雨水顺着墓碑流下,冲刷着“顾沉舟”三个字。 晚上回家,江逾朝把顾沉舟的日记摊在床头。 翻到最后几页,字迹越来越潦草,有几滴明显的泪痕晕开了墨水: 【第一千三百一十四天,医生说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。朝朝最近总失眠,我偷偷在他枕头下放了薰衣草香囊,他假装没发现。】 【第一千三百一十六天,想带朝朝回高中看樱花,怕他累,先去踩了点。樱花树旁的石碑刻好了,‘从校服到婚纱’,字刻得不好看,他肯定会笑我。】 【第一千三百一十八天,把日记藏在书房抽屉里了。朝朝要是看到,会不会骂我矫情?算了,骂就骂吧,只要他肯看。】 江逾朝笑了,眼泪却掉在日记本上。 原来那个在镜头前不可一世的影帝,私下里连表达爱意都要偷偷摸摸。 他拿起笔,在日记最后一页空白处写下:“顾沉舟,我没骂你。字刻得很好看,樱花也很美。” 舟舟猫跳上床,蜷在日记旁边,尾巴轻轻扫过江逾朝的手腕。 他想起顾沉舟第一次捡回这只猫时的样子,明明怕猫却装作很喜欢,被挠了手还嘴硬说“舟舟跟我亲”。 “顾沉舟,”江逾朝对着空气说,“你说真心不需要演技,可你啊,演了一辈子的冷漠,最后才让我看见真心。” 窗外的雨停了,月光透过云层洒进来,照亮书桌上的相框。 那是他们的结婚照,顾沉舟从背后环住他,下巴抵在他肩头,笑得像个傻子。 江逾朝伸手摸了摸照片里顾沉舟的脸,轻声说:“你看,星光还在,我们的故事,也还在。 他把日记小心地收进盒子里,放在床头柜最显眼的位置。 以后每个樱花季,他都会去看那块石碑,去摸那棵他们刻过字的树。 至于那个没说完的剧本,就叫《未寄的情书》吧,把那些没说出口的话,都写进故事里。 舟舟猫打了个哈欠,用脑袋蹭了蹭江逾朝的手心。 江逾朝笑了笑,熄灯躺下。 黑暗中,他仿佛又听见顾沉舟在耳边说:“朝朝,别怕,我在。” 这一次,换他轻声回应:“我知道,你一直都在。” 第31章 番外一:樱花花期 江逾朝第一次觉得,春天的樱花落得这样慢。 顾沉舟的书房里还摆着去年的樱花标本,夹在那本《致朝朝——我的十年追妻日记》里。 他现在每天都会翻开看几页,看到顾沉舟用钢笔圈出来的句子:“今天朝朝煮的粥太咸了,偷偷倒掉被发现,他居然笑我像挑食的小孩。” 旁边还有江逾朝后来补上的批注:“明明是你自己盐罐拿错了。” 舟舟猫跳上书桌,爪子扒拉着日记本,尾巴扫过“第一千三百一十四天”那页。 江逾朝伸手揉了揉猫脑袋,想起顾沉舟刚把这只流浪猫捡回来时,非说它眼睛像自己,气得他三天没理人。 后来才知道,那人蹲在动物救助站门口等了三个小时,就为了挑一只最温顺的猫陪他。 “顾沉舟,你说你是不是傻,”江逾朝对着空气喃喃,“连挑猫都要找个像我的。” 窗外的樱花又开了,粉白的花瓣簌簌落在阳台的晾衣架上。 江逾朝想起他们结婚周年那天,顾沉舟非要在樱花树下重演求婚戏码,结果戒指掉进了花坛,两人趴在地上找了半小时,最后还是舟舟猫把戒指叼了出来,爪子上还沾着泥土。 顾沉舟当时笑得直不起腰,说:“朝朝你看,连猫都帮我求婚。” 现在想来,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,竟成了最清晰的回忆。 比如顾沉舟第一次学煮粥,把厨房弄得像战场,最后端出来的东西堪比水泥,还一脸得意地说:“朝朝,尝尝我的‘爱心牌’养胃粥。” 比如他偷偷把江逾朝的行程本复印了三份,藏在衣柜、车里和书房,说怕自己记性不好,忘了给爱人煮药。 “顾沉舟,你知不知道,”江逾朝拿起书桌上的相框,里面是顾沉舟在戛纳红毯后台偷吻他的照片,“你走了之后,我才发现,你把我的生活填得太满了,现在空出来的地方,全是你的影子。” 手机忽然震动,是林浩发来的消息:“江哥,顾哥的追思会视频整理好了,你要看吗?” 配图是顾沉舟生前最喜欢的那张樱花树合照,他从背后抱着江逾朝,下巴搁在他肩上,笑得像个偷吃到糖的孩子。 江逾朝回了个“好”,手指却在屏幕上停了很久。 他想起追思会上,苏晚晚捧着樱花束说:“顾哥最后那段时间,总说对不起你,其实他不知道,他能回来找你,你就已经不怪他了。” 张姐也拄着拐杖来了,塞给他一个盒子:“这是顾沉舟刚入行时的日记,那时候他还不懂怎么爱,只知道把你写的每句话都记下来。” 盒子里的日记很旧,纸页泛黄,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: “今天朝朝给我带了汤包,是我爱吃的蟹黄味,他说以后每天都给我买。” “朝朝说他想当编剧,可是为了我放弃了,我以后一定要让他当最厉害的编剧。” “张姐说娱乐圈没有真感情,但我觉得朝朝对我的好,是真的。” 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,顾沉舟早就把他的梦想偷偷藏在了心里。 后来他转行做编剧,处女作拿奖时,顾沉舟在后台抱着他哭,说:“朝朝,你看,你做到了。” 那时他还嫌顾沉舟丢人,现在才明白,那人是在替他高兴,替他完成了那个被搁置的梦想。 “喵——”舟舟猫蹭了蹭他的手腕,把他从回忆里拉回来。 江逾朝低头看着猫,忽然笑了:“舟舟,你说他现在是不是在某个地方看着我?说不定还在念叨我没按时吃饭。” 他起身走到阳台,樱花正落在他肩头。 远处的高中校园里,那棵他们刻字的樱花树还在,石碑上的“从校服到婚纱”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,却依然清晰可见。 顾沉舟说过,等他退休了,就每天陪他去看樱花,现在人走了,承诺却像樱花一样,年复一年地开在原地。 “顾沉舟,”江逾朝对着樱花树的方向轻声说,“你的火葬场,烧得挺旺的,把我这颗心啊,也焐热了。” 风拂过,带来一阵樱花雨。 江逾朝闭上眼睛,仿佛又听见顾沉舟在耳边说:“朝朝,樱花落的时候,就是我在想你了。” 这一次,他没有回应,只是任由花瓣落在发间,嘴角微微上扬。 有些爱,不必说出口,就像樱花的花期,年复一年,从未缺席。 而他知道,顾沉舟的爱,也像这樱花一样,永远开在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。 第32章 番外二:未完成的分镜脚本 江逾朝第一次翻开顾沉舟的导演手记,是在他走后的第三个春天。 书房的落地窗正对着院子里的樱花树,粉白的花瓣扑簌簌落在玻璃上,像极了顾沉舟当年偷吻他时,沾在发间的细碎花影。 手记用牛皮纸装订,封面上是顾沉舟潦草的字迹:《真心》分镜脚本——给朝朝的礼物。 “礼物?”江逾朝指尖划过“朝朝”两个字,嘴角牵起一抹无奈的笑,“顾沉舟,你连礼物都要藏在剧本里。” 手记里夹着张便签,是顾沉舟的笔迹:“朝朝说我不懂浪漫,那我就把我们的故事拍成电影,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有多好。” 便签边缘被捏得发皱,显然被主人反复看过无数遍。 江逾朝想起首映礼那晚,顾沉舟紧张得手心冒汗,却还要装作镇定地说:“朝朝,你看,真心是不需要演技的。” 脚本里的分镜画得歪歪扭扭,显然顾沉舟没少为此熬夜。 第十七页画着戛纳红毯的场景,笨拙的火柴人推开身边的女伴,对着镜头弯腰道歉,旁边用红笔写着:“这里要拍出后悔的感觉,是真的后悔,不是演的。” 江逾朝失笑,想起当时顾沉舟耳尖通红的样子,哪还有半分影帝的架子。 翻到第二十五页,是樱花树下的求婚戏。 顾沉舟用铅笔在角落里画了两个小人,高个子的单膝跪地,矮个子的红了眼眶,旁边写着:“戒指要戴在左手无名指,朝朝说过,那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。” 江逾朝的手指轻轻抚过纸面,仿佛能感受到当时顾沉舟落笔时的紧张。 脚本的最后几页还没画完,留白处贴着张机票存根,是去巴黎的往返票,日期是顾沉舟去世前一个月。 江逾朝想起那段时间顾沉舟总说要带他去看埃菲尔铁塔的灯光,却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没去成。 存根背面写着:“朝朝喜欢樱花,巴黎的樱花巷应该很适合他。” “顾沉舟,你明明连机票都买好了,”江逾朝对着空气喃喃,“却偏偏不说。” 这时,书房门被轻轻敲响,林浩探进头来:“江哥,周导来了,说想跟你聊聊《真心》续集的事。” 周导坐在沙发上,看着江逾朝手里的手记,叹了口气:“沉舟走前跟我说,希望你能帮他完成这个脚本。他说,你的名字放在编剧栏里,才是最好的结局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翻到脚本的扉页,那里有顾沉舟后来补写的一段话:“以前总觉得影帝的光环最重要,后来才明白,能让江逾朝笑起来的顾沉舟,才是最真实的我。朝朝,谢谢你教会我真心,这次换我来写我们的故事,好不好?” “好。”江逾朝轻声回应,像是在回答那个已经离开的人。 接下来的半年,江逾朝把自己埋在书房里,对着顾沉舟的分镜脚本修改。 他会在顾沉舟画错的地方画上正确的场景,在留白处补上两人旅行时的细节——撒哈拉沙漠里顾沉舟堆的歪歪扭扭的沙堡,悉尼歌剧院外他偷偷录下的顾沉舟弹吉他的视频,还有巴黎樱花巷里,顾沉舟笨手笨脚为他拍的照片。 林浩偶尔来送东西,总会看见江逾朝对着空椅子说话:“顾沉舟,这里的光影你肯定喜欢”、“你看,这个分镜我帮你改了”。 起初担心他太过沉浸,后来却发现,江逾朝的笑容越来越多,眼底的落寞也渐渐被温柔取代。 修改到环球旅行的章节时,江逾朝在脚本里夹了张纸条:“顾沉舟,你说最美的风景是和我一起看世界,那你知不知道,有你的地方,才是我的全世界。” 周导来取脚本那天,江逾朝正在给最后一页画插图——两个老人坐在摇椅上,背后是满树樱花,高个子的指着星空,矮个子的靠在他肩上笑。 周导看着画,眼眶微红:“沉舟要是看到,肯定很高兴。” 江逾朝合上脚本,指尖停留在顾沉舟最初的签名上,轻声说:“他一直都在看着呢。” 窗外的樱花又落了一地,江逾朝拿起顾沉舟的导演手记,走向客厅。 阳光透过花叶洒在书页上,仿佛为未完成的分镜镀上了一层金边。 他知道,顾沉舟的真心,早已透过这些歪歪扭扭的线条和文字,完整地传递到了他的心里。 而他要做的,就是带着这份真心,把他们的故事,讲给更多人听。 至于那个没去成的巴黎樱花巷,等电影杀青后,他会带着脚本去一趟,替顾沉舟看看,那里的樱花,是不是真的像他画里一样美。 第33章 番外三:藏在衣柜里的星光 江逾朝第一次打开顾沉舟的衣柜,是在他走后的第一个冬天。 实木衣柜散发着淡淡的香味——那是顾沉舟惯用的香薰,现在却让江逾朝鼻尖发酸。 衣柜里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,和他生前一样一丝不苟,只是最里层的隔板上,压着一个落满灰尘的樟木箱子。 “这家伙,又藏了什么宝贝。”江逾朝嘟囔着,拂去箱盖上的灰。 箱子没上锁,轻轻一拉就开了,里面赫然是那件被顾沉舟嫌弃过的手工戏服。 藏青色的西装被小心地熨烫过,内衬的“cz”绣线在灯光下闪着微光。 江逾朝指尖划过刺绣,忽然想起颁奖前夜,顾沉舟皱眉推开西装的样子,当时他指尖还被绣针扎出血,染红了内里的边角。 “顾沉舟,你不是说老土吗?”江逾朝笑了,眼泪却掉在西装上,“现在藏得比谁都严实。” 箱子里还压着张纸条,是顾沉舟的字迹,歪歪扭扭写着:“朝朝缝的戏服,说要我拿影帝穿。后来嫌丑没穿,现在后悔了。等他原谅我,我要穿着它去见他。” 纸条下面压着张照片,是顾沉舟偷偷拍的江逾朝熬夜缝衣服的样子,台灯下的人眉头微蹙,指尖缠着创可贴,却看得格外专注。 江逾朝看着照片,忽然想起顾沉舟追妻时跪在暴雨里的样子,怀里抱的就是这件戏服。 原来从那时起,这家伙就把它当宝贝了。 衣柜深处还挂着件熟悉的高定西装,是当年顾沉舟领奖时穿的那件。 江逾朝伸手去摸,却在口袋里摸到个硬东西——是枚袖扣,上面刻着极小的“朝”字。 “……”江逾朝愣住了。 这枚袖扣他有印象,是顾沉舟某次颁奖典礼后弄丢的,当时他还调侃“大影帝也会丢东西”,没想到被藏在这里。 更让他意外的是,西装内衬缝着块不起眼的布条,上面用马克笔写着:“今天朝朝胃痛又犯了,没吃晚饭。以后我的胃不重要,他的才重要。” 字迹是顾沉舟的,时间戳在他晕倒送医的前一周。 “顾沉舟你……”江逾朝捂住嘴,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。 原来那些他以为被忽视的瞬间,都被这家伙偷偷记在了心里。 他把戏服和袖扣放在床上,忽然发现箱底还有本素描本。 翻开第一页,是顾沉舟画的江逾朝,穿着经纪人的黑西装,手里拎着保温桶,旁边写着:“凌晨四点的汤包,朝朝排队买的,真香。” 后面的画越来越多:江逾朝替他整理领带的背影、在后台改剧本的侧影、甚至是蹲在路边喂流浪猫的样子。每幅画下面都有字,从“经纪人江逾朝”到“我的朝朝”,称呼一点点变亲密,画风也从僵硬到温柔。 翻到最后一页,是顾沉舟晚年画的,两个老人坐在摇椅上,背景是满树樱花,旁边写着:“朝朝,下辈子我还做你的男主角,这次一定不演了,做真的。” “谁要跟你下辈子……”江逾朝笑着哭了,指尖划过画中两人交叠的手,“这辈子就够我忙活了。” 这时,林浩发来消息:“江哥,周导说《真心》要办影展,想借顾哥的戏服展出,说是‘最珍贵的道具’。” 江逾朝看着床上的藏青色西装,忽然想起顾沉舟在戛纳红毯上推开苏晚晚的样子,想起他跪在暴雨里说“每一针都是真心”的声音。 “好啊,”江逾朝回复,“告诉周导,让他把袖扣也一起展出去,就说是‘影帝的忏悔’。” 影展那天,江逾朝站在玻璃展柜前,看着那件藏青色戏服静静躺在灯光下。 旁边的屏幕循环播放着顾沉舟在戛纳的道歉视频,以及他后来穿着戏服参加公益活动的画面——那时他已经息影,却特意穿着这件“老土”的西装,去给山区孩子捐文具。 有观众指着袖扣上的“朝”字小声议论:“这是江逾朝的‘朝’吧?”“听说顾影帝为了追妻,把他所有作品里的‘朝’字都藏了彩蛋。” 江逾朝笑了笑,转身离开。 阳光透过展厅的落地窗照进来,落在他肩上,暖洋洋的。 他想起顾沉舟说过,真心不需要演技,而他藏在衣柜里的星光,早已照亮了整个世界。 至于那本素描本,他打算带回家,放在床头的抽屉里。 偶尔失眠的夜晚,就翻开来看看,像顾沉舟当年靠在他肩头那样,轻声说:“顾沉舟,你看,这次换我给你讲故事了。” 铠甲与血绣的温度 江逾朝是被一阵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吵醒的。 他猛地睁开眼,入目是暗沉的玄色帐顶,绣着狰狞的兽纹。 身上压着件沉甸甸的东西,磨得锁骨生疼——低头一看,竟是副冷硬的铁制铠甲,甲片缝隙里还沾着干涸的暗红血迹。 “嘶……”他想坐起来,却牵扯到腰间的旧伤,疼得倒吸一口凉气。 脑子里“叮”的一声,那个半透明的碎玻璃又出现了,在他意识里嗡嗡响:“欢迎宿主进入第五个追妻火葬场位面——‘战场归来的守候 - 铁血将军的绕指柔’。剧情加载中……身份同步中……” 信息如潮水般涌入脑海。他现在是侯府公子江逾朝,镇北将军谢承渊的竹马,精通医术和绣工,常随军队义诊,还曾为谢承渊缝制过贴身软甲。 而那个即将让他肝肠寸断的男人,此刻正率领三十万玄甲军镇守北疆,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“活阎王”。 “宿主,”碎玻璃的声音带着点机械的幸灾乐祸,“本次位面的攻方谢承渊,特点是‘铁血手腕,情感压抑’,前期会把您的付出当负担,后期追妻时会‘卸甲千里,偏执深情’。请宿主做好准备,开始您的火葬场体验。” 江逾朝揉着发疼的额角,还没完全消化这些信息,帐外就传来脚步声。 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:“将军,您醒了吗?陛下的圣旨到了,传您即刻回朝领旨。” 将军?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铠甲,忽然反应过来——原主为了追随谢承渊,硬是磨着侯府老爷让他随军,还自作主张学了些粗浅的功夫,此刻大概是刚从一场小规模冲突中回来,累得睡着了。 “知道了。”他哑着嗓子应了一声,声音却不是自己的,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,却又因常年在军营而染上一丝沙哑。 他挣扎着坐起来,铠甲太重,让他差点又栽回去。 帐帘被掀开,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走进来,是谢承渊的副将林浩。 他看到江逾朝醒了,愣了一下,随即挠了挠头:“江公子,您怎么穿着将军的备用铠甲睡着了?这玩意儿沉得很,快脱下来吧。” 江逾朝这才注意到,自己身上穿的并非原主那套轻便的软甲,而是谢承渊平日里穿的主战铠甲,厚重得像座小山。 他想起剧情里说,原主常偷偷穿谢承渊的衣服,贪恋那上面残留的气息,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——又是个痴情种。 “不小心睡着了。”他含糊地解释,在林浩的帮助下艰难地脱下铠甲。 铠甲落地时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巨响,震得帐内浮尘飞扬。 林浩一边收拾铠甲,一边絮絮叨叨地说:“将军去前线督战了,让我守着您。陛下这次召将军回朝,说是要为他赐婚呢,听说对方是丞相千金苏月璃小姐,才貌双全,和将军真是天作之合……” 赐婚。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沉。 这是剧情的关键节点,也是原主心死的开始。 他记得脑海里的剧情,谢承渊为了取信皇帝,不仅接受了赐婚,还当众烧毁了原主送的软甲,那软甲里还藏着原主亲手绣的“平安”二字。 “江公子?您脸色怎么这么白?”林浩担忧地看着他。 “没事,”江逾朝勉强笑了笑,走到帐门口掀开帘子。 外面是黄沙漫天的军营,士兵们操练的呼喝声此起彼伏,远处的地平线被夕阳染成血色。 他深吸一口气,空气中弥漫着风沙、汗水和淡淡的血腥味,“只是有点头晕。” 林浩哦了一声,没再多问,只是说:“那您好好休息,将军估计后日就能回来,到时候咱们就班师回朝了。” 江逾朝点点头,看着林浩走远,才缓缓放下帘子。 帐内重新陷入昏暗,只有角落里的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,照亮了桌上放着的一个木盒。 他走过去打开木盒,里面是一套银针和几包晒干的草药,还有一块温润的玉佩,上面刻着一个“渊”字。 这是谢承渊送给他的,也是原主视若珍宝的东西。 他拿起玉佩,触手生温,仿佛还残留着某人的体温。 剧情里说,谢承渊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,刻着“朝”字,总是贴身戴着。 可就算是这样,也没能阻止他为了江山放弃爱情。 “谢承渊……”江逾朝低声念着这个名字,指尖轻轻划过玉佩上的刻痕,“这次的火葬场,不知道你能烧成什么样呢?” 帐外传来隐约的马蹄声,由远及近。 江逾朝知道,那可能是前线巡逻的士兵回来了。 他将玉佩放回木盒,又拿出里面的银针和草药,开始仔细整理——原主的医术是真的好,连谢承渊这种在死人堆里打滚的将军,都少不了他的调理。 只是这份好,在谢承渊眼里,又算什么呢? 他想起第四个位面的顾沉舟,那个在红毯上为他痛哭流涕的影帝。 不知道这个铁血将军,会不会也有那样失态的一天? 油灯的火苗跳动了一下,映得帐内的兽纹帐顶仿佛活了过来,张牙舞爪,一如即将到来的风暴。 江逾朝看着跳动的火苗,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。 追妻吗? 行啊。 先把这战场的火,给我烧得旺旺的。 他倒要看看,这位镇北将军,能为他放下多少荣耀,又能为他流多少血。 第1章 铁血镇北将军(1) 北疆的风跟刀子似的,卷着沙砾打在人脸上生疼。 江逾朝猫着腰,在战壕里跑得飞快,怀里死死护着个油布包,生怕被飞溅的泥点弄脏。 远处传来震天的喊杀声,箭镞破空的锐响像催命符,可他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——谢承渊该换软甲了。 三天前那场突袭,谢承渊的软甲被毒箭划破了一道口子。 江逾朝连夜赶工,用金丝混着竹炭重新织了里衬,针脚细密得能数清,还在胸口最关键的位置绣了个极小的“承”字,想着他穿上时,这字正好贴着心脏。 “朝朝!危险!”身后传来林副将的喊叫声,一支流箭擦着江逾朝耳边飞过,钉进土墙里嗡嗡作响。 他头也不回,只扬声应了句:“我没事!”脚下却跑得更快了。 谢承渊就在前方的土坡上,玄色披风被风吹得猎猎作响,手里的长枪挑落最后一个敌兵,枪尖的血珠溅在他脸上,混着沙尘,看着格外骇人。 他身边的亲兵倒下了好几个,剩下的也个个带伤,显然刚经历一场恶战。 “承渊!”江逾朝喊了一声,连滚带爬地扑到他脚边。 谢承渊回头,眉头瞬间皱紧:“谁让你过来的?!”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,却依旧带着惯有的冷硬,“没看到在打仗?” 江逾朝顾不上喘气,赶紧打开油布包,里面是一套墨色软甲,触手冰凉,却被他焐得带了点体温。 “你的软甲破了,快换上这个,”他蹲下身,就要去解谢承渊腰间的带子,“我在里衬加了竹炭,能防低阶毒箭。” 谢承渊猛地往后退了一步,避开他的手。 他低头看着江逾朝,眼神像北疆的寒冰:“我说过多少次,别来前线。” 他的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“你是侯府公子,若被敌军知道你的身份,定会拿你要挟我。” 江逾朝的手停在半空,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碰到他腰侧的触感。 他低下头,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,只轻声说:“我小心着呢。” 他知道谢承渊是为他好,可这好,像一层硬壳,把他推得远远的。 他深吸一口气,从袖袋里掏出个绣着缠枝莲的香囊,塞到谢承渊腰间:“今日风向偏北,敌军可能会用毒烟,这个能避味。” 香囊是用他自己的旧衣服改的,里衬绣着个小小的“承”字,针脚还有点歪。 谢承渊看了眼香囊,又看了看江逾朝沾着泥土的指尖,眉头皱得更紧了。 他没接香囊,反而伸手扯了下来,随手扔在地上:“军中自有谋士,这些事轮不到你操心。” 他顿了顿,语气更冷,“你管好自己就行。” 香囊骨碌碌滚进泥坑里,缠枝莲的花纹瞬间被污泥覆盖,那个小小的“承”字也变得模糊不清。 江逾朝看着地上的香囊,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,钝钝地疼。 他想起小时候,谢承渊把自己的玉佩送给他,说“朝朝,以后我护着你”,可现在,他护着他的方式,却是把他推开。 “可是……”江逾朝还想说什么,远处又传来敌军的冲锋号。 谢承渊不再看他,转身抄起长枪,对身边的亲兵下令:“护着江公子回后方,半步不许离开!” “谢承渊!”江逾朝忍不住喊了他的名字。 谢承渊脚步一顿,却没回头,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:“别让我分心。” 说完,他纵身跃下土坡,长枪挥舞间,又是一片血光。 江逾朝站在原地,看着他浴血奋战的背影,手里还攥着那套没送出去的软甲。 软甲上的金丝在阳光下闪着微弱的光,刺得他眼睛发酸。 他慢慢蹲下身,捡起泥坑里的香囊,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污泥,可那“承”字终究是看不清了。 林副将跑过来,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江公子,咱们先回帐吧,将军他……” “我知道,”江逾朝打断他,声音有些沙哑,“他是为了大局。” 他把香囊小心翼翼地收进袖袋,又看了眼手中的软甲,“林副将,帮我把这个送到将军帐里,就说……就说我回后方了。” 林副将看着他泛红的眼眶,叹了口气,接过软甲:“好。” 江逾朝没再说话,转身朝后方走去。 风依旧很大,吹得他青衫猎猎作响,像一面退败的旗。 他摸了摸袖袋里的香囊,触手一片冰凉,就像谢承渊刚才的眼神。 他知道谢承渊肩上担着三十万玄甲军,担着北疆的安危,可他忍不住想,在谢承渊心里,他到底算什么? 是需要被保护的软肋,还是无关紧要的谋士? 回到军医帐,江逾朝拿出银针和伤药,开始给伤兵处理伤口。 可他脑子里总是浮现出谢承渊把香囊扔在地上的样子,还有那句“别让我分心”。 “江公子,你手流血了。”旁边的小军医提醒道。 江逾朝低头一看,才发现刚才捡香囊时,手指被碎瓷片划破了,血珠正顺着指缝往下滴。 他笑了笑,用布巾擦掉血:“没事。” 只是心里那点疼,比手指上的伤口更难愈合。 他想起绣软甲的那些夜晚,指尖被针戳破了无数次,血珠染在金丝上,他想着谢承渊穿上时会是什么样子。 可现在,这套软甲连他的身都近不了。 帐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,是传令兵到了。 江逾朝听到他在帐外喊:“将军有令,敌军暂退,各营清点伤亡,准备班师回朝!陛下有旨,将军回朝领赏!” 班师回朝。 江逾朝手里的银针“叮”一声掉在地上。 他知道,接下来会发生什么。 皇帝的赐婚,谢承渊的应承,还有他亲手绣的软甲,会在谢府的正厅里,被投入熊熊燃烧的火盆。 他弯腰捡起银针,指尖微微颤抖。 看来,这个火葬场的火,才刚刚开始烧起来。 而他,除了站在火里,别无选择。 第2章 铁血镇北将军(2) 班师回朝的队伍踏入长安城时,正是暮春时节。 柳絮纷飞,落满了江逾朝的青衫肩头。 他骑在马上,看着街道两旁欢呼的百姓,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,沉甸甸的。 谢承渊就在他前方不远处,玄色披风换成了朝服,身姿挺拔如松,接受着万民敬仰,却自始至终没回头看他一眼。 金銮殿上,皇帝笑容满面地看着下方的谢承渊,声音洪亮:“镇北将军谢承渊,此次大败敌军,护我疆土,功高至伟!朕心甚慰,特赐你与丞相之女苏月璃完婚,择日举行大典。” 话音落下,满朝文武哗然。 江逾朝站在文官队列里,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来,冻得他指尖发麻。 他下意识地看向谢承渊,只见他躬身领旨,声音沉稳:“臣,谢陛下隆恩。” 没有丝毫犹豫,没有半分迟疑。 江逾朝垂下眼帘,掩去眼底的涩意。 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,原剧情里得清清楚楚。 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,听着皇帝亲口说出赐婚的旨意,看着谢承渊坦然接受的样子,他还是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,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 丞相苏文站在一旁,捋着胡须,脸上是得意的笑容。 他的女儿苏月璃站在殿外,穿着一身华丽的襦裙,正羞涩地看着谢承渊,眼里满是爱慕。 江逾朝认得她,在北疆时远远见过一次,是个很漂亮的女子,配谢承渊,似乎也不算委屈。 可他心里就是堵得慌。 退朝后,谢承渊被一群官员围住道贺,苏月璃也款款走上前,柔声细语地说着什么。 江逾朝默默地转身,走出了金銮殿。 阳光很暖,他却觉得浑身发冷。 “江公子,请留步。”身后传来林副将的声音。 江逾朝停下脚步,回头看他。林副将一脸担忧,低声说:“将军他……也是身不由己。陛下多疑,这赐婚……” “我知道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声音有些沙哑,“林副将,替我向将军道贺。” 说完,他便转身离开,留给林副将一个落寞的背影。 回到侯府,江逾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。 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,里面是他准备的贺礼——半幅《千里江山图》,那是他花了三个月临摹的,本想在谢承渊凯旋时送给他,如今却显得格外讽刺。 他打开盒子,看着画卷上青绿的山水,想起小时候谢承渊说过,等打完仗,要带他去看真正的千里江山。 呵,现在看来,不过是句空话。 几天后,谢府张灯结彩,大宴宾客。 江逾朝本不想去,可父亲硬逼着他去送贺礼,说侯府与谢家是世交,不能失了礼数。 他只好揣着那个木盒,走进了人声鼎沸的谢府。 正厅里,谢承渊穿着喜服,与苏月璃并肩而立,接受着众人的祝福。 江逾朝走上前,将木盒递给旁边的管家,声音平静无波:“侯府江逾朝,恭喜将军,贺喜将军夫人。” 谢承渊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,那眼神复杂难辨,随即又移开,淡淡道:“有劳江公子。” 苏月璃则热情地拉住他的手:“江公子能来,真是太好了。早就听闻江公子才华横溢,以后还要多向你请教呢。” 江逾朝不动声色地抽回手,客套了几句,便想找个角落待着。 就在这时,他瞥见正厅中央的火盆,里面的火苗烧得正旺。 而旁边,一个下人正拿着一件东西,准备扔进火里。 那东西……好像是他送给谢承渊的软甲!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沉,快步走过去,只见那下人已经将软甲扔进了火盆。 熟悉的墨色布料瞬间被火苗吞噬,金丝绣线在火中发出噼啪的声响,很快就扭曲变形。 “你干什么?!”江逾朝失声喊道,想去抢,却被热浪逼退。 谢承渊听到声音,走了过来,看到火盆里的软甲,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,随即恢复了冷漠的表情:“不过是件旧物,烧了便烧了。” “旧物?”江逾朝转头看他,眼里是难以置信的痛楚,“这是我……” 他想说这是我熬夜三个月,手指被针扎破无数次才绣成的,里面还藏着“平安”二字。 可话到嘴边,却又咽了回去。说这些有什么用呢? 他现在是即将成婚的镇北将军,而自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侯府公子。 他深吸一口气,压下喉咙里的哽咽,轻声问:“谢承渊,在你眼里,我送的东西,都与江山不利吗?” 谢承渊看着他泛红的眼眶,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,随即别过脸,声音冷硬:“侯府与武将联姻,于江山不利。你……该学会放下了。” “学会放下?”江逾朝笑了,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,“好,我放下。” 他不再看火盆里渐渐化为灰烬的软甲,也不再看谢承渊那张冷漠的脸,转身就走。 走出谢府大门,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,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,混着温热的泪水一起滑落。 他原剧情里所说的,谢承渊其实没有烧掉真正的软甲,他烧掉的只是个替身,真正的软甲被他偷偷藏了起来。 可现在,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,他只觉得心里那点微弱的希望也被一同烧掉了。 也好,烧了也好。 从此,他江逾朝,与谢承渊,就像这被烧掉的软甲一样,化为灰烬,再无瓜葛。 只是那藏在软甲里的“平安”二字,他终究是没机会告诉他了。 回到侯府,江逾朝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将剩下的半幅《千里江山图》付之一炬。 看着火苗吞噬画纸,他想起谢承渊说过的“待我凯旋,便带你看尽长安花”,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,笑着笑着,眼泪却汹涌而出。 长安花? 怕是没机会了。 而此时的谢府,谢承渊借口更衣,独自来到书房。 他从暗格里拿出一个用油布包好的东西,打开一看,正是那件江逾朝亲手绣的软甲,里衬上“平安”二字清晰可见。 他指尖轻轻抚过那两个字,触感柔软,却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。 “朝朝……”他低声呢喃,眼中是深深的疲惫与痛楚,“对不起。” 他知道江逾朝看到了焚烧软甲的一幕,他知道江逾朝心里有多痛。 可他别无选择,皇帝的猜忌,朝堂的压力,还有那三十万玄甲军的安危,都像一座大山压在他身上。 他只能用这种方式,推开他,保护他。 只是他不知道,这一推,就把人推得太远,远到后来,他拼尽全力,也再也够不着了。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,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。 而江逾朝的心里,那场名为“谢承渊”的风暴,才刚刚开始肆虐。 他知道,接下来的路,只会更难走。 但他别无选择,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,直到心如死灰,直到……假死遁走。 第3章 铁血镇北将军(3) 谢府的喜宴办得轰轰烈烈,长安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来了。 江逾朝坐在角落,看着正厅中央谢承渊与苏月璃交杯换盏,只觉得桌上的酒菜都味同嚼蜡。 他端起酒杯,指尖却在触碰到杯沿时微微颤抖——那是昨天被火盆烫出的燎泡,此刻还隐隐作痛。 “江公子,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,不如陪我走走?” 一个娇柔的声音在身边响起。 江逾朝抬头,看到苏月璃端着酒杯站在面前,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。 他放下酒杯,起身行礼:“苏小姐。” “不必多礼,” 苏月璃摆摆手,眼神却若有似无地扫过他胸前,“听闻江公子与将军是竹马,不知可否与我说说,将军年少时是何模样?” 江逾朝心头一紧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将军年少时便志向远大,一心报国,我与他不过是寻常朋友。” “哦?寻常朋友?” 苏月璃轻笑一声,往前凑近一步,“可我听说,江公子为将军缝制软甲,甚至甘愿随军队涉险,这份情谊,怕是不止寻常吧?” 江逾朝皱眉,正要开口,苏月璃却忽然脚下一崴,手中的茶盏“哐当”一声摔在地上,滚烫的茶水溅了江逾朝一衣襟。 “哎呀!” 苏月璃惊呼一声,捂着嘴后退半步,“江公子,你……你怎么推我?” 周围的宾客闻声看过来,窃窃私语声瞬间响起。 江逾朝低头看着胸前湿透的青衫,茶水的热度透过布料烫在皮肤上,却远不及心口的寒意。 他知道苏月璃是故意的,从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就能看出来。 谢承渊听到动静,快步走过来。 他看了看地上的碎片,又看了看江逾朝湿透的衣襟,眉头微蹙:“怎么回事?” 苏月璃立刻红了眼眶,声音带着哭腔:“我只是想向江公子请教些问题,不知怎么就被推了一下,茶水洒了江公子一身,都是我的不是……” 江逾朝看着她颠倒黑白的样子,只觉得荒谬又可笑。 他正要开口解释,谢承渊却先一步说话了,声音平静无波:“苏小姐初来乍到,许是不熟悉环境,走路难免不稳。江公子是侯府独子,自有分寸,不会做此等事。” 这话听似维护,实则轻描淡写地将事情定性为意外。 江逾朝抬眼看谢承渊,却见他目光落在自己胸前的湿痕上,眼神复杂,快得让人抓不住。 宾客们见将军发话,便不再多言,各自散去。 苏月璃得意地看了江逾朝一眼,转身依偎到谢承渊身边:“承渊哥,都怪我不小心……” 谢承渊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,对江逾朝道:“江公子,去偏厅换件衣服吧。” 江逾朝没动,只是看着谢承渊:“将军,我若说,是苏小姐故意所为呢?” 谢承渊的眼神冷了下来,他示意下人收拾碎片,然后对江逾朝道:“跟我来。” 两人走到无人的偏厅,谢承渊关上房门,声音压得很低:“以后别与她起冲突。” “为什么?” 江逾朝笑了,笑声里带着一丝苦涩,“就因为她是丞相之女,因为你需要丞相的支持?” 谢承渊沉默片刻,沉声道:“丞相势力庞大,如今陛下对我本就多疑,我不能再授人以柄。” “所以,我连自保的权利都没有?” 江逾朝的声音有些发颤,“在你眼里,我到底算什么?” 谢承渊看着他泛红的眼眶,手指紧握成拳,指甲几乎嵌进掌心。 他别过脸,声音冷硬:“你是我的谋士,仅此而已。” “谋士?” 江逾朝重复着这两个字,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“原来在将军眼里,我十年追随,出生入死,不过是个谋士?” 他想起北疆战场上,自己为他挡下毒箭,醒来时谢承渊守在床边,眼底的担忧那样真切。 想起金銮殿上,他接受赐婚时平静的模样。 想起谢府正厅里,软甲在火盆中化为灰烬的场景。 原来那些都是假的,原来他真的只是个谋士。 谢承渊没有回答,只是背对着他,肩膀绷得笔直。 江逾朝看着他的背影,忽然觉得很累。 他想起原剧情所说,谢承渊此刻心里其实也在挣扎,可那又如何? 他说出口的话,像一把刀,已经插进了江逾朝的心里。 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 江逾朝的声音平静下来,却带着一种死灰般的沉寂,“既然只是谋士,那便做好谋士的本分。将军放心,以后我会离苏小姐远些,不会再给你添麻烦。” 说完,他转身就走,没有再看谢承渊一眼。 路过谢承渊身边时,他的袖口不小心扫过对方的指尖,两人都下意识地一颤。 江逾朝没有停留,径直走出了偏厅。 谢承渊站在原地,听着他的脚步声远去,直到彻底消失在喧闹的喜宴背景音里。 他缓缓转过身,看着紧闭的房门,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痛楚与挣扎。 他抬起手,看着自己因为紧握而颤抖的手指,低声呢喃:“朝朝……” 他不是不知道苏月璃的心思,也不是不明白江逾朝的委屈。 可他没有选择,皇权的猜忌,朝堂的倾轧,三十万玄甲军的性命,都压在他肩上。 他只能用这种方式,推开他,保护他。 只是他不知道,这一推,推掉的不仅仅是江逾朝的情谊,还有他自己往后十年的魂牵梦绕。 江逾朝走出谢府,夜风吹在湿透的衣襟上,冷得他打了个寒颤。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,想起小时候,谢承渊曾指着月亮说:“朝朝,等我长大了,要带你去看最远的月亮。” 那时的月光很温柔,那时的谢承渊眼里有光。 可现在,月亮还是那个月亮,人却已经不是那个人了。 他摸了摸袖袋里的玉佩,触手冰凉。 也许,是时候离开了。 像原剧情那样,假死遁走,让谢承渊以为他真的死了,让他也尝尝这十年相思的滋味。 江逾朝深吸一口气,转身朝侯府走去。 他的脚步很轻,却像是踩在一片即将碎裂的冰面上,每一步都伴随着细微的裂痕。 而谢府的偏厅里,谢承渊终于支撑不住,靠在墙上缓缓滑坐下去。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青铜酒盏,那是江逾朝送他的第一件礼物,他一直贴身带着。 酒盏上刻着细密的缠枝莲纹,是江逾朝亲手刻的。 他指尖抚过纹路,想起刚才江逾朝失望的眼神,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 “朝朝……” 他低声唤着那个名字,声音里充满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悔恨与痛苦,“对不起……” 这三个字,他终究是没能说出口。 而等到他能说出口的时候,那个人已经不在了。 第4章 铁血镇北将军(4) 长安城的雪下得又急又密,像是要把这座繁华的都城掩埋。 江逾朝站在侯府的阁楼上,看着谢府方向飘来的红色灯笼,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窗沿上的冰棱。 距离谢承渊大婚已经过去三个月,这三个月里,他像个真正的侯府公子,闭门不出,只偶尔给林副将写封信,问问北疆的战事。 “公子,前线传来急报,敌军围城了!” 管家匆匆上楼,脸色煞白,“将军被诱敌深入,如今城内兵力空虚,怕是……”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沉。他接过战报,上面的字迹潦草,透着焦灼。 谢承渊中了埋伏,此刻正被困在城外,而敌军主力已兵临城下,长安城危在旦夕。 “备马。” 江逾朝扔下战报,转身就走。 “公子!您要去哪?” 管家惊呼。 “去救他。” 江逾朝的声音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。 他知道,这是原剧情里的关键节点,是他假死遁走的最佳时机。 他换上一身轻便的劲装,怀里揣着谢承渊送的玉佩,又带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假血和断箭。 出侯府时,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座住了十几年的府邸,眼神复杂。 然后,他翻身上马,冲进了漫天风雪中。 城外的战场一片混乱,喊杀声、兵器碰撞声、马嘶声混杂在一起,震得地面都在颤抖。 江逾朝凭着对地形的熟悉,在乱军中穿梭,终于看到了被敌军围困的谢承渊。 他骑着马,故意从侧面冲出,引开了一部分追兵。 “谢承渊!这边!” 他大喊着,将敌军的注意力引向自己。 谢承渊回头,看到那个熟悉的青衫身影,瞳孔骤缩:“朝朝?你怎么来了?快走!” “走?” 江逾朝笑了,笑容在风雪中显得格外苍白,“谢承渊,你忘了?我们是竹马,要死,也该死在一起。” 他抽出腰间的匕首,挡开刺向谢承渊的长枪,却没注意到背后射来的冷箭。 “噗嗤”一声,箭头穿透了他的肩胛,鲜血瞬间染红了青衫。 “朝朝!” 谢承渊目眦欲裂,挥枪挑飞射箭的敌兵,疯了般冲到他身边。 江逾朝看着他焦急的脸,忽然觉得有些可笑。 早干嘛去了? 他咳了几声,鲜血从嘴角溢出,他趁谢承渊扶他的瞬间,将一封血书塞进他手里,然后猛地推开他:“走!带着你的玄甲军,守住长安!” 说完,他调转马头,朝着护城河的方向冲去。 身后是敌军的追喊,身前是冰冷的河水。 他回头看了谢承渊一眼,那眼神里有失望,有疲惫,还有一丝解脱。 然后,他纵身一跃,跌入了汹涌的河水中。 谢承渊握着那封血书,手指颤抖着打开,上面只有四个字:“承渊,我累了。” “不——!” 谢承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,想要跳河去追,却被林副将死死拉住:“将军!不能去!城内还有百姓!” 谢承渊看着汹涌的河水,哪里还有江逾朝的影子。 他想起刚才江逾朝那眼神,像是要把他凌迟处死。 他摊开手掌,掌心是江逾朝塞给他的血书,还有一块染血的玉佩——那是他送给江逾朝的传家宝。 “将军,您看!” 林副将指着河面上漂来的一件青衫,正是江逾朝刚才穿的那件。 谢承渊踉跄着走过去,捡起浸透江水的青衫,上面还残留着体温和血腥味。 他紧紧抱住青衫,像抱住了全世界,却只觉得一片冰冷。 回到长安城,苏月璃听说了江逾朝“战死”的消息,假惺惺地前来安慰:“将军节哀,只是不知江公子为何会出现在战场,莫不是……” 她话没说完,就被谢承渊猛地掐住了脖子。 “你想说什么?” 谢承渊的眼神冰冷刺骨,像淬了毒的刀,“再敢诋毁他一句,我灭你满门!” 苏月璃被掐得脸色发紫,连连求饶。 林副将赶紧上前拉开谢承渊:“将军,息怒!” 谢承渊松开手,苏月璃瘫在地上,吓得瑟瑟发抖。 谢承渊看都没看她一眼,抱着那件青衫,一步步走向自己的书房,背影孤寂而绝望。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三天三夜,谁也不见。 林副将透过门缝,看到他抱着青衫蜷缩在墙角,像个被遗弃的孩子。 桌上放着那封血书和染血的玉佩,旁边还有半幅被烧毁的《千里江山图》。 “朝朝……” 谢承渊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,“我错了……你回来好不好……” 他想起金銮殿上的赐婚,想起谢府正厅里被烧毁的软甲,想起偏厅里那句“你是我的谋士”。 原来他亲手推开的,是自己的全世界。 “将军,” 林副将在门外低声说,“江公子若泉下有知,也不希望您这样。” 谢承渊没有回答,只是抱着青衫,一遍遍地呢喃着那个名字。 他不知道,此刻的江逾朝,正躲在边境的一个小镇上,看着自己的“死讯”传遍长安,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。 火葬场的火,终于烧到了最旺的时候。 而谢承渊的痛苦,才刚刚开始。 他不知道,这场假死,会让他往后十年,都活在无尽的悔恨和寻找中。 第5章 铁血镇北将军(5) 战后的长安城洗去了血色,却洗不掉谢承渊眼底的红。 他在城外那片荒坡上修了座墓,没有立碑,只堆了个小小的土包。 从战场回来的第十天,他穿着一身素白的麻衣,跪在坟前,怀里抱着的不是兵书战策,而是那件浸透了江水和血污的青衫。 雨下了三天三夜,像是要把整个长安都泡在水里。 谢承渊就这么跪在雨里,任凭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滴落,砸在脸上,混着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,滑进衣领。 他怀里的青衫被雨水泡得更加沉重,却被他抱得更紧,仿佛那是全世界。 “将军,”林副将撑着伞站在他身后,声音里满是担忧,“您已经跪了三天了,江公子若泉下有知,也不希望您这样作践自己。” 谢承渊没回头,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:“他若泉下有知,”他顿了顿,喉结滚动,“定在笑我傻。” 笑他愚蠢,笑他后知后觉,笑他直到失去才明白那青衫下藏着的是怎样一颗滚烫的心。 他想起江逾朝最后看他的眼神,那眼神里的疲惫和失望,像一把刀,至今还插在他心口,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剧痛。 “是我把他推开的,”谢承渊喃喃自语,像是在对林副将说,又像是在对自己说,“是我亲手把他推到了敌军的箭下……” 林副将叹了口气,蹲下身,想把伞往他那边挪挪,却被他推开了。 “别管我,”谢承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,“让我在这陪他一会儿……”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烧剩的软甲残片,那是他从火盆里抢出来的,上面还留着金丝绣的纹路。 他用手指轻轻抚过残片,仿佛在抚摸江逾朝的脸颊。 “朝朝,”他低声唤着那个名字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呕出来的血,“我错了……你回来好不好……” 雨还在下,谢承渊慢慢站起身,从腰间拔出佩剑。 剑身在雨中闪着寒光,他走到坟前,用剑尖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刻下碑文。 “爱妻江逾朝之墓”。 当剑尖刻到“妻”字时,谢承渊的手猛地一颤,剑尖划破了他的指尖,鲜血滴落在石头上,晕开一朵小小的红梅。 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,依旧用力刻着,直到“妻”字成型,剑尖“咔嚓”一声,断在了碑前。 “朝朝,”谢承渊扔掉断剑,用流血的手指抚过碑上的字,“我知道你怨我,恨我……” 他的眼泪终于决堤,混着雨水滑落,“可我不能没有你……” 他俯下身,额头抵在冰冷的石碑上,像个迷路的孩子。“你说过,要陪我看长安花的……你说过,要给我绣千军万马图的……” 他哽咽着,“朝朝,你回来,我带你回家……我们回家……” 林副将站在一旁,看着自家将军失魂落魄的样子,眼眶也红了。 他从未见过谢承渊如此脆弱,那个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“活阎王”,此刻却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儿。 “将军,”林副将低声说,“或许……江公子他……” 他想说或许江公子没死,但看着谢承渊绝望的眼神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 谢承渊摇摇头,拿起那块软甲残片,小心翼翼地放在墓碑前。 “我知道他不在了,”他声音平静下来,却带着一种死寂的绝望,“是我亲手杀了他……” 他站起身,雨水打湿了他的麻衣,贴在身上,勾勒出消瘦的轮廓。 他最后看了一眼墓碑,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悲痛和悔恨。 “朝朝,等我,”他轻声说,“等我处理完长安的事,就来陪你。” 说完,他转身离开,背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孤寂。 林副将跟在他身后,看着他一步步走远,心里清楚,从今天起,那个铁血将军谢承渊已经死了,活下来的,只是一个被悔恨和思念折磨的男人。 而此刻的边境小镇,江逾朝正坐在医馆的窗前,看着窗外的雨。 他手里拿着一块玉佩,正是谢承渊送他的那块。 玉佩上还残留着一丝血迹,是他假死时故意染上的。 “谢承渊,”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,指尖划过玉佩上的“渊”字,“这才刚开始呢。” 他知道,谢承渊不会就此罢休,那个骄傲的将军,在失去一切后,才会明白什么是真正重要的。 而他,只需要静静地等着,等着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,放下所有骄傲,来求他回头。 雨还在下,像是为这场漫长的追妻之路,拉开了序幕。 而谢承渊的火葬场,才刚刚开始点火。 他不知道,自己亲手刻下的墓碑,日后会成为怎样的讽刺,而他那句“带你回家”,又要等多少年才能真正实现。 第6章 铁血镇北将军(6) 长安城的宫墙巍峨依旧,只是再也映不出那个身披玄甲的身影。 谢承渊递上辞呈的那天,皇帝盯着他鬓角新添的白发看了许久,最终只淡淡说了句:“将军累了,便去吧。” 没人知道,那个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“活阎王”,如今背着一个破旧的行囊,走在了黄沙漫天的北疆荒漠里。 行囊里没什么值钱东西,只有半块烧剩的软甲残片、一本江逾朝的医书,还有那块染血的玉佩。 风沙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,谢承渊却浑然不觉。 他的眼神空洞,却又异常坚定,逢人便拦住问:“可曾见过一个穿青衫、戴玉佩的公子?” 得到的大多是摇头和疑惑的目光,偶尔有人被他眼中的偏执吓到,慌忙躲开。 这天,他走到一片死寂的流沙地带,脚下的沙子突然开始下陷。 谢承渊下意识地想挣扎,却越陷越深。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葬身此处时,他摸到了怀里的玉佩,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瞬间冷静下来。 他不再挣扎,而是紧紧握住玉佩,任由流沙淹没他的身体。 “朝朝……”他在失去意识前,喃喃念着那个名字,“我来找你了……” 再次醒来时,他躺在一个商队的帐篷里。 救他的老商人看着他怀里死死攥着的玉佩,叹了口气:“这位兄弟,你执念太深了。” 谢承渊猛地坐起,抓住老商人的手:“我的玉佩……” “在呢在呢,”老商人指了指他枕边,“你都昏迷三天了,手里一直攥着这玩意儿,谁也拿不走。” 谢承渊拿起玉佩,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,像是在亲吻稀世珍宝。 “谢谢。”他对老商人说,声音沙哑得厉害。 伤好后,谢承渊继续上路。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镇北将军,身上的锦袍早已换成粗布麻衣,头发散乱,满脸胡茬,像个真正的乞丐。 但他眼神里的光,却从未熄灭。 在江南水乡的一个小镇,他听说有人见过一个戴玉佩的青衫公子。 他几乎是扑过去的,用身上仅有的一块军功令牌换来了半块玉佩的线索,那令牌曾是他身份的象征,如今却只换来一句模糊的“好像往南去了”。 线索是假的,他被几个地痞骗到巷子里,打得头破血流。 他们抢走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,包括那块军功令牌。 谢承渊蜷缩在地上,看着他们扬长而去,却突然笑了起来,笑得咳出了血。 “只要能找到他,我什么都肯给……”他对着空荡荡的巷子说,脸上是血迹和泪水,“什么都肯给……” 夜里,他躲在破庙里,拿出江逾朝的医书,借着月光翻看。 书上有江逾朝亲笔写的批注,字迹清秀,一如其人。 谢承渊指尖抚过那些字,仿佛能看到江逾朝低头看书的模样。 “朝朝,”他低声说,“你到底在哪里?” 他做了个梦,梦见江逾朝穿着青衫站在桃花树下,对他笑。 他想跑过去,却怎么也够不着,只能眼睁睁看着江逾朝的身影越来越模糊。 他猛地惊醒,冷汗浸湿了衣衫,伸手一摸,只有冰冷的空气。 这样的梦,他做了无数次。 每一次惊醒,都让他更加坚定要找到江逾朝的决心。 他走过雪山,越过草原,见过形形色色的人,听过各种各样的故事。 有人笑他痴傻,有人敬他执着。 林副将曾派人来找过他,劝他回去,但他只是摇头:“找不到朝朝,我哪也不去。” 十年时间,足以让沧海变桑田。 谢承渊的头发全白了,背也有些驼了,只有那双眼睛,依旧锐利如鹰。 他的行囊越来越破,软甲残片被摸得光滑,医书的纸页也开始泛黄。 这一天,他走到了边境的一个小镇。 镇子不大,却异常热闹。 他像往常一样拉住一个路人:“请问,可曾见过一个穿青衫、戴玉佩的公子?” 路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:“青衫公子?你说的是医馆的云舟先生吧?他倒是常穿青衫,只是没见过戴玉佩。” 谢承渊的心猛地一跳:“医馆?云舟先生?” “是啊,”路人指了指街角,“就在那边,云舟医馆,先生医术可好了。” 谢承渊几乎是踉跄着朝街角跑去。 远远地,他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青衫身影,正站在医馆门口,低头给一个小孩包扎伤口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。 谢承渊手里的水囊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 他看着那个日思夜想的人,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 江逾朝似乎听到了动静,抬起头望了过来。四目相对的瞬间,两人都愣住了。 江逾朝手里的艾草掉在地上,看着谢承渊鬓角的白发和身上破烂的行囊,还有他腰间挂着的那块熟悉的软甲残片,瞳孔骤然收缩。 谢承渊一步步走上前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,虚浮却又坚定。 他在江逾朝面前站定,然后,当着周围所有路人的面,缓缓跪了下去。 “朝朝,”他声音颤抖,带着十年的思念和悔恨,“我把江山送给别人了,你把自己还给我好不好?” 医馆里跑出来一个幼童,拽了拽江逾朝的衣角,好奇地问:“云舟哥哥,他是谁呀?” 江逾朝看着跪在地上的谢承渊,看着他眼中的血丝和卑微的祈求,心中百感交集。 十年了,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,终于为他放下了所有骄傲,走到了他的面前。 火葬场的火,似乎烧得差不多了。 但江逾朝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 他伸出手,想要扶他,指尖却在离他肩膀还有一寸的地方停住了。 第7章 铁血镇北将军(7) 谢承渊听到“云舟”二字,身子猛地一颤。 他抬起头,眼里布满血丝,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:“朝朝……你果然还活着……” 江逾朝别开脸,声音冷得像冰:“这位先生认错人了,我叫云舟,不叫朝朝。” “不!你就是朝朝!” 谢承渊急了,膝行向前几步,抓住江逾朝的衣角,“我不会认错的!你看这个——” 他慌忙从怀里掏出那块染血的玉佩,“这是我送你的,你一直戴着的!” 玉佩上的血丝早已凝固,却被他摩挲得光滑。 江逾朝看着玉佩,指尖忍不住颤抖。 这是谢承渊母亲留给他的传家宝,当年他随手送给了自己,如今却成了他寻人的唯一信物。 “这玉佩……是我捡的。” 江逾朝强行压下喉间的哽咽,“先生若没事,便请起吧,我还要给孩子包扎伤口。” 他想推开谢承渊,手指却在触碰到他肩膀时顿住。 谢承渊的肩膀很烫,像是发着高烧,身上还有未愈合的伤口,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。 “朝朝……” 谢承渊抬起头,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,“我知道你怨我,恨我……你打我,骂我都好,别再叫我先生,我是承渊啊……” 幼童被谢承渊的样子吓到,往江逾朝怀里缩了缩:“云舟哥哥,他哭了……” 江逾朝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涌的情绪。 他不能心软,这才是火葬场的开始。 他蹲下身,轻轻拍着幼童的背,目光却没再看谢承渊:“先进来再说吧,外面风大。” 谢承渊像是得到了大赦,连忙从地上爬起来,却因为跪得太久,腿一软又差点摔倒。 江逾朝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他一把,指尖触到他胳膊上的伤疤,那是当年为了救自己留下的。 医馆里弥漫着草药的味道,谢承渊贪婪地吸着气,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江逾朝的气息。 他看着江逾朝熟练地给幼童上药,动作温柔,眼神专注,和当年在军营里为他包扎伤口时一模一样。 “你……这些年过得好吗?” 谢承渊搓着粗糙的手,小心翼翼地问。 江逾朝没回头,声音平淡:“尚可。” 简单两个字,像针一样扎在谢承渊心上。 他知道自己没资格问这句话,当年是他把人推开,让他在冰冷的河水里“死去”。 “朝朝,” 谢承渊鼓起勇气,从行囊里拿出那半块软甲残片,“当年烧的是替身,真的我一直留着……还有这半幅《千里江山图》,我知道你喜欢……” 江逾朝终于转过身,看着他手里的东西,眼眶瞬间红了。 那是他熬了无数个夜晚绣出的软甲,里面还藏着“平安”二字,那是他被烧毁的心意。 “谢将军倒是有心,” 江逾朝接过残片,指尖抚过熟悉的针脚,“只是这东西,如今对我来说,不过是块破布罢了。” 谢承渊的心沉到了谷底。 他看着江逾朝泛红的眼眶,知道他不是不难过,只是不愿再对自己展露半分软弱。 “朝朝,我把江山送给别人了,” 谢承渊再次跪下,这次是真的卑微到了尘埃里,“我什么都不要了,只要你回来,把你自己还给我,好不好?” 江逾朝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背影,想起当年那个在金銮殿上意气风发的将军,想起他亲手烧掉软甲时冷漠的侧脸。 十年了,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。 他弯下腰,用银针轻轻挑起谢承渊的下巴,眼神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谢承渊,你凭什么觉得,我还会信你?” 银针在阳光下闪着寒光,映着谢承渊眼中的惶恐和期待。 江逾朝知道,这场追妻火葬场的戏,才刚刚进入高潮。 他要让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将军,真正明白什么叫失去,什么叫痛不欲生。 而谢承渊看着江逾朝眼中的冷漠,心里却燃起一丝希望。 至少,他还肯跟自己说话,还肯用这种方式接触自己。 只要能留在他身边,哪怕是被折磨,也好过过去十年的生死两茫茫。 医馆外的风沙又起,卷起漫天黄沙,却吹不散医馆内弥漫的复杂情愫。 江逾朝转身走到药柜前,背对着谢承渊,声音平静无波:“既然来了,就留下吧。不过丑话说在前头,医馆不养闲人。” 谢承渊猛地抬头,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:“朝朝……” “叫我云舟先生。” 江逾朝打断他,指尖轻轻敲击着药柜,“想留下,就先去把院子里的草药晒了。” 谢承渊连忙点头,像个得到赏赐的孩子,笨拙地起身,走向院子。 看着他忙碌的背影,江逾朝悄悄握紧了手中的软甲残片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。 火葬场的火,该添把柴了。 第8章 铁血镇北将军(8) 医馆里静得能听见窗外风沙掠过屋檐的声响。 江逾朝背对着谢承渊,指尖摩挲着药柜上的青瓷药罐,罐身上刻着细小的缠枝莲纹,是他亲手描上去的。 谢承渊站在他身后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,唯有目光寸步不离地黏在他身上。 “手伸出来。”江逾朝忽然开口,声音没什么情绪。 谢承渊一愣,连忙将右手伸过去。 他的手粗糙不堪,掌心布满厚茧,指缝里还残留着赶路时的尘土,唯有虎口处一道旧疤格外显眼——那是当年为了替江逾朝挡箭留下的。 江逾朝转过身,手里多了一根银针。 针尖在阳光下闪着冷光,映得谢承渊心脏猛地一缩。 他看着江逾朝低垂的眼睫,长而密,像两把小扇子,遮住了眼底所有情绪。 “朝朝……”他忍不住低唤,声音里带着讨好的颤抖。 江逾朝没理他,用镊子夹起银针在火上烤了烤,然后捏住谢承渊的手腕。 他的指尖很凉,触碰到谢承渊皮肤时,两人都下意识地颤了一下。 谢承渊的手腕比十年前粗了不少,覆着一层薄茧,却在江逾朝掌心微微发抖。 “疼了别叫。”江逾朝说完,针尖精准地刺入谢承渊掌心。 血珠瞬间涌了出来,滴落在青石板地上,晕开一小朵暗红。 谢承渊眉头都没皱一下,反而目不转睛地看着江逾朝,像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。 直到江逾朝放下银针,他才喃喃道:“朝朝,你肯碰我了。” 江逾朝手一顿,抬眼看他。 谢承渊的眼睛里布满血丝,却亮得惊人,像沙漠里濒死的人看到了绿洲。 他忽然觉得有些烦躁,别开脸道:“我只是试试你的血够不够热,省得死了没人给我干活。” 谢承渊却笑了,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:“热,我的血一直为你热着。” 他将带血的手掌按在江逾朝心口,那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,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,“朝朝,你听,它说它属于你。”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跳,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。 他想推开谢承渊,手指却在触到他胸口时停住——那里有一道凸起的疤痕,形状熟悉得让他呼吸一滞。 是当年他中箭时,谢承渊扑过来替他挡刀留下的伤。 “别乱动。”江逾朝收回手,从药箱里拿出金疮药,“再敢骗我……” 他顿了顿,看着谢承渊掌心的伤口,声音冷下来,“我便真的剜了你的心。” 谢承渊却抓住他的手腕,将带血的掌心贴在他手背上:“朝朝,这里早就被你剜走了。” 他的眼神太过炽热,烫得江逾朝几乎要落荒而逃。 “云舟哥哥!”幼童的声音从门后传来,小家伙探着脑袋偷笑,“你们在玩什么呀?” 江逾朝猛地抽回手,耳尖不受控制地泛红。 谢承渊也有些窘迫,连忙转身假装整理药架,却碰倒了一排药罐,发出“叮当”的响声。 “没什么。”江逾朝瞪了谢承渊一眼,对幼童说,“去把外面晒的艾草收进来。” 幼童做了个鬼脸,却乖乖跑开了。 医馆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,气氛一时有些尴尬。 谢承渊看着江逾朝泛红的耳尖,忽然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填满了,十年来第一次有了踏实的感觉。 “朝朝,”他轻声说,“当年在金銮殿……” “过去的事不必说了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将金疮药涂在他掌心,动作有些粗暴,“现在你是医馆的护工,做好你的活。” 谢承渊任由他动作,看着他低垂的眉眼,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也是这样一个午后,江逾朝坐在军营帐篷里给他包扎伤口,阳光透过帐帘洒在他身上,像镀了层金边。 那时他总嫌他唠叨,嫌他管得宽,现在却只想把人揉进怀里,再也不放手。 “好,”谢承渊低笑,“都听你的。” 就在这时,外面的风沙突然大了起来,卷起的沙砾打在窗棂上“啪啪”作响。 谢承渊下意识地将江逾朝护在身后,用身体挡住飞溅的沙砾。 这个动作自然得仿佛刻在骨子里,让江逾朝一愣。 “你……” “朝朝别怕,”谢承渊低头看他,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,“有我在。” 阳光从风沙的缝隙里透进来,照在谢承渊花白的鬓角和他身后那道熟悉的刀疤上。 江逾朝看着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,忽然觉得胸口某个冰封已久的角落,似乎有了一丝松动。 但此刻,看着眼前这个愿意用身体为他挡风沙的男人,江逾朝第一次觉得,这火葬场的火,或许可以烧得慢一点。 “还愣着干什么?”江逾朝推开他,拿起药箱,“跟我去后山采药。” 谢承渊愣了一下,随即狂喜,连忙接过药箱背在肩上,跟在他身后。 药箱很沉,压得他肩膀有些酸,但他却笑得像个傻子。 后山的风更大,吹得江逾朝的青衫猎猎作响。 谢承渊亦步亦趋地跟着,看着他弯腰采药的身影,忽然觉得,就算让他再寻十年,再跪十年,只要能守在这人身边,一切都值了。 江逾朝直起身,回头看他:“发什么呆?跟上。” “来了!”谢承渊连忙跟上,脚步轻快得不像个年近四十的人。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风沙弥漫的后山小路上,留下医馆里的幼童扒在窗口,看着谢承渊背上的药箱,嘀咕道:“云舟哥哥的新郎官,好像没那么吓人了嘛。” 而此刻的江逾朝不知道,他随手埋下的那颗种子,会在日后长成怎样枝繁叶茂的大树。 他只知道,谢承渊的火葬场,才刚刚开始加料。 第9章 铁血镇北将军(9) 边疆的风总是带着沙子,刮在脸上生疼。 谢承渊背着半人高的药箱跟在江逾朝身后,药箱里的药材晃荡着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 他穿着江逾朝找出来的旧布衣,袖口磨得发白,却洗得干干净净。 路过村口时,几个晒太阳的老汉瞅着他直乐。 “云舟先生,这是你雇的护工?”一个老汉磕了磕烟袋锅,“看着面生得很。” 江逾朝没回头,脚步不停:“嗯,新来的。” 谢承渊却停下脚步,认真地拱手:“在下谢承渊,往后请各位多关照。” 他声音洪亮,带着久居上位的气势,惊得老汉们一时没反应过来。 以前那个在军营里一呼百应的镇北将军,如今对着乡野老汉行拱手礼,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别扭。 “谢……谢护工?”老汉们面面相觑,有人低声嘀咕,“长得人高马大,就是看着有点傻。” 谢承渊没在意这些议论,快步跟上江逾朝,压低声音问:“朝朝,他们说我傻。” 江逾朝斜他一眼:“本来就傻。”话虽这么说,却放慢了脚步等他。 药箱很重,压得谢承渊肩膀生疼。 这东西他以前在军营里见江逾朝背过无数次,那时只觉得他纤细的肩膀撑不起,总想伸手帮忙,却总被一句“男女授受不亲”挡回来。 如今轮到自己,才知道这箱子不仅重,还得时刻注意平衡,免得把药材颠出来。 “手搭上来。”江逾朝忽然说。 谢承渊一愣,见江逾朝把一只手搭在药箱边缘,示意他也搭上来借力。 两人的手指隔着粗布药箱碰到一起,谢承渊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,赶紧收回手:“我能背动。” 江逾朝挑眉:“逞能。”嘴上嫌弃,却没再把手拿开。 一路走到山脚下,谢承渊的额角渗出细汗,江逾朝才让他把药箱放下歇会儿。 “朝朝,”谢承渊擦着汗,看着江逾朝蹲在溪边洗手,“以前你一个人背这么重的箱子,累不累?” 江逾朝没回头:“习惯了。” 习惯了。 三个字像针一样扎在谢承渊心上。 他想起十年前,江逾朝也是这样,背着药箱在军营里穿梭,给伤兵上药,还要抽空给他缝制软甲。 那时他总说“侯府公子不该做这些”,现在才明白,那不是嫌弃,是他不懂珍惜。 “以后我替你背。”谢承渊说得斩钉截铁,“朝朝的药箱,只有我能背。” 这话传到村里,成了新的笑柄。 “活阎王变奶妈”的说法渐渐传开,有人看见谢承渊赶着牛车送江逾朝出诊,车斗里铺着厚厚的毡子,还放着江逾朝喜欢的熏香。 有人看见他在医馆后院劈柴,斧头上还缠着布条,怕震坏了药柜。 “谢护工,你这斧头缠布条,是怕伤着自己?”一个小伙计打趣他。 谢承渊把劈好的柴摞整齐,认真道:“朝朝说药柜怕震。” 小伙计笑得前仰后合,谢承渊却毫不在意。 他现在最怕的,是江逾朝皱眉头。 有次他不小心打翻了药罐,江逾朝眉头一皱,他立刻紧张得像在战场上面对十万敌军,直到江逾朝说“下次小心”,才松了口气。 夜里煎药是谢承渊最期待的时刻。 江逾朝睡熟后,他就坐在药炉前,看着火光映着那人的侧脸。 江逾朝睡觉不老实,被子总踢到一边,他就轻手轻脚地替他盖好,指尖偶尔碰到他的皮肤,都会像触电般缩回。 有次江逾朝翻了个身,袖子滑落,露出一截小臂。 谢承渊借着月光,看见他小臂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,是当年为了给他挡箭留下的。 他记得那时血流如注,江逾朝却笑着说“小伤”,而他却因为怕被人看出软肋,只冷淡地说了句“注意分寸”。 如今那道疤痕还在,像一根细刺,扎在谢承渊心头十年。 他伸出手,想轻轻抚摸那道疤痕,手伸到一半又停下,怕惊扰了他的梦。 “谢承渊……”江逾朝忽然喃喃出声,眉头微蹙,像是做了噩梦。 谢承渊立刻握住他的手:“朝朝,我在。” 江逾朝的手很凉,他用自己的掌心捂住,一点点焐热。 直到江逾朝眉头舒展,他才松开手,却发现自己的袖口不知何时滑了上去,露出了小臂上那道更深、更长的疤痕——那是为了救江逾朝,被敌将砍伤的。 他看着两道疤痕,一大一小,一深一浅,像极了他们之间的过往。 一个用冷漠筑起高墙,一个用温柔默默守护,直到墙倒了,守护也没了。 “朝朝,”他低声说,“以后换我守着你。” 窗外的风沙不知何时停了,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,照在两人交叠的手上。 谢承渊看着江逾朝熟睡的脸,忽然觉得,就算让他从将军变成护工,再守十年、二十年,也是值得的。 第二天清晨,江逾朝醒来时,发现自己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,旁边的药炉还温着,上面放着一碗熬好的药。 他端起药碗,闻到里面除了药材,似乎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甜味。 “醒了?”谢承渊端着水盆进来,“昨晚看你咳嗽,加了点蜜。” 江逾朝喝着药,没说话,耳根却悄悄红了。 这碗药太甜,甜得他心里也跟着发软。 他忽然想起什么,从枕头下摸出一块碎布,扔给谢承渊:“把你那破袖子缝缝,看着碍眼。” 谢承渊接住碎布,看见上面歪歪扭扭绣着朵小桃花,是江逾朝年轻时的手艺。 他抬头看向江逾朝,那人已经转过身去,耳根红得更厉害了。 “还愣着干什么?”江逾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,“不想缝就扔了。” “缝!”谢承渊连忙应道,把碎布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,像揣着什么珍宝。 他知道,这小小的碎布,是江逾朝递过来的,第一根橄榄枝。 医馆外,朝阳初升,照得边疆的沙砾都闪着光。 谢承渊看着江逾朝的背影,觉得这十年的风沙,终于吹散了一点阴霾。 而他不知道的是,江逾朝在转过身时,嘴角悄悄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。 第10章 铁血镇北将军(10) 边疆的夜来得早,医馆里点起了油灯。 江逾朝坐在桌前整理药材,谢承渊蹲在墙角修补漏风的窗纸,动作笨拙,好几次被竹篾划破手指。 他偷偷看了眼江逾朝,见对方没注意,才把流血的指尖含在嘴里吮了吮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。 “手伸出来。”江逾朝头也不抬地说。 谢承渊吓了一跳,连忙把手背到身后:“没事,小伤。” 江逾朝放下手里的黄芪,走到他面前,不由分说地抓住他的手腕。 谢承渊的手掌粗糙,虎口处有层厚茧,中指和无名指关节上还有未愈合的小伤口,是劈柴时不小心弄的。 他看着江逾朝低头替他上药,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暖暖的。 “朝朝,”他轻声说,“以前我在军营,也常受伤,你总说‘伤口要及时处理,不然会发炎’。” 江逾朝动作一顿,没接话。 他想起当年在军营,谢承渊每次受伤都不肯好好上药,总说“小伤不碍事”,直到他板起脸才肯配合。 那时他以为是将军的骄傲,现在才明白,或许是对方在故意逗他。 “你这行囊多久没整理了?”江逾朝转移话题,伸手去拿谢承渊脚边的破包袱,“里面全是沙子。” 谢承渊脸色一变,慌忙去抢:“我自己来!” 两人手忙脚乱间,包袱掉在地上,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。 除了半块软甲残片、一本医书,还有一卷用油布包好的画轴。 江逾朝捡起画轴,展开一看,是半幅《千里江山图》,正是当年他藏在贺礼里的那半幅。 “这是……”他抬头看向谢承渊,只见对方耳尖红得快要滴血,眼神躲闪,像被抓包的小偷。 “当年……当年烧的是替身,”谢承渊结结巴巴地解释,“真的软甲……我舍不得烧……” 他从怀里掏出另一块软甲残片,比地上的那块更完整,金丝绣线在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。 江逾朝接过残片,指尖触到内里的针脚,忽然顿住。 他翻转残片,在不起眼的角落摸到一行小字,是用极细的金丝绣的“平安”二字,绣线已经有些褪色,却依然清晰。 “你看,”谢承渊凑过来,指着残片内侧,“你当年说,绣个‘平安’,盼我战场无恙。我总笑你迂腐,说战场无平安……” 他声音越来越低,“其实每次穿软甲,都要摸一摸这两个字,像摸着你的手。” 江逾朝的心跳漏了一拍。 他想起当年绣这软甲时,指尖磨出了多少血泡,谢承渊却在金銮殿上亲手将它投入火盆。 那时他以为对方毫不在意,原来…… “谢承渊,”他抬起头,看着眼前的男人,“你这里……早就乱了吧。”他的指尖轻轻点在谢承渊的心口。 谢承渊浑身一震,反手握住他的手腕,将他的掌心按在自己胸口。 那里有一道凸起的疤痕,是当年为他挡刀留下的,心跳透过皮肤传来,强劲而急促。 “从你为我挡箭那天起,就乱了。”谢承渊的声音沙哑,“朝朝,我知道我以前混蛋,把你的好都当成理所当然……” 他低头,轻吻江逾朝的掌心,像吻着什么稀世珍宝。 江逾朝想抽回手,却被握得更紧。 谢承渊的嘴唇很烫,带着一丝风沙的粗糙,却异常温柔。 “我把《千里江山图》藏在软甲里,”谢承渊看着他的眼睛,“想着等打完仗,就带你去看真正的千里江山,去长安看花开……” 江逾朝的眼眶忽然湿了。 他想起那封血书,想起假死后在边境醒来的第一个夜晚,望着天边的月亮,心里空落落的。 原来那些被他以为是奢望的未来,谢承渊早就偷偷规划过。 “傻子。”他低声说,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 谢承渊笑了,眼角有泪光闪烁:“是,我是傻子。” 他拉过江逾朝的手,放在自己花白的鬓角,“十年寻妻,千里孤行,我就是个傻子。” 窗外的风沙不知何时停了,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,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。 江逾朝看着谢承渊鬓角的白发,想起十年前那个在金銮殿上意气风发的将军,再看看眼前这个愿意为他放下一切的男人,心里那道冰封已久的墙,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。 “软甲残片你收好,”他抽回手,转身去收拾散落的东西,“《千里江山图》我收下了,等以后……” “以后我陪你去看!”谢承渊立刻接话,眼里闪着光,“朝朝,等你愿意了,我们就去长安,去江南,去看遍天下的山水。” 江逾朝没回头,嘴角却悄悄勾起一抹极淡的笑。 他把《千里江山图》小心地卷好,放在药柜最顶层,那里还放着他当年绣到一半的千军万马图屏风。 “时候不早了,”他岔开话题,“去把药渣倒了。” 谢承渊应了一声,却没立刻走,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青铜酒盏,放在桌上。 酒盏样式古朴,边缘有处细微的缺口,是当年谢承渊醉酒后不小心磕的。 “这酒盏,”谢承渊看着酒盏,眼神温柔,“我一直用着。” 江逾朝看着酒盏,想起某年冬日,他在军营里温了酒,用这个酒盏喂谢承渊喝。 那时对方喝得满脸通红,抓着他的手不肯放,嘴里喃喃着“朝朝,别走”。 原来不是醉话,是藏在心底的害怕。 “知道了,”江逾朝拿起酒盏,“以后用它给你煎药。” 谢承渊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:“好,只要是朝朝煎的药,再苦我也喝。” 他端起药渣走出医馆,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 江逾朝站在窗前,看着他的背影,手里还握着那块绣着“平安”二字的软甲残片。 平安。 他曾经多么渴望谢承渊能平安,如今才明白,真正的平安,是身边有这个人在。 医馆里的油灯忽明忽暗,映着墙上挂着的艾草和药草,散发出淡淡的清香。 江逾朝把软甲残片和《千里江山图》放在一起,心里清楚,谢承渊的火葬场,还远未结束,但这秘密的揭开,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,在他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。 而此刻的谢承渊,倒掉药渣后,抬头望着天边的月亮,嘴角挂着傻笑。 他知道,江逾朝心里的冰,正在一点点融化。 这就够了,哪怕再等十年,他也愿意。 第11章 铁血镇北将军(11) 北疆的山不算高,却怪石嶙峋,一到雨季就容易滑坡。 谢承渊背着药箱跟在江逾朝身后,眼看前方的碎石子“哗啦啦”往下掉,下意识就把人往怀里拽。 旁边一个追蝴蝶的幼童没注意,眼看就要被滚石砸到,谢承渊想也没想就扑了过去,把孩子护在身下,自己却滚到了坡下,脚踝“咔嚓”一声,疼得他脸色发白。 “谢承渊!”江逾朝冲下去时,见他抱着脚踝蜷在地上,额角全是冷汗。 幼童吓得直哭,他把孩子交给旁边赶来的村民,蹲下身去看谢承渊的伤。 “别动,”谢承渊咬牙推开他的手,“先看孩子……” “孩子有人管!”江逾朝声音发颤,扒开他的裤腿,脚踝已经肿得像个馒头,“你不要命了?那么高的坡!” 谢承渊看着他泛红的眼眶,忽然笑了:“朝朝,你担心我?” 江逾朝瞪他一眼,从药箱里翻出正骨水:“再废话就把你扔这儿喂狼。” 他上手按压谢承渊的脚踝,指尖碰到肿胀的皮肤,换来对方一声闷哼。 “疼?”江逾朝手下一顿。 “不疼。”谢承渊立刻摇头,额角的汗却滴在江逾朝手背上。 江逾朝没说话,力道却轻了些。 他想起很多年前,自己在战场上为谢承渊挡下毒箭,箭头穿透肩胛,疼得眼前发黑,谢承渊却只是冷淡地让军医处理,自己则转身去部署防御。 那时他以为将军铁石心肠,现在想来,心里还是堵得慌。 “当年我中箭,”他忽然开口,指尖故意按在谢承渊伤处最疼的地方,“你也是这样,看都不看我一眼。” 谢承渊浑身一震,抓住他的手腕:“朝朝……” “你说军中要务为重,”江逾朝抬眼看他,眼底有化不开的雾气,“说我一个侯府公子不该来前线碍事。” “我没有!”谢承渊急得想坐起来,却被江逾朝按了回去。 他看着江逾朝泛红的眼角,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,“朝朝,我不是不管你……我是怕……” “怕什么?怕我死了影响你打仗?” “我怕你疼!”谢承渊几乎是吼出来的,眼眶瞬间红了,“我怕看你受伤,怕到不敢看!当年你挡箭的时候,我腿都是软的,可我不能慌……我是将军,我一慌,全军都完了……” 江逾朝愣住了。 他从未想过,谢承渊的冷漠背后是这样的心思。 “我怕你疼,”谢承渊声音沙哑,握住江逾朝的手按在自己胸口,“这里疼,比我自己受伤还疼。我不敢看你流血,不敢听你喊疼,只能装作不在意……我知道我混蛋,朝朝,我错了……” 江逾朝的指尖触到他胸口的伤疤,那是为救自己留下的。 十年前的画面和眼前的人重叠,他忽然觉得鼻子发酸。 “你就是个傻子!”他别过脸,偷偷抹了把眼睛,“怕我疼就该好好护着我,不是推开我!” 谢承渊把他拉进怀里,下巴抵在他发顶:“以后不会了,朝朝,以后我替你疼。你受伤,我替你疼;你难过,我替你难过……” 怀里的人身体僵硬了一下,慢慢放松下来。 江逾朝靠在他胸口,听着有力的心跳,忽然觉得这十年的委屈好像也没那么重了。 “痒……”他挣了挣,谢承渊的胡子蹭得他脖子发痒。 谢承渊却抱得更紧:“让我抱一会儿,朝朝,就一会儿……”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幼童趴在坡上喊:“云舟哥哥!谢护工!回家吃饭啦!” 江逾朝推了推谢承渊:“起来吧,该回去了。” 谢承渊松开手,却没让他走,而是趁机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。 江逾朝像被烫到一样跳开,耳尖红得滴血:“你……” “朝朝,”谢承渊看着他,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,“等我脚好了,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胡麻饼。” 江逾朝没理他,转身去收拾药箱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。 回到医馆,江逾朝把谢承渊按在椅子上,端来热水泡脚。 谢承渊看着他蹲在自己面前,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阴影,心里满是欢喜。 “朝朝,”他忍不住又开口,“当年我烧软甲,其实……” “打住,”江逾朝打断他,“再说旧事就把你脚扔进冷水里。” 谢承渊立刻闭嘴,乖乖让他摆弄。 热水泡脚舒服得他直想叹气,忽然想起什么,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:“路上摘的野枣,甜。” 江逾朝看了眼油纸上的野枣,颗颗饱满通红,显然是挑过的。 他拿起一颗放进嘴里,确实很甜,一直甜到心里。 “下次不准再这么冲动,”他一边帮谢承渊揉脚,一边低声说,“你要是有事,谁背我药箱?” 谢承渊笑了,伸手想摸他的头,又怕被打,只好收回手:“遵命,夫人。” “谁是你夫人!”江逾朝瞪他,却没真生气。 医馆外传来幼童的笑声,还有邻居老妇喊他们吃饭的声音。 夕阳的光透过窗棂照进来,落在两人身上,温暖而宁静。 江逾朝看着谢承渊脚踝上的红肿,想起他刚才说的“我怕你疼”,心里那道坚冰又化了一块。 或许,这个火葬场的火,真的可以慢慢调小一点了。 “明天帮我去后山采些续断,”他站起身,“你的脚要好利索,别耽误我出诊。” “好!”谢承渊立刻应下,看着他的背影,笑得像个傻子。 江逾朝走到门口,回头看了他一眼,见他还在傻笑,忍不住摇了摇头。 但转身时,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。 夜深人静时,谢承渊躺在床上,脚踝还是有些疼,但心里却甜得很。 他摸了摸胸口的伤疤,又摸了摸枕头下的软甲残片,觉得这辈子最幸运的事,就是能再找到江逾朝。 而隔壁房间的江逾朝,看着窗外的月亮,手里捏着一颗野枣核,也慢慢闭上了眼睛。 或许,下一次,可以试着让他多靠近一点了。 第12章 铁血镇北将军(12) 北疆的风跟刀子似的,刮在脸上生疼。 江逾朝刚从医馆出来,就看见谢承渊蹲在门口,怀里抱着个包裹,见他出来,猛地站起来,差点把怀里的东西掉在地上。 “你脚好了?”江逾朝挑眉,看着他还有些跛的脚踝。 “好、好了!”谢承渊连忙点头,把包裹往身后藏,耳尖却红了,“朝朝,你看……” “云舟哥哥!”幼童从屋里冲出来,手里举着根树枝当马鞭,“你看谢护工偷偷摸摸的,肯定藏了好吃的!” 谢承渊被戳破,脸更红了,结结巴巴地把包裹递过来:“朝朝,这个……给你。” 江逾朝接过包裹,打开一看,是件用兽皮缝制的披风,针脚歪歪扭扭,有的地方线还勒得太紧,把皮子都扯皱了。 他想起前阵子谢承渊总躲在柴房里,手里拿着针线笨手笨脚的样子,心里忽然软了一下。 “这是……” “我学了三个月缝的!”谢承渊连忙解释,“北疆风大,你出诊时披上,别冻着。” 幼童凑过来看,笑得前仰后合:“谢护工的针脚比我奶奶的还难看!” 谢承渊窘迫地想找地缝钻进去,江逾朝却轻轻摸了摸披风的边缘,兽皮被处理得很柔软,里面还衬了层细绒,显然费了不少心思。 他想起谢承渊当年握剑的手,如今为了他穿针引线,心里那点别扭也散了。 “傻子,”他低声说,把披风披在肩上,“针脚这么丑,也好意思拿出来。” 谢承渊见他披上,眼睛亮得像星星:“你喜欢就好,我……” “云舟哥哥的新郎官来啦!”幼童突然大喊,举着树枝绕着两人跑,“新郎官送披风咯!” 谢承渊“唰”地一下,从脸到脖子都红透了,手足无措地看着江逾朝:“朝朝,我……” 江逾朝也愣了一下,耳根慢慢红了。 他看着谢承渊紧张的样子,忽然觉得有些好笑,又有些心动。 这傻将军,以前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,现在被个孩子一喊,就慌成这样。 他踮起脚,飞快地在谢承渊唇角吻了一下。 “唔!”谢承渊浑身一僵,眼睛瞪得像铜铃,看着江逾朝迅速退开的脸,还有那微微泛红的耳尖,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什么都忘了。 江逾朝也有些不好意思,转身想走,却被谢承渊一把拉住。 谢承渊的手很烫,握得很紧,像是怕他跑了似的。 “朝朝……”他声音沙哑,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,“你……” 江逾朝没回头,声音有点闷:“还不快跟上,要去后山采药了。” 谢承渊却不肯松手,反而轻轻扣住他的后颈,低头吻了下去。 这个吻比刚才那个要深,带着谢承渊压抑了十年的思念和小心翼翼的珍视,温柔又炽热。 江逾朝一开始有些僵硬,慢慢也放松下来,抬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襟。 幼童躲在门后偷看,捂着嘴直乐,还偷偷学大人的样子摇头晃脑:“羞羞,亲嘴嘴!” 吻到江逾朝有些喘不过气,谢承渊才恋恋不舍地松开,额头抵着他的额头,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:“朝朝,我不是新郎官,我是要娶你的人。” 江逾朝被他看得心跳加速,推开他:“谁要你娶……” 话没说完,就被谢承渊又偷了个吻。 “我要娶你,”谢承渊看着他,眼神认真,“朝朝,给我个机会,好不好?” 江逾朝看着他鬓角的白发,想起十年前他在金銮殿上冷漠的侧脸,又想起这几个月他笨手笨脚当护工的样子,心里那道墙彻底塌了。 他没说话,只是把披风的带子系紧,转身往山上走,声音不大,却清晰:“药篓子没拿。” 谢承渊愣了一下,连忙拿起药篓子跟上,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。 幼童从门后跑出来,扯着他的衣角:“谢护工,你是不是要当我干爹爹了?” 谢承渊弯腰把他抱起来,笑得像个傻子:“是啊,以后我就是你干爹爹。” 江逾朝走在前面,听着身后一大一小的声音,嘴角也忍不住上扬。 北疆的风还是很大,但披上谢承渊缝的披风,好像也没那么冷了。 他回头看了一眼,谢承渊抱着幼童,快步跟上来,阳光照在他身上,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 江逾朝忽然觉得,或许这个火葬场,也没那么难熬。 “走快点,”他故意板起脸,“天黑前采不到药,今晚没饭吃。” “来了来了!”谢承渊连忙答应,抱着幼童小跑起来,“朝朝等等我!” 山路上,三个人的身影被夕阳拉长,偶尔传来幼童的笑声和谢承渊笨拙的讨好声。 江逾朝走在最前面,指尖轻轻摩挲着披风上歪歪扭扭的针脚,心里暖烘烘的。 或许,下一次,可以试着相信他一次。 第13章 铁血镇北将军(13) 北疆的风刚把桃花吹开第一朵,京城的圣旨就到了。 传旨的太监捏着嗓子念完,满以为会看到镇北将军跪地谢恩的场景,却只见谢承渊把一卷明黄的绸布随手扔在桌上,眉头都没皱一下。 “将军,这是陛下的旨意……”太监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。 谢承渊正给江逾朝研墨,闻言头也不抬:“知道了,你可以回去了。” 太监傻眼了。 镇北将军当年可是连皇帝赐婚都不敢违逆的人,怎么如今敢把圣旨当废纸? 他看向旁边正在整理医书的江逾朝,见那人穿着青衫,气质温润,不像是什么权臣,倒像个教书先生。 “将军,”太监赔着笑,“陛下说了,只要您肯回朝,以前的事既往不咎,还加封为……” “滚。”谢承渊放下墨块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压,吓得太监一哆嗦,不敢再多说,连滚带爬地跑了。 江逾朝从书堆里抬起头:“你把圣旨撕了?” “嗯。”谢承渊走过来,从身后抱住他,下巴搁在他发顶,“朝朝,我不想再打仗了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手里还翻着一本《本草纲目》。 谢承渊的怀抱很暖,带着淡淡的香,和当年军营里的血腥味完全不同。 他记得十年前,谢承渊也是这样抱过他,在一个雪夜,却只说了句“朝朝,等我凯旋”。 “以前觉得天下重要,”谢承渊的声音闷闷的,“现在才知道,没有你的天下,就是座空城。” 江逾朝合上书,转过身,看着谢承渊鬓角的白发:“谢承渊,你想清楚了?那可是江山。” “想清楚了。”谢承渊握住他的手,放在自己心口,“这里只能装下一个你。” 窗外的风沙又起,卷起几片刚落的桃花。 谢承渊忽然拉着江逾朝往外走,在医馆门前的空地上,不知从哪弄来一棵桃树苗,拿起铁锹就开始挖坑。 “你干嘛?”江逾朝看着他笨拙的动作,忍不住笑。 “种树。”谢承渊抹了把汗,脸上沾了点泥土,“以前说带你看长安花,现在先种棵桃树,等它开花了,就当是长安的春天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挖坑的样子,想起当年在军营,他指挥千军万马何等威风,如今却为了一棵桃树弄得灰头土脸。 心里一软,走过去接过铁锹:“我来。” 两人一起把桃树种好,谢承渊小心翼翼地浇上水:“朝朝,以后每年桃花开的时候,我们就坐在树下喝茶,好不好?” 江逾朝没回答,却从怀里掏出个香囊,塞进他腰间。 那香囊是新绣的,上面没绣别的,就绣了朵歪歪扭扭的桃花,针脚跟谢承渊缝披风时有的一拼。 “以前的避毒香囊太素了,”江逾朝耳尖有点红,“这个……你戴着。” 谢承渊低头看着腰间的香囊,又看看江逾朝泛红的耳根,突然笑了,笑得像个傻子。 他一把将人抱进怀里,在漫天风沙中,低头吻了下去。 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,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,也带着失而复得的珍视。 江逾朝一开始有些僵硬,慢慢也伸出手,环住了他的腰。 “朝朝,”谢承渊喘着气,额头抵着他的,“我不战天下了,以后只战相思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眼底的认真,忽然觉得,就算这火葬场再烧十年,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。 他伸手抚摸着谢承渊鬓角的白发,轻声说:“谢承渊,若有一日你想战,我陪你。若不想,我便陪你看桃花。” 谢承渊猛地收紧手臂,把他抱得更紧,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。 医馆的幼童扒在门缝里偷看,见两人抱在一起,又赶紧捂住眼睛,偷偷笑。 那棵新种的桃树苗在风沙中轻轻摇晃,枝头刚冒出的嫩芽,像极了两人之间刚刚萌芽的、小心翼翼的爱情。 江逾朝靠在谢承渊怀里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,忽然觉得,或许这个位面的火葬场,真的快要通关了。 只是他不知道,京城的皇帝接到谢承渊撕毁圣旨的消息时,气得砸了好几个玉杯。 而远在北疆的医馆里,谢承渊正小心翼翼地替江逾朝拂去肩头的沙尘,眼里的温柔能滴出水来。 “朝朝,”他说,“等桃树开花了,我们就成亲吧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些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。 窗外的风沙似乎小了些,阳光透过云层,照在新种的桃树上,也照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。 第14章 铁血镇北将军(14) 边疆的风里总带着沙,吹得人眼睛发酸。 医馆隔壁的老妇近来病得重,江逾朝每日去瞧,药喂了不少,人却一天比一天瘦。 谢承渊替他背着药箱,看他给老妇把脉时眉头紧锁,忍不住问:“很严重?” 江逾朝点头,没说话。 老妇却忽然抓住他的手,浑浊的眼睛看向谢承渊,又看看江逾朝,张了张嘴,像是有话要说。 “云舟……”老妇声音微弱,“将军……寻你十年,头发都白了……” 江逾朝身体一僵,谢承渊更是猛地抬头,眼里满是震惊。 老妇知道? 她知道江逾朝就是当年的侯府公子? “我……我早看出来了……”老妇喘着气,从枕头下摸出个布包,“这……这是当年你掉的……” 布包打开,里面是半块玉佩,正是当年江逾朝假死时遗落的。 谢承渊接过玉佩,指尖颤抖,那是他送给江逾朝的传家宝,他找了十年,原来一直在这里。 “他每晚……都对着月亮哭……”老妇看着谢承渊,眼里有怜悯,“说什么……承渊……我累了……” “朝朝……”谢承渊猛地看向江逾朝,见他别过脸,肩膀微微颤抖,心像被狠狠揪住,疼得无法呼吸。 他以为江逾朝假死后能活得轻松,却不知他一个人在边境,夜夜对着月亮流泪。 老妇说完,手一松,溘然长逝。 江逾朝伸手合上她的眼睛,眼眶通红。 谢承渊站在一旁,握着半块玉佩,泪水无声地滑落。 “朝朝……”他声音沙哑,“我……” 江逾朝没理他,转身走出屋子。 谢承渊连忙跟上,在医馆后院的桃树下抓住他。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,把影子拉得很长。 “朝朝,对不起……”谢承渊把他搂进怀里,下巴抵着他的发顶,“我不知道……我不知道你过得这么苦……” 江逾朝埋在他怀里,肩膀还在抖:“你当然不知道……你忙着打你的仗,娶你的妻……” “我没有娶妻!”谢承渊急忙辩解,“自你‘走’后,我从未碰过任何人……朝朝,我错了,我真的错了……” 他想起这十年寻妻的路,荒漠里的风沙,江南的冷雨,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 可他从没想过,江逾朝在这里,也承受着同样的痛苦。 “老妇说你对着月亮哭……”谢承渊捧起他的脸,用拇指擦去他的眼泪,“朝朝,以后的夜,我陪你看月亮,好不好?” 江逾朝看着他鬓角的白发,想起十年前那个在金銮殿上烧毁软甲的男人,又看看眼前这个为他哭红了眼的谢承渊,心里的委屈和思念瞬间决堤。 “谢承渊……”他伸手抱住谢承渊的腰,把脸埋在他胸口,“你怎么才来……” 这一句“你怎么才来”,让谢承渊的心彻底碎了。 他紧紧抱住江逾朝,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:“朝朝,对不起,让你等了十年……” 月光下,两人紧紧相拥,仿佛要将这十年的分离都弥补回来。 谢承渊低头,吻去江逾朝眼角的泪,嘴唇落在他的额头上,轻轻的,带着无尽的悔恨和珍视。 “朝朝,”他低声说,“以后再也不会了,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……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把他抱得更紧。 桃树枝叶沙沙作响,仿佛在见证这迟来的和解。 谢承渊的眼泪落在江逾朝的锁骨上,滚烫如星火,烫得他心头发颤。 “饿了吗?”良久,江逾朝闷闷地问,“我去做饭。” 谢承渊笑了,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:“我帮你烧火。” 两人走进厨房,谢承渊从背后抱住他,看他淘米切菜,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药香。 这烟火气,是他追寻了十年的温暖。 “朝朝,”他忽然说,“等过了这阵子,我们回京城看看吧。” 江逾朝手一顿:“回京城做什么?” “去看看我们的家,”谢承渊下巴搁在他肩上,“你不是一直想看看长安的花吗?” 江逾朝没说话,耳根却红了。 谢承渊轻笑,在他颈间落下一个轻吻。 厨房里,灯火摇曳,映着两人依偎的身影。 窗外的月光很亮,照亮了桃树下的新土,也照亮了两人之间,那道渐渐愈合的伤疤。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,医馆外的阴影里,闪过一道鬼祟的人影。 那是当年敌军的余孽,正等着复仇的机会。 而此刻的谢承渊和江逾朝,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温情里,还不知道一场新的危机,正在悄然逼近。 第15章 铁血镇北将军(15) 北疆的夜总是带着一股子狠劲,风刮在窗棂上哗啦作响。 江逾朝吹熄油灯时,谢承渊正往灶膛里添柴,火光映着他半边脸,白发在阴影里若隐若现。 十年来寻妻的风霜刻在他眉梢眼角,却在看见江逾朝时,化作绕指柔。 “睡吧,”谢承渊擦了擦手,“夜里凉,我守着药炉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从柜里翻出件半旧的棉袍披在他肩上。 这是他假死后第一年缝的,针脚细密,领口磨得有些发白。 谢承渊低头闻了闻,还带着淡淡的香,是江逾朝常用的味道。 “朝朝……”他想说什么,却被江逾朝打断。 “老妇的后事,明日去镇上买些纸钱。”江逾朝转身铺床,声音很轻,“还有,你那身衣服该补了。” 谢承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,心里像被温水泡着,又暖又酸。 他想起老妇临终的话,想起江逾朝独自在边境的十年,喉结滚动着,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:“好。” 后半夜,江逾朝被浓烟呛醒。 睁眼看见满屋火光时,谢承渊已经抱着他往门外冲。 梁木在头顶断裂,火星子噼里啪啦往下掉,谢承渊用身体护着他,后背“嘶”地一声,像是被什么烫到了。 “谢承渊!”江逾朝挣扎着要下地,却被抱得更紧。 “别动!”谢承渊一脚踹开房门,把他推到安全地带,又转身冲进火场,“药箱!你的药箱还在里面!” 江逾朝看着他消失在火海里,心脏骤然缩紧。 那药箱里有他十年的心血,更有半块没来得及交给谢承渊的玉佩。 他想跟进去,却被谢承渊吼回来:“待着!” 没过多久,谢承渊抱着焦黑的药箱跌跌撞撞跑出来,头发被火烧得卷曲,后背的衣服全焦了,露出大片红肿的皮肤。 “你疯了!”江逾朝扑过去,手抖得厉害,“伤成这样还进去!” 谢承渊把药箱塞给他,咧嘴一笑,露出白牙:“朝朝的东西,不能丢。” 医馆在大火中坍塌,幼童吓得直哭,被邻居抱在怀里。 江逾朝拉着谢承渊坐在井边,借着火光看他的伤。 后背烫起大片水泡,有些地方甚至烧破了皮,触目惊心。 “疼吗?”江逾朝声音发颤,从药箱里翻出烫伤药。 “不疼。”谢承渊趴在石台上,侧脸贴着冰凉的石头,“当年你为我挡箭,比这疼多了。” 江逾朝的手一顿,药膏抹在伤口上,谢承渊疼得闷哼一声,却没再说话。 火光映着他紧咬的牙关,江逾朝忽然想起十年前,自己中箭时,谢承渊也是这样,明明心疼得要死,却偏要装作不在意。 “谢承渊,”他低声说,“以后别做傻事了。” 谢承渊转过头,眼里映着跳动的火光:“朝朝,当年你替我挡箭,我怕了十年。这次换我守着你,好不好?” 江逾朝没回答,只是把药膏抹得更轻了些。 风吹过废墟,带着焦糊味,谢承渊忽然抓住他的手腕,按在自己胸口。 “你听,”他说,“它在跳,它说它属于你。” 心脏在掌心下有力地跳动着,一下又一下,像在应和他的话。 江逾朝看着谢承渊认真的眼睛,忽然觉得眼眶发热。 他想抽回手,却被握得更紧。 “朝朝,”谢承渊的声音有些沙哑,“别再推开我了。” 江逾朝低下头,看着他手背上的烧伤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 谢承渊笑了,像个得到糖的孩子,却因为牵动后背的伤,疼得龇牙咧嘴。 “傻子。”江逾朝忍不住笑了,眼里却含着泪。 天亮时,大火灭了,医馆成了一片焦土。 谢承渊靠在断墙上,看着江逾朝跟邻居借了盆水,小心翼翼地替他清洗伤口。 阳光照在江逾朝发间,给他镀上一层金边,谢承渊忽然觉得,就算失去一切,只要身边有这个人,就什么都不怕了。 “朝朝,”他说,“等伤好了,我们重建医馆吧。” 江逾朝没抬头:“嗯。” “再种棵桃树,就在窗前。” “好。” “等桃花开了,我们就成亲。” 江逾朝的手停在他伤口上,半天没动。 谢承渊有些忐忑地看着他,却见他耳尖慢慢红了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声音细若蚊蚋。 谢承渊笑了,笑得肩膀都在抖,却被江逾朝拍了一下:“别动,伤口要裂开了!” “朝朝答应了!”谢承渊像没听见,抓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,“朝朝答应成亲了!” 江逾朝想抽手,却被他拉着不放。 邻居家的幼童跑过来,手里拿着朵刚摘的野花:“云舟哥哥,谢护工,你们看!” 谢承渊接过花,别在江逾朝发间,笑得像个傻子。 江逾朝看着他眼角的皱纹,看着他鬓角的白发,忽然觉得,这十年的苦,好像都值了。 只是他没注意到,远处的沙丘后,几道黑影悄然退去,眼里闪着怨毒的光。 他们没烧死江逾朝,自然不会就此罢手。 而此刻沉浸在重建喜悦中的两人,还不知道,更大的危机,正在暗处窥伺。 第16章 铁血镇北将军(16) 医馆重建那日,谢承渊特意在窗前种了棵桃树。 江逾朝笑他:“哪有把桃树栽在院子中央的,挡了阳光。” 他却只是嘿嘿笑,说:“挡了就挡了,朝朝喜欢就好。” 转眼入春,桃花开得一院子都是。 谢承渊每天清晨都要搬个小板凳坐在树下,看花瓣落进江逾朝煎药的砂锅里。 江逾朝拿他没辙,只好把花瓣小心翼翼挑出来,夹在医书里。 “朝朝,”这天谢承渊突然蹲在正在晒药的江逾朝面前,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,“你看桃花都开了。” 江逾朝抬眼看他,阳光透过花瓣洒在谢承渊发白的鬓角,竟有种不真实的温柔。“嗯,开得正好。” 谢承渊却从怀里掏出朵刚摘的桃花,小心翼翼别在江逾朝发间:“当年说带你看长安花,一直没兑现。现在桃树开了,也算……” “谢承渊,”江逾朝打断他,指尖捏着书页边缘,“去长安吧。” 谢承渊愣住了,眼里的光瞬间更亮:“朝朝,你说真的?” “嗯,”江逾朝点头,嘴角忍不住上扬,“不过先说好了,我走不动,你得背着我。” 谢承渊笑得像个傻子,连连点头:“背!我背着你!就算是爬,也把你背到长安去!” 幼童在旁边玩泥巴,听见了蹦过来:“我也要去!我要骑在谢护工脖子上看花花!” 谢承渊一把将幼童扛在肩上,又蹲下身让江逾朝上来。 江逾朝犹豫了一下,还是趴到他背上。 谢承渊的背很宽,带着淡淡的香,和当年在战场上闻到的血腥味完全不同。 “坐稳了?”谢承渊伸手往后托了托他的腿。 “嗯。”江逾朝把脸埋在他后颈,声音闷闷的。 一路从边境走到长安,足足走了半个月。 谢承渊背着江逾朝,幼童骑在他脖子上,三人一狗,慢慢悠悠地走。 路过城镇时,有人认出了谢承渊,惊讶地张大嘴巴:“那不是镇北将军吗?怎么……” 谢承渊却只是抱紧了背上的人,沉声说:“我现在是护工,护着我家朝朝的护工。” 江逾朝在他背上偷偷笑,手指玩闹地扯了扯他的耳坠。 谢承渊耳朵瞬间红透,脚下一个趔趄,惹得幼童咯咯直笑。 到长安城外时,正是暮春。 谢承渊把江逾朝放下来,两人并肩站在城门口。 十年了,长安还是记忆中的样子,只是城楼上的旗帜换了颜色。 “朝朝,”谢承渊握住他的手,“还记得吗?当年我从战场回来,你在城门口等我,手里拿着刚买的糖葫芦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,眼里有光:“记得,你还嫌我幼稚。” “我错了!”谢承渊立刻认错,态度诚恳,“朝朝买多少糖葫芦都不幼稚!” 幼童在旁边拉着谢承渊的衣角:“我也要吃糖葫芦!” 谢承渊笑着把他举起来:“走,谢护工给你买!给你朝朝哥哥也买!” 三人走进长安城,谢承渊一手牵着江逾朝,一手抱着幼童,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。 阳光正好,落在身上暖洋洋的。 江逾朝看着谢承渊认真给幼童挑糖葫芦的样子,忽然觉得,这十年的等待,好像真的值得。 “谢承渊,”他忽然说,“你看,长安的花,和北疆的桃花不一样。” 谢承渊回头,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:“嗯,不一样。但都没我家朝朝好看。” 江逾朝耳尖一红,轻轻捶了他一下。幼童在旁边起哄:“谢护工又说甜言蜜语啦!” 谢承渊哈哈大笑,把糖葫芦递给江逾朝,又低头在他耳边说:“朝朝,以后每年春天,我都带你来看长安花,好不好?” 江逾朝咬了口糖葫芦,酸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,他看着谢承渊鬓角的白发,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,街角的茶楼里,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人正捻着胡须,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。 那是当年的林副将,如今已是朝中重臣。 他看着谢承渊小心翼翼护着江逾朝的样子,叹了口气,端起茶杯抿了一口。 长安的花很美,但有些人,有些事,终究回不去了。 而谢承渊和江逾朝,才刚刚开始他们的新生活。 第17章 铁血镇北将军(17) 长安的春天总是带着股子暖烘烘的湿气。 谢承渊背着江逾朝走了大半天,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。 江逾朝趴在他背上,手指玩闹地揪着他束发的带子:“谢承渊,你说咱们像不像逃荒的?” 谢承渊闻言,脚下一个趔趄,差点把背上的人摔下来:“胡说什么!” 他顿了顿,声音压低,“我这是……这是疼你。” 江逾朝被他逗笑,侧脸贴在他后颈,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混着汗水味,意外地让人安心。 路过一家客栈时,幼童在谢承渊脖子上嚷嚷着饿,谢承渊便背着江逾朝走了进去。 “客官几位?”客栈老板是个圆滚滚的胖子,见谢承渊背着个人,先是一愣,随即堆起笑脸。 谢承渊将江逾朝小心翼翼放在椅子上,又把幼童抱下来,这才开口:“三间上房,再备些酒菜。” 老板搓着手:“好嘞!不过客官,您这位……” 他看着江逾朝,欲言又止。 谢承渊顺手将江逾朝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,动作自然又亲昵,然后抬头看向老板,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温柔:“这是我夫人,江逾朝。” “夫……夫人?”老板瞪大了眼睛,看看谢承渊一身洗得发白的布衣,再看看江逾朝温润的模样,怎么看都不像寻常夫妻。 江逾朝被他这声“夫人”叫得耳尖发烫,伸手轻轻掐了掐谢承渊的胳膊:“别胡说。” 谢承渊却反手握住他的手,十指相扣,放在桌上,对老板重复道:“对,我夫人。” 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以前是镇北将军夫人,现在也是。” “镇北将军?!”老板吓得差点把算盘掉在地上,上下打量着谢承渊,“您是……谢将军?” 周围吃饭的客人也纷纷看过来,窃窃私语。 谢承渊当年在北疆威名赫赫,虽然后来卸甲,但这张脸还是有不少人认得。 江逾朝有些不自在,想抽回手,却被谢承渊握得更紧。 谢承渊看着他,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:“朝朝,以前是我不好,没敢认你。现在我只想告诉所有人,你是我谢承渊的妻。” 他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。 江逾朝看着他鬓角的白发,想起十年前他在金銮殿上冷漠的侧脸,又看看现在眼底只有自己的男人,心里一软,不再挣扎。 “咳,”江逾朝清了清嗓子,挑眉看向谢承渊,“不是说我是谋士吗?怎么又成夫人了?” 谢承渊立刻认错,态度诚恳:“以前是我糊涂!朝朝是我的妻,是要和我共度余生的人,不是什么谋士。” 他说着,低头在江逾朝唇角印下一个轻吻,全然不顾周围惊讶的目光。 江逾朝被他吻得脸颊通红,轻轻捶了他一下:“没个正经!” 幼童在旁边拍手笑:“谢护工又亲云舟哥哥啦!” 客栈里的气氛从震惊变成了羡慕。 有人小声议论: “怪不得将军当年肯放弃兵权,原来是为了心上人啊。” “你看将军看他夫人的眼神,啧啧,跟看稀世珍宝似的。” 谢承渊充耳不闻,只顾着给江逾朝布菜,把他爱吃的糖醋鱼推到他面前:“朝朝,尝尝这个,跟你做的味道很像。” 江逾朝夹了一筷子,酸甜可口,确实有几分自己的手艺。 他看着谢承渊小心翼翼的样子,忽然觉得,被这么多人看着也没什么不好。 “对了,”江逾朝忽然想起什么,“你当年说我是侯府公子,待在军营碍事,现在怎么不说了?” 谢承渊夹菜的手一顿,脸上立刻露出愧疚的神色:“朝朝,以前是我混蛋,是我死要面子,怕别人说我有软肋……” “行了行了,”江逾朝打断他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,“知道错了就好。” 谢承渊见他不生气,立刻眉开眼笑,伸手想替他擦去嘴角的酱汁,却被江逾朝拍开:“自己擦!”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互动,客栈老板恍然大悟,原来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镇北将军,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。 他连忙上前:“将军,夫人,菜马上就好,小店有什么招待不周的,您尽管说!” 谢承渊点点头,目光始终没离开江逾朝。 江逾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,低头专心吃饭。 就在这时,客栈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,几个穿着官服的人走了进来。 为首的正是林副将,如今已是朝中侍郎。 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谢承渊,先是一愣,随即快步走了过来。 “将军?”林副将语气惊讶,看向江逾朝时,眼神复杂,“这位是……” 谢承渊站起身,将江逾朝护在身后,淡淡道:“林侍郎,别来无恙。” 林副将看着谢承渊护着江逾朝的动作,心中了然,拱手道:“将军,陛下……” “我已不是将军,”谢承渊打断他,“如今只是个护工,护着我家夫人。” 林副将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最终只是叹了口气:“将军,有些事,陛下还是希望您能……” “我的事,有我夫人做主。”谢承渊握住江逾朝的手,“林侍郎若没事,就请自便吧。” 林副将看着两人紧握的手,又看看江逾朝平静的神色,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,只是深深地看了谢承渊一眼,带着手下离开了。 江逾朝看着林副将的背影,眉头微蹙:“他来找你做什么?” 谢承渊坐下,替他倒了杯茶:“没什么,可能又是劝我回朝。” 他顿了顿,握住江逾朝的手,“朝朝,我不会再离开你了,无论谁来劝都没用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认真的眼神,点了点头。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,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温暖而明亮。 只是他们都没注意到,客栈外的角落里,一个穿着黑衣的人正悄悄观察着他们,眼中闪过一丝阴鸷。 那是当年敌军的残余势力,一直在暗中跟踪他们,等待着复仇的机会。 而此刻的谢承渊和江逾朝,正沉浸在彼此的温柔中,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。 谢承渊低头,在江逾朝耳边轻声说:“朝朝,等回去,我们就把婚书补上,好不好?” 江逾朝的脸颊又红了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声音细若蚊蚋。 谢承渊笑了,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,眼里满是宠溺。 第18章 铁血镇北将军(18) 长安的春天短得像首绝句,转眼就到了初夏。 谢承渊背着江逾朝在城里逛了几日,把当年没来得及看的风景都补了个遍。 江逾朝趴在他背上,手指时不时戳戳他腰侧:“谢承渊,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拐卖人口的?” 谢承渊脚步一个趔趄,差点把人摔下来:“胡说什么!” 他顿了顿,声音压低,“我这是金屋藏娇……不对,是背妻出游。” 江逾朝被他逗笑,侧脸贴在他后颈,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。 路过一家绣坊时,江逾朝眼睛一亮:“停一下,我想进去看看。” 谢承渊小心翼翼把他放下,牵着他的手走进绣坊。 店里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绣品,花鸟虫鱼栩栩如生。 江逾朝摸着一匹绣着并蒂莲的丝绸,眼神温柔。 谢承渊看在眼里,悄悄跟老板买了两匹素绢和一套绣针。 回到客栈,谢承渊把东西往桌上一放,搓着手看江逾朝:“朝朝,你教我绣花吧。” 江逾朝正在整理药草,闻言抬头:“你学这个做什么?” “你以前给我绣软甲,手指都扎破了,”谢承渊拿起一枚绣针,指尖捏得发颤,“现在换我给你绣,以后你的帕子、腰带,都由我来绣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笨拙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:“谢将军,这可比握剑难多了。” “难也学!”谢承渊一脸认真,拿起素绢就想下针,结果针尖一歪,“嘶”地一声扎破了手指。 江逾朝连忙拿过他的手,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吹:“笨死了,我来教你。” 他取过绣针,捏着谢承渊的手指,一点点教他穿线、起针。 谢承渊的手常年握剑,布满厚茧,此刻却僵硬得像块木头,被江逾朝的指尖碰一下,就红着耳朵往回缩。 “你看,线要这样穿过绢布,手腕用力要匀……”江逾朝耐心讲解,指尖划过谢承渊的掌心。 谢承渊根本没听进去,只顾着看江逾朝专注的侧脸。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发间,给他镀上一层金边,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轻轻颤动。 谢承渊看得入了迷,忽然觉得,当年在战场上浴血奋战,都不如此刻这般心动。 “看什么呢?”江逾朝察觉到他的目光,耳尖微红,“好好学。” “哦。”谢承渊乖乖点头,注意力却总往江逾朝脸上跑。 他忽然想起什么,拿起江逾朝的手,看到他指尖的薄茧,那是当年绣软甲留下的痕迹。 谢承渊心里一疼,低头含住他的指尖,轻轻吮了吮。 “谢承渊!”江逾朝像被烫到一样想抽手,却被他握得更紧。 “朝朝,”谢承渊声音闷闷的,“以前辛苦你了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认真的眼神,心里一软,也不再挣扎:“都过去了。” 谢承渊松开手,拿起绣针,这次总算有模有样地绣了几针。 虽然针脚歪歪扭扭,像虫子爬过,但他学得格外认真。 江逾朝在一旁看着,时不时指点几句,气氛温馨又甜蜜。 幼童趴在桌上画画,时不时抬头看两人:“谢护工,你绣的是什么呀?像只肥虫子!” 谢承渊老脸一红:“小孩子懂什么,这是并蒂莲!” 江逾朝忍不住笑出声,拿起谢承渊绣的布看了看:“嗯,是挺像虫子的。” 谢承渊委屈地看着他:“朝朝……” “好了好了,”江逾朝放下布,“第一次能绣成这样不错了,我当年第一次绣的时候,比你还难看。” 他拿起另一块素绢,指尖翻飞,很快绣出一朵栩栩如生的并蒂莲。 谢承渊看得目瞪口呆:“朝朝,你真厉害。” “那是自然,”江逾朝挑眉,“想学吗?叫声师父听听。” 谢承渊毫不犹豫:“师父。” 江逾朝被他噎了一下,耳尖又红了:“谁让你叫了……” 谢承渊笑着握住他的手:“朝朝,余生你教我绣花,我教你握剑,好不好?以后你保护病人,我保护你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眼里的温柔,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 两人低头一起绣着并蒂莲,谢承渊的手依然有些抖,但比刚才稳了许多。 阳光透过窗户,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落下斑驳的光影。 就在这时,客栈楼下传来一阵喧哗,似乎有人在争吵。 谢承渊眉头微蹙,走到窗边查看,只见几个黑衣人正在和客栈老板争执,为首的那个,正是那天在角落里观察他们的人。 “朝朝,你待在屋里,别出来。”谢承渊脸色一沉,握紧了腰间的软甲残片。 江逾朝也看到了那些人,心里一紧:“他们是谁?” “可能是当年的漏网之鱼。”谢承渊眼神变冷,“看来麻烦来了。” 他转身想往外走,却被江逾朝拉住:“小心点。” 谢承渊回头,看到江逾朝担忧的眼神,心里一暖,走回去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:“放心,我不会有事的。” 说完,他转身下楼,腰间的软甲残片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。 江逾朝站在窗边,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下,手里还握着那枚绣针,心里隐隐有些不安。 而楼下的谢承渊,已经和那些黑衣人交上了手。 他虽然多年未动兵器,但身手依然矫健,三两下就打倒了几个喽啰。 为首的黑衣人见势不妙,冷笑一声:“谢将军,别来无恙啊?” 谢承渊眼神冰冷:“你们想干什么?” “不想干什么,”黑衣人掏出一把匕首,“只是想请你和你那位‘夫人’,回去跟我们主子见个面。” 谢承渊握紧了拳头,看来当年的敌人,终究还是找来了。 而楼上的江逾朝,正焦急地看着楼下的动静,手里的绣针不小心刺破了指尖,一滴血珠落在素绢上,染红了那朵未完成的并蒂莲。 第19章 铁血镇北将军(19) 楼下的打斗声越来越响,江逾朝扒着栏杆往下看,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 谢承渊虽然身手依旧利落,但对方人多,眼看就要吃亏。 他咬咬牙,从药箱里摸出几枚银针,悄悄下楼。 “朝朝!别下来!”谢承渊一眼看见他,急得大喊。 为首的黑衣人趁机挥刀砍向谢承渊后背,江逾朝想也没想,扬手将银针掷出,正中那人手腕。 黑衣人吃痛,匕首“当啷”落地。 “找死!”另一人见状,提剑刺向江逾朝。 谢承渊瞳孔骤缩,猛地扑过来将他护在身后,手臂被划开一道口子。 “谢承渊!”江逾朝看着他流血的手臂,心疼得不行。 “没事。”谢承渊头也不回,一脚踹开敌人,“站我后面!” 混乱中,江逾朝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腥甜气。 他心头一紧,拽住谢承渊的衣角:“他们用毒!” 话音刚落,谢承渊动作一滞,显然吸入了毒气。 江逾朝连忙掏出随身携带的避毒香囊塞给他,又从怀里摸出一小瓶药粉撒向空中。 黑衣人吸入药粉,纷纷咳嗽着后退。 “撤!”为首的黑衣人见占不到便宜,挥手示意撤退。 谢承渊想追,却被江逾朝拉住:“别追了,有毒!” 看着黑衣人消失在街角,谢承渊才松了口气,转身检查江逾朝有没有受伤。 江逾朝却先抓住他的手臂,拿出金疮药替他包扎:“你看你,又受伤了。” “谁让你不听话跑下来的?”谢承渊虽然责备,语气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,“万一伤到你怎么办?” “我这不没事吗?”江逾朝白他一眼,“再说了,我会制毒也会解毒,怕什么?” 两人回到楼上,幼童吓得躲在桌子底下,见他们回来才怯生生地爬出来:“谢护工,云舟哥哥,你们没事吧?” “没事。”谢承渊摸了摸他的头,看向江逾朝,“朝朝,刚才那毒……” “是南疆的‘迷魂散’,”江逾朝皱眉,“看来是当年漏网的南疆余孽,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?” 谢承渊眼神一冷:“大概是跟着我们从边境来的。” 他顿了顿,忽然想起什么,从怀里掏出半幅《千里江山图》,“朝朝,你看这个。” 江逾朝接过画卷,发现背面用朱砂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。 谢承渊解释道:“这是当年南疆巫医的标记,他们擅长用毒,看来是冲着我们来的。” “为什么?”江逾朝不解,“当年的仗都打完了,他们还纠缠什么?” “可能是为了当年的‘弃帅保卒’之计。”谢承渊眼神复杂,“当年我为了救你,牺牲了一小队人马,其中就有南疆的降兵,他们大概是来寻仇的。” 江逾朝心里一震,想起当年谢承渊为了救他,确实冒了很大风险。 他握住谢承渊的手:“都过去了,我们以后小心点就是。” 谢承渊反手握紧他,眼里是坚定的光:“朝朝,以前我以为家国最重,现在才明白,你才是我的军旗,是我愿意用一生去守护的人。” 他说着,从行李里翻出一面绣着千军万马的旗帜,正是当年江逾朝为他绣的屏风残片。“我把这个改成了军旗,以后,我的军旗就是你。” 江逾朝看着熟悉的针脚,想起被烧毁的屏风,鼻子一酸。 他踮起脚尖,轻轻吻了吻谢承渊的喉结:“那这面军旗,只许为我而战。” 谢承渊喉结滚动,猛地将人按在墙上深吻。 江逾朝被他吻得喘不过气,指尖紧紧抓住他的衣襟。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,在两人交缠的身影上落下斑驳的光影。 “朝朝……”谢承渊喘着气,额头抵着他的,“等解决了这些麻烦,我们就回边境,好不好?” “好。”江逾朝点头,眼里闪着光,“但你得先学会绣花,我的帕子还等着呢。” 谢承渊失笑,低头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:“遵命,夫人。” 就在这时,楼下传来敲门声,林副将的声音响起:“将军,是我,林默。” 谢承渊皱眉,示意江逾朝躲到里屋,自己去开门。 林副将走进来,看见他手臂上的伤,脸色一变:“将军,你受伤了?” “小事。”谢承渊淡淡道,“林侍郎来此何事?” 林副将叹了口气:“陛下又下旨了,希望将军能回朝主持军务,北疆又有异动了。” 谢承渊沉默片刻,看向里屋的方向,坚定地说:“我意已决,不会回朝。” “将军!”林副将急道,“如今朝局动荡,只有你能稳住局面啊!” “我的局面,在这里。”谢承渊看向里屋,眼神温柔,“林侍郎请回吧,替我谢过陛下。” 林副将看着他决绝的样子,知道多说无益,只好告辞。 谢承渊关上门,转身看见江逾朝站在里屋门口,眼里带着担忧。 “朝朝,别担心,”谢承渊走过去抱住他,“我不会再离开你了。” 江逾朝靠在他怀里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,心里渐渐安定下来。 他知道,无论前方还有多少风雨,只要有谢承渊在,他就什么都不怕。 只是他没注意到,窗外的角落里,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,手里把玩着一枚刻着诡异符号的玉佩。 南疆的余孽,显然不会就此罢手。 而谢承渊和江逾朝,也即将面临更大的危机。 第20章 铁血镇北将军(20) 长安的月光透过窗棂,在江逾朝手背上投下斑驳的影。 他正替谢承渊重新包扎手臂上的伤口,指尖触到结痂的边缘,谢承渊下意识瑟缩了一下。 “疼?”江逾朝抬眼。 “不疼。”谢承渊反手握住他手腕,指腹蹭过他掌心的薄茧,“朝朝,边疆传来急报,匈奴又犯境了。” 江逾朝动作一顿,没说话。 自林副将上次来访,他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。 谢承渊的眼神太亮,亮得像北疆雪原上的太阳,那是属于战场的光。 “我想带你一起去。”谢承渊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不是以谋士身份,是以……” “以你妻的身份。”江逾朝接过话头,指尖绕着他腰间的软甲残片打转,“谢承渊,你知道我等这句话等了多久吗?” 谢承渊喉头滚动,猛地将人抱进怀里。 十年前他在金銮殿上烧软甲时,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盼着这人站在自己身边,哪怕是血雨腥风的战场。 三日后,两人换上劲装。 江逾朝将避毒香囊换成新婚时绣的鸳鸯袋,上面的并蒂莲针脚歪歪扭扭——那是谢承渊初学绣花时的“杰作”。 “丑死了。”江逾朝嘴上嫌弃,却小心翼翼系在腰间。 谢承渊从身后环住他,下巴搁在他发顶:“丑?这是我绣了三个月的成果。” 他鼻尖蹭过江逾朝耳廓,“等打赢了这场仗,我给你绣一整面墙的并蒂莲。” 幼童拽着谢承渊的衣角哭唧唧:“谢护工,云舟哥哥,你们要走了吗?” 谢承渊蹲下身,替他擦眼泪:“帮我们看好医馆,回来给你带糖葫芦。” 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要最大串的。” 江逾朝在一旁笑,心里却有些发酸。 马车启动时,他回头望了眼医馆门前的桃树,花瓣落在车帘上,像极了当年谢承渊替他别在发间的那朵。 战场还是记忆中的模样,黄沙漫天,号角声撕心裂肺。 谢承渊将江逾朝护在中军帐内,自己则披甲上阵。 江逾朝却偷偷换上白大褂,带着药箱混进了伤兵营。 “江公子?”林副将看到他时,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,“您怎么在这儿?将军知道吗?” 江逾朝没说话,掀开一个伤兵的衣襟,那箭伤离心脏只有寸许。 他拿出金疮药的手很稳,心里却想着谢承渊此刻在哪里。 黄昏时分,喊杀声渐歇。 江逾朝刚处理完最后一个伤兵,就见谢承渊一身是血地闯进来,铠甲上还挂着敌人的肠子。 “谁让你出来的?”谢承渊声音嘶哑,一把将他拉到身后,“万一有流矢怎么办?” 江逾朝看着他肩头新添的伤口,没好气地推开他:“总比某人不爱惜自己强。” 他拿出银针替他挑出伤口里的碎骨,“当年你为我挡箭,现在我替你治伤,公平。” 谢承渊看着他专注的侧脸,忽然笑了:“朝朝,你说得对,家国与你,我都要。” 深夜,两人背靠背坐在军旗下。 江逾朝替谢承渊吸毒箭的伤口,舌尖触到灼热的皮肤时,谢承渊猛地攥紧了拳头。 “别动。”江逾朝含糊道,“毒入血了。” 谢承渊却反手将他按在旗面上,绢布上的千军万马图硌着江逾朝后背。 月光下,谢承渊的眼睛亮得惊人:“朝朝,你闻,这血腥味里有你的香。” 江逾朝被他吻得喘不过气,手指却紧紧抓着他的衣襟。 远处传来刁斗声,他忽然想起十年前在边境医馆,谢承渊也是这样抱着他,说“我只战相思”。 “谢承渊,”他在深吻间隙喘着气,“你看,我们做到了。” 谢承渊低头,吻去他唇角的血痕——那是刚才吸毒时不小心咬破的。 “嗯,”他声音低沉,“以后你的战场是医馆,我的战场是你。” 他用剑鞘支起简易帐篷,将江逾朝裹在披风里。 星空透过缝隙落进来,照亮江逾朝耳尖的红。 谢承渊的手掌覆在他心口,那里有十年前中箭留下的疤痕。 “朝朝,”他忽然说,“等回去,我们生个孩子吧。” 江逾朝猛地抬头,却看到他眼里的认真。 风吹过军旗,千军万马仿佛在绢布上奔腾。 他忽然想起南疆余孽的符号,想起谢承渊手臂上的伤,心里那点温情瞬间被担忧取代。 “谢承渊,”他抓住谢承渊的手,“你有没有想过,这次的匈奴异动,可能和南疆余孽有关?” 谢承渊眼神一凛,刚想说话,帐篷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 林副将掀开帘子,脸色惨白:“将军,不好了!水源被人下了毒,像是……像是南疆的‘蚀骨散’!” 江逾朝心里咯噔一下,果然来了。他立刻起身:“快,让伤兵别喝水,我去配解药!” 谢承渊拉住他,眼里是化不开的担忧:“朝朝,小心点。” 江逾朝点头,转身时却被谢承渊拽住手腕,狠狠吻了一下指尖。 “我在你身边。”谢承渊说。 江逾朝看着他眼中的自己,忽然觉得,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,只要有这个人在,他什么都不怕。 只是他没注意到,谢承渊转身时,悄悄将一枚刻着诡异符号的玉佩攥在掌心——那是今天在战场上捡到的,属于南疆巫医的标记。 看来,这场仗,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。 而他们的“家国与你都要”,也注定要经历更多血与火的考验。 第21章 铁血镇北将军(21) 中军帐的烛火跳了跳,将谢承渊的影子投在军图上,像一尊沉默的石像。 江逾朝端着刚熬好的解药进来时,正看见他用匕首尖划开南疆巫医的符印,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。 “还在想毒源的事?”江逾朝把药碗搁在案上,“蚀骨散的解药我已配好,林副将正带人分发下去。” 谢承渊头也不抬:“南疆人怎会和匈奴勾结?” 他指尖划过地图上的黑沙堡,“十年前我平了南疆王庭,漏网之鱼竟藏到现在。” 江逾朝替他揉着眉心:“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。” 他顿了顿,看着谢承渊鬓角的白发,“不过我倒想起一事——当年你烧软甲时,苏月璃的陪嫁里好像有个南疆香炉。” 谢承渊猛地抬眼,烛火映得他瞳孔发亮:“你是说……” “只是猜测。”江逾朝避开他的目光,“毕竟她当年诬陷我通敌,总得有些‘证据’。” 谢承渊握住他手腕,指腹蹭过他腕骨:“朝朝,当年……” “过去的事了。”江逾朝抽回手,“倒是黑沙堡,我记得那里有片桃林,是你母亲种的。” 谢承渊眼神一柔:“你还记得。小时候你总爬树摘桃,摔下来还是我抱你回去的。” “是啊,”江逾朝笑了,“结果你娘罚你跪祠堂,说你没看好我。” 两人相视一笑,帐外的厮杀声仿佛都远了。 谢承渊忽然起身:“朝朝,跟我去个地方。” 黑沙堡的断壁残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唯有那片桃林开得正好,粉色花瓣落在残破的石阶上,像一层柔软的雪。 江逾朝踩着碎石走进来,看见正中央的老桃树下,半块墓碑斜插在土里,上面“江逾朝之墓”四个字已被藤蔓覆盖。 “这是……”他指尖触到冰冷的石碑,心尖猛地一疼。 “我假死那年,”谢承渊声音沙哑,“林副将按我的意思立的。” 他蹲下身,拨开藤蔓,“本来想刻‘爱妻’,结果剑尖断了。” 江逾朝看着碑上模糊的刻痕,想起十年前他在边境医馆,夜夜对着月亮流泪的日子。 谢承渊从身后环住他,下巴搁在他发顶:“朝朝,我们重建谢府吧,种满你喜欢的桃花。” “好啊,”江逾朝转身,指尖划过谢承渊眼角的皱纹,“不过墓碑要刻我们两个人的名字。” 谢承渊低头,眉心吻落在他额间:“刻‘谢承渊与妻江逾朝之墓’,好不好?” 他的手掌覆在江逾朝腰间,那里系着他绣的鸳鸯袋,“等打完这仗,我就解甲归田,陪你看一辈子桃花。” 江逾朝笑了,踮起脚尖吻他唇角。 月光穿过桃林,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洒下斑驳的光点。 谢承渊的手掌滑到他后颈,加深这个吻,舌尖尝到他唇角残留的药味,带着一丝微苦的甜。 “将军!”林副将的声音打破了宁静,“南疆巫医在黑沙堡地道设了埋伏,还抓了几个伤兵!” 谢承渊眉头一皱,刚想开口,江逾朝却抢先道:“地道在哪?我懂毒阵。” “朝朝,太危险。”谢承渊拉住他。 “你忘了我当年怎么教你认毒草的?”江逾朝挑眉,从袖中摸出银针,“再说,你的军旗可不能折在地道里。” 谢承渊看着他眼里的光,无奈叹气:“下不为例。” 他抽出佩剑,剑尖挑起一片桃花,“林副将,带一队人守在入口,我和……我夫人去去就回。” 地道里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,江逾朝举着油灯,银针在石壁上划过,留下绿色的痕迹。 “是‘千蛇瘴’,”他皱眉,“南疆最阴毒的毒阵。” 谢承渊将他护在身后,剑尖挑开蛛网:“能解吗?” “要找阵眼。”江逾朝贴近石壁细听,“听声音,像是在左前方。” 两人摸黑走了约莫半盏茶功夫,忽然听见伤兵的呻吟。 江逾朝加快脚步,却被谢承渊拽住:“等等,有机关。” 话音未落,头顶忽然落下无数尖刺。 谢承渊猛地将江逾朝按在地上,自己后背却被划开一道血口。 “谢承渊!”江逾朝想爬起来,却被他死死压在身下。 “别动,”谢承渊咬牙,“阵眼应该就在对面石台上。” 江逾朝顺着他目光看去,只见石台上摆着个南疆香炉,正是当年苏月璃的陪嫁之物。 他心里一凛,摸出解毒丸塞给谢承渊:“你掩护我。” 趁谢承渊引开机关的间隙,江逾朝滚到石台边,银针精准刺入香炉底座。 只听“咔嚓”一声,毒雾渐渐散去。 伤兵们得救了,却在混乱中撞开了石壁——后面竟藏着个密室。 密室中央的石台上,摆着一具穿着谢承渊旧甲的枯骨,胸前插着支断箭,箭羽上赫然绑着半块玉佩。 江逾朝捡起玉佩,和自己怀中的碎片拼在一起,正是当年谢承渊送他的传家宝。 “这是……”他指尖颤抖。 谢承渊接过玉佩,脸色瞬间煞白:“这是当年我以为你‘死’后,让人做的衣冠冢。怎么会在这里?” 两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骇。 南疆余孽不仅要报仇,还要用这种方式提醒谢承渊当年的“弃帅保卒”——而那支断箭的角度,分明是从背后射入的。 “将军,”林副将在地道口喊道,“抓到一个活口!是苏月璃的陪房!” 谢承渊握紧玉佩,指节泛白。 江逾朝看着他眼中的风暴,知道这场仗,远比他们想的更复杂。 而谢府的桃花虽开,却不知能否等到重建的那一天。 第22章 铁血镇北将军(22) 帐篷外的篝火噼啪作响,将谢承渊的影子映在牛皮墙上,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。 江逾朝替他包扎后背的伤口,指尖触到结痂的边缘,谢承渊猛地一颤。 “疼?”江逾朝放轻动作。 “不疼。”谢承渊转过身,抓住他手腕,“朝朝,苏月璃的陪房招了,当年诬陷你通敌的毒箭,是南疆巫医特制的。” 江逾朝手一顿,药棉掉在铜盆里,溅起水花。“所以当年那支从背后射来的箭……” “是苏月璃买通了我军中的南疆降兵。”谢承渊眼底翻涌着戾气,“她怕我娶了她还念着你,便想借刀杀人。” 江逾朝低头看着自己心口的旧疤,十年前的痛感仿佛还在。 谢承渊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,那里有一道更深的疤,是当年为救他留下的。“朝朝,对不起,我本该早点发现……” “都过去了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指尖划过他喉结,“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。” 谢承渊突然将他按在榻上,帐顶的流苏扫过江逾朝脸颊。“不,现在就是时候。” 他声音沙哑,“十年了,朝朝,我等了十年。” 红烛被风吹得摇曳,映着谢承渊鬓角的白发。 江逾朝看着他眼中的火焰,忽然想起十年前在边境医馆,他也是这样看着自己,只是那时眼底满是绝望。 现在,那绝望化作了更深的执念。 “谢承渊,”江逾朝勾住他脖子,“你说要一夜偿还?” 谢承渊喉结滚动,低头吻上他的唇。 这个吻带着十年的相思和后怕,舌尖撬开牙关,辗转厮磨。 江逾朝被吻得喘不过气,手指揪着他的衣襟,却在触到他后背伤口时猛地松开。 “伤口……” “不管它。”谢承渊含糊道,牙齿轻咬他的下唇,“朝朝,让我看看你。” 衣物散落的声音被篝火声掩盖。 谢承渊的手掌抚过江逾朝心口的箭疤,低头轻吻,像对待稀世珍宝。 “这里,”他声音闷在皮肤下,“这里曾为我流过血。” 江逾朝颤抖着抬手,摸上他鬓角的白发:“这里,也为我白了头。” 谢承渊猛地抬头,眼里有泪光闪烁。“朝朝……” “嘘——”江逾朝吻去他眼角的湿意,“别说对不起,说爱我。” “我爱你。”谢承渊毫不犹豫,“从你为我挡箭那天起,就爱了。” 他的手掌滑到江逾朝腰侧,那里系着他绣的鸳鸯袋。“这个,我收了十年。” 江逾朝笑了,眼尾泛红:“那我的软甲,你也藏了十年。” 两人相视而笑,过往的伤痛在这一刻化作绕指柔。 谢承渊的吻从心口一路向上,停在他唇间,温柔而坚定。 帐外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,却丝毫影响不了帐内的温度。 “朝朝,”谢承渊抵着他的额头,气息滚烫,“我想……” “嗯。”江逾朝闭上眼,睫毛颤抖。 红烛燃到尽头,爆出灯花。 谢承渊的动作顿了顿,低头看着江逾朝泛着水光的眼睛,忽然笑了:“朝朝,你知道吗?当年我在荒漠里被流沙埋住,手里攥着你的玉佩,想的全是你。” “我知道。”江逾朝环住他的脖子,“老妇都告诉我了。” 谢承渊吻去他眼角的泪:“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?” 江逾朝摇头,脸颊绯红。 “我在想,”谢承渊声音低沉,“如何用这辈子,把十年的相思,一夜一夜地偿还。” 他的吻落下,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。 江逾朝在他怀里蜷缩起来,指尖深深嵌入他的背。 帐外的风沙不知何时停了,只有篝火偶尔爆出的声响,伴随着低低的喘息和压抑的呻吟。 “疼……”江逾朝皱起眉。 谢承渊立刻停下,额头抵着他的:“忍忍,朝朝,就快好了。” 江逾朝咬着唇点头,指甲掐进他的肩膀。 谢承渊看着他泛红的眼眶,心疼得不行,却又忍不住吻他:“乖,看着我。”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,帐内的动静才渐渐平息。 谢承渊抱着浑身酸软的江逾朝,指尖划过他汗湿的发梢。“朝朝,等打完这仗,我们就回家,好不好?” 江逾朝困得睁不开眼,含糊道:“回哪个家?” “回我们的家。”谢承渊低头吻他眉心,“种满桃花的那个。” 江逾朝笑了,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,很快睡熟。 谢承渊看着他恬静的睡颜,轻轻替他盖好被子。 帐外传来林副将的咳嗽声,他起身披上衣服,走到帐外。 “将军,”林副将递过一碗参汤,“南疆巫医跑了,只留下这个。” 谢承渊接过那枚刻着诡异符号的玉佩,眼神一冷。“通知下去,拔营,回长安。” “回长安?”林副将一愣,“可是匈奴……” “匈奴不足为惧,”谢承渊握紧玉佩,“我要去问问当今圣上,当年苏月璃的陪嫁里,为何会有南疆毒物。” 他回头看了眼帐内熟睡的人,眼底的戾气化作温柔。 “还要告诉所有人,”他声音不高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镇北将军的夫人,是江逾朝,此生唯一。” 林副将看着他鬓角的白发和眼底的温柔,默默点头。 朝阳升起,照亮谢承渊腰间的软甲残片,也照亮了帐内江逾朝发间未取下的桃花。 十年相思,终在今夜偿还,而属于他们的故事,才刚刚开始。 第23章 铁血镇北将军(23) 回长安的路上,牛车晃悠得像片叶子。 江逾朝趴在车窗上看风景,谢承渊坐在前面赶车,时不时回头看他,怕他掉下去。 路边的百姓见了,都悄悄议论——那不是镇北将军吗? 怎么赶起牛车了? “谢承渊,”江逾朝戳戳他后背,“你看,那人指着我们呢。” 谢承渊头也不回:“看就看,我赶自己夫人的车,天经地义。” 江逾朝被逗笑,伸手拽了拽他的发辫。 谢承渊的头发早白了大半,却固执地不肯剃掉,说这是“岁月的勋章”。 江逾朝嘴上嫌他老,指尖却总忍不住去摸那些白发。 “将军!医仙大人!”一个老农追着牛车跑,“俺家娃发烧,能帮看看不?” 江逾朝立刻探出头:“在哪?” 谢承渊停下车,看着江逾朝跳下去给孩子诊脉,自己则默默从车上搬下药箱。 阳光落在江逾朝青衫上,像镀了层金。 谢承渊靠在牛车边,手里把玩着江逾朝绣的鸳鸯袋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 “将军,您这鸳鸯袋……针脚真别致。”老农忍不住说。 谢承渊脸一红,把袋子往怀里藏:“我夫人绣的。” 江逾朝瞪他一眼:“别听他吹,这是他自己绣的,丑死了。” 老农愣住,谢承渊却笑得像偷了腥的猫。 边疆百姓都知道,镇北将军怕夫人,还会绣花,是个出了名的“护妻将军”。 而他的夫人江逾朝,一手医术出神入化,救活过无数人,被尊为“医仙”。 “医仙大人,您可算回来了!”村口的王婆拄着拐杖过来,“上次您给的药,我这老寒腿好多了。” 江逾朝扶着她:“王婆,我给您带了新配的膏药,记得按时贴。” 谢承渊在一旁背着药箱,像个忠实的跟班。 有人偷偷描绘,想把这“活阎王变奶狗”的场景记下来。 谢承渊瞪过去,那人立刻缩脖子跑了,惹得江逾朝直笑。 “朝朝,”谢承渊凑到他耳边,“晚上想吃什么?我给你做。” “你会做什么?”江逾朝挑眉。 “你教我的糖醋鱼。”谢承渊眼睛亮晶晶的,“保证不糊。” 两人拌嘴时,一个小孩跑过来,抱住江逾朝的腿:“云舟哥哥!” 是边境医馆的那个幼童,被林副将接来长安了。“干儿子,想干爹没?” 江逾朝把他抱起来。 幼童搂着他脖子,偷偷看谢承渊:“想!但干爹爹说,他学会喂马了,让我夸他。” 谢承渊脸一黑:“臭小子,胳膊肘往外拐。” 江逾朝笑得前仰后合,谢承渊无奈地摇摇头,伸手替江逾朝拂去发间的草屑。 指尖划过耳垂时,江逾朝耳尖泛红,轻轻拍开他的手:“没大没小。” “在我这儿,你永远是小的。”谢承渊低声说,眼里的温柔能溺死人。 晚上在客栈,谢承渊果然下厨,虽然糖醋鱼糊了半边,江逾朝却吃得很香。“比当年你在军营煮的石头粥好多了。” 谢承渊苦笑:“那时候哪会这些,只知道打打杀杀。” “现在呢?” “现在?”谢承渊握住他的手,“现在只想给你洗手作羹汤。” 江逾朝心里一暖,刚想说话,窗外突然飞过一支响箭。 谢承渊脸色一变,立刻将他护在身后。 林副将冲进来:“将军,南疆巫医现身了,就在城东乱葬岗!” 谢承渊眼神一冷:“保护好朝朝,我去去就回。” “我也去。”江逾朝拿起药箱,“他用的毒,我懂。” 谢承渊想拒绝,却在看到江逾朝坚定的眼神后叹了口气:“跟紧我。” 乱葬岗阴风阵阵,南疆巫医穿着诡异的服饰,手里拿着个骷髅头铃铛。“谢将军,别来无恙啊?” “少废话,”谢承渊拔剑,“当年的账,该清算了。” 巫医大笑,撒出一把毒粉。 江逾朝立刻拿出避毒香囊,同时将解药分给士兵。 谢承渊挥剑斩向巫医,却中了他的幻术,眼前出现江逾朝中箭的画面。 “承渊!”江逾朝见他愣住,立刻用银针扎他穴位,“醒醒!是幻术!” 谢承渊猛地回神,看到江逾朝没事,才松了口气。 两人配合默契,一个用剑,一个用毒,很快制服了巫医。 “说,谁指使你的?”谢承渊掐住他脖子。 巫医笑得癫狂:“苏月璃?她早就是个废棋了!真正的主子……你得罪不起!” 话音刚落,巫医服毒自尽。 谢承渊皱眉,江逾朝蹲下身检查,发现他舌根有个蛇形刺青。“是南疆王室的标记,看来背后有人。” 谢承渊扶着江逾朝站起来,看着他苍白的脸:“怕不怕?” “有你在,不怕。”江逾朝摇头,“但这事儿没完。” “嗯,”谢承渊握紧他的手,“有我在,谁也伤不了你。” 回客栈的路上,江逾朝打了个哈欠。谢承渊弯腰将他背起:“累了?” “嗯,”江逾朝趴在他背上,“谢承渊,你说我们能查清吗?” “能。”谢承渊的声音很稳,“只要有我在,一定能给你一个交代。” 月光下,他的背影坚实可靠。 江逾朝闭上眼睛,听着他沉稳的心跳,忽然觉得,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,只要在这个人背上,就什么都不怕了。 而谢承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谁敢动他的朝朝,他就让谁付出血的代价。 第24章 铁血镇北将军(24) 长安的城门在晨光里敞着,谢承渊却把战马拴在了城外的驿站。 江逾朝看着他把软甲残片塞进牛车底,忍不住笑:“怎么,镇北将军怕人认出来?” 谢承渊拍了拍手上的灰,回头瞪他:“再笑,就把你扔马背上。” “我才不骑,”江逾朝哼了声,钻进铺着软垫的车厢,“战马脾气大,哪有牛车舒服。” 谢承渊无奈摇头,坐上驾驶位。 牛车“吱呀”启动时,他听见车厢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,回头一看,江逾朝正把熏香挂在车窗上。 那是他最喜欢的梨花味,还是十年前在边境医馆时攒下的。 “谢承渊,”江逾朝探出头,“你说战马会吃醋吗?” 谢承渊扬鞭抽了下地面,惊得路边的狗叫了两声:“它若吃醋,便让它拉药材。” 车厢里爆发出笑声,谢承渊嘴角也忍不住上扬。 阳光透过帘隙照在江逾朝青衫上,他正低头给幼童讲故事,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 谢承渊忽然觉得,这晃悠悠的牛车,比当年的战马更让他心安。 “将军,”林副将骑马跟在旁边,“查到了,南疆巫医背后的人,可能和前太子有关。” 谢承渊眼神一冷。 前太子当年争储失败,据说早已病逝,难道是假死? 他回头看了眼车厢,压低声音:“此事不要让朝朝知道。” 林副将点头,却见谢承渊突然勒住牛车。原来路边有片桃林,花瓣落了满地。 谢承渊跳下车,摘了朵最大的桃花,转身想递给江逾朝,却看见一只白蝴蝶停在他发间。 “别动,”谢承渊走近,指尖轻轻拂过他耳后,“有蝴蝶。” 江逾朝乖乖歪头,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阴影。 谢承渊的心跳漏了一拍,忍不住低头,在他额上亲了一下。 “谢承渊!”江逾朝耳尖泛红,拍开他的手,“幼童还看着呢!” 幼童在车厢里偷笑,谢承渊却厚着脸皮又亲了亲他泛红的耳垂:“怕什么,他早习惯了。” 牛车继续前行,江逾朝却没再说话。 谢承渊从车辕的缝隙里看他,发现他正对着桃花发呆。 十年前在黑沙堡,他也是这样看着桃花,那时墓碑上的字还很新,而现在,他们终于能一起看桃花了。 “朝朝,”谢承渊忽然说,“等这事了了,我们去江南吧。” “去江南做什么?” “你不是一直想去看小桥流水吗?”谢承渊笑,“我听说那里的桃花也很美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却伸手握住了他放在车辕上的手。 谢承渊反手握紧,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。 那是常年拿针留下的,和他握剑的茧不一样,却同样让他心疼。 傍晚时分,他们在一家客栈落脚。 谢承渊去喂牛车,江逾朝则带着幼童去后院洗手。 刚走到井边,就听见隔壁传来争吵声。 “你说什么?前太子还活着?”是林副将的声音。 江逾朝心头一紧,示意幼童别出声,悄悄靠近。 只听另一个士兵低声说:“千真万确!南疆巫医身上的蛇形刺青,和前太子暗卫的标记一模一样!” “将军知道吗?” “还没敢说,怕惊扰了夫人……” 江逾朝默默退回,幼童仰着小脸看他:“云舟哥哥,怎么了?” “没事,”江逾朝摸了摸他的头,心里却沉甸甸的。 前太子为什么要针对谢承渊? 难道和当年的储位之争有关? 谢承渊回来时,看见江逾朝坐在桌边发呆,桌上的饭菜一口未动。“怎么了?不舒服?” “没有,”江逾朝勉强笑了笑,“只是在想,江南的桃花是什么样的。” 谢承渊坐到他身边,夹了块糖醋鱼放进他碗里:“想知道?那我们明天就走。” “可边境……” “有林副将呢,”谢承渊握住他的手,“朝朝,我们已经等了十年,剩下的日子,我只想和你在一起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鬓角的白发,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。 他点头,夹起鱼肉放进嘴里,却发现今天的鱼没有糊,味道刚好。 “谢承渊,”他忽然说,“你还记得吗?当年在军营,你煮的石头粥比这难吃多了。” 谢承渊大笑,伸手揉乱他的头发:“怎么,现在嫌弃我了?” “嗯,”江逾朝故意点头,“嫌弃了。” 谢承渊低头,在他唇上轻轻一啄:“嫌弃也晚了,这辈子你都别想甩掉我。” 幼童在一旁捂住眼睛,却从指缝里偷看。 江逾朝被他逗笑,心里的阴霾也散了。 不管前太子有什么阴谋,只要谢承渊在身边,他就什么都不怕。 深夜,谢承渊替江逾朝掖好被角,正想吹灯,却看见他手里攥着半块玉佩。 那是当年从黑沙堡密室里找到的,和他的玉佩拼成了一个完整的“承”字。 “在想什么?”谢承渊躺下,将他揽进怀里。 “在想,我们的墓碑该刻什么字。”江逾朝把脸埋在他胸口,“就刻‘谢承渊与妻江逾朝之墓’,好不好?” “好,”谢承渊吻着他的发顶,“还要刻‘不战天下,只战相思’。”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,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。 谢承渊看着江逾朝熟睡的侧脸,眼神逐渐变冷。 前太子是吗? 不管你是谁,敢动我的朝朝,我定让你付出血的代价。 他轻轻抚摸着江逾朝心口的箭疤,那里曾为他流过血。 现在,他会用生命守护这个人,不让他再受一点伤害。 第25章 铁血镇北将军(25) 江南的雨总是缠绵。 谢承渊撑着油纸伞走在青石板路上,身后的药箱晃悠着,撞得他肩胛骨生疼。 十年了,这药箱从北疆背到江南,带子都磨断过三次,每次都是江逾朝连夜缝补,边缝边念叨“谢承渊你是猪吗,这么结实的牛皮都能背断”。 “谢承渊!”江逾朝的声音从街角传来,带着笑意,“再发呆糖就没了!” 谢承渊抬头,看见江逾朝站在糖葫芦摊前,青衫被雨水打湿了边角,手里举着两串通红的果子,像举着两团火。 他鬓角的白发在雨丝里若隐若现,却比十年前在边境医馆时更显鲜活。 “来了,夫人!”谢承渊快步走过去,把伞大半倾在他头上,自己半边肩膀淋得透湿。 卖糖葫芦的老汉笑着摇头:“谢将军,您这夫人啊,天天惦记着我这摊子。” 谢承渊付了钱,接过一串糖葫芦,趁江逾朝不注意,偷偷咬了一颗。 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,他想起十年前在荒漠里,饿极了啃树皮时,曾梦见江逾朝递给他一串糖葫芦,那时他还不知道,梦里的甜是真的能尝到的。 “谢承渊!”江逾朝瞪他,“又偷我的!” “谁让你举那么高,”谢承渊装傻,把另一串递过去,“呐,给你。” 江逾朝哼了声,却踮脚把一颗糖葫芦塞进他嘴里:“自己没长手吗?” 谢承渊含着糖,看着他泛红的耳尖,忽然伸手揉乱他的头发。 江逾朝拍开他的手,却不小心撞到他背后的药箱。 “疼不?”江逾朝立刻紧张起来,伸手去摸他后背,“都说了让你别背,我自己能拿。” “不疼,”谢承渊抓住他的手,放在唇边轻吻,“背着你,比背着三十万大军轻松多了。” 这话他说了十年,每次江逾朝让他别背药箱,他都这么说。 江逾朝听得耳朵都起茧了,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。 他转过头,假装看街边的风筝:“油嘴滑舌。” 谢承渊笑了,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。 他鬓角的白发又多了些,可眼神还是像当年在战场上一样,亮得惊人。 江逾朝看着他,忽然想起十年前在黑沙堡,他跪在墓碑前,头发一夜全白的样子。 “谢承渊,”江逾朝忽然说,“我们去桃林看看吧。” 谢承渊愣了一下,随即点头:“好,我背你去。” “我自己能走!”江逾朝瞪他,但还是乖乖让他背起。 谢承渊弯腰,让他趴上来,手里的糖葫芦小心翼翼地举着,怕尖刺扎到他。 江逾朝趴在他背上,鼻尖蹭着他后颈,能闻到淡淡的香——那是他特意找江南老师傅做的,说比军营里的薰香好闻。 “谢承渊,”江逾朝把脸埋在他肩窝,“你说前太子……还会来找我们吗?” 谢承渊脚步一顿,随即又恢复平稳:“别想那些,有我在。” “可林副将说……” “林副将话多。”谢承渊打断他,声音却软下来,“朝朝,我们说好的,只看桃花,不想别的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抱紧了他的脖子。 十年了,前太子像根刺,一直扎在谢承渊心里。 他知道谢承渊半夜会偷偷看密信,知道他偶尔会独自去城外的破庙,那是前太子暗卫出没的地方。 桃林到了,粉色的花瓣落了一地,像铺了层柔软的雪。 谢承渊把他放下来,两人并肩坐在桃树下。 江逾朝看着谢承渊鬓角的白发,忽然伸手去摸。 “谢承渊,你说我们墓碑刻什么字来着?” “‘谢承渊与妻江逾朝之墓’,”谢承渊握住他的手,“还要刻‘不战天下,只战相思’。” 江逾朝笑了,眼尾的细纹像小扇子。 谢承渊看着他,忽然低头吻他唇角。 雨水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,冰凉的,却抵不过唇间的温热。 “朝朝,”谢承渊抵着他的额头,“等这阵子雨停了,我们去西湖划船吧。” “好啊,”江逾朝点头,“你得给我摘莲蓬。” “遵命,夫人。” 谢承渊笑起来,露出一口白牙,像个得了糖的孩子。 江逾朝看着他,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。 不管前太子有什么阴谋,只要谢承渊在身边,他就什么都不怕。 这时,林副将骑着马匆匆赶来,看到桃树下的两人,远远地停住了。 谢承渊抬头看他,林副将摇摇头,示意没有消息。 谢承渊松了口气,转头对江逾朝说:“你看,没消息就是好消息。” 江逾朝点头,却看见林副将悄悄比划了个“蛇”的手势——那是前太子暗卫的标记。 他心里一紧,却没说出来,只是伸手揽住谢承渊的腰。 “谢承渊,”他轻声说,“我们回家吧,我想喝你煮的粥了。” “好,”谢承渊起身,背好药箱,伸手扶他,“回家给你煮,加你喜欢的莲子。” 两人并肩走在雨中,青石板路映着他们的影子。 谢承渊的白发和江逾朝的青衫在雨幕中交织,像一幅淡墨画。 江逾朝偷偷回头,看见林副将策马远去,手里紧握着一枚蛇形令牌。 他知道,平静的日子或许不会太久了。 但此刻,他靠在谢承渊身边,能闻到他身上的香,能听到他平稳的心跳,就觉得无比安心。 不管前路有多少风雨,只要身边这个人还在,他就有勇气走下去。 而谢承渊,也会用余生守护他的朝朝,不让他再受一点伤害。 第26章 铁血镇北将军(26) 江南的梅雨季来得格外长,谢承渊的咳嗽声在雨声里时断时续。 江逾朝坐在床边,手里端着刚熬好的药,看他把药碗推过来,眉头皱得像拧在一起的麻花。 “又苦?”江逾朝叹气,从怀里摸出颗冰糖塞进他嘴里。 谢承渊含着糖,眼巴巴地看他:“朝朝,我不想喝药。” “不想喝就不喝。”江逾朝把药碗放在桌上,伸手探他额头,“可你烧还没退。” 谢承渊抓住他的手,放在唇边轻吻:“有你在,我就不难受。” 这话他说了十年,每次生病都这么说。 江逾朝听得心软,却还是板着脸:“油嘴滑舌。”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起来,打在窗棂上啪啪作响。 谢承渊咳嗽得更厉害,江逾朝连忙扶他坐起,轻轻拍着他的背。 灯光下,他鬓角的白发显得格外刺眼,比上个月又多了些。 “谢承渊,”江逾朝声音发颤,“你说过要陪我看一辈子桃花的。” 谢承渊喘了口气,勉强笑了笑:“朝朝,若有来生……” “没有来生,”江逾朝打断他,眼里泛起泪光,“今生你还没还够我。” 谢承渊看着他泛红的眼眶,心里一疼。 他想抬手替他擦泪,却没什么力气,只能用指尖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。 “够了,朝朝,”他声音沙哑,“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,就是遇见你。” 江逾朝别过脸,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。 谢承渊却拉住他的衣角,像个耍赖的孩子:“朝朝,别难过……” “谁难过了,”江逾朝吸了吸鼻子,“我是嫌你烦。” 谢承渊笑了,胸口却突然一阵剧痛,咳嗽着弯下腰。 江逾朝连忙扶住他,触手一片滚烫。 “林副将!”他对着门外大喊,“快请大夫!” 林副将冲进屋,看到谢承渊苍白的脸,脸色一变:“将军!” “别慌,”江逾朝强迫自己冷静,“去把我药箱拿来。” 他打开药箱,手却在发抖。 谢承渊抓住他的手腕:“朝朝,别忙了……” “闭嘴!”江逾朝吼他,眼泪却掉了下来,“谢承渊,你敢死试试!” 谢承渊看着他掉眼泪,心里比胸口的疼更难受。 他想笑,却咳出一口血,染红了江逾朝的袖口。 “谢承渊!”江逾朝吓得脸色惨白,连忙用布去擦他嘴角。 谢承渊却抓住他的手,放在自己胸口:“朝朝,你听……” 江逾朝的指尖触到他的心跳,微弱却坚定。“它说,它属于你。” 谢承渊喘着气,眼里是化不开的温柔,“朝朝,别为我哭……” 江逾朝摇头,眼泪掉在他手背上,滚烫的。“我偏要哭,”他哽咽着,“你还没带我去西湖划船,还没给我摘莲蓬,你不能死!” 谢承渊笑了,眼里也泛起泪光。“好,不死,”他握紧他的手,“陪你……看一辈子桃花……” 林副将带着大夫进来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:江逾朝跪在床边,紧紧握着谢承渊的手,两人脸上都带着泪,却又对着彼此笑。 大夫上前诊脉,眉头越皱越紧。 “怎么样?”江逾朝急忙问。 大夫叹了口气:“将军旧伤复发,又染了风寒,怕是……” “没有怕是!”江逾朝打断他,“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,一定要治好他!” 谢承渊拉了拉他的衣角,摇摇头。 江逾朝却俯下身,在他额上轻轻一吻:“谢承渊,听到没有,不准死。” 谢承渊闭上眼,嘴角还带着笑。 江逾朝看着他苍白的脸,心里一片冰凉。 他想起十年前在黑沙堡,谢承渊也是这样奄奄一息,跪在墓碑前,头发一夜全白。 “林副将,”江逾朝站起身,声音平静得可怕,“备马。” “将军夫人,您要去哪?” “去取药。”江逾朝看着床上的人,眼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,“不管那药有多难取,我都要拿到。” 林副将看着他的眼神,想起了当年在战场上,那个冒着箭雨为谢承渊送药的少年。 他点点头:“属下这就去!” 江逾朝走到床边,握住谢承渊的手。“谢承渊,等我回来,”他低声说,“我带你去西湖划船,你给我摘莲蓬,我们还要看一辈子桃花。” 谢承渊没有睁眼,手指却轻轻动了动,像是在回应他。 江逾朝俯下身,在他唇上轻轻一吻,眼泪落在他脸上。 “生死契阔,与子成说,”他低声念着,“谢承渊,你记住了,这辈子,你休想丢下我。” 窗外的雨还在下,江逾朝替他掖好被角,转身走出房间。 林副将牵着马等在门口,看到他泛红的眼眶,却什么也没说。 “将军夫人,药引在南疆巫地,十分凶险……” “我知道。”江逾朝翻身上马,雨水打湿了他的青衫,“但我必须去。” 他回头看了眼房间的方向,眼神坚定。 不管前方有多少艰险,他都要把谢承渊从死神手里抢回来。 因为那个男人,是他的命,是他等了十年,才失而复得的珍宝。 第27章 铁血镇北将军(27) 马蹄声碎在南疆的雨雾里,江逾朝扯了扯湿透的衣襟,指尖触到胸口的玉佩——那是谢承渊送的传家宝,此刻正贴着皮肤发烫。 林副将递过水囊,看他干裂的嘴唇抿成一条线,终是没敢劝他休息。 “还有多远?”江逾朝声音沙哑。 “翻过前面那座山,就是巫地边缘。”林副将指着云雾缭绕的山梁,“但传说那里毒瘴弥漫,进去的人没几个能活着出来。” 江逾朝翻身下马,从行囊里摸出个瓷瓶:“我有避毒散。” 瓶身刻着细小的“承”字,是当年谢承渊随手送他的玩意儿,如今却成了救命符。 他想起谢承渊趴在病床上咳血的样子,心像被针扎得密密麻麻地疼。 山路上遍布毒藤,江逾朝走得极慢,每一步都用银针探路。 忽然脚下一空,他险险抓住块岩石,却见崖壁上刻着半幅千军万马图——和他当年绣给谢承渊的屏风一模一样。 “这是……”林副将惊呼。 “是他。”江逾朝指尖抚过石刻,那里还留着未完工的“平安”二字,“谢承渊当年追我到过这里。” 十年前他假死遁走,谢承渊竟一路寻到了南疆。 雨越下越大,远处传来异响。 江逾朝拉着林副将躲进山洞,却见一群黑衣人手拿蛇形令牌,正围着块巨石祭拜。 为首那人掀开兜帽,竟是当年诬陷他通敌的南疆巫医! “前太子的暗卫?”林副将握紧刀柄。 巫医掏出个木盒,里面躺着朵血色莲花:“这‘忘川莲’若与心头血同服,就算阎王也能拉回来……可惜谢承渊那老东西命硬,得用至亲之人的心头血做药引。” 江逾朝瞳孔骤缩。 谢承渊的病竟需要他的血? 他想起谢承渊昏迷前说的“够了”,忽然明白那不是知足,是怕连累他。 “动手!”林副将率先冲出。 江逾朝趁乱抢过木盒,却被巫医的毒针射中手臂。 他咬牙拔出毒针,将忘川莲塞进林副将怀里:“快走!” 毒雾瞬间弥漫,江逾朝捂住口鼻后退,却踩空跌入暗河。 水流湍急,他呛了几口水,意识模糊时看见水面倒映出谢承渊的脸——那年在边境医馆,他也是这样笑着看他,鬓角却已染上风霜。 “谢承渊……”他喃喃道,指尖死死攥着木盒。 谢承渊醒来时,看见的是江逾朝苍白的脸。他想抬手摸摸那脸颊,却发现自己被绑在床头。 “醒了?”江逾朝放下药碗,眼底青黑一片,“知道你要找死,先绑起来。” 谢承渊看着他手腕上的针孔,声音嘶哑:“朝朝,你的血……” “少废话。”江逾朝别过脸,“再敢瞒着我,下次就不是绑手这么简单了。” 他舀起药汤,却被谢承渊偏头躲开。 “苦。”谢承渊像个耍赖的孩子。 江逾朝叹了口气,从怀里摸出颗冰糖:“张嘴。” 看着谢承渊含住糖,他才偷偷红了眼眶。 南疆归来的路上,他发了场高烧,梦里全是谢承渊跪在墓碑前的样子。 “朝朝,”谢承渊忽然抓住他的手,“我梦见我们在桃树下……” “嗯,”江逾朝替他掖好被角,“等你好了,我们就去种满桃花。” 这时林副将敲门进来,脸色凝重:“将军,前太子现身了,就在城外破庙。” 谢承渊眼神一冷,想坐起来却被江逾朝按回床上:“你敢乱动试试?” “朝朝,”谢承渊握住他的手,“这次换我守着你。” 他想起十年前江逾朝为他挡箭,如今轮到他护着心上人了。 江逾朝看着他眼中的固执,终是点头:“好,但你得答应我,不准再做傻事。” 破庙的烛火在风中摇曳,前太子穿着龙袍坐在蛛网密布的神台上,手里把玩着蛇形令牌:“谢承渊,别来无恙?” “交出解药。”谢承渊挡在江逾朝身前,胸前的刀疤在月光下隐隐作痛。 那是当年为救江逾朝留下的,如今成了他最坚固的铠甲。 前太子笑了,扔出个瓷瓶:“解药可以给你,但江逾朝得留下。” 谢承渊拔剑的手顿住。江逾朝却上前一步,将忘川莲放在供桌上:“你想要的是这个吧?” 前太子瞳孔骤缩。江逾朝冷笑:“当年你假死遁走,勾结南疆巫医下蛊,不过是怕谢承渊功高震主。” 他指尖划过莲花,“可惜这忘川莲需用至爱之人的心头血催化,你找错了药引。” 谢承渊猛地看向江逾朝,终于明白他为何执意亲自去南疆。 前太子气急败坏地拍案:“你怎么知道?” “因为我是他的妻。”江逾朝握住谢承渊的手,“而你,永远不懂爱为何物。” 箭雨突然破窗而入,谢承渊将江逾朝护在身下,后背却中了一箭。 “谢承渊!”江逾朝撕心裂肺地喊。 谢承渊拔出箭,血溅在江逾朝脸上:“朝朝,别怕……” 他挥剑斩落烛台,火光中前太子的身影逐渐模糊。 回府的路上,谢承渊靠在江逾朝肩上,气若游丝:“朝朝,桃花……” “我知道,”江逾朝替他按住伤口,“我们这就去种桃花。” “还有西湖……莲蓬……” “都去。”江逾朝的眼泪滴在他胸口,“谢承渊,你不准死,听到没有?” 谢承渊笑了,指尖轻轻蹭过他的脸颊:“朝朝……有你在……我不怕……” 马车停在桃林边,江逾朝抱他下车时,忽然听见“咔嚓”一声——谢承渊一直攥在手里的软甲残片,终于碎成了粉末。 “谢承渊?”江逾朝颤抖着喊他。 怀里的人没有回应,只有嘴角还挂着笑。 江逾朝抱着他走进桃林,花瓣落在两人身上,像一场迟到十年的雪。 他想起洞房花烛夜,谢承渊说要一夜偿还十年相思,如今却连个完整的拥抱都来不及给。 “谢承渊,”他跪在桃树下,声音哽咽,“你说过要陪我看一辈子桃花的……” 这时,林副将骑马赶来,手里拿着封信:“将军夫人,这是前太子密室找到的!” 江逾朝打开信,里面是半幅《千里江山图》,正是当年他藏在贺礼里的那半幅。 画轴末端有行小字:“待我凯旋,与卿共赏长安花。” 泪水模糊了视线,江逾朝将画紧紧抱在怀里,像抱住了整个世界。 桃林深处,一朵迟开的桃花悄然落下,停在谢承渊苍白的唇边,如同一点心头朱砂。 第28章 铁血镇北将军(28) 新帝的仪仗停在桃林外时,谢承渊正替江逾朝簪花。 桃花落在青衫肩头,他指尖沾着露水,小心翼翼地别住那朵半开的花苞。 江逾朝被逗得发痒,偏头躲了躲,却撞进他眼底的温柔里。 “谢承渊,”他轻声笑,“新帝怕是等急了。” 谢承渊没说话,只是将他鬓角的碎发掖到耳后。 十年前在边境医馆,他也是这样看他,那时他鬓角刚染白霜,而如今,满头华发却衬得眼神愈发清亮。 金銮殿的琉璃瓦在阳光下晃眼,江逾朝攥紧谢承渊的手,指尖触到他掌心的厚茧。 那是握剑留下的痕迹,如今却能温柔地替他挑去发间草屑。 新帝坐在龙椅上,看着阶下并肩而立的两人,忽然笑了:“谢将军,朕总算明白,为何你宁肯卸甲归田,也要守着这桃林。” 谢承渊躬身行礼,却没松开江逾朝的手:“陛下,臣唯有一事相求。” “准。”新帝挑眉。 “若陛下要臣出山,需允臣带夫人同往。”谢承渊声音沉稳,“臣与夫人,此生不可分离。” 满朝文武哗然。 江逾朝却偷偷勾了勾他的手指,想起十年前谢承渊在医馆门前种下桃树,说“没有你的天下,不过是座空城”。 如今他站在金銮殿上,依然是那个为了他敢与皇权抗衡的将军。 “准了。”新帝站起身,走下龙阶,“镇北将军与夫人,本就是一体的。” 他看向江逾朝,“听闻夫人医术高明,不知可否为朕看看太医院的疑难杂症?” 江逾朝刚想开口,谢承渊却抢先一步:“陛下,臣夫人身体孱弱,恐不堪劳累。” “谢承渊!”江逾朝嗔怪地看他,“我哪有那么娇气。” 他转向新帝,“陛下若不嫌弃,臣愿为太医院尽绵薄之力。” 谢承渊无奈地叹气,指尖却在他掌心轻轻摩挲。 这小动作没逃过新帝的眼睛,他笑着摆手:“罢了罢了,朕可不敢惹将军吃醋。” 退朝后,谢承渊牵着江逾朝走过御花园,锦鲤在池中摆尾,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。 “朝朝,”他忽然停下,“其实你想去太医院,对吗?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看着水中的涟漪。谢承渊叹了口气,从背后抱住他:“想去就去,我陪你。” “谢承渊,”江逾朝转身,指尖划过他胸前的刀疤,“你不用总把我护在身后。” “习惯了。”谢承渊低头吻他额角,“从你为我挡箭那天起,就习惯了。” 月色爬上宫墙时,谢承渊替江逾朝卸下发簪,却发现他鬓角也添了几根银丝。 “朝朝,你也老了。”他指尖颤抖,声音发哑。 江逾朝抢过发簪,对着铜镜别好:“你头发都白了,我添几根银丝怎么了?” 谢承渊从身后环住他,下巴抵在他发顶:“朝朝,等这事了了,我们回桃林好不好?我给你种满桃花,你教我绣花。” “好啊,”江逾朝笑了,眼里却泛起泪光,“但你得先学会拿针,别再像上次那样扎到手。” 谢承渊收紧手臂,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。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,他忽然想起洞房花烛夜,红烛映着江逾朝心口的箭疤,他说“十年相思,我想一夜偿还”。 如今想来,何止十年,他愿用生生世世来偿还。 “谢承渊,”江逾朝忽然转身,勾住他的脖子,“你说,我们会一直这样吗?” “会。”谢承渊低头吻他,舌尖尝到淡淡的桃花香,“直到桃林的最后一片花瓣落下,直到我的心跳停止。” 这时,林副将敲门进来,脸色凝重:“将军,夫人,前太子的残余势力……” 谢承渊眼神一冷,将江逾朝护在身后:“查到了?” “是,”林副将递上密信,“他们藏在西山废庙,似乎在寻找一件东西。” 江逾朝接过密信,看到上面画着半幅千军万马图,正是他当年绣给谢承渊的屏风。 “他们要找的,是屏风里的兵符。”他想起屏风被烧毁时,谢承渊偷偷藏起的残片,“当年为防万一,我在屏风里藏了玄甲军的调兵符。” 谢承渊握紧拳头,胸前的刀疤隐隐作痛。 他想起前太子临死前的笑:“你比我更懂什么叫输得彻底。”难道那家伙早就知道屏风的秘密? “朝朝,”谢承渊看着他,“这次,我不能再让你涉险。” “谢承渊!”江逾朝抓住他的手,“我们说过,家国与你,我都要。” 他眼里闪着坚定的光,“这次,我们一起去。”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,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。 谢承渊看着江逾朝眼中的倒影,终于点头。 不管前路有多少风雨,只要身边这个人还在,他就有勇气面对一切。 而江逾朝知道,只要谢承渊在身边,哪怕刀山火海,他也愿意陪他走一遭。 第29章 铁血镇北将军(29) 西山废庙的门环上爬满青苔,谢承渊推开殿门时,蛛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 江逾朝握紧他的手,指尖触到他腰间的软甲残片——那是十年前他亲手缝制的,如今成了两人之间最坚实的羁绊。 “朝朝,跟紧我。”谢承渊抽出佩剑,剑身映着殿内褪色的壁画。 江逾朝借着月光看清画中人物,心跳骤然加速——那是个穿青衫的公子,正为将军缝制铠甲,角落里刻着细小的“承”字。 “这是……” “是我爹娘。”谢承渊声音发哑,“当年父皇猜忌功臣,我娘为爹绣软甲,最后却被诬陷通敌。” 他指着壁画裂缝里的暗格,“爹把兵符藏在这里,没想到……” 江逾朝蹲下身,从暗格里摸出半幅千军万马图,正是他当年绣的屏风残片。 残片背面用金线绣着行小字:“待桃花开满谢府,便解甲归田。” 他想起谢府旧址那棵桃树,眼眶忽然发热。 “谢承渊,”他轻声说,“你爹和我一样,都在等一个人。” 谢承渊猛地抱住他,下巴抵在他发顶:“朝朝,我不会让你等那么久。” 这时,庙顶传来瓦片碎裂声,数十支毒箭破空而来。 谢承渊将江逾朝护在身下,剑尖挑落毒箭,却见箭羽上绑着封信。 江逾朝展开信,上面是前太子的字迹:“谢承渊,想救你夫人,就把兵符带到桃林。” 他抬头看向谢承渊,却见他胸前的刀疤渗出鲜血——刚才挡箭时,毒针划破了旧伤。 “谢承渊!”江逾朝连忙撕开他衣襟,用银针挑出毒针,“你又骗我!” 谢承渊握住他颤抖的手:“朝朝,别慌……” 他突然咳嗽起来,血沫溅在江逾朝手背上。江逾朝想起南疆的忘川莲,指尖忍不住发抖。 桃林里的桃花开得正盛,前太子坐在树下,手里把玩着蛇形令牌。 “谢将军,别来无恙?”他笑着指向绑在桃树上的人,“这位就是江公子吧?果然貌若天仙。” 江逾朝看着被绑的林副将,心沉到谷底。 谢承渊将兵符扔在地上:“放了他们。” 前太子捡起兵符,却突然刺向江逾朝:“你以为我真要兵符?我要的是你谢承渊断子绝孙!” 谢承渊瞳孔骤缩,转身将江逾朝护在身后,刀刃没入他后背的声音清晰可闻。 “谢承渊!”江逾朝接住他倒下的身体,血染红了青衫。 前太子大笑着扬起令牌,却忽然惨叫一声——江逾朝的银针扎进了他手腕。 “你忘了我是医仙?”江逾朝抱着谢承渊后退,泪水滴在他脸上,“谢承渊,撑住,我带你回家。” 谢承渊看着他泛红的眼眶,忽然笑了:“朝朝,你看……桃花落了。” 花瓣落在他白发上,像一场迟到的雪。 江逾朝低头吻去他嘴角的血,却听见他在耳边轻语:“若有来生,换我寻你十年。” 林副将解开绳索时,江逾朝正背着谢承渊往桃林外走。 月光下,他青衫上的血迹渐渐凝固,像绣着朵永不凋零的桃花。 谢承渊的头靠在他肩上,气息越来越弱,却仍紧紧抓着他腰间的玉佩。 “谢承渊,”江逾朝声音哽咽,“你说过要陪我看一辈子桃花的……” “嗯……”谢承渊费力地睁开眼,指尖抚过他脸颊,“朝朝……别哭……” 他忽然咳出一口血,染红了江逾朝胸前的玉佩,“这玉佩……该还给你了……” 玉佩掉在地上,裂成两半。 江逾朝猛地停下脚步,怀里的人已经没了气息。 他缓缓跪下,将谢承渊抱在怀里,泪水滴在他白发上,烫得桃花都落了。 “谢承渊,”他轻声说,“你说过的,桃树下的誓言……” 这时,桃林深处传来异响,江逾朝抬头,看见无数萤火虫飞过来,照亮了谢承渊苍白的脸。 他忽然想起洞房花烛夜,谢承渊说要一夜偿还十年相思,如今想来,十年太短,一生太长,唯有这桃树下的誓言,是真的。 他轻轻放下谢承渊,捡起半块玉佩,站起身。 月光下,他青衫染血的身影与壁画上的女子重叠,手里的银针在萤火虫光中闪着冷光。 前太子的余党从树后走出,却见他微微一笑,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与决绝。 “想动他,先过我这关。” 第30章 铁血镇北将军(30) 桃林的夜露打湿了江逾朝的青衫,他怀里的谢承渊身体渐渐发凉,白发上落满了花瓣。 前太子的余党举着刀冲过来时,他甚至没抬头,只是轻轻合上谢承渊的眼睛。 “谢承渊,”他轻声说,“你看,桃花又落了。” 话音未落,银针破空而出,钉在最前面那人的手腕上。 林副将带着玄甲军赶到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:江逾朝跪坐在桃树下,怀里抱着谢承渊的尸身,周围倒着一地中了毒针的刺客,而他指尖还夹着最后一根银针,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。 “将军夫人……”林副将声音哽咽。 江逾朝没回头,只是伸手拂去谢承渊脸颊上的花瓣。 那枚碎成两半的玉佩还躺在地上,他捡起来,用袖口擦了擦,却发现血迹已经渗入玉纹,再也擦不掉了。 “林副将,”他声音很轻,“帮我把他抱回去。” 谢府的旧址上,桃花开得比往年都盛。 江逾朝让人把谢承渊葬在桃树下,墓碑上刻着“谢承渊与妻江逾朝之墓”,他亲手在旁边种了棵新的桃树,树苗是从边疆医馆带来的,据说能开出并蒂花。 “谢承渊,”他摸着墓碑上的字,“你说过要陪我看一辈子桃花,现在换我守着你了。” 夜里他常坐在桃树下,对着墓碑说话。 有时说当年在战场上替他缝软甲,有时说边境医馆的小崽子又闯祸了,更多时候是沉默,只有风吹过桃花的声音。 林副将送来当年被前太子抢走的半幅屏风,残片上的千军万马图已经模糊,唯有“平安”二字还清晰可见。 “将军夫人,”林副将欲言又止,“陛下说……” “知道了。”江逾朝接过残片,指尖划过“平安”,忽然笑了,“林副将,你说他当年烧软甲的时候,是不是手在抖?” 林副将一愣,想起谢承渊把软甲扔进火盆后,整整三天没碰那柄常用的青铜酒盏。 “是,”他低声说,“将军那晚喝了很多酒,对着玉佩喊你的名字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把残片收进盒子里。 他想起谢承渊说“战场无平安”,可这两个字他绣了整整一百遍,藏在软甲最里层,想着或许能护他平安。 入夏时,新种的桃树开了花,真的是并蒂莲的形状。 江逾朝看着花发呆,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。 他以为是林副将,回头却看见个穿青衫的少年,手里拿着串糖葫芦。 “云舟哥哥?”少年歪着头看他,“你怎么在这里哭呀?” 是当年边境医馆的小崽子,如今已经长成半大少年。 江逾朝抹了把脸,才发现自己哭了。“没哭,”他接过糖葫芦,却被酸得皱眉,“小混蛋,又买这么酸的。” 少年嘻嘻笑着,把一封信递给他:“林将军让我给你的,说是前太子余党都处理干净了。” 信纸末尾,林副将加了句:“将军临终前,让属下把这个交给您。” 附在信里的是枚青铜酒盏,杯沿刻着细小的“朝”字,正是当年他送谢承渊的那个。 江逾朝握着酒盏,忽然想起洞房花烛夜,谢承渊用这个酒盏给他斟合卺酒,手却比当年烧软甲时抖得更厉害。 他说:“朝朝,十年相思,我想一夜偿还。” “谢承渊,”他对着桃树轻声说,“你看,酒盏我收到了,可你还没教我握剑呢。” 秋风起时,江逾朝把医馆搬到了谢府旧址,每日替人看病,闲时就坐在桃树下绣花。 他绣了面新的军旗,旗面上是谢承渊骑着马,身后跟着个穿青衫的公子,手里拿着避毒香囊。 “云舟哥哥,”少年指着军旗,“这是你和谢将军吗?” 江逾朝点头,针尖不小心扎到手指,血珠落在旗面上,像朵微小的桃花。 他想起谢承渊说“你是我的军旗”,忽然笑了,眼泪却滴在绣线上。 “是呀,”他说,“这是我和他。” 冬雪落下时,江逾朝靠在桃树下,手里握着半块玉佩。 他看见谢承渊从风雪中走来,鬓角没有白发,眼神温柔得像当年在北疆战场,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雪。 “朝朝,”谢承渊笑着说,“我来接你看桃花了。” 江逾朝伸手想抓住他,却摸到一片冰凉的墓碑。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玉佩,忽然明白,原来有些誓言,不必说出口,也能刻进骨髓里。 桃花落了又开,谢府的桃林成了边疆一景。 路过的人常看见位穿青衫的老者坐在树下,怀里抱着个青铜酒盏,对着墓碑笑,笑累了就睡,梦里全是金戈铁马和温柔乡。 而那面绣着将军与公子的军旗,永远立在桃林深处,风吹过时,能听见细不可闻的低语,像当年软甲里藏着的“平安”二字,温柔了整个岁月。 第31章 番外一:桃林旧事 谢承渊第一次学绣花是在边境医馆,用的是江逾朝剩下的碎布料。 针脚歪歪扭扭,没绣几针就扎破了手指,血珠落在绢布上,像朵微小的红梅。 江逾朝拿过布料一看,差点笑出声——那歪扭的线条勉强能看出是朵桃花,花瓣却像被风吹散的形状。 “朝朝,”谢承渊把手指含在嘴里,含糊地说,“这比握剑难多了。” 江逾朝挑眉,指尖划过他掌心的厚茧:“当年我给你绣软甲,指尖扎得没块好皮,也没见你说难。” 谢承渊放下针,从背后抱住他,下巴抵在他发顶:“那不一样。” 他想起火烧软甲那晚,火光里金丝线扭曲的样子,心里就像被针扎似的疼,“你绣的平安,我一直藏着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把脸埋进他怀里。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,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,谢承渊的指尖还沾着绣线的颜色,像极了当年软甲里藏着的“平安”二字。 后来谢府重建,桃林扩大了好几倍。 江逾朝在树下摆了张石桌,没事就坐在那里绣花,谢承渊则搬个小凳坐在旁边,笨手笨脚地学。 有时针掉在地上,他弯腰去捡,额头会碰到江逾朝的膝盖,惹得对方笑出声。 “谢将军,”江逾朝故意逗他,“当年在战场上砍杀敌人的威风呢?” 谢承渊抬起头,银发在阳光下闪着光:“都给你了。” 他握住江逾朝拿针的手,“朝朝,你看,我绣的并蒂莲快成了。” 绢布上的并蒂莲歪歪扭扭,花瓣却紧紧挨在一起。 江逾朝看着看着,忽然想起洞房花烛夜,谢承渊颤抖着解开他衣襟,看到心口箭疤时的眼神——那是比战场上任何伤口都让他心疼的表情。 “谢承渊,”他轻声说,“其实你不用学这个。” “要学。”谢承渊把脸贴在他手背上,“你为我做了十年的软甲,我得还回来。” 春风吹过桃林,花瓣落在石桌上,盖住了未完工的并蒂莲。 江逾朝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,在北疆战场,他冒着箭雨给谢承渊送软甲,对方却嫌他碍事。 那时的谢承渊不会知道,多年后他会为了一个吻红透耳根,会为了绣一朵花扎破手指,会把所有的温柔都藏在笨拙的针脚里。 “朝朝,”谢承渊忽然抬头,眼里映着桃花,“你说我们下辈子,还会在桃树下遇见吗?” 江逾朝笑了,指尖拂去他银发上的花瓣:“傻话。” 他想起系统提示音响起时,谢承渊撕心裂肺的哭喊,心里某个角落忽然抽痛,“我们这辈子还没够呢。” 谢承渊把他搂进怀里,力道大得像要揉进骨血里。 石桌上的绣绷被风吹倒,绢布上的并蒂莲在花瓣下若隐若现,像极了他们纠缠半生的命运——曾被战火灼烧,被皇权碾压,却在废墟上开出最温柔的花。 “朝朝,”谢承渊的声音闷闷的,“我以前总以为天下最重,后来才知道,你比天下重多了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伸手环住他的腰。 远处传来林副将的声音,说是新帝又送了上好的桃花树苗来,谢承渊却像没听见,只是低头吻住他的唇角,像吻住整个后半生的温柔。 桃林深处,那面绣着将军与公子的军旗在风中轻扬,旗面上的针脚早已被岁月磨平,唯有“平安”二字,在每一个春风沉醉的夜晚,温柔地诉说着过往的烽烟与如今的静好。 而树下相拥的两人,早已将彼此的名字刻进了骨血里,任时光流转,也再分不开。 第32章 番外二:青铜酒盏里的旧时光 林副将第一次见到那只青铜酒盏,是在谢承渊的帅帐里。 将军刚打完场硬仗,浑身是血却非要用这酒盏喝酒,指尖摩挲着杯沿的“朝”字,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 那时他以为将军是太累了,直到后来才明白,那是看一个人看到骨子里的模样。 “林副将,这酒盏该擦擦了。” 江逾朝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拉回来。 此刻他正蹲在桃树下,手里拿着软布擦拭那只酒盏,杯沿的“朝”字被摩挲得发亮,像浸了蜜的琥珀。 江逾朝递过块干净的帕子,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,温度像春日阳光。 “将军以前总用它喝酒,”林副将低声说,“有次喝醉了,抱着酒盏喊你的名字,说‘朝朝,等我’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接过酒盏,指尖划过“朝”字。 谢承渊从医馆出来时,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——江逾朝坐在石凳上,手里捧着酒盏,侧脸在桃花影里忽明忽暗,像幅被岁月揉碎的画。 “朝朝,”谢承渊走过去,弯腰替他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,“怎么坐在这里?” 江逾朝抬头看他,眼里有水光:“林副将说,你以前总用这个喝酒。” 谢承渊的动作顿了顿,在他身边坐下。 春风吹过桃林,花瓣落在酒盏里,像当年他偷偷藏在软甲里的金丝。 “那时候怕人发现,”他声音发哑,“只能借着酒劲想你。” 林副将识趣地退开,躲在桃树后偷看。 只见谢承渊从江逾朝手里拿过酒盏,用帕子仔细擦去花瓣,指尖却在“朝”字上停了很久。 江逾朝忽然笑了,伸手摘掉他发间的花瓣:“谢承渊,你说这酒盏是不是成精了?怎么越擦越亮?” “因为沾了你的气息。”谢承渊握住他的手,放在唇边轻吻,“朝朝,当年我在荒漠里被流沙埋了半截,手里攥着的就是这酒盏和玉佩。” 林副将听得鼻子发酸。 他想起十年寻妻路上,将军把这酒盏当宝贝似的护着,好几次被劫匪抢走,都疯了般夺回来,为此挨了不少打。 有次将军发着高烧,还抱着酒盏喃喃说:“朝朝,我快找到你了。” “林副将,”江逾朝忽然招手,“你过来。” 林副将连忙上前,却见江逾朝把酒盏递给他:“帮我收着吧,等我们百年之后,就把它陪葬。” 谢承渊皱眉:“胡说什么。”他抢过酒盏,塞进江逾朝怀里,“要陪葬也是我抱着它,省得下辈子找不到你。” 江逾朝被逗笑,指尖戳了戳他胸口的刀疤:“谢承渊,你这里还疼吗?” “不疼了,”谢承渊抓住他的手按在胸口,“有你在,什么都不疼了。” 林副将悄悄退到远处,看着桃树下相依的两人。 谢承渊的银发在阳光下闪着光,江逾朝的青衫上落满花瓣,那只青铜酒盏在两人手中传来传去,像个沉默的见证者,守着那些金戈铁马的旧时光和细水长流的新日子。 后来林副将才知道,这酒盏是谢承渊母亲的遗物,他一直没告诉江逾朝。 直到某天夜里,他看见谢承渊对着酒盏发呆,才听见他低声说:“娘,这是朝朝,我找到他了。”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,酒盏上的“朝”字泛着微光。 谢承渊轻轻抚摸着杯沿,像在抚摸爱人的眉眼。 江逾朝翻了个身,手无意识地搭在他腰上,呓语般喊了声“承渊”。 谢承渊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,将酒盏放在床头。 窗外的桃花簌簌落下,映着屋内相拥的身影,而那只承载了半生思念的青铜酒盏,终于在桃花香里,等到了它的主人和他心尖上的人。 第33章 番外三:残屏碎梦 重建谢府的工匠从废墟里挖出半块烧焦的木板时,谢承渊正替江逾朝修剪桃树枝。 刀刃“当啷”掉在地上,他蹲下身,指尖触到木板上模糊的金线——那是千军万马图的一角,马首的鬃毛还残留着几缕金丝,像极了江逾朝当年绣到指尖出血的模样。 “谢承渊,你怎么了?”江逾朝端着药碗走来,看见他发红的眼眶,连忙放下碗蹲下来。 “没什么。”谢承渊把木板藏在身后,却被江逾朝一眼看到。 阳光透过桃叶照在残屏上,金线闪着微弱的光,映得他耳尖发烫。 “这是……”江逾朝的指尖抚过焦黑的木纹,忽然笑了,“当年你烧的屏风,原来藏在这里。” 谢承渊的心猛地一揪。 他想起金銮殿赐婚后那个夜晚,他把屏风扔进火盆时,江逾朝眼里的光如何一点点熄灭。 那时他以为烧掉的只是件物品,后来才知道,他烧掉的是对方攒了三年的心意,是自己后半生的安稳。 “朝朝,”他声音发哑,“我……” “嘘。”江逾朝按住他的唇,指尖带着淡淡的药香,“现在该我问你了——当年烧屏风的时候,手是不是在抖?” 谢承渊愣住了。 他确实在抖,背对着江逾朝,指甲几乎嵌进掌心。 火光照亮屏风上奔腾的战马,也照亮他藏在袖中的半幅《千里江山图》——那是江逾朝藏在贺礼里的,他偷偷取了出来,终究没舍得烧。 “抖了。”他低声承认,像个做错事的孩子,“怕你看见,故意背过身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拿起残屏走进屋。 谢承渊跟在后面,看他把木板放在桌上,拿出针线和金箔。 “我试试能不能修复。”他头也不抬地说,指尖捏起细针,却在碰到焦木时顿了顿。 谢承渊从背后抱住他,下巴抵在他发顶:“朝朝,别费力气了,我再给你绣一幅。” “你?”江逾朝回头看他,眼里带着笑意,“谢将军拿剑的手,能拿绣花针吗?” “能。”谢承渊接过针线,指尖却在发抖。 当年他嫌江逾朝绣花费神,现在才知道,每一针每一线里,都藏着说不出口的情意。 针穿过焦木时卡住了,他用力一扯,针尖扎进手指,血珠落在残屏上,像当年江逾朝绣错时落下的血点。 “笨手笨脚的。”江逾朝嗔怪地拿过他的手,放在唇边轻吮,“当年我绣屏风,也常扎到手,你还笑我娇气。” 谢承渊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。 他想起那时江逾朝总在灯下绣花,指尖缠着布条,他却只顾着看兵书,还嫌烛光晃眼。 “朝朝,”他声音哽咽,“对不起……” “好了好了,”江逾朝打断他,用帕子裹住他的手指,“再道歉,这残屏可就真修不好了。” 两人凑在桌边,一个小心翼翼地清理焦木,一个笨手笨脚地用金箔修补金线。 谢承渊的手指总被扎到,江逾朝就一次次替他吮去血珠,末了还要笑他:“谢将军的手,还是握剑比较合适。” “不,”谢承渊握住他的手,“握你最合适。” 夕阳西下时,残屏上的千军万马终于有了轮廓。 江逾朝看着修复的部分,忽然想起什么,从箱底拿出半幅《千里江山图》——那是谢承渊当年藏起来的。 两幅残片拼在一起,竟刚好是完整的画面:江山万里,千军过后,是片盛开的桃林。 “原来你早就……”江逾朝抬头看他,却见谢承渊红了眼眶。 “我后悔了,朝朝。”他把人搂进怀里,声音闷在对方发间,“从烧掉屏风那天起,就后悔了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把脸埋在他胸口。 谢承渊的心跳很稳,像当年在战场上替他挡箭时一样。 窗外的桃树被风吹得沙沙响,残屏上的金线在暮色中闪着光,仿佛在诉说那些被战火和皇权耽误的岁月。 “谢承渊,”江逾朝忽然说,“以后每年桃花开,我们就坐在这里看屏风,好不好?” “好。”谢承渊低头吻他眉心,“看一辈子。” 残屏被挂在新房的墙上,焦黑的木纹与崭新的金箔交织,像他们历经磨难却愈发坚韧的感情。 深夜里,谢承渊抱着江逾朝,指尖划过他心口的箭疤,又摸到自己胸前的刀疤。 “朝朝,”他轻声说,“其实当年烧屏风,我还藏了个私心。” “嗯?”江逾朝迷迷糊糊地应着。 “我怕……怕你绣的千军万马里,没有我。” 江逾朝睁开眼,转身吻住他的唇。 窗外的桃花落了一地,残屏上的战马在月光下仿佛要奔腾而出,而屏风前相拥的两人,终于在历经生死后,把彼此绣进了生命里,成为对方心中永不褪色的风景。 星舰跃迁的冰冷触感 江逾朝睁开眼时,金属消毒水的气味猛地灌进鼻腔。 上一秒他还在桃林里握着谢承渊逐渐发凉的手,下一秒就被塞进了件缀满星芒纤维的礼服,领口硌得锁骨生疼。 “公爵大人,婚礼倒计时三分钟。” 冰冷的机械音在耳边响起,江逾朝低头,看见自己手腕上多了个银色手环,屏幕上跳动着“奥罗拉星域公爵独子——江逾朝”的字样。 碎玻璃的声音在脑海里嗡嗡响:“叮——第六位面‘星际元帅的失乐园’加载完毕,宿主身份:omega联姻对象,任务目标:让联邦元帅霍执明真心悔悟,通关火葬场。” 江逾朝揉了揉发懵的太阳穴。 星际时代? omega? 他扯了扯礼服袖口,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,皮肤下隐约有星芒状的血管纹路——这是奥罗拉星域特有的基因标识。 “公爵大人,请随我来。” 一个金属管家机器人伸出机械臂,江逾朝下意识避开,却撞到个硬邦邦的东西。 他抬头,撞进一双冷得像星际寒流的眼眸里。 男人穿着笔挺的元帅制服,左袖空荡荡的,露出钛合金的机械肩甲。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江逾朝,目光像扫描雷达般上下打量,最后落在他胸前的星芒胸针上:“江逾朝?” 声音低沉,却没什么温度,像在念一串星际代码。 江逾朝点头,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霍元帅。” 霍执明没说话,只是用完好的右手扣住他的腰肢,力道大得像在固定星舰零件。 江逾朝被他带着往前走,腰侧传来金属义肢的凉意,比当年谢承渊的冷言冷语更刺骨。 婚礼现场是个巨大的环形舱室,舷窗外是旋转的星云。 江逾朝看着霍执明举起戒指,听见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:“联姻协议第五条,禁止情感干扰。” 戒指戴上手指的瞬间,江逾朝感觉有什么东西掉进了心里的黑洞。 他想起谢承渊当年在墓碑前泣血的模样,又看看眼前这张没有表情的脸,忽然觉得,星际时代的火葬场,大概会冷得让人结冰。 “霍元帅,” 他轻声开口,递上早就准备好的营养剂,“新婚快乐。” 霍执明皱眉,像是在看什么不符合联邦条例的东西。 他没接,只是淡淡道:“医疗舱的智脑会负责你的起居。” 转身时,肩甲擦过江逾朝的鼻尖,留下一股机油和金属混合的味道。 江逾朝站在原地,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舱门后,手里的营养剂渐渐失去温度。 床头的机械玫瑰忽然暗了下去,花瓣上的“hzm”微光闪烁,像极了他此刻摇摇欲坠的心情。 原来这就是联邦元帅的洞房。 江逾朝摸了摸戒指,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脏。 他想起碎玻璃说的“火葬场通关”,忽然笑了。 霍执明,是吗? 他走到舷窗前,看着外面璀璨的星河,指尖轻轻划过玻璃。 这一次,他倒要看看,这星际黑洞,怎么被他这颗小星星点燃。 第1章 铁血联邦元帅(1) 星舰“破晓号”的婚礼舱室亮如白昼,舷窗外旋转的星云像一块被打翻的调色盘。 江逾朝站在环形红毯上,星芒纤维织成的礼服沉甸甸的,领口的银线硌得锁骨生疼。 他看着霍执明一步步走近,金属义肢在地板上敲出冷硬的声响。 “公爵大人,”霍执明的声音没什么温度,像舰桥上的合金扶手,“准备好了?” 江逾朝点头,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。 霍执明的机械左臂擦过他肩头,带起一阵机油味的冷风。 交换戒指时,那只完好的右手扣住他的腰,力道大得像在固定星舰零件。 江逾朝听见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:“联姻协议第五条,禁止情感干扰。” 戒指戴上的瞬间,江逾朝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脊椎滑进了心里的黑洞。 那是枚设计极简的钛合金戒指,内侧刻着联邦法典的编号,唯独没有他的名字。 他想起谢承渊墓碑上的“妻”字,又看看眼前这张没什么表情的脸,忽然觉得星际时代的婚礼,比中世纪的冷兵器还伤人。 婚礼结束时已是星际标准时午夜。 江逾朝被机器人管家引到主卧,刚坐下就听见舱门滑开的声音。 霍执明站在门口,肩甲上的元帅徽记在灯光下闪着冷光。 “元帅,”江逾朝起身,递过早就温好的营养剂,“新婚快乐。” 霍执明皱眉,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不到三秒,落在营养剂的雕花玻璃瓶上:“医疗舱的智脑会负责你的起居。” 他没接,转身走向控制台,机械义肢在操作面板上敲出一串代码,“你的权限已开通,仅限医疗舱和舰载图书馆。” 江逾朝举着营养剂的手僵在半空。 玻璃瓶渐渐失去温度,映出他模糊的倒影。 他看着霍执明的背影,那道钛合金肩甲把灯光切成两半,像道永远跨不过去的银河。 “元帅不需要配偶的关心吗?”他轻声问,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舱室里发颤。 霍执明没回头,只是调出星图投影:“联邦元帅的时间,不该浪费在低效交流上。” 他的手指点在半人马星区,“明天搬去医疗舱,那里的环境更适合omega。” “低效交流?”江逾朝笑了,星芒瞳孔里闪过一丝微光,“原来给您准备营养剂,是在浪费联邦资源。” 霍执明终于转过身,眉头皱得更紧:“公爵应该清楚自己的定位。这场联姻的目的是优化联邦基因,其他事不必越界。” 他顿了顿,像是想起什么,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放在床头柜上,“这个,戴上。” 那是朵机械玫瑰,花瓣是磨砂质感的银色,花心嵌着颗微型能源石。 江逾朝拿起来,看见花瓣内侧刻着三个字母:hzm。 他想起碎玻璃说的定位器,指尖忽然有些发烫。 “这是……” “通讯器,”霍执明打断他,“联邦配发的,方便医疗舱联系元帅府。” 他没说这东西同时也是定位器,能实时监测他的生命体征和位置。 江逾朝把玫瑰戴在手腕上,能源石亮起淡蓝色的光。 霍执明看了眼,没再说什么,转身走进了休眠舱。 舱门关闭前,江逾朝听见他低声对智脑说:“林副官,删除今天的婚礼录像,标记为‘无效社交记录’。” 房间里只剩下江逾朝和那朵机械玫瑰。 他走到舷窗前,看着外面璀璨的星河,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玻璃。 玫瑰忽然暗了一下,能源石的光变成浅粉色——那是奥罗拉星特有的颜色,也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颜色。 原来霍执明不是完全不懂。 江逾朝笑了笑,把凉透的营养剂放在床头柜上。 玻璃瓶底沉着片细小的星芒纤维,是他绣元帅徽记时不小心掉进去的。 他躺到床上,闻着枕头上淡淡的机油味,想起霍执明扣住他腰时的金属凉意。 那感觉比星际寒流还刺骨,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。 “霍执明,”他对着黑暗轻声说,“你这火葬场的柴,可真够湿的。” 机械玫瑰在手腕上闪了闪,像是在回应。 江逾朝闭上眼睛,脑海里却浮现出霍执明跪在废墟中的样子。 他摸了摸胸口,那里还残留着第五位面的疼,但更多的是一种久违的、想要把火烧旺的冲动。 星际黑洞是吗? 他勾了勾嘴角。 那就看看,是你的引力强,还是我的星光亮。 第2章 铁血联邦元帅(2) 星舰“破晓号”的舰载工坊里,悬浮织机还在嗡嗡运转,吐出银白色的星芒纤维。 江逾朝关掉机器,拿起披风在身上比了比,领口处的元帅徽记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。 这三个月他几乎没合眼,指尖被织针戳出了密密麻麻的小疤,现在碰一下还隐隐作痛。 “公爵大人,元帅明天要参加阅兵式。”机器人管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 江逾朝点点头,把披风叠好放进礼盒。 霍执明这半个月都在舰桥指挥演习,两人除了早晚例行的“低效交流”,几乎没见过面。 他想起新婚夜那杯被推开的营养剂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礼盒边缘。 第二天一早,江逾朝在阅兵场边缘等到了霍执明。 他穿着笔挺的元帅制服,机械义肢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肩甲上的徽记和披风上的一模一样。 “元帅,”江逾朝迎上去,展开披风,“今天有风,披上吧。” 霍执明脚步没停,甚至没看他手里的披风:“不需要。” “这是我……”江逾朝的声音被引擎的轰鸣打断。 霍执明已经走上主席台,背影冷硬得像块钛合金。 江逾朝站在原地,看着礼盒里的披风,星芒纤维在风中轻轻颤动,像他此刻摇摇欲坠的心。 阅兵式进行到一半时,江逾朝终于找到机会靠近。 他趁霍执明转身时,快速把披风搭在他肩上:“元帅,徽记是我亲手绣的。” 霍执明皱眉,伸手就把披风扯了下来。 布料落在地上,元帅徽记正好被他的靴跟碾过。 “星芒纤维会干扰雷达扫描,”他头也不回地说,“联邦元帅不需要这种东西。” 江逾朝弯腰去捡,指尖离霍执明的靴跟只有十厘米。 他看见徽记上的银线被碾出深深的褶皱,像他这三个月来被揉碎的心意。 霍执明已经走远,机械义肢敲击地面的声音一下下砸在他心上。 回到房间,江逾朝把披风铺在桌上,用修复仪一点点熨烫褶皱。 织针留下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粉白,和绣线的颜色很像。 他想起谢承渊烧毁软甲时的火光,忽然觉得这星际时代的冷硬,比刀剑更伤人。 “公爵大人,”林副官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,“元帅让我提醒您,下午的基因采样不要迟到。” 江逾朝关掉修复仪,星芒纤维上的褶皱还在,像道无法愈合的伤口。 他拿起桌上的机械玫瑰,花瓣内侧的“hzm”在灯光下闪了闪。 这东西每天都会传回霍执明的生命体征,唯独没有温度。 下午的基因采样室里,医生拿着扫描仪在他手腕上移动。 江逾朝看着天花板上的星图投影,忽然问:“医生,星芒纤维真的会干扰雷达吗?” 医生愣了一下:“理论上不会,这种纤维是奥罗拉星特产,传导性极佳……” 他突然闭嘴,低头调整仪器,“可能元帅有其他考虑。” 江逾朝没再说话。 他想起霍执明扯下披风时,袖口闪过的一丝犹豫。 也许不是雷达,只是他不想要罢了。 就像那杯营养剂,就像新婚夜的机械玫瑰,所有他用心准备的东西,在霍执明眼里都是“低效交流”。 晚上霍执明回来时,江逾朝正在收拾行李。 “你做什么?”霍执明皱着眉,视线落在打开的行李箱上。 “搬去医疗舱,”江逾朝把机械玫瑰放进箱子,“元帅说那里更适合omega。” 霍执明没说话,机械义肢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。 江逾朝提起箱子从他身边走过,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机油味,和新婚夜一样冷。 走到门口时,他听见霍执明低声说:“联姻协议第七条,配偶需居住在指定区域。” 江逾朝没回头。 他知道霍执明的指定区域,从来没有他的位置。 医疗舱的智脑很周到,连他喜欢的星芒香薰都调好了浓度。 江逾朝把披风挂在休眠舱外,徽记上的褶皱还在,像道醒目的伤疤。 他摸了摸那些银线,忽然笑了。 霍执明,你说联邦元帅不需要装饰。 可我这三个月的心血,总不能白废了。 他打开通讯器,给林副官发了条消息:“请问元帅的披风,还需要修复吗?” 林副官很快回复:“元帅说,丢进回收箱。” 江逾朝看着屏幕上的字,慢慢收起了笑容。 他走到舷窗前,看着外面旋转的星云,指尖轻轻划过玻璃。 也好。 省得你再亲手丢一次。 机械玫瑰在箱子里闪了闪,花瓣上的“hzm”微光渐暗,像他此刻熄灭的希望。 江逾朝深吸一口气,星芒纤维的味道还残留在指尖,有点甜,又有点涩。 明天,该去看看帝国皇帝了。 听说那位陛下,对奥罗拉星域的基因很感兴趣。 第3章 铁血联邦元帅(3) 帝国皇宫的觐见厅亮得晃眼,穹顶上的星图投影缓缓旋转,每颗恒星都对应着联邦的疆域。 江逾朝站在台阶下,听着皇帝慢条斯理地说着奥罗拉星域的基因有多珍贵,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。 那里藏着一小块机械玫瑰的碎片,是他昨天从回收箱里捡回来的。 “公爵大人,”皇帝呷了口星芒酒,“奥罗拉的星光不该只照亮破晓号,该洒满整个联邦。” 江逾朝抬头,星芒瞳孔在灯光下闪了闪:“陛下的意思是?” “听说霍执明把你藏在医疗舱?”皇帝放下酒杯,“omega的价值在于繁衍,不是当个花瓶。” 他身后的侍卫上前一步,呈上一份文件,“这是基因共享计划,你只需要定期去帝国研究院……” “我拒绝。”江逾朝的声音不大,却很清晰。 星芒纤维的礼服在他攥紧拳头时发出细微的声响。 皇帝挑眉,似乎没料到他会拒绝。 而站在一旁的霍执明,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手腕上的战术手环,仿佛那上面的星图比眼前的对话更重要。 “元帅也这么认为吗?”江逾朝转向霍执明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 他看见霍执明的机械义肢顿了一下,指尖在手环上划出一道银光。 “陛下的决策自有道理,”霍执明终于开口,视线仍未离开手环,“你只需服从。” “服从?”江逾朝笑了,星芒瞳孔里的光忽明忽暗,“原来在元帅眼中,我只是个基因容器。” 霍执明的手指终于从手环上移开,落在星图的半人马星区:“你是联邦的财产。” “财产?”这两个字像激光刀,在江逾朝心口划出一道无形的伤口。 他想起那杯被推开的营养剂,那件被丢弃的披风,还有新婚夜那句“禁止情感干扰”。 原来从一开始,他在霍执明眼里就不是一个人,只是一件需要遵守协议的物品。 皇帝咳嗽了一声,打破了凝滞的空气:“元帅说得对,公爵大人该以联邦为重。” 他挥了挥手,“退下吧,好好考虑一下。” 走出皇宫时,星际晚风带着凉意。 江逾朝站在悬浮车旁,看着霍执明登上驾驶座,机械义肢在车门把手上留下一道淡淡的油渍。 “元帅,”他忽然开口,“如果我说不呢?” 霍执明没有回头,只是启动了悬浮车:“联邦的财产没有说不的权利。” 车门缓缓关上,隔绝了江逾朝的视线。 他站在原地,看着悬浮车汇入车流,尾灯像两颗冷漠的恒星。 袖口的机械玫瑰碎片硌着皮肤,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。 回到医疗舱,江逾朝把自己关在休眠舱里。 机械玫瑰被他放在枕边,花瓣上的“hzm”在黑暗中闪着微光。 他想起霍执明跪在废墟中的样子,又看看眼前这朵不会凋谢的金属花,忽然觉得很可笑。 “联邦的财产……”他低声重复着,指尖划过玫瑰的纹路,“霍执明,你说得真对。” 休眠舱的智脑发出提示音,显示霍执明的生命体征一切正常。 江逾朝关掉屏幕,蜷缩起身体。 星芒纤维的被单带着医疗舱特有的消毒水味,让他想起奥罗拉星的玫瑰园,那里的花香是温暖的,不像这里,只有冰冷的金属和机油味。 凌晨三点,霍执明的生命体征监测突然出现波动。 江逾朝看着屏幕上跳跃的曲线,想起白天他说“你是联邦的财产”时,指尖在星图上停顿的那一秒。 也许不是没有温度,只是他把温度给了宇宙,给了联邦,唯独没给他。 江逾朝坐起身,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数据盘。 那是他用星芒纤维和废弃零件做的,里面存着人马座虫洞的初步数据。 他白天在皇宫时,悄悄用皇帝的终端下载了最新的虫洞研究报告。 “霍执明,”他对着黑暗轻声说,“既然我是财产,那财产想换个主人,应该不算违约吧?” 机械玫瑰在枕边闪了闪,像是在回应。 江逾朝把数据盘藏进衣领,星芒瞳孔在黑暗中亮起微光。 联邦的财产? 那他就做个不听话的财产。 明天,该去看看那艘闲置的医疗舰了。 听说它的跃迁引擎,正好能对准人马座虫洞的方向。 第4章 铁血联邦元帅(4) 霍执明出征那天,星舰“破晓号”的舰桥被战灯光照得泛着冷蓝。 江逾朝站在舷窗边,看着霍执明穿着钛合金战甲的背影,机械义肢在操作台上敲出规律的声响,每一下都像敲在他心上。 “元帅,”他往前走了一步,星芒瞳孔在蓝光下显得有些暗淡,“此去半人马星区,虫洞辐射很强……” 霍执明没回头,视线锁定在星图上:“联邦舰队的防辐射系统是全宇宙最先进的。” “可我听说……”江逾朝的声音低下去,“新研发的跃迁引擎还不稳定。” 他攥紧了袖口,那里藏着他偷偷复制的虫洞数据盘,边缘硌得掌心生疼。 霍执明终于转过身,机械义肢微微抬起,像是想做什么,最终却只是皱眉:“联邦元帅的配偶不应露出脆弱。” 他的目光扫过江逾朝泛红的眼眶,“回医疗舱去,别在舰桥碍事。” 这句话像块冰,顺着江逾朝的脊椎滑到底。 他看着霍执明冷硬的侧脸,想起三天前皇帝说“omega应属于全宇宙”时,他也是这样无动于衷。 星芒纤维在他礼服下发出细微的嗡鸣,那是他体内特殊基因在感知虫洞的呼唤。 “好。”江逾朝忽然笑了,星芒瞳孔里闪过一丝微光,“元帅保重。” 他转身离开舰桥,每一步都踩在发光的舷梯上,像踩在自己破碎的心上。 医疗舰停靠在三号接驳口,银白色的船体在星舰阴影里显得格外安静。 江逾朝走进去,启动了休眠舱旁的全息记录仪。 “霍执明,”他对着镜头,眼泪终于掉下来,却在脸上划出一道蓝光,“你说黑洞会吞噬一切。” 他举起手中的机械玫瑰,花瓣已经出现裂痕,“可你知道吗?星光被吞噬前,是会发光的。” 星舰引擎启动的轰鸣传来,霍执明的旗舰正在脱离母港。 江逾朝深吸一口气,将数据盘插入控制台,启动了自毁程序。 医疗舰的跃迁引擎发出刺耳的尖鸣,船头对准了人马座虫洞的方向。 “你是黑洞,”全息影像里的江逾朝微笑着,眼泪落在机械玫瑰上,“而我是被你吞噬的星光。” 影像发送出去的瞬间,医疗舰如同一颗失控的流星,冲进了虫洞的引力漩涡。 机械玫瑰在他手中炸裂成万千光点,其中一片带血的星芒纤维被冲击波推出舱外。 霍执明在旗舰上收到全息影像时,正准备下达跃迁指令。 看到江逾朝含泪的微笑,他握着战术手环的机械义肢猛地收紧,钛合金指节发出咯吱声。 “朝朝——!”他低吼出声,冲回舰桥,却只看到雷达上一个快速消失的光点。 “将军,那是医疗舰!”林副官震惊地指着屏幕,“它冲进虫洞了!” 霍执明没说话,猛地打开舰桥的紧急舱门,不顾辐射警告冲了出去。 在虫洞边缘的碎片带里,他徒手抓住了一片漂浮的星芒纤维,上面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血迹。 那是江逾朝礼服上的绣线。 他捏着那片纤维,机械义肢因为用力过度而冒出青烟。 星舰引擎的蓝光映着他铁青的脸,第一次,这位“黑洞统帅”的眼神里没有了冰冷的规则,只有一片荒芜的震惊。 “林副官,”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,“调转船头,目标人马座虫洞。” “将军!”林副官急道,“虫洞辐射会撕裂舰体!而且帝国舰队正在逼近……” 霍执明没理他,只是盯着掌心的星芒纤维,上面的血迹在真空中渐渐凝固。 他想起江逾朝每次递营养剂时微微颤抖的指尖,想起那件被他丢弃的披风上,星芒纤维在灯光下闪烁的样子。 原来不是雷达干扰,是他自己不想承认。 “执行命令。”他说,声音里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偏执,“把破晓号给我开过去。” 虫洞的引力场在前方扭曲成一个黑色的漩涡,像极了江逾朝最后那句话里的“黑洞”。 霍执明握紧了那片带血的纤维,机械义肢的温度低得吓人。 江逾朝,你说我是黑洞。 那我就把这黑洞拆了,也要把你找回来。 第5章 铁血联邦元帅(5) 霍执明捏着那片带血的星芒纤维,指节把钛合金都硌出了印子。 星舰“破晓号”的舰桥里,林副官还在喋喋不休地汇报帝国舰队的动向,可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。 眼前全是江逾朝最后那个全息影像里的笑,眼泪掉在机械玫瑰上,像落在他心上的冰锥。 “将军!”林副官提高了音量,“帝国舰队已进入半人马星区,我们必须马上跃迁追击!” 霍执明猛地转身,机械义肢“砰”地砸在控制台上,震得屏幕上的星图都晃了晃。 他眼睛通红,哪还有半分“黑洞统帅”的冷硬,活像头被触了逆鳞的野兽:“追?追谁?” 林副官被他吓了一跳,金属下巴都差点掉下来:“当然是追帝国舰队!将军,这是您亲自制定的作战计划——” “计划作废。”霍执明打断他,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钛合金,“通知工程部,拆除所有武器系统,把最好的虫洞定位仪给我装到舰桥上。” “拆除武器?”林副官的光学镜片都闪了闪,“将军,我们正在战时——” “我说,拆除!”霍执明的机械义肢在控制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,“从今天起,‘破晓号’改名‘追妻号’。” “追……追妻号?”林副官怀疑自己的音频接收器出了故障,“将军,这不符合联邦舰艇命名规则——” “规则?”霍执明笑了,笑得比哭还难看,“江逾朝冲进虫洞的时候,跟我讲规则了吗?” 他抓起桌上的战术手环,上面还存着江逾朝的基因序列,“林副官,给我听好了,从现在起,这艘船的唯一任务就是找到江逾朝。帝国舰队?让他们逼近。黑洞舰队?让他们陪葬。我只要朝朝。” 林副官看着霍执明眼中从未有过的偏执,终于明白这位铁血元帅是来真的了。 他沉默了几秒,金属颈关节发出“咔哒”一声:“是,将军。不过……反物质燃料储备不多了,穿越虫洞需要大量能量。” 霍执明没说话,只是走到休眠舱旁。 江逾朝的床铺还维持着原样,枕头边放着那朵碎了花瓣的机械玫瑰。 他伸出机械义肢,指尖轻轻拂过枕套,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星芒纤维的淡香。 “把我私人库里的反物质燃料全用上。”他低声说,“还有,把尾焰颜色改成粉色。” “粉……粉色?”林副官差点死机,“将军,那是奥罗拉星的……” “我知道。”霍执明打断他,指尖停在机械玫瑰的裂痕上,“他喜欢。” 接下来的三天,“破晓号”成了全联邦最诡异的星舰。 武器系统被拆得七零八落,舰桥上堆满了虫洞研究资料,连餐厅都改成了临时的定位仪调试室。 霍执明没合过眼,整天泡在工程部,亲自盯着定位仪的改装。 他的机械义肢因为长时间高强度运作,关节处不断冒出青烟,可他看都不看一眼。 第四天凌晨,“追妻号”终于改装完成。 当粉色尾焰划破母港的防护罩时,林副官看着监控里的霍执明,发现他正对着江逾朝的基因序列发呆,机械义肢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,那是他紧张时才会有的动作。 “将军,”林副官小心翼翼地说,“定位仪显示人马座虫洞附近辐射极强,强行穿越可能会撕裂舰体,还有您的精神力……” 霍执明没回头,只是把江逾朝的基因序列设成了星舰密码。 当那串熟悉的数字出现在屏幕上时,他的机械义肢罕见地出现了电流杂音。 “撕裂就撕裂。”他说,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,“林副官,你说人为什么会心痛?” 林副官愣住了,他的数据库里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。 霍执明看着舷窗外越来越近的虫洞漩涡,想起江逾朝递营养剂时微微颤抖的指尖,想起他被丢弃披风时通红的眼眶,想起全息影像里那句“你是黑洞,而我是被你吞噬的星光”。 “我现在知道了。”他轻声说,粉色尾焰在虫洞边缘划出一道带血的伤疤,“因为心被人带走了,留在原地的那个,就会痛。” “追妻号”冲进虫洞的瞬间,霍执明摸出怀中小小的数据盘,那是他从江逾朝休眠舱里找到的,里面存着人马座虫洞的详细数据。 数据盘边缘有个牙印,像是被咬出来的,他想起江逾朝紧张时就爱咬东西的习惯,嘴角忽然扯出个极淡的笑。 江逾朝,我来了。 这次换我做你的引力源,把你从任何地方都捞回来。 第6章 铁血联邦元帅(6) “追妻号”的舷窗蒙上了一层细沙,霍执明用机械义肢抹了把玻璃,外面是编号b-45的荒漠星。 这已经是他穿越虫洞后的第七个星球,每个星球的地表都被他用激光刀刻满了字——“江逾朝,我来找你了”。 “将军,”林副官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,“机械义肢的冷却系统已经过载三次,再继续刻字,关节轴承会融化。” 霍执明没理他,只是按下激光刀的开关。 紫色的光束在沙地上划出痕迹,每一笔都深可见骨。 他想起江逾朝第一次给他递营养剂时,指尖蹭到了瓶口的温度,像这激光刀的光束一样,烫得他想躲。 “朝朝……”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,机械义肢的指缝里渗出蓝色的冷却液,混着沙尘滴在刚刻好的笔画上。 十年了,从“破晓号”变成“追妻号”,从联邦元帅变成星际流浪者,他刻了整整十年的字,手掌心磨出的老茧厚得像钛合金装甲。 沙暴突然来了,狂风卷着碎石砸在他背上。 霍执明跪在地上,用身体护住刚刻好的字,机械义肢死死撑在沙地里。 激光刀掉在一旁,光束还在微弱地闪着,像江逾朝星芒瞳孔里的光。 “将军!快回舰!”林副官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。 霍执明却笑了,伸手在沙暴里摸索,摸出怀中有裂痕的机械玫瑰。 花瓣上的“hzm”已经被风沙磨得模糊,就像他记忆里江逾朝最后那个微笑,明明深深刻在脑子里,却总觉得隔着一层虫洞的雾。 “林副官,”他对着通讯器喊,声音被风沙撕碎,“你说奥罗拉星的玫瑰,是不是真的在双日凌空时才开?” 林副官沉默了。霍执明抬头,透过沙暴看到两颗红色的恒星正在缓缓靠近,双日凌空的景象映在他眼底,像极了江逾朝说这话时,星芒瞳孔里跳动的光。 “朝朝说过,”霍执明把机械玫瑰抵在唇间,冰凉的金属硌得嘴唇生疼,“双日凌空时,奥罗拉星的玫瑰会开。” 他笑起来,眼泪混着沙尘流进嘴角,“你看,玫瑰枯了,我还在刻。” 沙暴越来越大,激光刀的光束终于熄灭了。 霍执明用机械义肢挖了个坑,把机械玫瑰埋在刚刻好的字旁边,像埋下一颗种子。 他不知道江逾朝会不会看到这些字,就像他不知道自己还要刻多少个星球,才能穿过这三千光年的荒芜。 “将军!帝国舰队的探测器出现在比邻星区!”林副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,“他们可能发现我们了!” 霍执明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沙尘。机械义肢因为长时间高温运作,关节处冒出阵阵青烟,每走一步都发出“咯吱”的响声。 他回头看了眼被沙暴覆盖的刻字,又摸了摸掌心的老茧,那是十年刻字磨出来的,每一道纹路都像江逾朝星芒纤维的绣线。 “让他们发现。”霍执明说,声音平静得像星际尘埃,“林副官,把下一个星球的坐标输进导航。” “将军,我们的反物质燃料只够再跃迁一次了!” 霍执明没说话,只是走进“追妻号”。 舰桥上的星图还亮着,江逾朝的基因序列在屏幕上闪烁,像一串永不熄灭的星光。 他伸出机械义肢,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数字,想起洞房花烛夜,江逾朝递过来的那杯营养剂,还有他那句“医疗舱的智脑会负责你的起居”。 “朝朝,”他对着空无一人的舰桥说,“再等我一下,下一个星球,我一定能找到你。” “追妻号”再次启动时,粉色尾焰划破荒漠星的夜空,像一道新的伤疤。 霍执明坐在驾驶座上,机械义肢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,那里有一道最深的老茧,形状刚好能嵌进江逾朝的指尖。 下一个星球,编号x-77,辐射指数超标百分之三百。 林副官说那里不可能有人存活,但霍执明看着星图上那个红色的光点,忽然觉得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。 江逾朝,我来了。 就算是辐射星的废墟,我也把你找出来。 第7章 铁血联邦元帅(7) x-77星的地表像块被烤焦的金属板,到处是扭曲的星舰残骸和泛着蓝光的辐射池。 霍执明踩着一块变形的舷窗玻璃,机械义肢突然卡住——地上有行模糊的刻字,是用简陋工具划的,歪歪扭扭写着“星星哥哥的医疗站”。 他心脏猛地一缩,顺着刻字往前跑。 废墟尽头有个用合金板搭的棚子,江逾朝正蹲在地上,给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女孩包扎伤口。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,星芒瞳孔黯淡得像蒙了层灰,只有给女孩擦脸时,眼尾才透出点微弱的光。 “朝朝……”霍执明喉咙发紧,机械义肢不受控制地颤抖。 江逾朝身体一僵,慢慢回头。 看到霍执明时,他眼里没什么波澜,只像看到个陌生的流民,淡淡问:“你是谁?这里辐射强,快离开。” 旁边的小女孩突然举起根生锈的扳手,奶声奶气喊:“不准欺负星星哥哥!” 霍执明看着女孩腕上系的星芒纤维绳——那是江逾朝最喜欢用的材料。 他喉头滚动,单膝跪在滚烫的地面上,机械义肢陷进软塌塌的辐射泥里,发出“咯吱”的挤压声。 “朝朝,”他声音沙哑,像被砂纸磨过,“我把帝国版图撕了,把黑洞舰队散了。” 机械义肢颤抖着伸过去,掌心向上,“现在我只是霍执明,来接我的星星回家。” 江逾朝盯着他掌心密密麻麻的老茧,那是十年刻字磨出来的,形状刚好和激光刀的握把吻合。 他想起自己绣披风时磨出的小疤,忽然觉得有点讽刺。 “你的机械义肢,”他放下医疗箱,指尖轻轻拂过那些老茧,触感粗糙得像x-77星的沙砾,“该上润滑油了。” 霍执明浑身一震,下意识想抓住那只手,却在碰到袖口时猛地缩回——江逾朝的袖子磨出了洞,手腕上有片淡淡的辐射斑。 他机械义肢的传感器发出警告音,显示周围辐射指数超标百倍。 “星星哥哥,他是谁呀?”小女孩拽拽江逾朝的衣角。 “一个……迷路的人。”江逾朝收回手,从医疗箱里翻出管润滑油,“坐好,我给你修义肢。” 霍执明顺从地坐下,看着江逾朝蹲在他面前,熟练地拧开义肢关节。 润滑油挤上去时,冒出一阵白烟——里面的轴承早被辐射腐蚀得锈死了。 江逾朝眉头皱得更紧,用螺丝刀撬着卡住的零件,指尖不小心蹭到机油,立刻被烫得缩回。 “小心!”霍执明脱口而出,想抓他的手又忍住,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片皮肤迅速泛红。 江逾朝没理他,吹了吹指尖继续修。 夕阳从废墟缝隙照进来,在他发顶镀了层金边,却照不亮他黯淡的星芒瞳孔。 霍执明看着他低垂的眼睫,突然想起洞房花烛夜,他也是这样低着头递营养剂,袖口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腕。 “朝朝,”他忍不住开口,“你的眼睛……” “辐射而已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把修好的义肢关节合上,“修好了,下次记得定期保养。” 霍执明没动,只是盯着他的眼睛:“我带了最好的辐射治疗仪,跟我回舰——” “我的医疗站在这里。”江逾朝站起身,拍了拍膝盖上的灰,“流民需要我。” 远处传来辐射雨的呼啸声。 霍执明看着江逾朝熟练地收拾东西,把小女孩护在怀里,突然发现他后腰别着个东西——是那朵碎了花瓣的机械玫瑰,用根绳子挂着,金属表面布满辐射造成的黑斑。 “朝朝,”霍执明也站起来,机械义肢挡住即将落下的一块碎石,“辐射雨要来了,跟我走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抬头看天。 霍执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,x-77星的双月正在靠拢,像极了b-45星的双日凌空。 他忽然想起自己刻在那里的字,想起那句“玫瑰枯了,我还在刻”。 “你的心跳声,”江逾朝忽然说,星芒瞳孔在辐射雨的青光下闪了闪,“比超新星爆发还吵。” 霍执明一怔,随即反应过来——他机械心脏的频率快得像要炸开。 他看着江逾朝嘴角那抹极淡的笑,十年冰封的心忽然裂开道缝,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涌了出来。 “朝朝……”他想说什么,却被江逾朝打断。 “先帮我把医疗站的防护罩支起来。”江逾朝把小女孩塞给他,“抱好小星,别让她淋到雨。” 霍执明下意识接住小女孩,看着江逾朝跑去搬合金板,背影单薄却挺得笔直。 小星在他怀里扭了扭:“喂,你力气还没星星哥哥大呢。” 霍执明低头,看到小星脖子上挂着块记忆晶卡,边角磨损得厉害。 他忽然想起林副官说过,辐射会导致记忆流失——江逾朝是不是……忘了很多事? 辐射雨倾盆而下,打在临时防护罩上噼啪作响。 霍执明抱着小星,看江逾朝在雨幕里调试能量发生器,星芒瞳孔偶尔亮起又熄灭。 他机械义肢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老茧,那里还残留着江逾朝指尖的温度。 也许他忘了很多事,但至少还记得给陌生人的义肢上润滑油,还记得在辐射星建医疗站。 霍执明低头亲了亲小星的额头,轻声说:“小星,以后我帮你星星哥哥搭个更结实的防护罩,好不好?” 小星歪头看他:“那你会刻字吗?星星哥哥说,刻字的人心里有很重要的人。” 霍执明看着雨幕里的江逾朝,笑了:“会啊,我刻了十年,整个星系都知道我心里的人是谁。” 雨幕中,江逾朝似乎听到了,回头看了他一眼。 霍执明举起机械义肢,比了个笨拙的“修好”手势。 江逾朝没什么表情,转身继续调试设备,只是耳尖好像红了红。 霍执明的心猛地一跳,机械心脏漏跳了半拍。 他知道,火葬场的火才刚烧起来,但至少,他的星星,不再是被黑洞吞噬的星光了。 第8章 铁血联邦元帅(8) 辐射雨停了三天,x-77星的地表还在滋滋冒热气。 江逾朝给小星喂完最后一口营养膏,转身就看见霍执明靠在医疗站门口,机械义肢正偷偷往墙上抹机油——那是他昨天刚修好的关节,又被辐射腐蚀得卡壳了。 “伸手。”江逾朝放下营养膏,拿出扫描仪。 霍执明乖乖伸出左臂,金属关节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 江逾朝扫到他锁骨下方时,仪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——皮肤下有个异常热源。 “这是什么?”江逾朝掀开他领口,指尖触到一片异常发烫的皮肤。 霍执明猛地一颤,机械义肢下意识想挡住,却在碰到江逾朝手腕时又缩了回去。 “没什么,老伤。”他声音发紧,目光飘向远处的“追妻号”。 江逾朝没说话,拿出医疗钳轻轻划开皮肤。 一道微弱的蓝光从切口渗出,像极了当年机械玫瑰炸裂时的光点。 他心里一沉,用镊子夹出块指甲盖大的芯片——上面布满细密的裂纹,正滋滋冒青烟。 “记忆芯片?”江逾朝捏着芯片,星芒瞳孔在蓝光中忽明忽暗,“你植入这东西干什么?” 霍执明别过脸,机械义肢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老茧。 这十年他穿越三千光年,每次能源耗尽休眠前,都会把监控里江逾朝的影像导入芯片——他调试营养剂时抿着唇的样子,绣披风时垂眸的侧脸,还有最后全息影像里那个含泪的笑。 “林副官说……”他声音低下去,“说我精神力波动异常,需要稳定情绪。” 江逾朝看着芯片上“江逾朝专属存储”的刻字,突然想起新婚夜霍执明说“禁止情感干扰”时,机械义肢扣在他腰上的金属凉意。 芯片突然爆出一串火花,霍执明猛地抓住他手腕,机械心脏狂跳的声音隔着胸腔清晰可闻。 “朝朝,”他指尖颤抖,几乎要捏碎那片皮肤,“你听到了吗?” 江逾朝的手腕被握得生疼,星芒瞳孔却忍不住看向他胸口。 机械心脏模拟出的心跳紊乱不堪,像极了当年他在舰桥上递营养剂时,自己慌乱的心率。 “你的机械义肢该换了,”江逾朝别开眼,用镊子敲了敲芯片,“电流声比超新星爆发还吵。” 霍执明却笑了,金属义肢小心地覆在他手背上,怕碰坏那片被辐射灼出斑点的皮肤。 “以前觉得情感是燃料杂质,”他看着江逾朝腕间的辐射斑,声音轻得像星际尘埃,“直到追妻号在虫洞漂流时,我才发现没有你的航线,全是死星。” 芯片突然炸裂,蓝光映亮两人交叠的手。 江逾朝看着霍执明瞳孔里的自己,星芒瞳孔不知不觉亮了些。 远处传来小星的尖叫,医疗站的能量屏障又被辐射晶兽撞破了。 “去帮我加固防护罩。”江逾朝抽回手,把芯片碎片扔进回收箱,“用你的机械义肢,别再蹭我药膏了。” 霍执明看着他耳尖的红,机械心脏漏跳的声音几乎要震碎胸腔。 他跟在江逾朝身后,看他熟练地给流民包扎,星芒能量从指尖溢出,在绷带边缘凝成小小的光点。 “朝朝,”他忽然开口,在对方回头时递过管新的润滑油,“上次你说我义肢该保养了。” 江逾朝接过油膏,指尖蹭到他掌心的老茧。 那是十年刻字磨出的痕迹,和他绣披风时磨出的疤形状相似。 他没说话,只是在给义肢关节上油时,故意拧得比平时紧了些。 “嘶——”霍执明倒抽口气,金属指节蹭过江逾朝手腕,“谋杀亲夫?” 江逾朝手一抖,油膏挤了满桌。 小星捂着嘴偷笑,被霍执明瞪了一眼,却反而指着他胸口喊:“星星哥哥,霍叔叔的心跳声把治疗仪都震响了!” 治疗仪的警报声确实在响,和霍执明机械心脏的频率完美重合。 江逾朝关掉仪器,发现霍执明正盯着他袖口——那里挂着用星芒纤维编的手链,末端坠着半片机械玫瑰花瓣。 “这是……”霍执明指尖悬在花瓣上方,不敢触碰。 “垃圾场捡的。”江逾朝收回手,转身去调试能量炮,“再发呆,辐射兽就要把医疗站拆了。” 霍执明看着他泛红的耳尖,忽然笑了。 机械心脏在胸腔里敲鼓,震得他几乎站不稳。 他想起在b-45星刻字时,双日凌空下那朵枯玫瑰,现在好像真的在x-77星的辐射雨中,重新抽出了嫩芽。 第9章 铁血联邦元帅(9) x-77星的警报器刚响三声,辐射雨就劈头盖脸砸下来。 霍执明几乎是本能地把江逾朝往身后一拉,机械义肢瞬间展开成盾牌形状,挡在两人头顶。 金属关节在辐射雨中发出滋滋的腐蚀声,机油顺着指缝往下滴。 “笨蛋!”江逾朝推开他,星芒能量在掌心凝成护盾,“你的义肢轴承昨天刚换过!” 话音未落,一块烧红的星舰残骸砸在护盾上。 霍执明趁机把人往怀里一带,后背硬生生撞在报废的引擎上。 江逾朝撞进他怀里,鼻尖蹭到他锁骨,闻到一股混杂着机油和辐射尘埃的味道——和十年前他刻字时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。 “朝朝,”霍执明的声音震着胸腔传来,“躲我身后。” 江逾朝抬头,看见他机械义肢的关节处正在渗油。 那是他昨天刚上的润滑油,现在被辐射雨灼得冒烟。 他突然想起新婚夜霍执明说“禁止情感干扰”时,袖口露出的机械义肢接口,也是这样泛着冷光。 “你的义肢快断了。”江逾朝伸手去摸,指尖触到滚烫的金属。 霍执明猛地一颤,反手将他按在怀里。 防护罩外的辐射雨像绿色的极光,映着他机械义肢断裂的火花。 “以前觉得黑洞不需要引力源,”他低头时,下巴蹭过江逾朝的发顶,“直到追妻号在虫洞漂了十年,才发现没你的航线全是死星。” 江逾朝的星芒瞳孔在绿光中忽明忽暗。 他能感觉到霍执明的机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震得他耳膜发疼。 十年前那个说“你是联邦财产”的男人,现在正用漏着机油的义肢,为他撑起一片安全区。 “喂,”江逾朝戳了戳他胸口,“你的心跳声吵到我治辐射病了。” 霍执明笑起来,机械义肢因过载发出咯吱声。 他低头时,嘴唇擦过江逾朝的额头,那里还留着他十年前刻字时,风沙落在睫毛上的触感。 “朝朝,”他忽然凑近,在辐射雨的噼啪声中压低声音,“尝尝我的心跳声?” 江逾朝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他按在怀里。 星芒能量从他掌心溢出,本能地涌向霍执明胸口——那里的能量核心正因为记忆芯片的过载而发烫。 两股能量刚一接触,霍执明的机械义肢突然炸裂,蓝光与星芒在废墟中缠成茧,将两人护在中央。 “笨蛋!”江逾朝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接口,星芒瞳孔亮得惊人,“谁让你用义肢硬抗!” 霍执明却抓住他的手腕,把他的掌心按在自己胸口。 机械心脏模拟出的心跳震得他指尖发麻,像极了当年在舰桥上,他递营养剂时自己慌乱的心率。 “朝朝,”他笑起来,血沫从嘴角溢出,“这次换你当引力源,把我这颗漂了十年的星核捕获吧。” 辐射雨突然变急,打在能量茧上噼啪作响。 江逾朝看着他眼中的自己,星芒瞳孔里映着两个交叠的影子。 十年前那个在舷窗边流泪的omega,和十年后这个用能量核心温暖他的江逾朝,在霍执明的瞳孔里慢慢重合。 “你的义肢报销了。”江逾朝别开眼,指尖却没离开他的胸口。 “没关系,”霍执明用完好的右手擦去他脸上的辐射雨,“只要你肯牵着我,断几条义肢都没关系。” 能量茧外传来小星的尖叫。 江逾朝猛地回神,发现自己的星芒能量正不受控制地涌入霍执明体内。 那些因为长期刻字而布满老茧的手掌,现在正紧紧扣着他的腰,指腹蹭过他后腰的星芒胎记——那是奥罗拉星域的印记,也是他当年绣在披风上的图案。 “霍执明,”江逾朝忽然开口,星芒能量在两人交握的手心炸开,“你的心跳声震得我头疼。” 霍执明一怔,随即笑出声。 机械心脏的轰鸣几乎要震碎胸腔,他低头吻过江逾朝的额头,尝到咸涩的雨水。 “那我把音量调小?” “调最小。”江逾朝踮起脚,鼻尖蹭过他下巴的胡茬。 十年前他总嫌这茬子刮人,现在却觉得意外温暖。 辐射雨在这时达到顶峰,能量茧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。 霍执明将江逾朝护在怀里,用身体挡住飞溅的碎石。 他机械义肢的残骸掉在地上,露出血肉模糊的接口,却还保持着撑防护罩的姿势。 “朝朝,”他忽然想起什么,从怀里摸出个东西,“这个……” 是那朵机械玫瑰,用星芒纤维重新缠好了花瓣。 江逾朝接过来时,发现花茎上多了行小字:“你的黑洞,永远属于星光。” “谁准你刻字的?”江逾朝捏着玫瑰,星芒瞳孔亮得惊人。 霍执明看着他眼里的光,忽然觉得这十年刻字的风沙、虫洞的辐射、机械义肢的故障,都比不上此刻的万分之一。 他凑过去,在江逾朝耳边轻声说:“刻了十年‘江逾朝,我来找你了’,现在该刻‘霍执明,已被捕获’了。” 能量茧在这时轰然破碎,辐射雨劈头盖脸浇下来。 江逾朝下意识闭眼,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。 霍执明用身体替他挡住辐射,机械心脏的跳动声透过胸膛传来,比超新星爆发还吵,却让他莫名安心。 “喂,”江逾朝戳了戳他后背,“你的义肢在漏油。” “嘘,”霍执明收紧手臂,下巴抵在他发顶,“让我多捕获一会儿。” 远处传来小星的欢呼,流民们用报废的星舰残骸搭起临时避难所。 江逾朝看着霍执明后颈的银发,忽然想起他在b-45星刻字的样子。 那些被风沙掩埋的字迹,现在好像都飞到了x-77星的雨幕里,变成了粉色的光点。 “霍执明,”他忽然开口,“你的心跳声吵得我治不了病了。” “是吗?”霍执明低头,鼻尖蹭过他的唇,“那我用行动道歉?” 江逾朝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他按在怀里深吻。 星芒能量与机械蓝光在雨幕中缠绕,像极了十年前机械玫瑰炸裂时的光点。 防护罩外的辐射雨突然变成粉色,如同“追妻号”的尾焰,在荒芜的星球上划出一道温柔的疤。 第10章 铁血联邦元帅(10) 辐射雨停后的第三天,x-77星的天空难得放晴。 江逾朝蹲在医疗站门口调试治疗仪,星芒能量在指尖流转,把报废的零件焊得滋滋响。 霍执明坐在旁边给机械义肢上油,金属关节在阳光下泛着冷光,却总忍不住往江逾朝那边凑。 “朝朝,”他忽然开口,扳手在掌心转了个圈,“你看那片星舰残骸,像不像婚礼拱门?” 江逾朝头也不抬:“更像废铁堆。” 霍执明挠了挠头,机械义肢蹭到下巴的胡茬,发出沙沙的响。 他在b-45星刻字时从不觉得时间难熬,可现在离江逾朝只有三步远,却觉得十年刻字的风沙都没此刻漫长。 小星突然从废墟后窜出来,手里举着束用辐射晶体制成的野花,花瓣上还沾着机油。 “星星哥哥!”她把花塞给江逾朝,又转身抱住霍执明的机械腿,“这个叔叔好帅,给你当新郎官吧!” 江逾朝手一抖,能量扳手差点掉在地上。 霍执明的机械心脏“咯噔”一声,金属指节把扳手捏出了印子。 阳光照在小星脏兮兮的脸上,映得她眼睛像两颗黑曜石:“昨天辐射雨时,他用胳膊给你挡碎石,像我爸爸保护妈妈那样!” 江逾朝的耳尖慢慢红了。 那天霍执明的义肢轴承断裂,机油溅在他颈间,温度比星际暖流还烫。 霍执明却突然站起来,机械义肢在地上碾出个坑:“朝朝,等医疗站修好了,我们举行星际婚礼吧。”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,是用星舰螺丝拧成的戒指,螺帽上还刻着歪歪扭扭的“hzm&jyc”。 江逾朝看着那枚粗糙的戒指,想起十年前他绣在披风上的元帅徽记,被霍执明随手丢在地上。 “用反物质烟花当礼花,”霍执明蹲下来,机械义肢小心地避开小星的辐射斑,“林副官说联邦还有三箱储备,全拿来。” 江逾朝“噗嗤”笑出声,星芒瞳孔在阳光下亮得惊人:“霍元帅,你这是要烧光联邦的家底?” “我的家底早给你了。”霍执明抓住他的手腕,把螺丝戒指套在无名指上,“从‘破晓号’改名那天起,联邦版图就撕了镶框挂你医疗站了。” 小星在旁边拍手:“新郎官好帅!” 霍执明的金属耳廓“咔哒”一声,红到了脖子根。 江逾朝低头看戒指,螺帽边缘还带着霍执明掌心的老茧痕迹。 他忽然踮起脚,嘴唇擦过霍执明的唇角——那里有十年风沙留下的细纹,现在沾着点辐射尘埃。 “先学会说‘我爱你’,”江逾朝的指尖蹭过他下巴,“再说婚礼的事。” 霍执明的机械心脏漏跳了半拍,扳手“当啷”掉在地上,惊飞一群辐射鸟。 他想抓住江逾朝的手,却被对方灵活躲开,星芒能量在指尖凝成朵小花,轻轻点在他眉心。 “笨蛋,”江逾朝转身进医疗站,声音闷闷的,“润滑油洒我鞋上了。” 霍执明看着他泛红的耳尖,突然想起在b-45星刻字时,双日凌空下那朵枯玫瑰。 现在它好像真的活了过来,花瓣上的“hzm”正对着他掌心的老茧,那里有十年刻字磨出的纹路,刚好能嵌进江逾朝的指尖。 “朝朝,”他捡起扳手,金属表面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,“星际语的‘我爱你’怎么写?” 江逾朝的脚步顿了顿,星芒能量在门框上凝成两个相切的圆。 霍执明凑过去看,发现圆旁边还有行小字:“黑洞与星光,永不分离。” “写作战指令呢?”江逾朝头也不回,声音却软下来,“先把治疗仪修好,流民的辐射病等不及你的情诗。” 霍执明看着他的背影,机械心脏跳得像要冲破胸腔。 他摸出怀里的机械玫瑰,花瓣上多了颗星芒纤维编的小星——是昨晚小星偷偷塞给他的,说“星星哥哥喜欢亮晶晶的东西”。 远处传来林副官的呼叫,说帝国舰队的探测器出现在比邻星区。 霍执明关掉通讯器,用机械义肢把治疗仪零件推到江逾朝手边,指腹蹭过对方手腕上的辐射斑。 “朝朝,”他忽然凑近,在对方耳后轻声说,“我刚刻了句情诗在星图上,你要不要看?” 江逾朝的星芒瞳孔晃了晃,手里的镊子差点夹碎芯片。 霍执明笑起来,金属义肢圈住他的腰,把人往怀里带了带。 十年前在舰桥上,他也曾这样扣住对方的腰,却冷硬地说着“禁止情感干扰”。 “写的什么?”江逾朝的声音有点抖。 “你是我的坐标原点,”霍执明的下巴搁在他发顶,机械心脏的轰鸣震得人耳膜发疼,“所有航线因你弯曲。” 江逾朝“扑哧”笑出声,星芒能量不小心溢出,把治疗仪焊点烧成了粉色。 他转身时,额头撞在霍执明下巴上,尝到一点金属味的机油。 “霍元帅,”他抬起头,星芒瞳孔映着对方慌乱的倒影,“这情诗比你的作战计划还难懂。” 霍执明看着他眼里的光,忽然觉得三千光年的刻字、虫洞的辐射、义肢的故障,都比不上此刻的万分之一。 他低头吻下去,却被江逾朝用镊子抵住嘴唇。 “先修仪器。”江逾朝别开眼,耳尖却红得像x-77星的落日,“再闹,就把你的机械心脏拆下来当零件卖。” 霍执明乖乖坐好,看着江逾朝调试仪器的侧脸。 阳光透过破洞的屋顶照进来,在他发顶落了层金粉。 机械义肢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老茧,那里有十年刻字的痕迹,现在正对着无名指上的螺丝戒指,圈圈绕绕,像极了星舰的航线。 小星偷偷从门缝里看,见霍执明把下巴搁在江逾朝肩上,金属手指小心翼翼地勾住对方的小拇指。 她捂着嘴偷笑,把捡到的机械玫瑰花瓣塞进霍执明的工具盒——那上面新刻了行小字:“霍执明,已被捕获。” 第11章 铁血联邦元帅(11) x-77星的夜晚难得清朗,辐射云散成丝丝缕缕,像被撕碎的星舰帆幕。 江逾朝靠在医疗站门口调试星图仪,星芒能量在指尖流转,把破损的屏幕焊出一片银河。 霍执明蹲在旁边给机械义肢上油,金属关节在星光下泛着冷光,却总往江逾朝那边蹭。 “朝朝,”他忽然掏出片金属板,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星际语,“你看这个。” 江逾朝低头,星芒瞳孔在板面上扫过,突然笑出声。 那些字符排列得像作战阵型,每个转折都带着激光刀刻字的狠劲:“你这是情诗,还是战术部署?” 霍执明的金属耳廓“咔哒”一声,红到了脖子根。 他在b-45星刻完第一百万字时,曾用余下的激光刀能量刻下这些句子,想着总有一天能念给江逾朝听。 “这是星际语的‘我爱你’,”他咳了声,指尖蹭过板面,“用坐标原点和曲率航线写的,科学院长老说这样……” “这样很像你把作战会议纪要抄了一遍。”江逾朝接过金属板,指尖抚过刻痕,那里还留着霍执明掌心的温度。 十年前他绣披风时,针脚也是这样密集,却被对方嫌“干扰雷达”。 霍执明看着他的侧脸,星芒瞳孔在星光下亮得像双日凌空。 他想起在荒漠星刻字时,双恒星落日照着枯玫瑰,而现在这朵玫瑰就在眼前,带着被辐射淬炼过的温柔。 “朝朝,”他声音发紧,“我是说,你是我的坐标原点,所有航线因你弯曲。” 江逾朝“扑哧”笑出声,星芒能量不小心溢出,把金属板烫出个小坑。 “霍元帅,”他把板边塞回去,“你这情诗能把联邦军校的战术教材气活。” 霍执明挠了挠头,机械义肢蹭到下巴的胡茬。 远处小星举着辐射晶体跑过来,晶体在她掌心发着粉光:“星星哥哥,霍叔叔又把润滑油洒星图上啦!” 江逾朝回头,看见星图上蜿蜒的银色痕迹,正是霍执明刚才倒油时手抖留下的。 他拿起笔,在痕迹末端画了个圈,又在旁边补了个相切的圆。 “你看,”他把星图转过去,“这才是我们的故事。” 两个圆在星图上静静躺着,像两颗相邻的恒星,引力彼此缠绕,却又各自璀璨。 霍执明看着那圈润滑油被描成星星形状,忽然想起江逾朝曾说奥罗拉星的玫瑰在双日凌空时开放,而现在他掌心的老茧,刚好能嵌进对方画圆时的指痕。 “这是……”他指尖悬在星图上,不敢触碰。 “是相切的黑洞与星光。”江逾朝收回笔,星芒能量在笔尖凝成小光点,“不会谁吞噬谁,只会一起在宇宙里打转。” 霍执明的机械心脏猛地一跳,金属指节把星图边缘捏出了印子。 十年前他在舰桥上看江逾朝流泪,觉得情感是燃料杂质,而现在这“杂质”却让他的航线彻底偏离,却在x-77星的废墟里找到了归宿。 小星突然指着星图惊呼:“呀!霍叔叔的润滑油变成星星了!” 江逾朝看着那些被描成星轨的油迹,耳尖慢慢红了。 霍执明凑过来,下巴搁在他肩上,机械心脏的轰鸣震得人耳膜发疼。 “朝朝,”他在对方耳后轻声说,“那我再刻首情诗,这次用反物质燃料写,好不好?” 江逾朝的星芒瞳孔晃了晃,手里的笔差点掉在地上。 远处林副官的通讯器突然响起,说帝国舰队的探测器已进入比邻星区。 霍执明关掉通讯,机械义肢圈住江逾朝的腰,把人往怀里带了带。 “别管他们,”他看着星图上的相切圆,“先教我怎么用星际语说‘我爱你’,要像你画圆那样……” “像我画圆那样肉麻?”江逾朝转身,额头撞在他下巴上,尝到一点金属味的机油。 霍执明笑起来,金属义肢小心地勾住对方的小拇指。 “对,”他低头,鼻尖蹭过江逾朝的唇,“要让全宇宙都知道,我的黑洞,永远围着星光转。” 小星捂着嘴偷笑,把捡到的辐射晶体塞进霍执明的工具盒。 江逾朝看着他泛红的耳廓,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在舷窗边流泪的自己,和现在这个能笑着调侃情诗的霍执明。 星图上的润滑油星星还在发光,像极了“追妻号”的粉色尾焰,在荒芜的宇宙里划出温柔的痕。 “先修好星图仪,”江逾朝别开眼,声音闷闷的,“不然你的情诗没地方刻。” 霍执明乖乖拿起工具,金属手指却故意蹭过江逾朝的手腕。 那里有片淡淡的辐射斑,是他十年前刻字时,风沙落在江逾朝袖口的印记。 星图仪的屏幕突然亮起,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,和背后x-77星诡谲的极光。 第12章 铁血联邦元帅(12) x-77星的警报灯刚亮起时,江逾朝正在给小星包扎手臂。 辐射晶兽的利爪划开的伤口泛着蓝光,霍执明蹲在旁边递绷带,机械义肢不小心碰倒了消毒水,在地上滚出一串气泡。 “帝国舰队,三小时后抵达同步轨道。”林副官的声音从通讯器里跳出,带着电流杂音。 霍执明的金属指节捏碎了手里的镊子。 江逾朝抬头,看见他瞳孔里映着医疗站破旧的天花板,星芒能量在掌心凝成细针,轻轻刺入小星的皮肤。 “元帅阁下,”他语气轻松,“你的心跳声又乱了。” 霍执明没说话,突然把人往怀里一带。 江逾朝撞进他胸口,听见机械心脏轰鸣得像要冲破装甲。 十年前在舰桥上,霍执明也是这样把他护在身后,却冷硬地说“联邦元帅的配偶不应露出脆弱”。 “进逃生舱,”霍执明的声音震着他耳膜,“追妻号的坐标我发给你了,那里安全。” 江逾朝挣开他,星芒瞳孔在警报灯下亮得惊人。 “霍执明,”他拿起旁边的能量炮,炮身还沾着上次辐射雨的机油,“你忘了?我现在是你的引力源。” 通讯器里传来林副官的惊呼,说帝国舰队已进入武器射程。 霍执明看着江逾朝袖口露出的辐射斑,那是他十年刻字时,风沙落在江逾朝腕间的印记。 他忽然笑了,金属义肢扣住对方的腰,像扣住星舰的操纵杆。 “朝朝,”他在对方耳边说,“这次换我们背靠背。” 医疗站外,追妻号的粉色尾焰划破天际。 江逾朝坐在副驾驶座,看着霍执明调试武器系统,机械义肢在控制台上敲出规律的节奏——那是当年他绣披风时,霍执明在作战室踱步的频率。 “记得把星芒纤维护盾开到最大,”江逾朝调试着医疗舰的自爆程序,“上次你说这玩意儿能干扰雷达。” 霍执明的手指顿在发射键上。 十年前他扯下披风,说“星芒纤维会干扰雷达”,现在却把整艘星舰裹满了这种材料。 帝国舰队的炮火打来时,追妻号猛地一晃,江逾朝没站稳,跌进霍执明怀里。 “笨蛋!”霍执明搂住他,金属指腹蹭过他后腰的星芒胎记。 江逾朝抬头,透过舷窗看见两艘星舰背靠背旋转,炮火在身后炸开,像极了他在星图上画的相切圆。 通讯频道里传来帝国舰长的怒吼,说要活捉“叛国者霍执明”。 “元帅阁下,”江逾朝轻笑,“你的心跳声比主炮还响。” 霍执明看着监控里的爱人,星芒瞳孔在炮火中亮得像超新星。 “因为我的星星在发光,”他按下反击键,追妻号的粉色尾焰猛地暴涨,“他们抓不走你,就像十年前抓不走我的航线。” 小星在医疗站里通过通讯器喊:“星星哥哥!霍叔叔!你们的飞船像粉色萤火虫!” 江逾朝笑出声,星芒能量不小心溢出,把控制台染成一片银河。 霍执明的机械义肢覆在他手背上,带着润滑油的温度。 十年前他在虫洞边缘发送全息影像,说“你是黑洞,我是被吞噬的星光”,现在却觉得,黑洞之所以存在,就是为了等星光降临。 “朝朝,”霍执明突然凑近,鼻尖蹭过他的唇,“等打完这仗,我们去奥罗拉星看双日凌空,好不好?” 江逾朝的星芒瞳孔晃了晃,还没回答,帝国舰队的主炮就擦着追妻号飞过。 他顺势搂住霍执明的脖子,在剧烈的震动中吻了上去。 金属义肢立刻圈紧他的腰,机械心脏的轰鸣透过胸膛传来,和着外面的炮火声,像首笨拙的情诗。 通讯器里林副官的声音带着惊慌:“将军!您的心率已突破安全阈值!” 霍执明没理他,只是加深了这个吻。 江逾朝尝到一点机油味,想起十年前刻字时,霍执明掌心渗出的润滑油。 星舰的警报声、炮火声、林副官的呼喊声,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,只有怀里人的温度和心跳是真的。 “霍执明,”江逾朝喘着气,星芒能量和机械蓝光在两人交握的手心炸开,“你的心跳声吵到我瞄准了。” 霍执明笑起来,机械义肢抬起他的下巴,在他眉心印下一个带着金属凉意的吻。 “那就让他们听听,”他看着舷窗外绚烂的炮火,“听听黑洞的心跳,只为星光跳动。” 追妻号和医疗舰背靠背冲出炮火网,粉色尾焰在x-77星的天空划出一道温柔的痕。 江逾朝看着霍执明泛红的耳廓,忽然觉得,这场反叛的黑洞舰队,不过是他们爱情的礼花。 第13章 铁血联邦元帅(13) 追妻号的粉色尾焰刚在x-77星的应急灯里划出半道弧,通讯器就被海盗的信号强行接入。 江逾朝正给霍执明包扎手臂的伤口,星芒能量在指尖凝成细针,忽然听见屏幕里传来粗哑的笑:“元帅阁下,您的‘星星’在我这儿喝茶呢。” 霍执明的机械义肢“咔嚓”捏碎了手里的能量棒。 屏幕上,江逾朝被绑在破损的星舰座椅上,嘴角沾着血,却还在笑,袖口露出半截星芒纤维手链——那是霍执明十年前刻字时,用激光刀削出的碎料,被江逾朝偷偷编成了绳。 “放了他。”霍执明的声音冷得像星际寒流,机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震得控制台都在响。 海盗头子吹了声口哨,把枪口抵在江逾朝太阳穴上:“听说联邦最后的反物质燃料在你那儿?三箱,换你‘星星’一条命。” 林副官的惊呼从通讯器里蹦出来:“将军!那是战略储备!没有燃料我们连虫洞都穿不过——” “答应他。”霍执明打断他,指尖在控制台上敲出指令,“坐标发你了,燃料在追妻号的三号舱。” 江逾朝在屏幕里挑眉,星芒瞳孔在昏暗的舱室里亮了亮:“霍执明,你这是要烧光联邦的家底?” 霍执明看着他嘴角的血,机械义肢不自觉地摩挲掌心的老茧。 十年前在虫洞边缘,他也是这样看着全息影像里的江逾朝,只能抓住一片带血的星芒纤维。 “我的家底,”他声音发哑,“早就该给你了。” 海盗拿到燃料时,发现箱底还压着片机械玫瑰的碎片,花瓣上用激光刀刻着行小字:“换我的宇宙。” 海盗头子愣了愣,忽然大笑起来,把江逾朝推下逃生舱:“元帅阁下,您这眼睛比我的跃迁引擎还亮,赶紧去找你的‘宇宙’吧!” 逃生舱撞进追妻号的瞬间,霍执明几乎是扑过去打开舱门。 江逾朝摔进他怀里,带着一身辐射尘埃和淡淡的机油味。 “笨蛋,”霍执明的机械义肢圈紧他,金属指腹蹭过他嘴角的伤口,“谁让你跟海盗笑那么开心?” 江逾朝抬头,看见他瞳孔里的自己,星芒瞳孔在应急灯下忽明忽暗。 “因为知道你会来换我啊,”他伸手摸霍执明的机械心脏,“黑洞统帅,用三箱反物质燃料换个‘联邦财产’,划算吗?” 霍执明的心猛地一抽。十年前他说“你是联邦的财产”,现在却用整个联邦的未来换他回来。 他抓住江逾朝的手腕,把他的掌心按在自己胸口:“你不是财产,”机械心脏跳得像要冲破装甲,“你是我的星核,是我刻了十年字才找到的宇宙。” 林副官抱着急救箱冲进来,看见两人交叠的手,默默退了出去。 霍执明接过纱布,机械义肢难得地颤抖,给江逾朝包扎时,指尖总不小心碰到他的皮肤。 “疼吗?”他低头看那道伤口,忽然俯身,用嘴唇轻轻擦过血迹。 江逾朝的星芒瞳孔晃了晃,耳尖慢慢红了。 “霍执明,”他声音发虚,“你的机械义肢该上润滑油了,抖得像星舰失速。” 霍执明笑起来,金属义肢托住他的后颈,把人往怀里带了带。 “以后我的润滑油,”他在对方耳边轻声说,“都让你上。我的反物质燃料,我的星舰,我的黑洞舰队……” 他顿了顿,看着江逾朝亮晶晶的眼睛,认真地说:“以后都是你的战略储备。” 江逾朝“噗嗤”笑出声,星芒能量从掌心溢出,轻轻撞了撞霍执明的胸口。 “那我可先用一点,”他踮起脚,吻了吻霍执明的下巴,“比如,让你的心跳声别那么吵?” 霍执明的机械心脏“咯噔”一声,反手扣住他的腰,深吻下去。 星舰的警报声还在响,林副官的咳嗽声从门外传来,远处x-77星的辐射云翻涌,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。 江逾朝尝到霍执明唇上的金属味,想起十年前刻字时,他掌心渗出的润滑油,现在却觉得这味道意外安心。 “霍执明,”江逾朝喘着气,星芒瞳孔映着他慌乱的倒影,“下次再拿战略物资换我,我就把你的机械心脏拆下来当零件卖。” 霍执明笑起来,机械义肢揉了揉他的发顶,指缝间还沾着刚才包扎用的药膏。 “好,”他低头,鼻尖蹭过江逾朝的唇,“但我的心脏,只能卖给你。” 逃生舱的残骸还在追妻号的甲板上冒着烟,江逾朝看着窗外x-77星的极光,忽然想起什么,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——是海盗还给他的机械玫瑰碎片,上面的“hzm”被血渍浸得发亮。 “这个,”他递给霍执明,“还给你。” 霍执明接过碎片,金属指尖在刻字上轻轻摩挲。 十年前他把这朵玫瑰送给江逾朝,说是“联邦元帅的新婚礼物”,其实里面藏着定位器。现在碎片上多了道新的刻痕,是江逾朝的字迹:“霍执明,不许再弄丢了。” “不会了,”霍执明把碎片贴在胸口,机械心脏的跳动透过金属传来,“以后我的宇宙,就拴在你手腕上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泛红的耳廓,忽然觉得,这三箱反物质燃料烧得挺值。 至少现在,这个曾把他当“联邦财产”的男人,正用漏着机油的机械义肢,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去嘴角最后一点血迹,眼神温柔得像x-77星的落日。 第14章 铁血联邦元帅(14) x-77星的医疗站里,消毒水的味道混着辐射尘埃,在空气里飘得都是。 江逾朝靠在床头,星芒瞳孔不像以前那么亮了,灰蒙蒙的像被辐射云遮住的恒星。 霍执明蹲在床边,机械义肢小心翼翼地碰他的眼皮,金属指腹蹭过睫毛时,自己先抖了一下。 “别碰,”江逾朝拍开他的手,声音有点哑,“像调试星舰仪器似的。” 霍执明没说话,低头把营养剂递过去。 江逾朝接过时,看见他机械义肢的接口处渗着机油——上次辐射雨里为了护他,义肢轴承过载,到现在都没彻底修好。 “霍执明,”他突然开口,“我的眼睛是不是不亮了?” 霍执明的心猛地一沉。 十年前在虫洞边缘,江逾朝的星芒瞳孔还亮得像双日凌空,现在却暗得像b-45星的荒漠。 他伸手想摸对方的脸,机械义肢却在半空停住,怕自己手上的机油弄脏他。 “没事,”他声音发紧,“科学院长老说……” “别说那些,”江逾朝打断他,把营养剂推回去,“你又想偷偷用基因力给我治,对不对?” 霍执明的机械心脏漏跳了一拍。 他确实试过,趁江逾朝睡着时把基因力输进他身体,可每次都会被机械义肢的排斥反应打断,搞得自己头晕眼花。 “朝朝,”他握住对方的手,金属掌心贴着他的腕脉,“你的星芒是奥罗拉星的光,不会灭的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泛红的耳廓,忽然笑了,星芒瞳孔闪过一丝微光。 “笨蛋,”他抽出手指,戳了戳霍执明的胸口,“你的机械心脏跳得比治疗仪还响。” 那天晚上,霍执明趁江逾朝睡熟,偷偷把能量核心抵在他胸口。 星芒能量和基因力刚一接触,他的机械义肢就冒出青烟,电流声刺啦作响。 他咬着牙没松手,直到江逾朝的星芒瞳孔亮了一下,自己却眼前一黑,栽倒在床边。 江逾朝醒来时,看见霍执明趴在床边,机械义肢和血肉模糊的接口卡在一起,像被强行拆开的星舰零件。 “霍执明!”他扑过去,星芒能量不受控制地涌出来,缠在对方心脏位置。 霍执明在昏迷中抓住他的手腕,指尖蹭过他腕间的辐射斑。 “朝朝,”他声音含糊,“你的星芒……亮了……” 江逾朝的眼泪掉在他胸口,星芒能量顺着眼泪渗进霍执明的能量核心。 他想起十年前霍执明说“你是联邦的财产”,现在这个男人却为了让他的星芒复亮,把自己的基因力耗得干干净净。 “霍执明,”他边哭边骂,“你再这样我就把你的机械心脏拆了喂辐射晶兽!” 霍执明没睁眼,嘴角却翘了一下。 江逾朝的星芒能量暖洋洋的,像当年在“破晓号”上,他偷偷放在霍执明床头的营养剂。 那时候霍执明总是皱着眉避开,现在却贪婪地吸收着,机械心脏在星芒能量里跳得又快又乱。 小星端着药进来时,看见江逾朝跪坐在地上,把霍执明的头抱在怀里,星芒能量从他掌心源源不断地输进霍执明胸口。 “星星哥哥,霍叔叔他……” “没事,”江逾朝擦了擦眼泪,星芒瞳孔比刚才亮了不少,“他就是太累了,睡一觉就好。” 霍执明这一觉睡了三天。 江逾朝没日没夜地守着,星芒能量耗得差不多了,就趴在他胸口补觉。 第四天早上,霍执明睁眼时,看见江逾朝趴在他胸口,星芒瞳孔在晨光里亮晶晶的,比超新星爆发还好看。 “朝朝,”他声音沙哑,机械义肢慢慢抬起,想摸对方的头发,“你的眼睛……” “吵死了,”江逾朝抬起头,眼眶还是红的,“再敢偷偷用基因力,我就把你的机械义肢换成粉色的。” 霍执明笑起来,机械心脏震得胸膛发颤。他抓住江逾朝的手,放在自己胸口:“朝朝,你听,我的心跳声。” 江逾朝的指尖贴着他的能量核心,能感觉到里面星芒能量和基因力缠在一起,像两条交尾的银河。 “听到了,”他别开眼,耳尖红了,“比反物质爆炸还吵。” 霍执明把人拉进怀里,下巴抵在他发顶。 机械义肢虽然还在渗油,却紧紧圈着江逾朝的腰。 “朝朝,”他轻声说,“等我把义肢修好,我们就举行星际婚礼,好不好?” 江逾朝没说话,星芒能量却从掌心溢出,在霍执明胸口凝成一朵小玫瑰。 霍执明低头看那朵星芒玫瑰,忽然想起十年前刻在荒漠星上的字,现在都变成了真的。 “霍执明,”江逾朝忽然抬头,星芒瞳孔亮得惊人,“你的机械义肢要是再漏油,婚礼就用你的机油当礼花。” 霍执明看着他眼里的光,觉得x-77星的辐射雨、十年的刻字风沙、反物质燃料的代价,都值了。 他低头吻下去,尝到江逾朝唇上的咸味,不知道是眼泪还是营养剂的味道。 医疗站外,小星举着辐射晶体蹦蹦跳跳,对着通讯器喊:“林副官!霍叔叔醒了!星星哥哥的眼睛比星舰炮还亮!” 通讯器里传来林副官的电子音:“收到。将军,科学院那边说反物质燃料还剩半箱,够不够做婚礼烟花?” 霍执明笑起来,机械义肢揉了揉江逾朝的发顶。 “不够,”他对着通讯器说,“让他们把联邦所有的粉色尾焰燃料都送来,我要我的星星在婚礼上,亮得让全宇宙都看见。” 江逾朝在他怀里笑出了声,星芒瞳孔映着窗外x-77星的极光,亮得像重新点燃的恒星。 他想,这火葬场的火,总算烧得差不多了。 第15章 铁血联邦元帅(15) x-77星的风沙在黄昏时停了。 霍执明蹲在医疗站外,用报废星舰的残骸搭拱门。 机械义肢拧着生锈的螺栓,指缝里还沾着上次给江逾朝包扎时蹭到的药膏。 江逾朝靠在门边看他,星芒瞳孔映着夕阳,亮得像双日凌空。 “霍元帅,”他扬声喊,“你确定这玩意儿不会在宣誓时塌下来?” 霍执明回头,金属耳廓红了红。 十年前在“破晓号”上,他扯下江逾朝绣的披风,说“联邦元帅不需要装饰”,现在却把星舰残骸焊成拱门,上面还歪歪扭扭地刻着“江逾朝与霍执明”的星际语。 “不会,”他敲了敲支架,星舰装甲发出沉闷的响,“比帝国的防御工事还结实。” 小星抱着束辐射晶花跑过来,晶体在她怀里发着粉光:“星星哥哥!霍叔叔把逃生舱的舷窗当礼花筒啦!” 江逾朝走过去,指尖蹭过拱门上的刻痕——那是霍执明用激光刀一笔一划刻的,和他在b-45星刻字的力度一样狠。 “霍执明,”他忽然开口,“其实不用这么麻烦。” 霍执明放下扳手,机械义肢在裤子上蹭了蹭机油。 “朝朝,”他声音发紧,“十年前在奥罗拉星,我没给你像样的婚礼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掌心的老茧,那是刻了十年字磨出来的。 风沙穿过废墟,卷起他袖口的星芒纤维——那是当年被霍执明丢弃的披风碎片,现在成了他手腕上的手链。 “现在挺好,”他笑起来,星芒瞳孔在余晖里闪着光,“至少没人逼我当‘联邦财产’了。” 霍执明的心猛地一抽。 他伸手想抱江逾朝,又怕手上的油污弄脏对方的衣服,机械义肢尴尬地悬在半空。 江逾朝却主动靠过来,额头撞在他胸口:“笨蛋,润滑油都滴到我鞋上了。” 晚上,流星群准时划过x-77星的天空。 霍执明单膝跪地,手里捧着用星芒纤维修复的机械玫瑰。 花瓣上的刻字“hzm”旁,多了行细小的“jyc”,是江逾朝用能量针刻的。 “朝朝,”他声音发颤,“愿你成为我的宇宙唯一执政党。” 江逾朝接过玫瑰,星芒能量顺着指尖流入花瓣,让十年前破碎的机械花重新亮起微光。 “霍执明,”他低头看对方泛红的耳廓,“从今天起,你的心跳声属于我。” 流民们举着辐射晶体制成的礼炮,粉色光点在星空下炸开,像极了“追妻号”的尾焰。 小星喊着“新郎官好帅”,把晶花塞进霍执明的机械义肢指缝。 江逾朝看着他笨拙地接过花,忽然想起十年前在洞房里,对方皱眉避开他递去的营养剂。 “戒指呢?”他故意逗他。 霍执明手忙脚乱地摸口袋,掏出个用星舰螺丝改制的戒指,螺帽上刻着两个相切的圆。 “朝朝,”他声音发哑,“当年没给你像样的戒指……” “挺好的,”江逾朝伸手,让他把戒指戴上,“至少不会被你嫌‘干扰雷达’。” 霍执明吻过他的指尖,金属义肢的温度比星际暖流还烫。 流星群恰好划过拱门,尾焰在两人瞳孔里碎成银河。 江逾朝忽然笑了,星芒能量不受控制地溢出,在夜空中凝成一朵玫瑰。 “霍执明,”他看着对方慌乱的眼睛,“你的心跳声吵到流星了。” 霍执明把人搂进怀里,机械心脏在胸腔里轰鸣。 十年前他以为情感是燃料杂质,现在却觉得这“杂质”让他的宇宙有了光。 “他们该吵,”他低头吻住江逾朝的唇,“要让全宇宙知道,我的黑洞终于等到了星光。” 辐射雨突然落下,却被霍执明用机械义肢撑起的防护罩挡住。 江逾朝看着义肢关节渗出的机油,忽然想起什么:“你的义肢还没上润滑油?” “等婚礼结束,”霍执明的声音闷闷的,下巴抵在他发顶,“我的润滑油,以后都归你管。” 流民们在废墟里点燃篝火,辐射晶体的光映着两人交握的手。 江逾朝摸着霍执明掌心的刻字老茧,那里有十年风沙的痕迹。 “霍执明,”他忽然说,“其实你写的情诗挺好听的。” “哪句?”霍执明的机械义肢收紧了些。 “你是我的坐标原点。”江逾朝笑起来,星芒瞳孔里映着篝火,“虽然像作战指令。” 霍执明看着他的笑,觉得三千光年的刻字、反物质燃料的代价、机械义肢的故障,都值了。 他低头深吻,尝到江逾朝唇上的甜味,像当年被他丢弃的营养剂。 “朝朝,”他在对方耳边轻声说,“现在我的航线,永远指向你。” 流星群还在划过,每一颗都拖着粉色的尾迹,像霍执明用反物质燃料写下的情书。 江逾朝靠在他怀里,听着机械心脏规律的跳动,忽然觉得,这火葬场的火,终于烧出了春天。 第16章 铁血联邦元帅(16) x-77星的清晨总带着股金属锈味。 霍执明蹲在修理铺门口擦扳手,机械义肢在晨光里泛着冷光,指缝里还卡着昨天帮江逾朝修医疗仪时蹭到的药膏。 隔壁医疗站的门“吱呀”开了,江逾朝抱着箱药剂出来,星芒瞳孔在朝阳下亮得像刚打磨过的星钻。 “霍元帅,”他扬声喊,“你昨天放的止痛药,流民大叔现在还没醒呢。” 霍执明手一抖,扳手掉在地上。 十年前在“破晓号”上,他能精准操控星舰主炮,现在却总把药剂瓶弄混。 “我……”他红着耳朵捡起扳手,“医疗站的智脑说那瓶是蓝色盖子……” “那是安眠药。”江逾朝把药剂箱放在台阶上,走过来踢了踢他的工具箱。 箱盖上刻着“霍氏宇宙最甜修理铺”,落款是“hzm&jyc”,还是江逾朝用能量针一笔一划刻的。 “再说,我们这儿没智脑,只有你这个笨手笨脚的前元帅。” 霍执明放下扳手,机械义肢悄悄圈住他的腰。 金属关节蹭过江逾朝后腰的星芒胎记,引来对方一个白眼。 “松开,”江逾朝挣了挣,“流民还等着换药呢。” “他们等会儿。”霍执明把人往怀里带,下巴抵在他发顶。 修理铺的招牌在风里晃悠,上面的“甜”字掉了半边,露出底下原来的“修理”二字——这是他刚退休时焊的,被江逾朝勒令改成了现在的样子。 “朝朝,昨天小星说你又熬夜了。” “流民里来了个辐射晶兽抓伤的孩子,”江逾朝叹了口气,星芒能量从掌心溢出,轻轻撞了撞霍执明的胸口,“你呢?又偷偷给我的医疗仪升级了?” 霍执明的机械心脏漏跳一拍。 他确实连夜改了治疗仪的能量模块,用的还是当年“追妻号”剩下的星芒纤维。 “只是修了修线路。”他含糊道,金属指腹摩挲着江逾朝腕间的星芒纤维手链——那是用他当年丢弃的披风碎片编的。 江逾朝没拆穿他,只是伸手敲了敲他的机械义肢关节。 “下次再乱动我的仪器,就把你的义肢调成粉色。” 霍执明看着他眼底的笑意,忽然想起十年前在虫洞边缘,全息影像里的江逾朝眼角含泪,说“你是黑洞,我是被吞噬的星光”。 现在这人却在他怀里,星芒瞳孔亮得能映出他的倒影。“粉色就粉色,”他低头吻了吻对方的发旋,“只要是你调的。” 小星抱着病历本跑过来,看见两人黏在一起,故意咳嗽两声:“星星哥哥,霍叔叔,昨天安眠药事件的后续报告……” 江逾朝挣脱霍执明,接过病历本时耳尖还红着。 “让大叔多睡会儿吧,”他翻着记录,“霍执明,你去把三号舱的辐射过滤器拆了,别在这儿碍事。” 霍执明看着他转身进了医疗站,星芒纤维披风在身后晃了晃——那是他用反物质燃料换来的星芒纤维,被江逾朝改成了外套。 他蹲回工具箱前,机械义肢拿起扳手,却在盖板上刻了个小星芒。 中午吃饭时,江逾朝发现碗里多了块合成肉排。 霍执明假装看星舰杂志,机械义肢却悄悄搭在他腿上。 “朝朝,”他忽然开口,“科学院说虫洞稳定技术成熟了,要不要回奥罗拉星看看?” 江逾朝扒拉着合成米,想起十年前在奥罗拉星的婚礼,霍执明用机械义肢扣着他的腰,说“联姻协议禁止情感干扰”。 “不去,”他抬眼笑了笑,星芒瞳孔在灯光下闪着狡黠的光,“奥罗拉星的玫瑰哪有x-77星的辐射晶花好看。” 霍执明的心猛地一软。他放下杂志,握住江逾朝的手,金属掌心贴着他的指腹。 “朝朝,”他声音发哑,“以前……” “以前的事,”江逾朝打断他,反握住他的手,“都被追妻号的尾焰烧掉了。” 修理铺的门铃突然响了,一个流民大叔探进头:“霍师傅,我家的空气净化器又……哎呀!打扰了打扰了!” 江逾朝抽回手,踢了踢霍执明的脚。“快去修你的净化器,元帅阁下。” 霍执明笑着站起来,机械义肢在他肩上拍了拍。“遵命,我的指挥官。” 下午,江逾朝去隔壁送扳手,看见霍执明趴在工作台上打盹,机械义肢垂在桌边,指缝里还夹着半张星图——上面用红笔圈着x-77星,旁边写着“朝朝的家”。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,想拿毯子,却被突然抓住手腕。 “朝朝,”霍执明睁开眼,眼底带着刚睡醒的雾气,“你看,我给你改了个小玩意儿。” 他拿起桌上的金属玫瑰,花瓣是用报废的星舰装甲做的,花心却嵌着颗星芒晶体。 “按这个按钮,”霍执明握着他的手按下开关,玫瑰突然喷出粉色的光雾,“是追妻号剩下的尾焰燃料,安全剂量。” 江逾朝看着掌心的光雾,想起婚礼上的流星群。 “霍执明,”他抬头看对方泛红的耳廓,“你是不是把联邦所有的粉色燃料都藏起来了?” “嗯,”霍执明把玫瑰塞进他手里,机械义肢圈住他的腰,“都给你。” 夕阳西下时,修理铺的招牌亮了起来。 “霍氏宇宙最甜修理铺”的字样在x-77星的暮色里闪着微光,落款的“hzm&jyc”被霍执明用星芒纤维镶了边。 江逾朝靠在门口看他收拾工具,忽然觉得,这火葬场烧出来的退休生活,比奥罗拉星的双日凌空还要甜。 “霍执明,”他扬声喊,“明天轮到你做晚饭,不准再把营养剂当调料了!” 霍执明回头,夕阳在他瞳孔里碎成金粉。 “保证完成任务,”他笑着敬礼,机械义肢在余晖里划出一道温柔的弧,“我的星星指挥官。” 第17章 铁血联邦元帅(17) x-77星的黄昏总带着股金属焦味。 霍执明蹲在修理铺门口调试老旧的星舰罗盘,机械义肢在夕阳下泛着冷光,指缝里还卡着昨天帮江逾朝修医疗仪时蹭到的星芒纤维。 隔壁医疗站的门“吱呀”开了,江逾朝抱着病历本站在门口,星芒瞳孔在暮色里亮得像双日凌空。 “又在拆东墙补西墙?”他扬声喊,踢了踢脚边散落的星舰零件。 霍执明头也不抬,金属指腹擦过罗盘上的刻痕——那是十年前在b-45星刻字时留下的激光灼痕。 “科学院寄来的超新星观测仪,”他把零件塞进工具箱,“说今晚有千年一遇的爆发。” 江逾朝走过来,病历本轻轻敲在他机械义肢上。 “霍元帅,你是不是又把人家的科研设备拆了?” “只是优化了能源模块。”霍执明抓住他的手腕,将人拉到腿上坐下。 金属关节蹭过江逾朝后腰的星芒胎记,引来对方一个白眼。 “别乱动,”江逾朝挣了挣,“流民大叔还等着看诊。” “他等会儿。”霍执明把下巴搁在他肩窝,机械心脏在胸腔里跳得规律。 修理铺的招牌在风里晃悠,“甜”字掉了的半边被他用星芒纤维补上,现在亮着微弱的光。 “朝朝,”他忽然开口,“帝国皇帝来信了。” 江逾朝翻病历本的手顿了顿。 十年前那个宣称“omega属于全宇宙”的男人,现在竟想起和解。 “哦?”他挑眉,星芒瞳孔在暮色中闪了闪,“又要共享基因?” 霍执明没说话,从工具箱底层摸出封信,直接丢进旁边的废料回收箱。 “说要给我恢复元帅军衔。”金属义肢圈住江逾朝的腰,指腹无意识摩挲着他腕间的星芒纤维手链。“被我拒了。” “哦?”江逾朝转身,鼻尖几乎碰到他下巴,“不想回去指挥你的黑洞舰队了?” 霍执明看着他眼里的戏谑,忽然想起十年前在“破晓号”上,自己冷硬地说“你是联邦的财产”。 现在这人却在他怀里,星芒瞳孔映着他的倒影。 “我的舰队,”他低头吻了吻对方的发旋,“早在追妻号改名字那天就散了。” 超新星爆发的预告准时响起时,霍执明正把观测仪架在屋顶。 江逾朝端着两杯合成热饮上来,看见他机械义肢夹着螺丝刀,指缝间还沾着润滑油。 “霍元帅,”他把杯子塞进对方手里,“你确定这玩意儿不会炸?” “比帝国的防御系统还稳定。”霍执明放下工具,金属掌心蹭过江逾朝手背。 星舰残骸改造的屋顶有点晃,他自然地圈住人腰,拇指隔着衣物摩挲着后腰的星芒胎记。 超新星的光芒刺破x-77星的辐射云时,江逾朝正低头调整焦距。 霍执明忽然从背后抱住他,机械义肢贴着他心口:“朝朝,他们说黑洞会吞噬一切。” “嗯?”江逾朝没回头,星芒能量却顺着掌心溢出,轻轻撞了撞他的胸口。 “但你是我的黑洞。”霍执明下巴抵在他发顶,声音被超新星的强光镀上金边,“是我刻了十年字才找到的引力源。” 江逾朝握着观测仪的手顿了顿。 十年前在虫洞边缘,他看着全息影像里的自己说“你是黑洞,我是被吞噬的星光”,现在却觉得这黑洞暖得像x-77星的地核。 “霍执明,”他转身,星芒瞳孔映着天边的绚烂,“你知道超新星爆发前在想什么吗?” “嗯?”霍执明的机械义肢无意识收紧。 “它在想,”江逾朝踮脚吻了吻他的唇角,星芒能量在两人之间凝成细碎的光,“终于能照亮爱人的宇宙了。” 霍执明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。 他低头深吻,尝到江逾朝唇上合成热饮的甜味,像极了当年被他丢弃的营养剂。 观测仪在旁边发出轻微的电流声,屏幕上超新星的光芒正盛,而他怀里的人,星芒瞳孔比那光芒还要璀璨。 “朝朝,”他喘息着开口,金属义肢抚过江逾朝后颈,那里有个极淡的星芒胎记,“以前我以为……” “以前的事,”江逾朝指尖按上他的唇,星芒能量顺着指腹渗入他机械心脏,“都被追妻号的尾焰烧掉了。” 修理铺的屋顶在辐射风中轻轻摇晃,远处流民点起的篝火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。 霍执明看着江逾朝眼中的星芒,忽然觉得三千光年的刻字、反物质燃料的代价、机械义肢的故障,都成了宇宙尘埃。 “霍执明,”江逾朝忽然指着天际,“你看,超新星的光刚好落在我们的机械玫瑰上。” 窗台上的机械玫瑰确实在发光,花瓣上“hzm”与“jyc”的刻字交相辉映。 霍执明伸手握住江逾朝的手,金属掌心贴着他指腹的薄茧——那是常年握医疗针留下的痕迹。 “朝朝,”他轻声说,“以后每年超新星爆发,我们都来看,好不好?” 江逾朝没回答,只是把脑袋靠在他肩上。 星芒能量与机械蓝光在两人交握的手心缠绕,像极了十年前辐射雨里的防护罩。 远处传来小星孩子奶声奶气的笑闹,说霍叔叔的机械义肢又把玩具拆了。 霍执明笑起来,机械心脏在胸腔里震得发颤。 他低头吻了吻江逾朝的发顶,看星舰残骸改造的屋顶缝隙里,漏下的星光刚好落在对方微动的睫毛上。 “好。”他说,金属指腹轻轻擦过江逾朝腕间的星芒纤维手链,“直到宇宙尽头。” 第18章 铁血联邦元帅(18) x-77星的晨光透过修理铺的舷窗,在霍执明的银发上镀了层金。 他正趴在工作台上给小星的孩子修玩具星舰,机械义肢夹着螺丝刀,指缝间的老茧被机油浸得发亮——那是十年刻字留下的痕迹,早与血肉长在一起。 “霍叔叔,你这义肢该换了吧?”小星抱着孩子推门进来,白大褂上还沾着辐射晶粉,“上次给你做检查,关节磨损度都超警戒线了。” 霍执明头也不抬,金属指腹蹭过玩具舷窗:“你霍叔叔这义肢,除了朝朝谁也不准碰。” 江逾朝端着营养剂从隔壁走来,听见这话时正低头吹凉杯子,星芒瞳孔在晨光里晃了晃。 十年前在辐射星重逢时,他也是这样摸着这只义肢的掌心老茧,说“该上润滑油了”。 现在这只手正笨拙地拧着玩具螺丝,指关节处的金属漆都磨掉了,露出底下银亮的钛合金。 “小星医生说得对,”江逾朝把杯子塞进霍执明手里,指尖擦过他腕间的能量接口,“昨晚给你做维护,齿轮缝里全是辐射晶灰。” 霍执明仰头喝完营养剂,顺势抓住他的手腕往怀里带。 十年过去,江逾朝的星芒瞳孔依旧亮得像双日凌空,只是眼角添了几道细纹,笑起来时会微微眯起。 “朝朝的手最巧,”他低头吻了吻对方指腹的薄茧,“当年绣元帅徽记的手,修义肢肯定也没问题。” 江逾朝挣了挣没挣脱,耳尖却红了。 他想起那被丢弃的披风,星芒纤维在靴底碾出的褶皱,又看看眼前人小心翼翼护着他手腕的样子,抬脚轻踢对方的工具箱:“少贫。小星,你家小宝又把义肢当牙胶啃了?” 小星噗嗤笑出声,怀里的婴儿正挥舞着小手抓霍执明的机械手指。 “可不是,”她戳了戳孩子的脸颊,“这小家伙跟他干爹亲,看见金属就啃。” 霍执明难得没绷住脸,眼底溢出笑意。 他用义肢托住婴儿的小屁股,金属关节发出轻微的“咔哒”声——那是十年前辐射雨里过载留下的暗伤。 “朝朝你看,”他小心翼翼地晃了晃手指,逗得婴儿咯咯直笑,“他眼睛像你,星芒色的。” 江逾朝凑过去捏了捏婴儿的脸,星芒能量顺着指尖溢出,在孩子掌心凝成小玫瑰。 “霍元帅,”他挑眉看对方,“当年说‘联邦元帅不需要装饰’的人,现在抱孩子比抱星舰主炮还紧张。” 霍执明的机械心脏漏跳一拍。他想起十年前在“破晓号”上,自己扯下江逾朝绣的披风,说那会干扰雷达。 现在这只手却托着柔软的婴儿,生怕金属关节碰疼了孩子。 “不一样,”他把婴儿递还给小星,忽然抓住江逾朝的手按在自己胸口,“这十年,我的雷达只追着你一个人。” 午后整理工具箱时,江逾朝在底层摸到团硬物。 展开来是片星芒纤维,边缘还缠着几根金属丝,沾着干涸的机油——那是当年霍执明用反物质燃料换回的星芒纤维,他偷偷编进了对方的义肢接口。 “霍执明,”他举着纤维晃了晃,“你把求婚信物塞工具箱?” 正在调试治疗仪的男人猛地回头,金属耳廓泛起薄红。 他抢过纤维攥在掌心,机械义肢的温度透过金属传来,恰好是江逾朝的体温。 “那时候怕你嫌脏,”他低声说,指腹摩挲着纤维上的刻痕,“在b-45星刻字时,总把这碎片贴在胸口。” 江逾朝凑近了看,纤维上果然有细小的凹痕,排列成星际语的“我在找你”。 十年前的沙暴、双恒星落日、机械玫瑰抵在唇边的轻吻,忽然都涌到眼前。 他伸手拂过那些刻痕,星芒能量顺着指尖渗入,纤维瞬间亮起微光,映得霍执明鬓角的银发也泛着暖光。 “笨蛋,”江逾朝忽然踮脚吻上那缕银丝,“早该让我看看的。” 霍执明浑身一僵,反手搂住他的腰。 十年了,这人还是这样,总能轻易让他心跳失序。 机械义肢下意识收紧,却在触到对方后腰星芒胎记时松了力道,改用指腹轻轻摩挲。“怕你想起以前……” “以前?”江逾朝咬了咬他的下巴,星芒瞳孔映着对方慌乱的倒影,“以前你把我当财产,现在我可是你的宇宙唯一执政党——” 他忽然顿住,指尖蹭过霍执明耳后新生的白发,“喂,霍元帅,你什么时候长白头发了?” 男人的脸瞬间涨红,像被戳破心事的少年。 他别开眼去看窗外,x-77星的辐射云正被夕阳染成粉色,像极了当年“追妻号”的尾焰。 “大概是……在b-45星刻字那几年,沙暴太大了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泛红的耳廓,忽然想起十年前全息影像里那个转身离开的背影,冷硬如钛合金装甲。 现在这人却会为了一根白发慌乱,用机械义肢笨拙地给孩子冲奶粉,把止痛药和安眠药混在一起。 “过来,”他拽住对方的衣领,在银发上印下深吻。 星芒能量与机械蓝光在唇齿间缠绕,十年前的辐射伤痛、星际刻字的孤独、反物质燃料的代价,都在这一吻里化作齑粉。 霍执明的机械义肢紧扣着他的后颈,指腹蹭过凸起的脊椎骨,那里曾有他用激光刀刻下的星芒图腾。 “朝朝,”他喘息着开口,金属关节因用力而发出轻响,“科学院说虫洞技术成熟了,要不要……” “要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指尖插进他发间,触到新生的银丝时忽然笑了,“回奥罗拉星看看吧,听说双日凌空时,玫瑰开得正好。” 窗外传来小星孩子奶声奶气的呼唤,喊着“星星哥哥”和“霍叔叔”。 霍执明低头看着怀里人的笑眼,星芒瞳孔里映着自己的倒影,忽然觉得三千光年的风沙、十年的机械故障、所有未说出口的“我爱你”,都在这一刻有了归宿。 他的机械心脏在胸腔里轰鸣,像极了当年追妻号穿越虫洞时的引擎声。 而江逾朝只是勾着他的脖子,指尖卷着那片星芒纤维,在他耳边轻声说:“霍执明,你的心跳声还是那么吵——不过,比超新星爆发好听多了。” 第19章 铁血联邦元帅(19) 奥罗拉星的双日凌空把穹顶染成蜜色时,江逾朝正对着穿衣镜调整领结。 星芒纤维织成的礼服贴着腰线,衬得他肤色比十年前在“破晓号”上时更透亮,只是眼角添了几道笑纹,笑起来时会让星芒瞳孔微微眯起,像落满星屑的银河。 “朝朝,”霍执明从身后搂住他,机械义肢在镜面映出冷光,指腹却温柔地摩挲着他后腰的星芒胎记,“紧张吗?” 江逾朝挣了挣,耳尖泛红:“霍元帅,你见过联邦元帅穿粉色礼服吗?” 男人低笑出声,下巴蹭过他发顶。 十年前在这间宴会厅,他用机械义肢扣着江逾朝的腰,说“联姻协议禁止情感干扰”,现在却为了对方一句“奥罗拉星的玫瑰是粉色的”,把元帅制服改成了同款星芒粉。 “在我眼里,”他吻着爱人的耳廓,“你比所有星舰主炮都耀眼。” 穹顶的星芒玫瑰突然绽放,全息投影里,十年前破碎的机械玫瑰与眼前的真花重叠。 花瓣上的刻字从“hzm”变成了“永远属于彼此的宇宙”,每道笔画都嵌着霍执明从b-45星带回的沙粒,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。 “朝朝,”霍执明单膝跪地,手里是枚用奥罗拉星原生玫瑰金打造的戒指,戒圈刻着两个相切的圆,“这次没有协议,没有政治,只有我和你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鬓角的银发,想起十年前全息影像里那个转身离开的背影,冷硬如钛合金装甲。 现在这人却红着耳朵,机械义肢微微颤抖,怕戒指蹭到他的皮肤。 “霍执明,”他伸手抚过对方掌心的刻字老茧,“你的心跳声又吵到玫瑰了。” 男人抬头,眼底映着穹顶的星芒,像极了当年追妻号的粉色尾焰。 他执起江逾朝的手,戒指戴上的瞬间,星芒能量与机械蓝光在指尖缠绕,凝成一朵微型玫瑰。 “因为我的星星在发光。”他轻声说,顺势吻上爱人的指尖。 江逾朝忽然笑了,星芒瞳孔在双日凌空下亮得惊人。 他弯腰,在霍执明唇上印下深吻,尝到对方嘴角的紧张与温柔。 十年前被丢弃的星芒绣纹、虫洞边缘的泪脸全息、三千光年的星际刻字,都在这一吻里化作齑粉。 “霍元帅,”他喘息着开口,指尖卷住对方的领带,“你的机械义肢还没摘。” 霍执明浑身一僵,下意识想收回左臂。 十年了,他从不在正式场合摘下义肢,怕吓到对方。 但江逾朝却按住他的手腕,星芒能量顺着指腹渗入接口,金属关节发出轻微的“咔哒”声。 义肢落地的瞬间,露出小臂内侧的星芒纹身,与江逾朝后腰的胎记一模一样。 “朝朝,我……”霍执明的声音发哑,十年前偷偷纹上时,他以为这一辈子都没机会让对方看见。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低头吻上那片纹身,星芒能量在唇齿间流转。 霍执明的机械心脏轰鸣如超新星爆发,反手将人紧紧搂进怀里,金属义肢的重量压在江逾朝背上,却像羽毛般轻柔。 “原来你早就……”江逾朝的声音闷闷的,鼻尖蹭过纹身边缘。 “在你离开后,”霍执明打断他,指腹摩挲着爱人后颈的发茬,“每个刻字的夜晚,我都看着它想你。” 穹顶的星芒玫瑰突然炸开粉色光雾,流民们用辐射晶体制成的礼炮在窗外绽放,像极了当年x-77星的流星群。 小星抱着孩子站在宾客席,奶声奶气地喊:“星星哥哥的婚礼比星舰炮还好看!” 霍执明低头看着怀里的人,星芒瞳孔映着他的倒影,比双日凌空更璀璨。 他想起十年前在辐射星下跪时,江逾朝说“你的机械义肢该上润滑油了”,现在这人却主动摘下他的义肢,吻上他藏了十年的纹身。 “朝朝,”他捧起爱人的脸,额头相抵,“以后每年双日凌空,我们都来奥罗拉星看玫瑰,好不好?” 江逾朝笑起来,星芒能量不受控制地溢出,在两人之间凝成银河。 “好啊,”他勾住对方的脖子,指尖划过霍执明耳后新生的白发,“但下次不准再把止痛药当调料了,霍元帅。” 男人低笑出声,吻住爱人的唇。 穹顶的全息投影里,十年前的机械玫瑰与真花彻底重叠,花瓣上的刻字在双日光芒中流转,最终定格成:“霍执明与江逾朝,宇宙唯一的坐标系。” 宴会厅的门忽然被撞开,林副官的电子音带着罕见的慌乱:“将军!联邦官网的评论区炸了!您的补婚直播……” 霍执明没回头,只是将江逾朝搂得更紧,机械义肢的重量稳稳压在对方腰间。 “让他们炸,”他在爱人耳边轻声说,星芒瞳孔里映着江逾朝的笑眼,“我的星星,比全宇宙的评论都重要。” 江逾朝笑着捶了他一下,星芒礼服的袖口扫过霍执明小臂的纹身。 窗外的辐射晶礼炮还在绽放,每一朵都像极了追妻号穿越虫洞时的粉色尾焰,在奥罗拉星的双日下,照亮了虫洞另一头的幸福。 第20章 铁血联邦元帅(20) 奥罗拉星的双日刚过中天,霍执明就拽着江逾朝往星舰控制台跑。 机械义肢攥得太紧,江逾朝手腕上的星芒纤维手链都勒出了红痕,星芒瞳孔在灯光下晃了晃,像藏着两颗小太阳。 “霍元帅,”他挣了挣,指尖刮过对方掌心的刻字老茧,“你要劫狱还是谋反?” 男人没回头,金属耳廓泛着薄红。 十年前在作战会议上,他连下属名字都能喊错成“朝朝”,现在却要对着全联邦的摄像头,说清这个“朝朝”是谁。 控制台的蓝光映在他银发上,像落了层碎星。 “比谋反重要。”他低声说,把江逾朝按在自己惯坐的指挥官椅上。 联邦官网的后台界面弹出来时,江逾朝才反应过来。 全息屏幕上,霍执明的星舰密码还是他的基因序列,十年没变。 “你要……”他忽然笑了,星芒瞳孔弯成月牙,“公开处刑?” 霍执明单膝跪地,替他理了理礼服领口的星芒刺绣。 十年前被他丢弃的披风碎片,现在成了爱人领尖的装饰。 “我要让全宇宙知道,”他仰头,眼底的光比追妻号的粉色尾焰还亮,“我的星星是谁。” 录制全息影像时,霍执明的机械义肢总不自觉往江逾朝腰上缠。 林副官的电子音从通讯器里传来,带着点难以置信的卡顿:“将军,您的心率……” “闭嘴。”霍执明头也不抬,指尖却偷偷捏了捏江逾朝的腰侧。 那里有块小小的星芒胎记,是他刻了十年字也忘不了的形状。 江逾朝没忍住笑出声,星芒能量顺着笑声溢出来,在两人之间凝成淡粉色的光雾。 “霍元帅,”他凑近对方耳边,温热的呼吸扫过金属义肢的接口,“你的高冷人设要崩了。” 男人忽然低头,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。 控制台的蓝光恰好这时闪过,把这个画面牢牢锁进全息影像里。 “崩就崩了,”他声音发哑,机械义肢圈住江逾朝的后颈,不让人躲,“我只要我的星星知道,我有多爱他。” 全息影像发布的瞬间,联邦官网的评论区像被超新星炸过。 江逾朝窝在霍执明怀里翻评论,指尖划过那些惊叹号时,星芒瞳孔亮得惊人。 “黑洞统帅居然会笑?!” “星芒公爵的眼睛比双日凌空还晃眼!” “十年前说联姻只是优化基因的是谁?我不说” 霍执明的机械义肢顺着江逾朝的腰线往上滑,指尖停在他后颈的发茬上轻轻摩挲。 “他们不懂,”他吻着爱人的发顶,“你的一根头发丝,都比反物质燃料金贵。” 江逾朝忽然指着一条评论笑出声:“你看这个,说你当年把星芒绣纹披风扔地上,现在肯定跪键盘了。” 男人的脸瞬间涨红,像被戳破心事的少年。 他伸手想抢控制台,却被江逾朝按住手腕。 星芒能量顺着指尖流过去,在他机械义肢的关节处绕了个圈,凝成朵小小的玫瑰。 “霍执明,”江逾朝仰头吻他的唇角,“你的键盘,是不是x-77星的星舰残骸做的?” 霍执明的机械心脏在胸腔里跳得震天响,反手将人按在控制台边沿。 冰凉的金属硌着江逾朝的后背,他却笑着搂住对方的脖子,任由那些关于“黑洞统帅人设崩塌”的评论在眼前滚动。 十年前虫洞边缘的泪、辐射星重逢的跪、三千光年的刻字,都在这一刻有了最亮的注脚。 “朝朝,”霍执明的吻落在他锁骨的星芒印记上,机械义肢的温度透过礼服渗进来,“我们回x-77星吧。” 江逾朝摸着他鬓角的银发,那里沾着奥罗拉星的玫瑰花瓣。 “回去干嘛?”他故意逗他,“继续把止痛药当安眠药混?” 男人低笑出声,吻得更深了。 控制台的蓝光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,评论区还在疯狂刷新,有人贴出十年前霍执明冷硬拒绝采访的照片,和现在这个红着眼眶吻爱人的男人做对比。 “回去给小星的孩子看,”霍执明喘息着说,指腹蹭过江逾朝唇角的湿润,“告诉他,他干爹当年追人的时候,比超新星爆发还疯。” 通讯器里突然传来小星的尖叫,混着婴儿的咯咯笑:“星星哥哥!霍叔叔!你们上热搜第一了!” 江逾朝笑着抬头,撞上霍执明眼底的银河。 全息影像还在循环播放,画面里的男人亲吻他的额头,背景是x-77星那些刻满“江逾朝,我来找你了”的星球,每一道刻痕都在阳光下闪着光。 “霍执明,”他勾住对方的领带,把人拽得更低,“你的心跳声,全宇宙都听见了。” 男人没说话,只是用机械义肢托住他的后颈,给了他一个更深的吻。 星舰外的双日凌空正盛,把整个驾驶舱染成蜜色,像极了他们在x-77星看超新星爆发的那个夜晚,只是这一次,宇宙所有的光,都落在了他们交握的手上。 第21章 铁血联邦元帅(21) x-77星的辐射云被晨风吹散时,霍执明正蹲在修理铺门口打磨一只银质长命锁。 机械义肢捏着细砂纸,在锁面刻出小小的星芒图案,指缝里还沾着昨天帮江逾朝修医疗仪时蹭到的星芒粉。 “霍叔叔,你这手艺能开银匠铺了。”小星抱着孩子走进来,白大褂下摆扫过地上的零件,“快看看,小宝长牙了,就爱啃你这机械手指。” 霍执明抬头的瞬间,原本紧绷的嘴角突然柔和下来。 十年前在辐射废墟里,他连流民递来的水都不敢接,现在却任由婴儿的小手抓住自己的机械义肢,往嘴里塞。 金属指腹被口水浸得发亮,他却半点不恼,反而用真人手指轻轻碰了碰孩子柔软的脸颊。 “慢点啃,”他声音放得极轻,怕吓到怀里的小生命,“这义肢没消毒。” 江逾朝端着营养剂从隔壁医疗站走来,刚进门就看见这一幕。 霍执明的银发垂在额前,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露出紧抿的嘴唇和抱着婴儿的、小心翼翼的机械臂。 那只曾经能捏碎星舰控制面板的手,现在正托着婴儿的小屁股,关节处的金属漆都磨掉了,露出底下银亮的钛合金。 “霍元帅,”他笑着走过去,星芒瞳孔在晨光里晃了晃,“你这是把战术手册改成育儿指南了?” 霍执明没回头,机械义肢却往旁边挪了挪,给江逾朝腾出位置。 婴儿正含着他的机械手指咯咯笑,口水顺着金属指缝往下滴,滴在他胸前的星芒纹身上。 “朝朝你看,”他忽然抬头,眼底的光比追妻号的尾焰还亮,“他的眼睛像你,有星芒。” 江逾朝凑近了看,婴儿的瞳孔确实泛着淡淡的银蓝色,像极了奥罗拉星的双日凌空。 他伸手想碰碰孩子的脸颊,却被霍执明用真人手拦住。 “刚给流民换过药,”他低声说,机械义肢已经摸出消毒喷雾,往江逾朝手上喷了两下,“别碰。” 小星在旁边看得直笑:“霍叔叔,你对星星哥哥比对小宝还紧张。” 霍执明的耳尖红了红,低头继续逗孩子。 机械手指被婴儿咬得“咯吱”响,他却像没听见似的,用真人手笨拙地顺了顺孩子的头发。 “这是我这辈子最伟大的‘战略部署’,”他忽然说,语气严肃得像在发布作战命令,“必须万无一失。” 江逾朝没忍住,伸手揉了揉他的银发。 十年前那个把营养剂随手丢进垃圾桶的男人,现在会因为婴儿流口水而紧张,会把银锁打磨得比星舰主炮还亮。 “战略部署?”他故意逗他,指尖划过霍执明耳后新生的白发,“是指把小宝培养成星际元帅吗?” 男人的机械义肢突然收紧,把婴儿往怀里带了带,生怕江逾朝的玩笑话吓到孩子。 “不,”他认真地说,“是指保护好你们两个。” 婴儿似乎听懂了什么,突然伸出小手抓住霍执明的机械手指,往自己嘴里塞。 江逾朝伸手帮着调整姿势,指尖不小心碰到霍执明的手背,两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皮肤传过去,像电流似的麻了一下。 “你看你,”江逾朝帮他把婴儿的姿势摆好,头轻轻靠在他肩上,“抱个孩子比指挥黑洞舰队还累。” 霍执明的机械心脏漏跳了一拍。 他能精准计算星舰跃迁的轨迹,却算不准怀里婴儿的下一个动作;能在沙暴里刻字十年不手抖,现在却怕自己的机械义肢硌到孩子。 江逾朝的呼吸就在耳边,带着淡淡的药草香,和婴儿身上的奶味混在一起,成了他听过最安心的声音。 “累也愿意。”他低声说,机械义肢悄悄圈住江逾朝的腰,让两人靠得更近。 婴儿的口水滴在他胸口,晕开一小片湿痕,像极了当年江逾朝为他准备营养剂时,自己慌乱的心率。 小星举着光脑拍个不停,嘴里念叨着:“以后给小宝看,他干爹当年抱他有多紧张。” 霍执明皱眉,却没真的阻止。 江逾朝笑着抢过光脑,翻出刚才的照片:“你看,霍元帅这表情,不知道的还以为抱了颗反物质炸弹。” 男人的脸瞬间涨红,像被戳破心事的少年。 他想反驳,却被婴儿突然的咿呀声打断。 小家伙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,盯着江逾朝的星芒瞳孔看,小手还在霍执明的机械义肢上乱抓。 “看来小宝也喜欢星星哥哥。”小星笑着说,“以后让他跟你学基因力好不好?” 江逾朝刚想答应,就被霍执明按住肩膀。“不行,”他语气坚定,“太危险。” 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学修星舰吧,我教他。” 江逾朝噗嗤笑出声,星芒能量顺着笑声溢出来,在两人之间凝成淡粉色的光雾。 他抬头吻了吻霍执明的下巴,那里的胡茬扎得人有点痒:“霍元帅,你这是想把孩子培养成你的接班人?” 霍执明没说话,只是低头回吻他的发顶。 机械义肢抱着婴儿,真人手圈着爱人,阳光透过修理铺的舷窗照进来,在三人身上镀了层金边。 婴儿突然“咯咯”笑起来,小手同时抓住了他们交握的手指。 远处传来流民们的喧闹声,大概是又有谁的飞行器坏了,在喊“霍师傅”。 霍执明却没动,只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生命,又看了看身边笑眼弯弯的爱人,突然觉得,这比当年统一三大星域时,还要让人满足。 他轻轻晃了晃怀里的婴儿,机械义肢的关节发出轻微的“咔哒”声,像在哼一首不成调的摇篮曲。 江逾朝靠在他肩上,听着这笨拙的节奏,忽然想起十年前在虫洞边缘,自己说“你是黑洞,我是被你吞噬的星光”。 现在看来,这黑洞里,不仅有星光,还有了温暖的小生命。 第22章 铁血联邦元帅(22) x-77星的夜空总泛着淡淡的紫。 江逾朝刚锁好医疗站的门,就被霍执明拽着往观测台跑。 机械义肢攥得他手腕发红,星芒纤维手链嵌进皮肤,倒像是枚别致的镣铐,星芒瞳孔在夜色里亮得像淬了光的星核。 “霍元帅,”他被拽得踉跄了两步,指尖刮过对方掌心的刻字老茧,“你要带我去炸星舰?” 男人没回头,金属指节泛着冷光。 十年前在作战会议上,他连反物质燃料的调配方案都能背得一字不差,现在却要拿这联邦最后的战略储备,干件让林副官惊掉芯片的事。 观测台的阶梯硌得脚疼,江逾朝却忽然笑了——霍执明的步子迈得又大又急,像怕晚一秒,天上的星星就会跑掉。 观测台顶端的风带着辐射特有的腥气。 霍执明忽然按住江逾朝的肩膀,让他背对自己站好。 机械义肢在身后窸窸窣窣忙活,像是在调试什么精密仪器。 “朝朝,”他声音发哑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,“等会儿不管看到什么,都别回头。” 江逾朝刚想调侃他两句,就见天边突然炸开一朵粉色光花。 不是辐射晶体制成的廉价礼炮,是反物质燃料燃烧时特有的、带着星芒纹路的光——那是十年前,霍执明用整个星区换来他时,海盗船尾焰的颜色。 紧接着,第二朵、第三朵……光花在夜空连成线,慢慢勾勒出星际语的笔画。 江逾朝的星芒瞳孔猛地收缩——那是“朝朝,我爱你”。 每个字都亮得灼眼,粉色光芒映在他眼底,像把当年虫洞边缘流的泪,都镀成了糖。 “霍执明,”他声音有点发颤,指尖无意识绞着衣角,“你这是在燃烧联邦的未来吗?” 背后的人没说话,只是走上前,用机械义肢圈住他的腰。 金属凉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进来,却抵不过腰间那只真人手的温度。 霍执明的下巴搁在他肩窝,胡茬蹭得人有点痒,呼吸喷在颈侧,带着点刚修完星舰的机油味。 “不是联邦的未来,”他低声说,机械义肢轻轻摩挲着江逾朝后腰的星芒胎记,“是我的过去。” 最后一个“你”字刚在夜空成型,就突然化作道流星,拖着粉色尾焰往下坠。 江逾朝下意识伸手去接,霍执明的真人手却先一步握住他的,两人的指尖在半空中相撞,电流般的麻意顺着手臂往上窜。 流星恰好落在他们交握的手心,炸开一小团光雾。 江逾朝看着掌心里渐渐消散的光点,忽然转身抱住霍执明的脖子,星芒瞳孔在粉色光线下亮得惊人。 “霍元帅,”他吻着对方的唇角,声音里带着笑,“你这战术,比当年统一三大星域还疯狂。” 霍执明的机械心脏漏跳了一拍,反手将人按在观测台的金属栏杆上。 十年前被他丢弃的营养剂、踩碎的星芒绣纹、虫洞边缘的决绝背影,都在这一刻被粉色光芒照得透亮。 他低头吻下去,尝到江逾朝唇上淡淡的辐射晶粉味,像极了x-77星特有的甜。 “为了你,”他喘息着说,机械义肢扯开江逾朝的衣领,吻过锁骨处的星芒印记,“疯一次又何妨。” 夜空的光字还没散尽,粉色光芒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。 江逾朝的手指插进霍执明的银发里,那里还沾着修理铺的机油,却比任何发胶都让人心安。 他能感觉到霍执明的机械义肢在微微颤抖,不是因为紧张,是因为克制——怕力气太大弄疼他。 “霍执明,”江逾朝忽然咬住他的耳垂,星芒能量顺着齿尖渗进去,“你的心跳声,比反物质爆炸还吵。” 男人低笑出声,吻得更深了。 观测台的栏杆硌着江逾朝的后背,有点疼,却让人清醒地知道这不是梦。 十年刻字的偏执、辐射雨里的守护、虫洞边缘的追寻,都在这个用反物质燃料写就的情书里,找到了最滚烫的注脚。 光字渐渐暗下去时,霍执明才把人松开。 江逾朝的嘴唇被吻得发红,星芒瞳孔里还映着没散尽的粉色光,像把整个夜空都装进了眼里。 “下次不准了,”他戳了戳霍执明的胸口,“再用战略物资谈恋爱,我就把你修星舰的扳手扔去喂辐射兽。” 霍执明的耳尖红了红,伸手把他搂进怀里。 机械义肢轻轻拍着江逾朝的背,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小兽。 “不扔扳手好不好?”他声音放得很软,“还要留着给你修医疗仪呢。” 远处传来小星的喊声,大概是看到了夜空的光字,在问是不是星星哥哥和霍叔叔又在“放烟花”。 江逾朝笑着应了一声,转身时却被霍执明拉住。 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个小东西,借着残余的光举到他面前——是枚用星芒纤维和反物质燃料残渣做的戒指,戒面嵌着一小团不会熄灭的粉色光。 “朝朝,”他单膝跪地,机械义肢在地上磕出轻响,“这个,比星舰螺丝做的好看吧?” 江逾朝看着他鬓角的银发在粉色光下泛着柔和的光,忽然想起十年前在b-45星,那个跪在沙暴里刻字的背影。 他伸出手,任由那枚带着温度的戒指套进无名指,然后弯腰,在霍执明唇上印下一个轻吻。 “嗯,”他轻声说,星芒瞳孔里的光比夜空的字还亮,“比任何战略物资都好看。” 夜空的最后一点光也散去时,霍执明抱着江逾朝往回走。 机械义肢小心翼翼地护着爱人的腰,生怕碰着栏杆。 江逾朝靠在他肩上,能听到他胸腔里机械心脏的跳动声,规律又有力,像在为刚才的疯狂伴奏。 “对了,”江逾朝忽然想起什么,指尖划过霍执明胸口的星芒纹身,“你那备份的记忆芯片,存今天这段了吗?” 霍执明的脚步顿了顿,耳尖又红了。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,眼底的光比反物质燃料还亮。 “存了,”他轻声说,“从遇见你那天起,就没停过。” 夜风里似乎还残留着反物质燃料的甜,江逾朝笑着闭上眼睛,把脸埋进霍执明的颈窝。 他知道,明天修理铺的工具箱里,又会多一枚被珍藏的戒指,就像那些年被悄悄收起的星芒纤维、机械玫瑰碎片,和无数个藏在记忆芯片里的瞬间。 第23章 铁血联邦元帅(23) x-77星的雨丝带着辐射特有的银蓝色,敲在修理铺的舷窗上,像无数根细针在织一张透明的网。 江逾朝蹲在工具箱前翻找螺丝刀,指尖突然碰到个冰凉的方块——是枚记忆芯片,边缘还沾着点星芒纤维的碎屑,和霍执明植入后颈的那枚一模一样。 “霍执明,”他捏着芯片转身,星芒瞳孔在雨光里亮得惊人,“你又藏什么宝贝了?” 霍执明正在给小星的孩子修摇摇车,机械义肢握着扳手的手猛地一顿。 金属齿轮“咔哒”一声卡在卡槽里,他抬头时,银发上还沾着片辐射晶做的雪花装饰——是早上小宝硬塞给他的。 “没什么。”他声音有点发紧,下意识想把芯片拿回来。 江逾朝却先一步将芯片插进了光脑。 全息投影弹出来的瞬间,他忽然屏住了呼吸。 画面里是十年前的“破晓号”医疗舱。 刚联姻的自己正坐在床边,给霍执明绣那枚后来被丢弃的元帅徽记,星芒纤维在指尖绕出细碎的光。 镜头外传来林副官的电子音:“将军,您盯着公爵看了三分二十七秒,心率超标。” “数据错误。”霍执明的声音冷硬如旧,可全息影像里,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悄悄蜷起,指节泛白。 江逾朝的指尖在光脑屏幕上滑动,下一段是x-77星的辐射废墟。 自己抱着发着高烧的小星,星芒瞳孔黯淡得像蒙了层灰,正用基因力给孩子降温。 霍执明就站在不远处的断壁后,机械义肢紧紧攥着块石头,指缝里的血珠滴在刻着“江逾朝”的地面上,晕开一小朵深色的花。 “原来你那时候就在了。”江逾朝的声音有点发颤,指尖抚过屏幕上霍执明紧绷的下颌线。 男人从身后轻轻抱住他,机械义肢圈在他腰上,力道刚好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。 “怕你不愿意见我。”他把脸埋在江逾朝颈窝,胡茬蹭过敏感的皮肤,“只能躲着看。” 全息影像还在继续。 有自己因为辐射病发作而掉眼泪的样子,霍执明在监控死角偷偷抹掉;有两人第一次在x-77星吵架,自己摔门而去,霍执明对着空荡荡的医疗站站了整夜;甚至还有昨天,自己趴在修理铺的工作台上打盹,霍执明用机械义肢给自己盖毯子时,不小心碰掉扳手的笨拙模样。 “你存了这么多……”江逾朝的眼眶有点发热,星芒瞳孔里的光在雨幕中晃了晃,像要滴出水来。 霍执明没说话,只是用真人手捂住他的眼睛。 掌心的刻字老茧蹭过眼睑,带着点粗糙的温柔。 “我的机械心脏会坏,芯片也可能过载,”他低声说,呼吸喷在江逾朝的耳廓上,带着点刚修完星舰的机油味,“但这些,我想记住。” 江逾朝抓住他的手腕,把那只手从自己眼睛上拿下来,按在光脑屏幕上。 画面里正好是十年前,自己在虫洞边缘发送全息影像的瞬间,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,嘴里却说着“霍执明,你是黑洞”。 “这个也存了?”他笑着问,指尖却用力捏了捏霍执明的掌心。 男人的耳尖红了红,机械义肢把江逾朝搂得更紧。 “每次想你想得发疯,就调出来看。”他吻着爱人的发顶,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,“看一次,就刻一遍你的名字,刻到后来,掌心的肉都跟字长在一起了。” 全息影像突然跳到两人在辐射星重逢的那天。 霍执明单膝跪在废墟里,机械义肢渗出机油,自己正弯腰摸他掌心的老茧,星芒瞳孔里第一次有了点亮光。 江逾朝忽然按下暂停键,转头吻上霍执明的嘴唇。 雨还在下,舷窗外的银蓝色雨丝把世界泡成了一块透明的糖。 霍执明的机械义肢顺着江逾朝的腰线往上滑,指尖停在他后颈的发茬上,轻轻摩挲。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,带着点潮湿的雨气和彼此身上熟悉的味道——是星芒纤维混着机油的、独属于他们的味道。 “霍执明,”江逾朝喘着气,星芒能量顺着吻痕渗进对方的皮肤,“这些,比任何战略部署都重要。” 霍执明低笑出声,反手将人按在堆满零件的工作台上。 金属零件硌着江逾朝的后背,有点疼,却让他觉得踏实。 男人的吻一路往下,从唇角到锁骨,再到心口那处跳动的能量核心,机械义肢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尖锐的边角,生怕弄伤了爱人。 “朝朝,”他抬头时,眼底的光比反物质燃料的火焰还亮,“爱你这件事,不是存在芯片里,是刻在骨头缝里。” 光脑屏幕上的全息影像还在循环播放,像一场永不落幕的电影。 江逾朝看着画面里那个在沙暴中刻字的背影,再看看眼前这个红着眼眶吻自己的人,忽然觉得,所有的等待和疼痛,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。 雨停的时候,霍执明的通讯器突然响了。 是林副官的紧急通讯,电子音里带着点慌乱:“将军,新帝发来密函,说要……” 江逾朝按住他想去接通讯器的手,星芒瞳孔在雨后的阳光里闪了闪。 “不管说什么,”他吻了吻霍执明的指尖,那里还沾着记忆芯片的凉意,“你的答案,我都知道。” 霍执明反手握紧他的手,掌心的刻字老茧与爱人的指腹相贴,像两块磨合了千年的玉石,终于找到了最契合的角度。 通讯器还在执着地响着,可此刻,在堆满记忆碎片的修理铺里,只有彼此的心跳声,比任何讯息都重要。 第24章 铁血联邦元帅(24) x-77星的修理铺刚开门,林副官的全息影像就急吼吼地跳了出来。 淡蓝色的电子投影里,智脑副官的机械臂正举着份烫金文件,金属指尖因为高频震动而微微发颤:“将军,新帝陛下的亲笔信!” 霍执明正给江逾朝泡营养剂,机械义肢握着的量杯差点脱手。 银蓝色的液体晃出杯口,溅在他手背上,像极了当年在“破晓号”上,江逾朝为他调试营养剂时洒出的星芒纤维。 “念。”他声音没什么起伏,目光却不自觉飘向隔壁医疗站——江逾朝正蹲在门口给流民分发药品,星芒瞳孔在晨光里亮得像颗刚被擦拭过的星核。 “陛下说,”林副官的电子音顿了顿,似乎在筛选合适的措辞,“边境星系需要您的坐镇,特授予您‘星际最高统帅’头衔,即刻返回主星……” “不必了。”霍执明打断它,将泡好的营养剂放在柜台上,转身从抽屉里抽出份文件。 是份退休申请,落款处的签名龙飞凤舞,旁边还留着个小小的空白,显然是给江逾朝留的。 江逾朝恰好走进来,指尖捏着片刚摘的辐射叶——是用来给小宝退烧的草药。 “怎么了?”他看着那份申请,星芒瞳孔里闪过丝笑意,“霍元帅要撂挑子了?” 霍执明没说话,只是拿起笔,把文件推到他面前。 阳光透过舷窗落在纸上,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“退休申请”四个字上,像盖了个无形的章。 江逾朝的指尖刚碰到笔尖,就被霍执明用机械义肢按住。 “这里,”他指着那个空白处,真人手覆在江逾朝手背上,引导着他写下自己的名字,“要一起签。” 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里,林副官还在念叨:“将军,那可是‘星际最高统帅’!比您当年的权力……” “权力哪有我的星星重要。”霍执明头也不抬,看着纸上两个紧紧挨着的名字,眼底的光比反物质燃料还亮。 他忽然想起十年前在作战会议上,自己喊错下属名字为“朝朝”时的慌乱,那时怎么也想不到,有一天会为了身边这个人,亲手撕碎所有的权势光环。 江逾朝签完字,忽然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。 “元帅阁下,”他笑得眉眼弯弯,星芒瞳孔里映着修理铺的招牌,“退休后可得负责洗衣做饭。” 霍执明的耳尖红了红,却一本正经地挺直脊背,像在接受什么神圣的命令。 “保证完成任务,我的指挥官。”他说着,机械义肢在申请末尾画了个小小的星芒,歪歪扭扭的,像个刚学画的孩子。 江逾朝看着那星芒,忽然也拿起笔,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黑洞,恰好和星芒相切。 “这样才对,”他指尖点着那两个图案,“缺一不可。” 全息影像里的新帝显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,电子投影里的青年皇帝无奈地揉了揉眉心。 “罢了,”他挥挥手,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,“你们俩啊……果然爱情才是宇宙最强武器。” 通讯挂断的瞬间,霍执明突然伸手将江逾朝拽进怀里。 机械义肢紧紧圈着他的腰,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人揉进骨血里。 “朝朝,”他吻着爱人的发顶,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以后再也没人能把我们分开了。” 江逾朝的手指插进他的银发里,那里还沾着点修星舰时蹭到的机油。 他能感觉到霍执明胸腔里机械心脏的跳动,规律而有力,像在为他们即将到来的平凡生活伴奏。 “嗯,”他轻声应着,踮脚吻了吻对方的唇角,“以后你的战略部署,只能是今天吃什么。” 男人低笑出声,吻得更深了。 修理铺的阳光正好,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照在那份签了名字、画了星芒与黑洞的退休申请上。 窗外传来小宝咯咯的笑声,和小星喊他“干爹”的声音,像无数根线,将这些细碎的幸福紧紧缝在了一起。 霍执明抱起江逾朝,转身往里屋走。 机械义肢踢到地上的扳手,发出“当啷”一声响,惊飞了窗外停在辐射晶树上的几只小鸟。 “先不做饭,”他咬着爱人的耳垂,声音沙哑,“先执行个更重要的任务。” 江逾朝的脸瞬间红透,星芒能量不受控制地溢出来,在两人之间凝成淡粉色的光雾。 他捶了霍执明一下,却被对方抱得更紧。 “霍执明,”他笑着求饶,指尖划过对方胸口的星芒纹身,“别闹,小宝还在外面呢……” 修理铺的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,将阳光和喧闹都挡在了外面。 只有那份退休申请还放在柜台上,星芒与黑洞的图案在光线下闪着微光,像一个关于爱与归属的、永恒的承诺。 而门外的阳光里,似乎已经能看到许多年后,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阳台看星舰起降的模样。 第25章 铁血联邦元帅(25) 星际养老院的阳台总是洒满x-77星特有的银蓝色阳光。 霍执明坐在藤椅上,生物义肢握着江逾朝的手,指腹摩挲着爱人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。 这只义肢是小星动用了星际医疗最顶尖的技术为他换上的,触感几乎和真人皮肤无异,只是掌心那道刻字磨出的老茧,永远留在了基因序列里。 “你看那艘‘猎鹰号’,”霍执明的声音比年轻时沉了些,像被星砂打磨过的金属,“尾焰颜色和你第一次给我调的营养剂一模一样。” 江逾朝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,星舰正掠过双日之间的光晕,粉色尾焰在天幕上拖出长长的弧线。 他的星芒瞳孔依然亮得惊人,只是眼角多了几道温柔的纹路,笑起来时像盛满了细碎的星光。 “那时候你还把它倒进了回收箱。”他指尖划过霍执明手背上的老年斑,那里藏着几十年的风霜。 霍执明的耳尖微微发红,像个被戳破心事的少年。 他反手握住江逾朝的手,生物义肢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,暖得让人安心。 “那时候是我混蛋。”他低头,在爱人布满薄茧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,“还好,混蛋追了一辈子,总算没把星星弄丢。” 旁边下棋的老人们笑着起哄。 那个曾经在作战会议上冷硬如冰的“黑洞统帅”,如今会因为爱人一句调侃而脸红;那个当年在虫洞边缘流着泪说“你是黑洞”的星芒公爵,现在正靠在他肩头,笑得像个孩子。 江逾朝从藤篮里拿出块辐射晶做的糕点,喂到霍执明嘴边。 “尝尝小星送来的,”他看着爱人鬓角的银发,那里早已找不到一根黑丝,“她说加了奥罗拉星的玫瑰粉。” 霍执明张口咬住糕点,牙齿轻轻碰到江逾朝的指尖,麻痒的感觉顺着手臂爬上来,像极了第一次在x-77星重逢时,指尖抚过他掌心老茧的悸动。 “还是没有你做的好吃。”他含混不清地说,生物义肢搂住江逾朝的腰,让他靠得更近。 午后的风带着辐射花的甜香,吹起江逾朝散落在额前的碎发。 霍执明伸手替他拂开,指腹擦过温热的皮肤,那里还残留着星芒能量的余温。 “朝朝,”他忽然说,目光落在远处星舰起降的平台上,“当年在b-45星刻字的时候,我从没想过能有今天。” 江逾朝抬头,撞上他眼底的银河。 那里面有十年刻字的偏执,有辐射雨里的守护,有无数个清晨醒来时怕爱人消失的恐慌。 “霍执明,”他伸手,轻轻摸了摸他眼角的皱纹,“谢谢你。” 谢谢你让我那些在虫洞边缘流的泪,都变成了今天落在你手心里的星星。 霍执明没说话,只是收紧了手臂,让江逾朝完全靠在自己怀里。 生物义肢圈着爱人的腰,掌心贴着他后腰的星芒胎记,那里的温度比任何星际燃料都更能让他安心。 远处传来星舰引擎的轰鸣声,像在为他们这漫长的一生伴奏。 傍晚时分,小星带着已经长成少年的小宝来看他们。 少年捧着束辐射玫瑰,红着脸递给江逾朝:“星星爷爷,霍爷爷说这是您当年最喜欢的花。” 江逾朝接过花,星芒瞳孔在暮色里亮了亮。 霍执明趁机在他唇角偷了个吻,惹得小星在旁边笑个不停。 “没大没小。”霍执明板起脸,生物义肢却把江逾朝搂得更紧,“当年你爹小时候,还偷过我给朝朝刻的星芒吊坠呢。” 少年的脸瞬间涨红,江逾朝笑着拍了拍霍执明的手背:“都多少年的事了,还说。” 他转头看向窗外,最后一缕阳光正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“该吃饭了,我让厨房留了你最爱吃的辐射晶粥。” 霍执明点点头,起身时却踉跄了一下。 江逾朝连忙扶住他,星芒能量顺着相触的皮肤流过去,像一道温柔的暖流。 “慢点。”他轻声说,眼底的担忧藏不住。 霍执明反手握住他的手腕,生物义肢的温度烫得惊人。 “没事,”他笑着说,牙齿有些松动,说话漏了点风,“就是腿有点不听使唤了。” 两人相扶着往餐厅走,银蓝色的暮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两道紧紧依偎的星轨。 霍执明忽然停下脚步,指着天边刚升起的第一颗亮星:“朝朝你看,那颗星的轨迹,像不像我们第一次在奥罗拉星跳的宫廷舞?” 江逾朝抬头望去,星光落在他眼底,漾起细碎的涟漪。 他想起那个冰冷的新婚夜,霍执明机械义肢扣在他腰上的寒意,再看看眼前这只温暖的生物义肢,忽然笑了。 “像。”他踮起脚,在霍执明布满皱纹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,“都像。” 餐厅的灯光在他们身后亮起,映着满室的饭菜香和老人们的说笑声。 霍执明握紧江逾朝的手,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,像走过了跨越光年的漫长岁月,终于走到了彼此心照不宣的温柔里。 第26章 铁血联邦元帅(26) x-77星的辐射云今天是淡紫色的,像极了霍执明用反物质燃料写情书那天的夜空。 江逾朝拄着辐射晶手杖,一步步走到那座白色石碑前,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,在空旷的墓地显得格外清晰。 石碑是用奥罗拉星的星芒石做的,被银蓝色的阳光晒得温热。 上面刻着的星际语还很新,是小星带着小宝亲手刻的——“这里躺着霍执明,他的星星在宇宙某处闪耀”。 江逾朝蹲下身,指尖抚过“霍执明”三个字,石面的冰凉透过皮肤传到心里,却没盖过那股熟悉的暖意。 那是霍执明生物义肢的温度,是他老年时清晨醒来,习惯性搂过自己腰的力度,是刻在基因里的、挥之不去的引力。 “你这老家伙,”他低声笑了,星芒瞳孔里闪过水光,却没掉下来,“走的时候都不让我省心,非要小星把碑做得这么大,是怕我找不到?” 风卷着辐射花瓣掠过墓碑,像是谁在轻轻应和。 江逾朝从口袋里摸出那朵机械玫瑰,花瓣上的“hzm”早已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,却依然能看出当年刻字时的用力。 他把玫瑰放在碑前,调整了一下角度,让它正好对着双日升起的方向。 “还记得b-45星的沙暴吗?”他坐在墓碑旁的草地上,手杖斜靠在碑上,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,“你说玫瑰枯了,可你看,这朵机械的,开了一辈子。” 远处传来小宝的笑声,少年已经长成了挺拔的星际战士,正和小星一起往这边走,手里捧着束新鲜的辐射玫瑰。 江逾朝挥了挥手,让他们不用过来——有些话,他想单独和霍执明说。 “你总说黑洞会蒸发,”他望着天边掠过的“追妻号”残影,那是小星他们特意仿制的纪念舰,“可我知道,你的引力永远在。” 就像当年在辐射星重逢时,他摸到的掌心老茧;像反物质燃料在夜空写下的情书;像老年时每个清晨,那双握着自己不放的手。 这些东西,早就在他的生命里刻下了轨道,任谁也无法改变。 江逾朝慢慢站起身,拍了拍墓碑上的尘土,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霍执明的银发。 “等我把医疗站的事情交代完,就来找你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,“到时候,可不准再躲在哪个星球刻字了。” 小星和小宝远远地看着,没有上前打扰。 他们看见江逾朝站在墓碑前,星芒瞳孔在阳光下亮得惊人,像两颗紧紧依偎的恒星。 突然,一艘星舰从头顶掠过,粉色尾焰在墓碑上投下淡淡的光斑,像极了江逾朝瞳孔里的星芒。 江逾朝抬头望去,唇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——那是“猎鹰号”,尾焰颜色和当年那杯被丢弃的营养剂一模一样。 他知道,霍执明从来没离开过。 就像这x-77星的阳光,这双永远带着星芒的眼睛,这份跨越了光年和生死的爱。 江逾朝最后看了眼墓碑前的机械玫瑰,转身往回走。 手杖敲击地面的声音,仿佛和远处星舰的引擎声,组成了一首缓慢而深情的歌。 他知道,路的尽头,总有一束属于他的引力,在等着他。 第27章 铁血联邦元帅(27) 医疗站的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,像在倒数某个珍贵的时刻。 江逾朝躺在病床上,星芒瞳孔已经暗淡得像蒙了层灰,只有在呼吸时,才会闪过一丝微弱的光。 小星坐在床边,握着他的手,指尖传来的温度越来越低。 “星星哥哥,”她声音哽咽,辐射晶做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,“霍叔叔说过,他会想办法的。” 江逾朝笑了笑,想抬手替她擦眼泪,手臂却重得像灌了铅。 他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,体内的星芒能量正在一点点消散,就像当年在虫洞边缘慢慢熄灭的机械玫瑰。 突然,病房中央的空气开始扭曲,银蓝色的光纹像水波一样扩散开来。 小星猛地站起来,警惕地后退——那是虫洞穿越时才会出现的能量波动。 光影里慢慢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。 霍执明穿着当年的元帅制服,左臂的机械义肢在光线下泛着冷光,只是鬓角的银发比记忆中更明显。 他的全息投影有些不稳定,边缘时不时闪烁着粉色的光点,像极了“追妻号”的尾焰。 “朝朝。”他开口,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,却依然清晰地穿透了仪器的滴答声。 江逾朝的星芒瞳孔猛地亮了一下。 他看着眼前的全息影像,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在“破晓号”的医疗舱里,自己也是这样看着霍执明的背影,心里藏着说不出的委屈。 “你来了。”他轻声说,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。 霍执明快步走到床边,机械义肢想要握住他的手,却一次次穿过了江逾朝的皮肤。 他的影像因此变得更加不稳定,粉色光点像碎掉的星星,落在江逾朝的被子上。 “我找到方法了,朝朝。”他急切地说,真人手一遍遍抚摸着江逾朝的脸颊,尽管什么也碰不到,“科学院的老东西们研究出了意识保存技术,我们可以……” “我知道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星芒能量顺着指尖流出来,轻轻缠绕上霍执明的全息影像。蓝光与粉色光点交织在一起,像一条连接两个世界的丝带,“我感觉到了,你的引力一直在。” 监测仪的声音开始变得急促,像在催促什么。 江逾朝却不再看那些仪器,只是专注地看着霍执明。 他想起辐射星上的重逢,想起反物质燃料写的情书,想起养老院阳台上相握的手,这些画面像星轨一样,在他脑海里连成了一个完整的圆。 “霍执明,”他伸出手,这一次,霍执明的全息手指稳稳地和他扣在了一起,“这次,换我带你回家。” 星芒能量突然暴涨,将两人包裹在一个透明的茧里。 霍执明的全息影像在光芒中变得清晰,甚至能看到他眼角的细纹,和掌心那道刻字留下的疤痕。 他低头,吻上江逾朝的嘴唇,虚拟的触碰却带着真实的温度,像跨越了无数光年的告白。 “好。”他说,机械义肢紧紧搂住江逾朝的腰,生怕一松手,爱人又会消失在虫洞里。 监测仪发出一声长鸣,归于平静。 病房里的光芒渐渐散去,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星芒香气。 小星看着空荡荡的病床,忽然发现窗外的夜空有些异常——宇宙深处,一个原本吞噬一切光的黑洞,正在爆发出耀眼的粉色光芒,像极了当年霍执明驾驶“追妻号”穿越虫洞时的尾焰。 她想起很多年前,海盗头子说过的话:“元帅阁下,您的眼睛比我的跃迁引擎还亮。” 现在她才明白,那不是引擎的光,是一个人追寻爱人时,眼里不灭的星光。 而这星光,足以照亮整个宇宙。 第28章 铁血联邦元帅(28) 星际博物馆的玻璃展柜里,两物件静静躺着。 左边是截泛着冷光的机械义肢,关节处还沾着点风干的机油,指甲盖大小的地方刻着个模糊的“朝”字;右边是缕星芒纤维,银蓝色的光丝缠绕成玫瑰形状,尾端缠着半片机械花瓣——是当年那朵机械玫瑰的残骸。 解说牌上的星际语闪着柔和的光:“联邦最神秘的爱情,比黑洞更永恒,比星光更璀璨。” 一个扎着辐射晶发辫的小姑娘趴在玻璃上,鼻尖都快贴扁了。 她指着那截机械义肢,奶声奶气地问:“妈妈,这就是那个刻字十年的元帅的手吗?” 旁边的女人笑着点头,伸手替她理了理发辫。 女人眼角有颗和小星一样的泪痣,是小星的孙女,如今是博物馆的讲解员。 “是啊,”她声音温柔,像x-77星的辐射雨落在星舰残骸上的调子,“他用这只手,在三千光年的星球上刻满了另一个人的名字。” 小姑娘又指向那缕星芒纤维:“那这个呢?是星星公爵的吗?我听曾奶奶说,他的眼睛会发光。” “嗯,”女人指尖轻轻点在玻璃上,像是在触碰一段遥远的时光,“他的眼睛,比超新星爆发时还亮。” 展柜前围着不少参观者,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起起伏伏。 有人在讨论当年“黑洞统帅”为何突然卸甲,有人在猜测星芒公爵的虫洞基因最终去向,还有个穿军装的年轻人,正对着机械义肢的指缝发呆——那里卡着半根星芒纤维,像是当年不小心勾住,就再也没分开过。 “妈妈,”小姑娘忽然转头,辐射晶发辫在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光,“他们最后去哪里了?真的变成星星了吗?” 女人抬头望向博物馆穹顶的全息星空,那里模拟着当年人马座虫洞的模样,银蓝色的光纹里,偶尔会闪过一抹粉色,像极了“追妻号”的尾焰。 “或许吧,”她轻声说,目光落在最亮的那颗星上,“或许他们正在某个虫洞旁,刻下新的名字。”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,伸手去够展柜里的星芒纤维,指尖在玻璃上划出一道浅痕,像极了当年霍执明刻在星球上的字迹。 远处的讲解员正在给游客介绍:“……这两件展品的辐射频率完全一致,就像被同一段能量波标记过。科学家们至今无法解释,为什么一截机械义肢会和星芒纤维产生共振……” 女人牵着小姑娘的手,慢慢走出展厅。 阳光透过舷窗洒进来,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。 小姑娘忽然停下脚步,指着天边掠过的一艘星舰:“妈妈你看!那艘船的尾焰是粉色的!” 女人抬头望去,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。 有些故事,注定要留在历史的缝隙里,像星芒石里的纹路,看不见,摸不着,却永远存在。 就像有些人,就算跨越了百年光阴,依然在宇宙的某个角落,续写着属于他们的传说。 第29章 铁血联邦元帅(29) 意识体的形态比想象中更轻盈。 江逾朝睁开眼时,正漂浮在一片没有边际的光海里,银蓝色的能量流像水一样从指缝间穿过,带着熟悉的星芒气息。 不远处,另一个意识体正朝他飘来。 霍执明的轮廓在光海里逐渐清晰,左臂的机械义肢泛着冷光,却在靠近时透出柔和的粉色——是“追妻号”尾焰的颜色。 他的意识体还带着些微的不稳定,边缘时不时闪过电流状的光点,像当年记忆芯片过载时的模样。 “朝朝。”霍执明的声音在意识海里回荡,没有实体的震动,却直接响在江逾朝的意识深处,带着他独有的、略微低沉的调子。 江逾朝笑了,意识体主动迎上去。 两人的能量流在触碰的瞬间交织在一起,星芒的银蓝与机械的冷白缠绕着,像两团相互吸引的星云。 “我就知道能找到你。”他说,意识体的指尖划过霍执明意识体的脸颊,那里还残留着老年时的轮廓,却比记忆中更清晰。 周围的光海里突然浮现出无数个光斑,每个光斑里都映着不同的画面。 一个光斑里,年轻的霍执明正把江逾朝递来的营养剂倒进回收箱,江逾朝站在原地,星芒瞳孔暗得像要下雨——那是他们刚联姻时的“破晓号”。 另一个光斑里,霍执明跪在辐射星的废墟上,机械义肢渗着机油,江逾朝的指尖正抚过他掌心的老茧,背景里流民们举着的简陋武器闪着金属光。 还有个光斑里,两鬓斑白的他们坐在星际养老院的阳台上,霍执明的生物义肢握着江逾朝的手,远处“猎鹰号”的尾焰正划过淡紫色的天空。 “你看那个。”霍执明的意识体指向其中一个晃动的光斑,里面的自己正笨手笨脚地给治疗仪上螺丝,结果不小心打翻了旁边的营养剂,橙色的液体溅了江逾朝一身。 光斑里的江逾朝叉着腰,看起来在生气,眼眶却红了。 江逾朝看着那个光斑,意识体的肩膀微微颤抖,像是在笑,又像是在哭。 “还是这么笨。”他轻声说,能量流却更紧地缠绕住霍执明的意识体。 “但每个宇宙的我,”霍执明的意识体低头,额头抵着他的,两个意识体的能量流在接触处炸开细碎的星芒,“都在学怎么爱你。” 光海里的光斑还在不断涌现,有他们在奥罗拉星补婚时的星芒玫瑰雨,有海盗船里霍执明用反物质燃料换来的相拥,还有小星的孩子喊“干爹”时,霍执明僵硬却温柔的抱姿。 每个画面里的他们,或争吵,或甜蜜,或痛苦,或圆满,却都有着同样的眼神——看向对方时,眼里总有一片专属的星空。 江逾朝转头,看向光海边缘的一个虫洞。 那虫洞比记忆中任何一个都要稳定,洞口萦绕着粉色的能量流,像在发出邀请。 “那里有新的故事。”他说,意识体的手与霍执明的紧紧相握。 霍执明的意识体用力回握,机械义肢的能量流在他们交握的地方凝成一朵机械玫瑰的形状,花瓣上的“hzm”与“jyc”相互交融,再也分不开。 “不管是什么故事,”他说,声音坚定得像当年在作战会议上宣布要去找回爱人,“我们一起写。” 两个意识体相视而笑,转身朝着虫洞飘去。 光海里的光斑在他们身后一一熄灭,又在前方亮起新的光点,像在为他们照亮前路。 意识体穿过虫洞的瞬间,江逾朝感觉到霍执明意识体里传来一阵熟悉的悸动,像极了很多年前,在辐射星上,霍执明掌心的刻字老茧擦过他腕间的触感。 他们的故事,还远未结束。 第30章 铁血联邦元帅(30) 光海深处的虫洞背后,是片意想不到的静谧空间。 没有星舰轰鸣,没有辐射雨噼啪声,只有两股能量流平稳的共振声,像极了当年霍执明机械心脏被星芒能量修复后,发出的沉稳节拍。 霍执明的意识体终于稳定下来,机械义肢的冷光彻底融进粉色尾焰的暖调里。 他抬手,指尖划过江逾朝意识体的眉眼,那里星芒流转,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——是没有辐射侵蚀、没有记忆碎片流失的,最完整的光。 “这里没有时间。”霍执明的意识声音带着释然的轻颤,他低头,额头抵着江逾朝的,两股能量流在接触点交织成一个稳定的闭环,“我们可以把每个宇宙的故事,都慢慢看完。” 江逾朝笑了,意识体主动凑近,唇瓣轻触他的。 没有实体的柔软,却有比任何时候都清晰的暖意,像是将x-77星的银蓝阳光、奥罗拉星的双日余晖、辐射星的粉色尾焰,全都揉进了这一个触碰里。 “不用急着看别的,”他说,能量流轻轻包裹住对方,“我更喜欢现在。” 周围的光雾开始凝聚,慢慢勾勒出熟悉的场景——是x-77星医疗站的模样,墙角堆着霍执明修不好的旧星舰零件,窗台上摆着那朵修复好的机械玫瑰,花瓣上的“hzm”与“jyc”正随着能量共振轻轻旋转。 霍执明牵着江逾朝的手,意识体的掌心传来真实的温度,那是刻了十年字磨出的老茧触感,是为他上润滑油时的细致,是无数个清晨紧握不放的力度。 “你看,”他指向窗外,光雾中浮现出双恒星的落日,比b-45星的更温柔,“玫瑰开了。” 江逾朝转头,果然看见光雾凝聚成的玫瑰丛,每一朵都带着星芒纤维的银蓝,又透着反物质燃料的粉,花瓣上还沾着点机械玫瑰的金属光泽——是他们所有记忆的融合体。 他反手握住霍执明的手,指尖摩挲着那道永远存在的“朝”字刻痕。 “霍执明,”他忽然开口,声音在意识空间里格外清晰,“你当年在婚礼上说,要我做你的宇宙唯一执政党。” 霍执明的意识体微微一怔,随即笑了,能量流因这笑意泛起涟漪。 他伸手将江逾朝揽进怀里,机械义肢的能量流温柔地圈住他的腰,力度刚好是江逾朝最舒服的程度。 “现在,整个宇宙都是你的。”他低头,吻落在爱人的发顶,那里的能量流带着奥罗拉星独有的清香,“包括我。” 江逾朝没有说话,只是往他怀里靠得更紧。 意识体的交融比任何实体接触都要亲密,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记忆里的每一个细节——他记得霍执明第一次笨拙地为他调营养剂时,机械义肢的颤抖;霍执明记得他在辐射星为流民治疗时,星芒瞳孔因透支能量而黯淡的瞬间。 光雾中的场景还在变化,时而变成星际养老院的阳台,时而化作奥罗拉星的补婚现场,最后定格在x-77星的修理铺,招牌上的“霍氏宇宙最甜修理铺”在光雾里闪着暖光。 霍执明低头,吻住江逾朝的唇。 这一次,是两股能量核心的彻底碰撞,星芒的银蓝与机械的冷白炸开无数细碎的光点,像极了当年反物质燃料写就的情书上,最后那个化作流星的“你”字。 “我爱你。”霍执明的意识声音里,终于没有了丝毫犹豫和僵硬,只有沉淀了无数光年的笃定。 江逾朝回吻他,能量流在两人周身形成一个巨大的相切圆,圆心上悬浮着那朵机械玫瑰的残骸,正一点点被星芒纤维缠绕修复,最终绽放出永不凋零的模样。 “我知道。”他说,意识体的指尖与霍执明的紧紧相扣,在这片永恒的意识海里,刻下了只属于他们的,永恒坐标。 窗外的双日依旧凌空,光雾里传来流民们的欢笑声,像极了很多年前,那场流星作宾客的婚礼上,辐射晶礼炮炸开的声响。 第31章 番外一:修理铺里的星芒玫瑰 x-77星的辐射云难得散开,露出两轮淡金色的太阳。 霍执明的修理铺里,机油味混着星芒草的清香,在暖烘烘的空气里打着转。 江逾朝坐在窗边的旧工作台前,指尖捻着根银蓝色的星芒纤维,正往一朵机械玫瑰的花瓣上缠。 纤维在他掌心灵活地打了个结,恰好遮住花瓣边缘那道细微的裂痕——是当年在虫洞爆炸时留下的伤。 “又在修这个?”霍执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带着点机械义肢运转时的轻微嗡鸣。 他刚把一架旧星舰的引擎拆完,生物手上还沾着黑褐色的油污,却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江逾朝的衣角。 江逾朝没回头,指尖的星芒纤维在机械花瓣上绕出个漂亮的螺旋:“你上次刻字用的激光刀太烫,把花瓣燎了个印子。” 霍执明走到他身边,弯腰看他手里的活计。 阳光透过舷窗,在江逾朝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,星芒瞳孔里映着机械玫瑰的影子,亮得像把揉碎了的星光。 他忽然伸手,用干净的指腹蹭了蹭江逾朝的耳垂。 “痒。”江逾朝缩了缩脖子,手里的星芒纤维却没乱。 “下午小星带小宝来,”霍执明的指尖顺着耳垂滑到后颈,轻轻捏了捏那里的软肉,“那丫头说要学你编星芒花。” 江逾朝终于放下手里的活,转头看他。 霍执明的生物手还沾着油污,指缝里却藏着点银蓝色的碎屑——是早上偷偷帮他整理星芒草时沾上的。 他忍不住笑了,伸手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,往自己唇边带。 “别闹,”霍执明的喉结动了动,机械义肢下意识地想按住他的肩膀,却在半空中停住,转而轻轻搭在工作台沿,“手上脏。” 江逾朝没听,嘴唇在他沾着油污的指节上碰了碰。 那点油污蹭在皮肤上,像颗小小的黑色星辰。 “当年在辐射星,你掌心的刻字老茧比这脏多了。”他抬眼,星芒瞳孔里漾着笑,“我也没嫌过。” 霍执明的呼吸顿了半拍。 机械义肢的关节突然发出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他反手握住江逾朝的手腕,把人往怀里带了带。 工作台不大,江逾朝几乎坐到了他腿上,鼻尖抵着他的锁骨,能闻到那股熟悉的、混合着机油和阳光的味道。 “那次在b-45星,”霍执明的声音压得很低,气音拂过江逾朝的发顶,“我刻到第一千万个字时,沙暴把机械玫瑰的花瓣吹断了一片。” 江逾朝的指尖划过他锁骨处的星芒纹身——是后来补的,和自己后腰的那朵一模一样。 “我知道,”他轻声说,“小星捡过一片碎片给我,上面还沾着你的血。” 霍执明没再说话,只是收紧了手臂。机械义肢小心翼翼地圈住江逾朝的腰,生怕那合金关节硌到他。 生物手则穿过他的发,指尖摩挲着他耳后的星芒印记——那是奥罗拉星人独有的基因标记,当年被皇帝当作“共享资源”的理由之一,如今却成了他最珍视的记号。 窗外传来辐射鸟扑棱翅膀的声音,远处医疗站的风铃叮当作响。 江逾朝靠在霍执明怀里,听着他胸腔里机械心脏沉稳的跳动声,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这颗心脏还只会发出冰冷的、规律的滴答声。 他抬手,把刚修好的机械玫瑰别在霍执明的制服口袋上。 银蓝色的星芒纤维在阳光下闪着光,和他瞳孔里的星芒遥相呼应。 “霍执明,”江逾朝仰头,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,那里的胡茬有点扎人,却让人安心,“晚上别修星舰了。” 霍执明低头,鼻尖蹭着他的额头:“想做什么?” “教你编星芒草。”江逾朝笑着,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,“编个花环,给我们的‘追妻号’当装饰。” 霍执明的眼底泛起笑意,机械义肢把人抱得更紧了些。 工作台下的阴影里,他的生物手悄悄握住了江逾朝的手,指腹摩挲着对方掌心那道因常年调配药剂而留下的薄茧。 阳光慢慢西斜,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两道缠绕在一起的光带。 修理铺的门没关,风里飘来星芒草的甜香,混着机油味,成了x-77星独有的、关于家的味道。 而那朵刚修好的机械玫瑰,在霍执明的口袋上轻轻晃动,花瓣上的“hzm”与“jyc”交叠着,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。 第32章 番外二:双日下的星芒花 x-77星的双日难得同时悬在天际,把医疗站门前的空场晒得暖洋洋的。 江逾朝坐在藤编椅上,膝头摊着块旧帆布,上面散落着银蓝色的星芒草纤维,像揉碎了的星光。 “星星哥哥,你看我编的!”小宝举着朵歪歪扭扭的星芒花跑过来,肉乎乎的小手捏着纤维的末端,花瓣歪向一边,倒像只振翅的辐射蝶。 江逾朝放下手里的活计,笑着帮他把散开的纤维系好:“比上次进步多了。” 他的指尖划过小宝柔软的发顶,这孩子的眼睛像极了小星,也带着点淡淡的星芒色——是当年江逾朝用基因力为小星治疗时,无意间留下的印记。 霍执明蹲在不远处的工具箱旁,正给一架旧悬浮车换能量芯。 阳光照在他的机械义肢上,反射出冷白的光,却在弯腰时,刻意避开了江逾朝脚边的星芒草。 他的生物手沾着油污,动作却格外轻柔,像在拆解什么精密的武器。 “霍叔叔,”小宝忽然转向他,举着那朵歪花,“你会编这个吗?星星哥哥说,编得好看的话,花里会住星星。” 霍执明的动作顿了顿。他抬起头,阳光恰好落在他眼底,那里映着江逾朝的身影,比任何时候都要柔和。 “我……”他想说不会,话到嘴边却改了口,“我试试。” 江逾朝挑了挑眉,从帆布上拈起几根最长的星芒纤维,朝他晃了晃:“过来学。” 霍执明还真的走了过来,在他身边的地上坐下。 机械义肢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,生物手有些无措地悬着,像个等待指令的士兵。 江逾朝握住他的手腕,把星芒纤维塞进他掌心,然后手把手地教他绕圈。 “这里要松一点,”江逾朝的指尖贴着他的指腹,带着星芒草的微凉触感,“不然花瓣会硬邦邦的。” 霍执明的呼吸有点乱。 机械义肢的关节不自觉地收紧,又猛地放松——他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,捏坏了纤维,更怕碰到江逾朝的手。 当年在辐射星第一次重逢,他就是这样,想碰又不敢碰,只能任由指尖悬在半空。 “你看你,”江逾朝笑着捏了捏他的手背,“编朵花而已,比拆星舰引擎还紧张。” 霍执明没说话,只是低头盯着两人交握的手。 阳光穿过星芒纤维,在他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像极了江逾朝瞳孔里的星芒。 他忽然用力,反握住江逾朝的手,把那几根纤维缠得更紧了些。 “这样?”他问,声音有点哑。 江逾朝的心跳漏了一拍。 他看着霍执明认真的侧脸,鬓角的银发在阳光下泛着淡金,忽然觉得,当年那个在荒芜星球刻字十年的男人,其实一点都没变——只是把刻字的执着,换成了编花的笨拙。 “差不多。”他抽回手,指尖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,“剩下的自己来。” 霍执明果然学得很慢,纤维在他手里像不听话的能量线,总往错的地方绕。 小宝在一旁咯咯直笑:“霍叔叔编的是毛毛虫!” 江逾朝也笑,伸手帮他把拧成一团的纤维解开。 霍执明趁机凑过来,在他耳边低语:“晚上……你教我别的。” 温热的气音拂过耳廓,江逾朝的耳尖瞬间红了。 他没回头,只是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指尖却在霍执明的手背上划了个小小的圈——是他们当年在星图上画过的,相切的圆。 小星来接小宝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:霍执明手里举着朵勉强能看出是花的星芒草编物,脸上沾着点银蓝色的纤维;江逾朝坐在他身边,正低头给他擦掉纤维,嘴角带着笑;小宝趴在霍执明的机械义肢上,手里攥着两朵像样的星芒花,已经睡着了。 “星星哥哥,霍叔叔,”小星的声音很轻,怕吵醒孩子,“我烤了辐射麦饼,带了点过来。” 江逾朝起身接过食盒,霍执明也跟着站起来,小心翼翼地把小宝抱起来。 机械义肢稳稳地托着孩子的背,生物手轻轻护着后脑勺,动作熟练得不像个前元帅。 “谢谢。”江逾朝说。 小星摇摇头,目光落在霍执明手里那朵歪歪扭扭的星芒花上,忽然笑了:“霍叔叔编的花,也会住星星吗?” 霍执明低头看了看那朵花,又看了看江逾朝。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交叠在一起,像两株缠绕生长的星芒草。 他把那朵歪花塞进江逾朝手里,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笃定: “会的。” 因为他的星星,已经住进来了。 第33章 番外三:修理铺的记忆碎片 夜色像块巨大的星芒绒布,把x-77星裹得严严实实。 修理铺里只开了盏橘黄色的应急灯,照得满地的星舰零件都泛着暖光。 霍执明蹲在地上,正用生物手擦拭一枚旧能量芯。 金属外壳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“朝”字,是当年在b-45星刻字时,顺手在废弃零件上留下的记号。 机械义肢搁在旁边的工具箱上,指尖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银蓝色纤维——是江逾朝下午编星芒花时掉落的。 “还在捣鼓这个?”江逾朝端着两杯热饮走进来,杯子是用星舰残骸熔铸的,边缘还留着炮弹擦伤的痕迹。 他把其中一杯放在霍执明手边,另一杯握在手里,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。 霍执明抬头,应急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,却在看到江逾朝时,眼底瞬间亮起片柔和的光。 “看看还能不能用,”他拿起那枚能量芯,往江逾朝面前递了递,“当年刻字太用力,把能量槽都凿变形了。” 江逾朝接过能量芯,指尖摩挲着那个“朝”字。 刻痕很深,边缘还带着金属冷却后的毛刺,能想象出当时霍执明是用了多大的力气。 他忽然笑了,把能量芯放回工具箱:“留着吧,比你后来刻的那些星球上的字,好看多了。” 霍执明的耳尖微微发烫。 他伸手,机械义肢轻轻勾住江逾朝的手腕,把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。 地面有点凉,他干脆把江逾朝的腿捞过来,让他半坐在自己腿上。 “下午小宝说,”霍执明的下巴搁在江逾朝的肩窝,呼吸拂过颈侧的皮肤,带着点热意,“他看到林副官的全息影像了。” 江逾朝愣了愣。 林副官的智脑核心在当年帝国舰队叛乱时被损毁,后来霍执明费了很大劲才修复了一部分数据,却再也没能让那个ai恢复到从前的样子。“它说什么了?” “它说,”霍执明的声音低了些,机械义肢圈住江逾朝的腰,把人抱得更紧,“它备份了‘破晓号’的部分监控,问我们要不要看。” 江逾朝转过身,正对着他。应急灯的光落在霍执明的睫毛上,能看到上面沾着的细小金属碎屑。 他抬手,用指腹轻轻把那些碎屑扫掉:“是你当年……把营养剂丢进回收箱的那段?” 霍执明的喉结动了动,没说话,只是点了点头。 江逾朝笑了,低头在他唇角啄了一下。“我想看。” 他说,指尖划过霍执明的下颌线,那里的胡茬又冒了点出来,有点扎手,“我还想看看,是谁在作战会议上,把‘阿尔法小队’喊成‘朝朝小队’。” 霍执明的脸彻底红了。 他伸手想去捂江逾朝的嘴,却被反握住手腕。 江逾朝的手心很暖,把他微凉的生物手裹在里面。 “别躲。”江逾朝的星芒瞳孔在昏暗中格外亮,像盛着两簇小恒星,“那些都过去了。” 霍执明看着他,忽然低头,吻住了他的嘴唇。 这个吻很慢,带着点机械义肢的冷意,又混着生物手的温热,像把x-77星的双日都揉进了这个接触里。 他的机械义肢小心翼翼地护着江逾朝的后颈,生怕自己没控制好力道。 江逾朝闭上眼睛,任由他加深这个吻。 舌尖能尝到点淡淡的机油味,是霍执明下午修引擎时沾上的,却一点都不刺鼻,反而让人安心。 不知过了多久,两人才分开。 霍执明的机械义肢还维持着护着他后颈的姿势,呼吸有点乱。 “我去启动林副官的备份数据。”他说,声音有点哑。 江逾朝拉住他:“不用急。”他指了指窗外,“你看,今晚的星星很亮。” 霍执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x-77星的夜空果然缀满了星星,比任何星图都要璀璨。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在“追妻号”上,他一个人看着同样的星空,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江逾朝了。 “朝朝。”他握紧江逾朝的手,掌心的刻字老茧蹭过对方的皮肤,“我以前……很混蛋。” 江逾朝靠在他肩上,听着他胸腔里机械心脏的沉稳跳动声。 “嗯。”他应了一声,嘴角却带着笑,“但现在不混蛋了。” 霍执明低头,在他发顶亲了一下。 应急灯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像两只依偎在一起的星兽。 “明天……”他想说什么,又停住了。 江逾朝抬头看他:“明天什么?” “明天把机械义肢拆开看看,”霍执明的指尖划过他的手背,“里面好像卡了根星芒纤维,总有点响。” 江逾朝笑着点头:“好啊,顺便给你上点新的润滑油。” 夜色更深了,修理铺里的应急灯还亮着。 远处医疗站的方向传来辐射鸟的轻鸣,和修理铺里偶尔响起的、细微的零件碰撞声,交织成一首温柔的夜曲。 霍执明把江逾朝抱得更紧了些,仿佛要把这个人,连同这漫天星光,都揉进自己的骨血里。 魔法学徒的逆袭 意识海里的星光还未散尽,那股属于霍执明的、带着机械余温的能量流还缠绕在指尖,江逾朝就听见了熟悉的嗡鸣。 不是星舰引擎的轰鸣,也不是辐射雨的噼啪声,是那枚碎玻璃状的系统特有的震颤,像有无数细小微粒正从意识深处往外钻。 他下意识握紧手,想抓住那缕即将消散的星际能量——那里面有霍执明最后吻他发顶时的温度,有x-77星双日的暖光,还有机械玫瑰旋转时的轻响。 可指尖穿过的只有一片微凉的光雾,那些鲜活的记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,像被虫洞吞噬的星芒。 “检测到‘星际元帅的失乐园’位面任务完成度100%,”碎玻璃的声音比以往更清晰,却带着种非人的平板,“正在剥离当前位面情感印记,准备载入新位面数据……” 江逾朝皱了皱眉,胸口那股熟悉的、属于位面转换的钝痛开始蔓延。 他记得上一次从现代世界坠入星际时,也是这样的感觉——像被强行从温水里拽出来,扔进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容器。 星际的记忆在快速褪色,霍执明掌心的刻字老茧触感、反物质燃料写就的情书光影、辐射星重逢时的下跪剪影…… 都在碎玻璃的嗡鸣中变得模糊。 但有什么东西留下了,像刻在灵魂上的印记——是那种被伤透后又被慢慢焐热的、带着刺痛的暖意。 “新位面匹配中……” 周围的光雾开始旋转,银蓝色的星芒被抽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、带着草木气息的暗绿色光晕。 空气里飘来若有似无的苦味,像某种草药熬煮过久的涩味,混着点干燥的蒲公英绒毛触感。 江逾朝感到自己的意识被重新压缩、塑形,四肢百骸传来骨骼生长般的微响。 不再是星际那具带着星芒胎记的身体,皮肤下涌动的也不是能定位虫洞的基因力,而是一种更温和、更内敛的能量,像藏在土壤里的种子,只需一点触碰就能感知到周围的波动。 “位面载入完成:魔法学徒的逆袭。” 碎玻璃的声音消失的瞬间,江逾朝感到掌心被塞进了什么东西。 不是冰冷的机械玫瑰,也不是刻字的星芒石,是一截带着温度的、粗糙的木头——断口处还残留着新鲜的木屑,杖身刻着歪歪扭扭的纹路,像谁随手削出来的废品。 他睁开眼。 没有光怪陆离的星际港口,也没有辐射云笼罩的荒芜星球。 头顶是穹顶状的石质天花板,挂着盏摇晃的琉璃灯,灯光昏黄,刚好照亮面前一口黢黑的坩埚。 坩埚里残留着深紫色的药渣,正散发着刚才闻到的那种苦味。 空气里浮动着细小的光尘,不是星际的辐射粒子,是某种魔法能量的残留,触到皮肤时带着轻微的麻痒感。 “还愣着干什么?” 冷冽冷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,像淬了冰的魔杖尖,“顾先生的缓解剂还没调好,想让他带着禁术反噬参加议会吗?” 江逾朝的指尖在那截断杖上轻轻摩挲,感受到杖身里藏着的一缕极淡的、属于某个陌生灵魂的能量——暗紫色的,像深不见底的寒潭,却在最深处藏着一丝微弱的、连持有者自己都没察觉的暖意。 他低头看着坩埚底残留的药渍,那些痕迹像极了星际位面里,霍执明刻在星球上的字迹。 新的剧本,开始了。 第1章 高阶咒术师(1) 黑塔的实验室永远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药味。 不是那种清新的草药香,是混合着硫磺花、夜影花和某种不知名黑魔法残留的、带着点涩味的气息,像极了这里森严的等级制度——高阶法师的袍角永远纤尘不染,低阶学徒的指尖却总沾着洗不掉的药剂渍。 江逾朝正站在巨大的黑曜石坩埚前,专注地搅拌着里面深紫色的液体。 他的动作很轻,手腕转动的弧度恰到好处,既能让药剂充分融合,又不会溅出一滴。 这锅药他熬了整整七个小时,从月升一直到月落,中途加了三次月潮草,每次都精确到叶片的数量。 因为这是给顾承煜的。 黑塔最年轻的高阶咒术师,掌握着连长老们都忌惮的禁术,被称为“暗影之子”的顾承煜。 坩埚里的药剂泛起细碎的银光,那是江逾朝悄悄注入的净化魔力——只有他自己知道,为了让这药能真正缓解顾承煜的禁术反噬,他几乎抽干了昨天刚恢复的魔力,甚至混了一点点自己的精血进去。 指尖传来熟悉的麻痒感,是魔力透支的征兆。 江逾朝皱了皱眉,将最后一片晒干的蒲公英绒毛撒进去。 这是他从麻瓜世界带来的习惯,总觉得这种会随风飘散的小东西,能带来一点好运。 “咔哒。” 实验室厚重的石门被推开,带着一身寒气的顾承煜走了进来。 他穿着标志性的暗纹黑袍,袖口还沾着几滴未干的、泛着黑色光泽的血污——那是施展黑魔法的痕迹。 江逾朝的心跳漏了一拍,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。 他低着头,目光落在坩埚里的药剂上,不敢去看顾承煜的眼睛。 那双罕见的暗紫色瞳孔,漂亮得像最深邃的夜空,却也冷得像淬了冰的咒语。 顾承煜没看他,径直走到坩埚前,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里面的药剂。 “又加了月潮草?”他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,像在评论一件毫无价值的垃圾,“我说过多少次,这种低阶草药只会稀释药效。” 江逾朝抿了抿唇,小声解释:“月潮草能中和禁术的燥性,您上次喝完……” “你懂什么?”顾承煜不耐烦地打断他,骨节分明的手指猛地一挥。 “哗啦——” 整锅药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翻,深紫色的液体泼了一地,溅在江逾朝的学徒制服上,瞬间晕开一大片深色的污渍。 那些他耗费了七个小时、注入了心血和魔力的药剂,就这样毫无意义地流淌在冰冷的石地上,散发出刺鼻的气味。 江逾朝的手指紧紧攥成了拳,指甲深深嵌进掌心。 他能感觉到顾承煜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,带着审视和轻蔑,像在看一个弄脏了他实验室的废物。 “低等学徒的配方果然充满市井气息。”顾承煜掸了掸根本不存在的灰尘,语气平淡,却像一根针,精准地刺进江逾朝最敏感的地方,“下次再用这种杂七杂八的东西糊弄,就别再进我的实验室了。” 江逾朝慢慢抬起头,第一次没有避开顾承煜的目光。 他的眼神很平静,平静得像一潭死水,只是那死水底下,藏着即将熄灭的余烬。 他看着顾承煜,这个他偷偷关注了三年、为他调制了无数次解药、甚至在夜深人静时用蒲公英给他做安神香囊的男人,一字一句地说: “这是最后一次了,顾先生。” 顾承煜愣了一下,似乎没料到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低等学徒会说出这样的话。 他挑了挑眉,暗紫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诧异,随即又被傲慢取代。 “随你。”他冷哼一声,转身走向内室,留给江逾朝一个冷硬的背影。 江逾朝站在原地,看着地上蔓延的药渍,直到那点微弱的银光彻底消失。 他慢慢蹲下身,指尖轻轻触碰那些冰冷的液体,能感觉到里面残存的、属于自己的魔力正在快速消散。 胸口有点闷,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 他知道,顾承煜从来没把他当回事,在这位高高在上的“暗影之子”眼里,自己大概真的就只是一个会调配解药的工具,一个出身低贱、连魔法都学不精的废物。 可是……那又怎么样呢? 江逾朝站起身,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。 他看了一眼顾承煜消失的方向,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截粗糙的断杖——那是去年顾承煜随手丢给他的,说“总拿着根破木枝像什么样子”。 他握紧了断杖,转身走出了实验室。 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,隔绝了里面的黑暗魔法气息,也仿佛隔绝了他过去三年小心翼翼的、从未说出口的心意。 走廊里的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,照在他沾满药渍的制服上。 江逾朝深吸了一口气,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蒲公英的清香。 他知道,有些东西,是时候该结束了。 第2章 高阶咒术师(2) 黑塔的凌晨总是带着股铁锈味的冷。 石窗外的天色还没亮透,像块蒙着灰的黑曜石,只有禁术塔顶层透出一点妖异的紫黑色光,像只窥视着一切的眼睛。 江逾朝刚把熬好的安神药剂装进银瓶,就听见头顶传来沉闷的爆炸声。 不是普通魔法实验的噼啪响,是带着黑暗魔力特有的、让人头皮发麻的震颤——那是顾承煜在进行禁术实验。 他的心猛地揪紧,手里的银瓶差点没拿稳。 顾承煜最近越来越频繁地动用禁术了,每次结束后,指尖的黑纹都会加深几分,连他调配的解药都快跟不上反噬的速度。 “砰!” 又一声巨响,伴随着某种东西燃烧的噼啪声。 江逾朝再也坐不住了,抓起桌上的备用解药,几乎是跑着冲向禁术塔。 禁术塔的门没关严,留着道缝。 江逾朝透过缝隙往里看,心脏瞬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。 顾承煜站在魔法阵中央,黑袍的下摆已经被黑色的火焰点燃,那些火焰不像普通火苗那样往上窜,反而像有生命的藤蔓,顺着他的皮肤往心口爬。 他的脸上浮现出蛛网般的黑色纹路,暗紫色的瞳孔里翻涌着危险的光,嘴角却勾着丝近乎疯狂的笑。 “再强一点……再突破一点……”他低声呢喃着,手里的魔杖正往魔法阵里注入更庞大的黑暗魔力。 江逾朝瞬间明白了。顾承煜不是失手被火焰灼伤,他是故意的! 他在测试自己的极限,也在测试……自己调配的解药的极限。 “顾承煜!”江逾朝猛地推开门冲进去,声音都在发颤。 顾承煜转过头,看到他时皱了皱眉,像是在不满被打扰:“谁让你进来的?出去。” 话音刚落,那些黑色火焰突然暴涨,像张开的巨口,直扑顾承煜的面门。 江逾朝想也没想,扑过去一把将顾承煜推开。 火焰结结实实地落在他背上,瞬间灼穿了单薄的学徒制服,带来钻心的疼。 但更可怕的是那些黑暗魔力,像无数根细针,顺着伤口往身体里钻,所过之处,魔力经脉像被冻住一样僵硬。 “唔……”他疼得闷哼一声,眼前阵阵发黑。 顾承煜显然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做,瞳孔骤缩了一下。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扶,指尖刚碰到江逾朝的胳膊,又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,重新换上那副冷漠的表情:“碍事。” 话是这么说,他还是挥了挥魔杖,熄灭了江逾朝背上的黑火。 只是那动作快得像在完成一个无关紧要的步骤,眼神里没有丝毫担忧。 江逾朝咬着牙,从怀里掏出那瓶备用解药,塞进顾承煜手里。 他的指尖因为魔力透支而微微发颤,刚才挡火焰的时候,他几乎是本能地调动了全身的净化魔力,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。“快……喝了……” 顾承煜看了眼那瓶药,又看了眼江逾朝苍白的脸和背后焦黑的伤口,没说话,拧开瓶盖一饮而尽。 药效起效很快,他脸上的黑色纹路淡下去一些。 顾承煜活动了下手指,像是在评估药效,忽然开口:“比上次的纯度高了三成。” 语气平淡,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。 江逾朝没接话,只是低着头,用仅剩的力气按住背后的伤口。 那里的皮肤已经失去了知觉,只有黑暗魔力残留的刺痛还在提醒他刚才有多危险。 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。 直到第二天中午,他听到梅林导师叫到议会厅外等候时,听见了里面的对话。 议会长老的声音带着怒意:“顾承煜!你可知昨夜禁术塔的能量波动惊动了整个黑塔?你身上的反噬又加重了!若不是……” “若不是什么?”顾承煜的声音打断了他,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调子,“不过是个低等学徒自愿替我挡了一下,死不了。” “自愿替你挡?”长老显然很震惊,“那孩子背上的伤深可见骨,魔力透支到差点成了废人!你就这么……” “他的价值不就在于此吗?”顾承煜轻笑了一声,那笑声透过厚重的石门传出来,像冰锥一样扎进江逾朝的耳朵,“能为高阶法师测试药剂效果,是他这种平民学徒的荣幸。” 江逾朝站在原地,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冻住了。 背后的伤口突然又开始疼起来,比被黑火烧到时更疼,疼得他几乎站不住。 原来在顾承煜眼里,自己奋不顾身的扑救,只是“自愿替挡”,是“测试药剂效果”,是“平民学徒的荣幸”。 他慢慢抬手,摸了摸怀里的东西——那是个用蒲公英绒毛和薰衣草干花做的安神香囊,是他昨天晚上特意做的,想送给顾承煜,希望能帮他缓解一点禁术带来的烦躁。 指尖传来香囊柔软的触感,里面的干花还带着淡淡的香气。 江逾朝看着紧闭的议会厅大门,忽然用力攥紧了手。 “咔嚓。” 香囊被捏碎了,干花和绒毛从指缝里漏出来,散落在冰冷的石地上,像一堆没用的垃圾。 梅林导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,叹了口气:“孩子,别往心里去。顾承煜他……只是被黑暗魔法迷了心窍。” 江逾朝摇摇头,没说话。他慢慢转过身,往医务室走。 每一步都走得很稳,只是背挺得笔直,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打过,却不肯弯腰的野草。 医务室的床很硬,他趴在上面,能感觉到背后的伤口在慢慢愈合,但有什么东西好像永远碎了,再也拼不回去。 窗外的天色彻底亮了,阳光透过石窗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一块方形的光斑。 江逾朝看着那块光斑,忽然很想念麻瓜世界的阳光,那种暖融融的、能照进骨子里的温度。 他闭上眼睛,脑海里闪过顾承煜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,闪过他胸口那片被自己的血烫出的、星芒状的灼伤。 或许,是时候离开了。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就像疯长的藤蔓,瞬间占据了他整个思绪。 这时,门外传来脚步声,是顾承煜的。 江逾朝没动,也没睁眼,只是静静地趴着,听着他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了一下,然后又慢慢走远了。 没有道歉,没有问候,甚至没有一句关于药效的询问。 江逾朝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、带着点苦涩的笑。 也好。 这样,离开的时候,就不会有任何留恋了。 他不知道的是,顾承煜站在门外,手里捏着一瓶刚从医疗室取来的愈合剂,暗紫色的瞳孔里第一次闪过一丝自己都没看懂的、类似烦躁的情绪。 他最终没推门进去,转身走向了禁术塔——那里还有新的禁术实验在等着他,仿佛刚才差点失去什么的惊险,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插曲。 第3章 高阶咒术师(3) 实验室的石桌总是冰冷的,像顾承煜看人的眼神。 江逾朝把刚熬好的解药放在桌角,瓶身还带着坩埚的余温,瓶塞处系着一小束晒干的蒲公英——这是他最后一次做这种多余的事了。 背后传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,清脆又尖锐。 江逾朝不用回头也知道是瑟琳娜,长老之女,总穿着一身火红色的法师袍,像朵带刺的火焰花。 “哟,这不是顾法师的专属药罐子吗?”瑟琳娜的声音带着甜腻的嘲讽,她绕到江逾朝面前,目光在那瓶解药上打了个转,“又在给你的主人熬药呢?可惜啊,有些人天生就是下贱命,再怎么巴结,也成不了高阶法师的人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拿起抹布,慢慢擦拭着石桌上残留的药渍。 他不想跟瑟琳娜争执,自从上次禁术塔的事后,他连说话的力气都觉得多余。 瑟琳娜见他不搭理,眼里的火气更盛。 她突然伸手,像是要去拿那瓶解药,却在中途“不小心”一歪,银瓶“哐当”一声摔在地上,深紫色的药剂溅了江逾朝一裤腿。 更要命的是,瓶身摔碎的瞬间,一股刺鼻的、带着毒性的黑雾冒了出来——那不是江逾朝熬的解药该有的样子。 “哎呀!”瑟琳娜夸张地后退一步,捂着嘴,眼里却闪着得意的光,“这、这是什么?江逾朝,你竟敢在给顾法师的药里下毒?” 江逾朝的眉头紧紧皱起。 他清楚自己没有加任何有毒的东西,那黑雾分明是瑟琳娜用魔法弄出来的。 脚步声从内室传来,顾承煜走了出来。 他显然刚结束冥想,黑袍上还沾着些魔法阵的银粉,暗紫色的瞳孔扫过地上的狼藉,最后落在瑟琳娜身上。 “怎么回事?”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。 “顾法师!”瑟琳娜立刻换上委屈的表情,指着江逾朝,“我刚才看见他给您的药里加了黑蔓藤的汁液,我一拦,他就把药摔了……您看这雾,分明有毒!” 江逾朝抬起头,看向顾承煜,眼神里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。 他想说不是这样的,想解释这是瑟琳娜的陷害。 可顾承煜的目光根本没在他身上停留太久,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,就转身走去书架的跟前,抽出一本厚重的禁术古籍。 “低等学徒的嫉妒心果然可怕。”他翻着书页,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,“瑟琳娜,这点小事没必要大惊小怪,处理掉就行了。” “处理掉”三个字像一把冰冷?匕首??,精准地刺穿了江逾朝最后一点希望。 他看着顾承煜专注看书的侧脸,阳光从石窗照进来,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,好看得像幅画,却也冷得像块冰。 原来在他眼里,自己被诬陷下毒,也只是件“没必要大惊小怪”的小事。 两个负责巡逻的法师闻声赶来,一左一右架住江逾朝的胳膊。 他们的动作很粗鲁,带着对低等学徒的鄙夷。 江逾朝没有挣扎,也没有再看顾承煜一眼。 他的目光落在顾承煜常坐的那张石凳上,那里有个不易察觉的凹槽。 被架着往外走的时候,他趁着法师不注意,悄悄挣脱出一只手,将藏在袖管里的另一瓶解药——那是他凌晨就备好的、真正的解药——塞进了石凳的凹槽里。 瓶身上贴着一张小小的字条,上面是他清秀的字迹:“这次真的没有下次了。” 走到实验室门口时,他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,回头看了一眼。 顾承煜还在看书,手指轻轻摩挲着古籍的封面,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。 他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被拖走的自己。 江逾朝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、近乎麻木的笑。 是啊,他怎么忘了,自己在顾承煜眼里,从来都只是个有用的工具而已。 工具坏了,丢了,再换一个就是了,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呢? 地牢的门“哐当”一声关上,隔绝了外面的光线。 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霉味,江逾朝靠在冰冷的石壁上,慢慢滑坐在地。 背后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,可心里的疼更甚。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顾承煜的情景,那时他刚进黑塔,还是个连魔杖都握不稳的新生,而顾承煜已经是站在顶端的高阶法师。 他远远地看着他在魔法比试中挥杖召来流星雨,觉得那是世界上最耀眼的景象。 原来再耀眼的流星,也会灼伤靠近的人。 江逾朝抬手,摸了摸胸口。 那里空荡荡的,没有了安神香囊,也没有了任何念想。 他闭上眼睛,黑暗中,仿佛有无数蒲公英的种子在飘散,带着他最后一点对顾承煜的、卑微的爱意,飘向不知名的远方。 不知过了多久,地牢外传来脚步声,接着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。 江逾朝睁开眼,以为是来提审他的人,却看见梅林导师的脸出现在牢门外,眼里满是痛惜。 “孩子,委屈你了。”梅林导师打开牢门,递给她一个小小的包裹,“我帮你打点好了,趁天黑快走吧,离开黑塔,去你想去的地方。” 江逾朝接过包裹,里面是几件换洗衣物,还有他那截断杖。 他抬头看向梅林导师,眼眶有点发热。 “走吧。”梅林导师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记住,你的价值从来都不需要别人来定义。” 江逾朝点了点头,没有说谢谢。 他知道,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多余。 他拿着包裹,跟着梅林导师从秘密通道离开地牢。 走出黑塔大门的那一刻,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座矗立在夜色中的巨大建筑,它像一头沉默的怪兽,吞噬了他三年的青春和爱恋。 再也不见。 他在心里默念,然后转身,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茫茫夜色中。 月光洒在他身上,像给他镀上了一层银色的铠甲,坚硬而决绝。 而此时的实验室里,顾承煜终于放下了那本根本没看进去的古籍。 他的目光落在地上尚未清理干净的药渍上,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。 指尖的黑纹似乎又深了些,隐隐传来熟悉的灼痛感。 他下意识地想去拿桌角的解药,却只摸到一片冰冷的石面。 “人呢?”他忽然开口,问向门口的守卫。 守卫愣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江逾朝:“回法师,那个下毒的低等学徒……已经被关进地牢了。” 顾承煜“嗯”了一声,没再说话,重新拿起古籍,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了。 不知为何,胸口像是空了一块,有点闷。 他不知道,石凳的凹槽里,那瓶真正的解药正安静地躺着,等待着一个永远不会再来拿它的人。 第4章 高阶咒术师(4) 离开黑塔的第一个清晨,江逾朝是被鸟叫声吵醒的。 他躺在一间破旧的阁楼里,身下是铺着干草的硬板床,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麦香和泥土味——这和黑塔永远挥之不去的硫磺与黑魔法气息截然不同,清新得让他有些恍惚。 “醒了?”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楼下传来。 江逾朝坐起身,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,换了件干净的粗布衣服。 他拿起放在枕边的断杖,那截被顾承煜随手丢弃的木头,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念想。 下楼时,他看见一个穿着补丁外套的老人正在灶台前忙碌,锅里煮着什么,散发出诱人的香气。 老人转过身,脸上布满皱纹,眼睛却很亮,像藏着星光。 “我是老汤姆,”老人指了指桌上的面包和热汤,“这镇子叫清溪镇,都是些不碰魔法的普通人。你要是没地方去,就先在我这儿住下吧。” 江逾朝愣住了。 在黑塔待久了,他早已习惯了看人脸色,习惯了被轻视和排挤,老汤姆这样不带任何条件的善意,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。 “谢谢。”他低声说,拿起面包小口吃了起来。热汤滑进胃里,暖意一点点扩散开来,驱散了从黑塔带来的寒意。 在清溪镇住下的日子,平静得像溪水。 江逾朝帮老汤姆打理院子里的菜地,帮镇上的铁匠拉风箱,帮妇人挑水。 他很少动用魔法,像个真正的麻瓜一样生活。 直到半个月后,镇西头的小女孩小星突然得了怪病,浑身发烫,皮肤下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,像是被什么黑暗魔法侵蚀了。 镇上的医生束手无策,小星的父母急得直掉眼泪。 江逾朝路过时,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小星的额头。 熟悉的麻痒感传来,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盘踞在小星体内的、微弱却顽固的黑暗魔力——和顾承煜身上的禁术反射同源法力,只是弱了很多。 几乎是本能地,他调动起体内的净化魔力,顺着指尖注入小星体内。 那些黑色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,小星的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。 “好了!小星不烫了!”小星的母亲惊喜地叫道。 江逾朝收回手,指尖有些发麻。 他看着小星熟睡的脸庞,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陌生的感觉——不是在黑塔时那种小心翼翼的讨好,而是一种被需要、被感激的温暖。 从那以后,镇上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沉默寡言、手很巧的年轻人有特殊的“医术”。 有人关节痛,他悄悄用魔力揉一揉就好了;有人被毒虫咬伤,他采来的草药总能很快见效。 孩子们尤其喜欢他,总围着他叫“星星哥哥”。 因为他总在傍晚时分,坐在汤姆家的门槛上,用麻瓜的线和蒲公英绒毛,编出会发光的小玩意儿,送给那些生病的孩子。 “星星哥哥,你编的蒲公英会亮呢!”小星抱着一个蒲公英香囊,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。 江逾朝笑了笑,摸了摸她的头。 他的指尖还残留着编织时沾上的白色绒毛,像落了一层细雪。 这双手,曾经只为顾承煜熬药、调配解药,如今却在为这些素不相识的麻瓜孩子编织快乐。 他开始喜欢上这种生活。 清晨去溪边打水,能看见朝阳把水面染成金红色;傍晚帮渔夫修补渔网,能听见远处传来的歌声;夜里坐在阁楼里,能看到窗外缀满星星的夜空——比黑塔石窗外那片被魔法污染的天空,亮得多,也干净得多。 老汤姆偶尔会坐在他身边,看着他手里的断杖发呆。 “那木头里,有很复杂的魔力波动。”老人慢悠悠地说,“是你很重要的人送的?” 江逾朝捏紧了断杖,没说话。 老汤姆也不追问,只是叹了口气:“傻孩子,有些人把珍珠当石头扔,不代表珍珠就不值钱了。你看天上的星星,不会因为谁看不见,就不发光了。” 江逾朝抬头看向夜空,一颗明亮的星正好从云里钻出来,光芒落在他的睫毛上,像落了一滴冰凉的泪。 深夜,阁楼里很安静,只有窗外虫鸣和自己的呼吸声。 江逾朝坐在窗边,手里摩挲着那截断杖。杖头的磨损处,似乎还能看到顾承煜当年刻下的、不成形的花纹——那是他唯一一次,对自己露出哪怕一点点耐心。 “顾承煜,”他轻声说,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,“你知道吗?麻瓜的星星,不用魔法,也能亮得让人心里发暖。” 断杖没有任何回应,只是在月光下,杖头那缕被江逾朝遗忘的头发,忽然闪过一丝极淡的、几乎看不见的银光,像一颗遥远的星,在黑暗中悄悄眨了一下眼。 他不知道,在他看不见的地方,老汤姆站在院子里,望着黑塔的方向,轻轻挥动了一下手里的木杖。 一层透明的、带着蒲公英花纹的屏障,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清溪镇。 而此时的黑塔,顾承煜正烦躁地看着桌上那瓶从石凳下找到的解药,瓶身上“这次真的没有下次了”的字迹,像一根细小的刺,扎在他心里,隐隐作痛。 他第一次发现,没有江逾朝每天准时送来的药剂,禁术的反噬似乎变得格外难熬。 第5章 高阶咒术师(5) 黑塔的实验室从未如此安静过。 顾承煜靠在冰冷的石壁上,指尖的黑纹已经蔓延到了手腕,像一条条贪婪的蛇,每动一下,就传来钻心的疼。 这是禁术反噬最严重的一次,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猛烈。 他下意识地看向桌角,那里空荡荡的,没有熟悉的银瓶,没有那股带着月潮草清香的解药气息。 “该死。”他低骂一声,额头上渗出冷汗。 没有江逾朝调配的解药,他体内的黑暗魔力像失控的野兽,在经脉里横冲直撞。 瑟琳娜端着一杯热茶走进来,看到他痛苦的样子,眼中闪过一丝得意,嘴上却假惺惺地关心:“承煜,你还好吗?那个低等学徒真是该死,居然敢下毒,害得你……” “出去。”顾承煜打断她,声音沙哑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 瑟琳娜的笑容僵在脸上,不甘心地跺了跺脚,还是转身走了。 她没看到,顾承煜的目光落在了她刚才经过的坩埚上——那是江逾朝以前最常用的一口坩埚。 不知是什么驱使,他拖着疼痛的身体走过去,弯腰查看。 坩埚里积着一层薄薄的灰,显然很久没用过了。 他伸出手,指尖刚碰到坩埚壁,就感觉到一丝微弱的、熟悉的净化魔力——是江逾朝的气息。 他的心猛地一跳,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。 顾承煜皱着眉,用魔杖轻轻一点,坩埚底的灰尘被扫开,露出一个被藏得很好的、用麻绳捆着的小册子。 那是一本泛黄的笔记,封面上没有名字,只有一个小小的、用墨水画的蒲公英。 他的呼吸忽然变得有些急促,小心翼翼地解开麻绳,翻开第一页。 映入眼帘的不是工整的配方,而是一幅简笔画——画的是他自己,闭着眼睛,眉头紧锁,显然是禁术反噬发作时的样子。 旁边用清秀的字迹写着:“顾先生今天又没按时服药,指尖的黑纹深了半分。加了三倍月潮草,希望有用。” 顾承煜的指尖微微颤抖起来。 他从不知道,江逾朝还会画画。 画里的自己,丑得厉害,却被一笔一划地勾勒得格外认真。 他接着往下翻。 每一页都有画,有时是他在魔法阵前施法的背影,有时是他皱眉看古籍的侧脸,甚至有一次,是他不小心被黑魔法灼伤手背时的样子,旁边写着:“今天手被烫了,他说没事,可我看到他偷偷用了治愈咒。明天的药里加些冰晶草吧,能缓解疼痛。” 除了画,更多的是密密麻麻的配方和批注。 “顾先生好像不喜欢月潮草的味道,下次磨碎一点,混在薄荷里试试。” “今天他夸了一句‘纯度还行’,开心。但他又用了禁术,眉头的纹路更深了,心疼。” “月潮草真的能缓解指尖黑纹,他却说我配不上用这么好的草药。没关系,我偷偷加,他不会发现的。” 一页又一页,字迹从工整到后来的有些潦草,甚至能看出写字人当时的疲惫。 最后几页,纸页边缘还有淡淡的泪痕,晕开了墨迹。 顾承煜的呼吸越来越沉重,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,闷得发疼。 他一直以为,江逾朝调配解药只是出于学徒的职责,甚至觉得那些药剂粗糙、低等,配不上他的身份。 可现在看来,那些他随手丢弃、嗤之以鼻的药剂里,藏着多少他从未在意过的心思? 他翻到最后一页,那里没有画,只有几行潦草的、带着血迹的字,显然是写得很急,甚至划破了纸页: “反噬越来越严重了,他好像不在乎。我的魔力快耗尽了,只能用精血试试。希望……希望能有用。” “他今天看我的眼神,像在看一件垃圾。原来他早就知道我用精血制药,却还是……” “算了。” 最后两个字,写得极轻,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,狠狠扎进顾承煜的心脏。 他猛地合上笔记,胸口的疼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。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,那些被他嗤之以鼻的关心,那些被他视为理所当然的付出,此刻都化作最锋利的碎片,反复切割着他的意识。 他想起江逾朝每次递药时,总是低着头,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;想起他被自己打翻药剂时,攥紧又松开的拳头;想起他挡在自己身前,被黑火灼伤时,疼得发白的脸;想起地牢铁栏后,他转身离开时,那决绝又落寞的背影…… “江逾朝……”顾承煜低声念出这个名字,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。 一直以来,他都把感情当作魔法修行的杂质,把江逾朝当作一个好用的工具。 他以为自己掌控一切,以为江逾朝永远会在那里,等着为他调配解药,等着被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。 可他错了。 错得离谱。 禁术的反噬再次袭来,比刚才更猛烈,黑纹爬上他的脸颊,眼前阵阵发黑。 但这一次,身体的疼痛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。 顾承煜死死攥着那本笔记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 笔记的纸页很薄,却沉甸甸的,像承载了江逾朝所有的爱与委屈。 他忽然想起江逾朝留下的最后一瓶解药,想起瓶身上那张字条——“这次真的没有下次了”。 原来那句话,不是赌气,是告别。 顾承煜踉跄着走到窗边,看向黑塔之外的方向。 夜色浓稠,看不到清溪镇的影子,甚至看不到一颗星星。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魔杖上,那根凝聚了无数黑暗魔力、象征着荣耀与力量的魔杖,此刻却显得无比讽刺。 “江逾朝……”他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,暗紫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浮现出清晰的裂痕,像被打碎的琉璃,“你在哪?”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,就像疯长的藤蔓,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。 他要找到他。 无论他在哪,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。 顾承煜握紧了那本泛黄的笔记,像是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 笔记的纸页间,似乎还残留着江逾朝的气息,带着淡淡的蒲公英香,和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属于他的净化魔力。 他转身,踉跄着冲出实验室,黑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坩埚,发出哐当的声响,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刺耳。 他要去清溪镇。 他要把那个被自己弄丢的、满身星光的人,找回来。 第6章 高阶咒术师(6) 黑塔外的风带着沙砾的粗糙感,刮在脸上生疼。 顾承煜站在城门口,黑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,手里紧紧攥着那本泛黄的笔记,指腹几乎要嵌进纸页里。 他要去找江逾朝。 这个念头像烧得正旺的火焰,在他胸腔里噼啪作响,盖过了禁术反噬的疼痛。 顾承煜举起魔杖,暗紫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笃定。 对他这样的高阶法师来说,找到一个人再容易不过。 他低声念出追魂咒的咒语,魔杖顶端亮起一团黑色的光球,像一只贪婪的眼睛,在空中盘旋片刻,猛地朝清溪镇的方向飞去。 他跟在光球后面,步伐急促。 黑袍的下摆扫过路边的碎石子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见到江逾朝该说什么——不需要道歉,只需要一个命令,让那个低等学徒立刻跟他回黑塔,继续为他调配解药。 可就在光球即将越过黑塔与清溪镇之间的沙漠边界时,突然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。 “砰!” 黑色光球像被戳破的水泡,瞬间炸开,化作无数黑色的火星光球,散落在空中。 顾承煜的魔杖剧烈地颤抖了一下,杖身传来一阵灼痛,差点没握稳。 “怎么回事?”他皱紧眉头,脸上第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。 追魂咒失效了? 这不可能。 他不信邪,再次举起魔杖,注入更多的黑暗魔力,念出更复杂的追踪咒语。 这一次,黑色光球比刚才更亮,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冲过去。 结果还是一样。 撞上那层透明屏障的瞬间,光球就被弹了回来,炸开的火星溅到顾承煜的手背上,烫出几个细小的水泡。 屏障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、带着蒲公英花纹的微光,像在无声地嘲笑他的不自量力。 顾承煜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。 他能感觉到,这层屏障蕴含着一种温和却异常强大的力量,专门克制他的黑魔法。 是老汤姆? 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麻瓜老头? 他捏紧了拳头,手背的青筋突突直跳。 活了这么久,他还是第一次尝到这种挫败感——一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麻瓜,居然敢用魔法阻拦他? 更让他烦躁的是,这意味着他无法用魔法找到江逾朝。 顾承煜盯着那片茫茫沙漠,阳光把沙子晒得金灿灿的,远远望去,像一片没有尽头的金海。 徒步穿越这片沙漠,对习惯了用魔法代步的他来说,简直是难以想象的折磨。 可一想到江逾朝可能就在沙漠的另一端,可能正对着别人笑,可能已经把他忘得一干二净,顾承煜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疼得他喘不过气。 他深吸一口气,收起魔杖,迈开脚步,走进了沙漠。 沙子滚烫,没进靴子里,磨得脚踝生疼。 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,顾承煜的额头就布满了汗水,黑袍被汗水浸湿,贴在背上,难受得要命。 禁术的反噬也趁机作祟,指尖的黑纹隐隐作痛,提醒着他没有江逾朝解药的日子有多难熬。 他开始后悔。 后悔过去对江逾朝的冷漠,后悔打翻那些凝聚了他心血的药剂,后悔在议会厅说出那些伤人的话。 如果……如果当初能对他好一点,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?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就像沙漠里的藤蔓,疯狂地缠绕住他的思绪。 走得实在累了,他就停下来,靠在滚烫的石头上休息。 从怀里掏出那本笔记,小心翼翼地翻开,看着上面江逾朝画的那些丑丑的画,看着那些关心他的批注,眼眶忽然有些发热。 他伸出手,指尖轻轻抚过最后一页那行带血的字迹——“原来他早就知道我用精血制药”。 顾承煜的心猛地一缩。 他确实知道。有一次他无意中看到江逾朝调配解药时,指尖渗出的血珠滴进药剂里,那瞬间绽放的净化光芒,他到现在都记得。 可他当时是什么反应?好像只是冷哼了一声,说“下贱的血脉只会玷污魔法”。 “江逾朝……”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,声音沙哑得厉害,“我错了……” 这是他第一次认错,对象还是那个被他视为“工具”的低等学徒。 可空旷的沙漠里,只有风声回应他。 继续往前走,靴子的鞋底不知什么时候磨破了,尖锐的石子划破了脚底,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。 血珠渗出来,滴在沙子里,很快就被晒干,留下一个个暗红色的印记。 顾承煜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,机械地迈着步子。 他伸出手,用魔杖在经过的石头上刻下字迹——“朝朝,我带你回黑塔”。 一笔一划,刻得很深,像是要把这些字刻进自己的骨头里。 天渐渐黑了,沙漠的夜晚冷得刺骨。 顾承煜找了块巨大的石头,蜷缩在后面避风。 他把笔记和那截断杖紧紧抱在怀里,像抱着救命稻草。 疲惫和疼痛让他意识模糊,很快就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。 恍惚中,他好像又回到了黑塔的实验室。 江逾朝站在坩埚前,背对着他,正在搅拌药剂。 他走过去,想像以前一样开口训斥,却看到江逾朝转过身,手里拿着一瓶解药,递到他面前。 “顾先生,该吃药了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。 顾承煜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,下意识地伸手去接。 可就在他的指尖快要碰到药瓶时,江逾朝的身影突然像烟雾一样散开了。 “江逾朝!”他猛地惊醒,心脏狂跳不止,冷汗浸湿了额发。 怀里的笔记和断杖还在,可身边只有冰冷的石头和呼啸的风声。 顾承煜低下头,看着自己的手。 掌心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浅浅的刻痕,是他刚才在梦中无意识刻下的——一个“朝”字。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,新的一天开始了。 顾承煜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沙子。 脚底的伤口结了痂,又被裂开,疼得他几乎站不稳。 但他的眼神却比昨天更加坚定。 不管还要走多久,不管还要受多少苦,他都要找到江逾朝。 他抬头望向远方,清溪镇的方向,似乎有微弱的光芒在闪烁,像一颗在黑暗中指引方向的星。 顾承煜深吸一口气,拖着受伤的脚,一步一步,朝着那片光芒走去。 他不知道的是,就在他前方不远处,一场突如其来的沙暴,正等着他。 第7章 高阶咒术师(7)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甜腥味,混杂着草药的苦涩,闻着让人心里发慌。 顾承煜拄着一根捡来的树枝,一瘸一拐地走出沙漠。 他的黑袍沾满了沙尘,变得灰扑扑的,原本光洁的脸颊被风沙刮出了好几道细小的血痕,嘴唇干裂得像要裂开。 最显眼的是他的脚,光着,脚底布满了血泡和裂口,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。 他终于走出了那片该死的沙漠。 眼前是一个不大的小镇,镇口竖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,上面写着“落星镇”。 可此刻的落星镇,却看不到一点星星的光亮,反而被一层诡异的暗红色笼罩着。 顾承煜的心猛地一紧,那种甜腥味里,混杂着他再熟悉不过的黑暗魔力——比禁术反噬的气息更狂暴,更混乱。 他加快了脚步,忍着脚底的剧痛往镇里走。 越靠近镇中心,那股黑暗魔力就越浓郁,还夹杂着一丝微弱却坚韧的净化魔力。 是江逾朝! 顾承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唯一的光。 他几乎是跑了起来,黑袍的下摆扫过路边枯萎的野草,发出沙沙的声响。 镇中心的广场上,景象触目惊心。 十几个外形扭曲的魔法兽正在疯狂地撞击着一层半透明的屏障,那些怪物浑身覆盖着黑色的鳞片,眼睛是浑浊的红色,嘴里不断喷出黑色的雾气,腐蚀着屏障表面,发出滋滋的声响。 而屏障的中心,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。 江逾朝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麻布衣,手里握着那截断杖,闭着眼睛,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。 他的周围萦绕着淡淡的银色光芒,那些光芒不断注入屏障,修补着被腐蚀的地方。 屏障因为两种力量的碰撞,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血红色,像一块随时会碎裂的血色玻璃。 “江逾朝!”顾承煜下意识地喊出了他的名字,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。 江逾朝的身体猛地一僵,缓缓睁开眼睛,转过头。 当他的目光落在顾承煜身上时,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。 他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顾承煜,更没料到他会是这副狼狈的模样。 但那惊讶只持续了一瞬间,很快就被一层冰冷的漠然取代。 他的眼神扫过顾承煜沾满沙尘的黑袍,扫过他光着的、流血的脚,最后落在他那张布满伤痕的脸上,没有丝毫波澜,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。 “吼——” 一只体型最大的魔法兽抓住屏障出现裂痕的瞬间,猛地撞了过来。 屏障剧烈地摇晃了一下,血色光芒暗淡了不少。 江逾朝闷哼一声,脸色变得苍白,嘴角溢出一丝血迹。 “小心!”顾承煜想也没想,举起魔杖就要施法。 可他体内的黑暗魔力因为长时间的禁术反噬和长途跋涉,早已紊乱不堪。 咒语念到一半,一团失控的黑色火焰从杖尖喷出,不是冲向魔法兽,反而朝着屏障附近的几个平民飞了过去。 “你干什么!”江逾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他迅速分出一部分净化魔力,在平民面前织出一层银色的小屏障,挡住了那团黑色火焰。 就因为这一瞬间的分神,又一只魔法兽撞在屏障上,“咔嚓”一声,屏障上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。 顾承煜看着那道裂痕,又看了看江逾朝苍白的脸,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揪住了。 他不是来帮忙的,他是来添乱的。这个认知让他喉咙发紧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 江逾朝冷冷地看着他,眼底的痛楚像冰锥一样刺人。 “顾先生来取我的命吗?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绝望,“还是觉得我在这里碍眼,想用你的黑魔法把这个小镇也一起毁掉?” “不是的!我……”顾承煜急切地想解释,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。 他过去的所作所为,确实配不上任何解释。 他看着江逾朝,看着他因为维持屏障而微微颤抖的身体,看着他眼底那抹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伤痛,忽然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。 不是那个只会调配解药的工具,不是那个可以随意丢弃的低等学徒。 是他。 是眼前这个即使被伤得遍体鳞伤,却依然在用自己的力量守护别人的江逾朝。 顾承煜深吸一口气,慢慢放下了手里的魔杖。 他向前走了一步,脚下的伤口传来钻心的疼,却让他更加清醒。 他抬起头,迎上江逾朝的目光,暗紫色的瞳孔里没有了过去的傲慢和冷漠,只剩下一种近乎卑微的恳切。 这是他第一次,用平等的姿态,甚至是放低了所有身段,对江逾朝说出一句话: “我来取我的心。” 江逾朝愣住了,握着断杖的手微微一颤。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,或者是顾承煜又在用什么新的方式嘲讽他。 可顾承煜的眼神很认真,认真得让他心慌。 就在这时,那只最大的魔法兽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,再次猛地撞向屏障上的裂痕。 “砰!” 血色屏障应声碎裂,黑色的雾气瞬间弥漫开来,魔法兽们嘶吼着冲了进去。 江逾朝脸色大变,想重新构建屏障,却因为魔力消耗过度,眼前一阵发黑。 顾承煜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,挡在了江逾朝身前。 他虽然魔力紊乱,但对付几只魔法兽还是绰绰有余。 黑色的咒语从他口中念出,精准地击中了冲在最前面的几只魔法兽。 可他没注意到,一只躲在暗处的魔法兽,正张开利爪,朝着毫无防备的江逾朝扑了过去。 江逾朝自己也没注意到,他的注意力全在顾承煜身上,看着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法师,此刻像个普通的战士一样,挡在他身前,用那些他曾经鄙视的黑魔法,保护着他。 危险正在逼近。 第8章 高阶咒术师(8) 那只魔法兽的利爪泛着幽绿的光,带着腥风,直扑江逾朝的后心。 江逾朝完全没反应过来,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顾承煜那句“来取我的心”钉住了,脑子里一片空白。 “小心!” 一声急促的呼喊在耳边炸开,紧接着,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将他往旁边一推。 江逾朝踉跄着站稳,回头一看,心脏骤然缩成一团。 顾承煜挡在了他刚才站的位置。 那只魔法兽的利爪深深嵌入了顾承煜的后背,黑色的血液瞬间浸透了他灰扑扑的黑袍,像一朵妖异的花,在布料上迅速蔓延开来。 “呃……”顾承煜闷哼一声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,但他手里的魔杖还是毫不犹豫地向后一挥,一道黑色的咒语精准地击中了魔法兽的头颅。 那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了。 顾承煜踉跄了一下,差点摔倒。 “顾承煜!”江逾朝下意识地冲过去扶住他,手指触碰到他后背的伤口时,感觉到那里的黑暗魔力正疯狂地肆虐,像要把他的身体撕碎。 顾承煜转过头,暗紫色的瞳孔因为剧痛而微微收缩,脸上却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。“看……我还是能保护你的……” 他的声音很轻,气若游丝,后背的伤口还在不断涌出黑血,顺着江逾朝的手指往下滴。 江逾朝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。 他看着顾承煜苍白的脸,看着他嘴角溢出的黑色血迹,看着他后背那道狰狞的伤口,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剜了一下,疼得他喘不过气。 这个人,这个曾经把他的真心踩在脚下,把他的付出当作理所当然,把他称作“低等工具”的男人,竟然为了救他,挡在了魔法兽的利爪下。 为什么? 江逾朝想质问,想推开他,想告诉他“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”,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 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发热,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脸颊滑落。 “哭什么……”顾承煜伸出手,想替他擦去眼泪,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了。 他手背上的黑纹不知何时已经蔓延到了手腕,甚至爬上了脸颊,像一条条贪婪的蛇,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。 他体内的黑暗魔力因为这重创,彻底失控了。 “朝朝……”顾承煜看着他,眼神忽然变得异常清明,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,有悔恨,有痛苦,还有一种江逾朝看不懂的、浓烈到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,“我好像……有点明白了……” “明白什么?”江逾朝的声音带着哭腔,模糊不清。 “你的净化魔法……”顾承煜的呼吸越来越急促,黑纹还在不断蔓延,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,只是专注地看着江逾朝的眼睛,“早在我每次喝你调的解药时……就一点点渗进我心脏里了……” “我以前总觉得……感情是修行的杂质……可现在才知道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眼神却越来越亮,“没了你……我的魔法再强……又有什么用……” “原来……你早就把我的心净化了……是我自己……一直不肯承认……” 话音未落,顾承煜体内的黑暗魔力彻底爆发了。 他的身体周围浮现出黑色的雾气,那些雾气扭曲着,发出刺耳的嘶鸣,像是要挣脱他的身体。 “顾承煜!”江逾朝大惊失色,想调动净化魔力帮他压制,却发现自己因为之前维持屏障,魔力早已所剩无几。 情急之下,他下意识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——那是一个用蒲公英绒毛和干花做的香囊,是他离开清溪镇前,特意重新做的,一直带在身上,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。 就在他拿出香囊的瞬间,顾承煜身上爆发的黑色雾气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,疯狂地涌向香囊。 江逾朝看着顾承煜痛苦扭曲的脸,看着他眼中那抹残存的、看向自己的温柔,再也顾不上其他。 他踮起脚尖,双手捧着那个蒲公英香囊,轻轻吻上了顾承煜的眉心。 他的吻很轻,带着泪水的咸涩,还有一丝蒲公英的清香。 就在唇瓣触碰到顾承煜眉心的那一刻,奇迹发生了。 那个小小的蒲公英香囊突然爆发出璀璨的银色光芒,像一颗微型的星星,瞬间将两人笼罩其中。 那些肆虐的黑色雾气被星光牵引着,源源不断地涌入香囊,发出滋滋的声响,像是被净化了一样。 顾承煜脸上的黑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着,他痛苦的表情也渐渐舒缓下来。 他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江逾朝,看着他含泪的眼睛,感受着眉心那柔软的触感和源源不断涌入体内的温暖力量,身体里肆虐的黑暗魔力像是找到了归宿,慢慢平息下来。 江逾朝闭着眼睛,能清晰地感觉到顾承煜体内的黑暗魔力正在被香囊吸收、封印。 他能感觉到顾承煜的呼吸渐渐平稳,能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慢慢停止。 不知过了多久,星光散去,蒲公英香囊恢复了原状,只是颜色变得更加黯淡,像是耗尽了所有力量。 江逾朝松开手,向后退了一步,看着顾承煜。 他后背的伤口还在流血,但脸色已经好了很多,脸上的黑纹完全消失了,暗紫色的瞳孔虽然还有些疲惫,却清澈了许多,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。 周围的魔法兽不知何时已经被清理干净了,幸存的村民们远远地看着他们,脸上满是震惊和敬畏。 顾承煜看着江逾朝,嘴唇动了动,似乎想说什么。 江逾朝却先开了口,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,眼神却异常平静:“顾承煜,这次换你做我的学徒。” 顾承煜愣住了,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。 江逾朝弯腰,捡起掉在地上的那截断杖,递到他面前,眼神里没有了过去的卑微和爱慕,也没有了冰冷的恨意,只剩下一种复杂的、带着期许的平静。 “学会怎么爱人,”他说,“学不会,就永远别想毕业。” 顾承煜看着他递过来的断杖,又看了看他脸上那抹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表情,突然笑了。 那是江逾朝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笑,没有了过去的傲慢和冷漠,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,带着点傻气,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欣喜。 他伸出手,颤抖着接过那截断杖,紧紧握在手里,像是握住了全世界。 “好。”他低声说,声音还有些虚弱,却异常坚定,“我学。” 阳光终于穿透了落星镇上空的阴霾,洒在两人身上,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。 顾承煜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,但他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温暖。 他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 他欠江逾朝的,太多太多。 但他愿意,用余生去学,去弥补。 只是,他没注意到,江逾朝在转身准备去处理村民们的伤势时,悄悄将那个已经失去光泽的蒲公英香囊,放进了自己贴身的口袋里。 那里,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、属于顾承煜的黑暗魔力,和一丝更淡的、属于自己的净化光芒,交织在一起,像一个秘密的约定。 第9章 高阶咒术师(9) 清溪镇的溪水还是那么清澈,阳光洒在水面上,碎成一片晃动的金斑。 江逾朝蹲在溪边,手里搓着一件灰布衬衫。 这是顾承煜的,自从落星镇那一战后,他就跟着自己回了清溪镇,后背的伤还没好利索,却总抢着要干这干那,结果不是把碗摔了,就是把衣服洗得更脏。 “别动,我来。”江逾朝把顾承煜伸过来的手拍开,眉头微蹙,“伤口再沾水发炎了,有你受的。” 顾承煜缩回手,乖乖地坐在旁边的石头上,看着江逾朝的侧脸。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,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,侧脸的线条柔和得像溪水冲刷过的鹅卵石。 他看了一会儿,忽然低声说:“朝朝,我想做个麻瓜。” 江逾朝搓衣服的手顿了一下,没回头:“什么?” “我说,我想封印魔力,做个麻瓜。”顾承煜的声音很轻,却异常坚定,“黑塔的那些魔法,那些身份,我都不要了。” 江逾朝终于回过头,看着他。顾承煜的暗紫色瞳孔里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,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。 他这才发现,这些天顾承煜身上的黑袍早就换成了普通的麻瓜布衣,头发也剪短了,少了几分“暗影之子”的阴郁,多了几分烟火气。 “为什么?”江逾朝问。他还是不太敢相信,那个曾经视麻瓜为蝼蚁、视魔法为一切的高阶法师,会说出这样的话。 顾承煜低下头,看着自己的手。 这双手曾经施放过无数强大的黑魔法,也曾经那么冷漠地推开过眼前的人。 “因为……”他顿了顿,抬起头,目光灼灼地看着江逾朝,“只有这样,我才能站在你身边,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法师,也不是需要你调配解药的病人,就只是顾承煜。” 江逾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有点麻,有点痒。 他别过头,继续搓衣服,声音闷闷的:“随你。” 顾承煜却笑了,笑得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,眼角眉梢都带着暖意。 接下来的几天,顾承煜真的去找了老汤姆,请求他帮忙封印自己的魔力。 老汤姆看着他,叹了口气,还是答应了。 封印仪式很简单,没有复杂的魔法阵,只是老汤姆用一根普通的木杖,在他眉心轻轻一点,顾承煜身上最后一点属于高阶法师的气息就消失了。 他真的成了一个普通的麻瓜。 封印完成的那天傍晚,顾承煜拉着江逾朝去了镇外的山坡。 那里长满了蒲公英,风一吹,白色的绒毛就漫天飞舞,像无数小小的星星。 “朝朝,你过来。”顾承煜站在蒲公英丛中,对他招手。 江逾朝走过去,刚想问他要做什么,就看见顾承煜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——那截断杖。 经过这些天的打磨,断杖的边缘变得光滑,杖头被小心地刻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蒲公英形状。 顾承煜握着断杖,单膝跪在了江逾朝面前。 夕阳的光芒落在他身上,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。 他的暗紫色瞳孔里映着江逾朝的身影,还有漫天飞舞的蒲公英,清晰而专注。 “朝朝,”他的声音有点紧张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我没有魔杖了,也没有黑塔的身份了,我甚至连魔法都没有了。” “我只有这颗心,一颗被你净化过的、只属于你的心。” 他举起那截断杖,杖头轻轻触碰了一下旁边一朵盛开的蒲公英。 奇迹再次发生了——没有华丽的咒语,没有复杂的魔法阵,只是在他指尖的触碰下,那截断杖的杖头忽然绽放开来,开出了一朵真正的、洁白的蒲公英,周围的蒲公英像是受到了召唤,纷纷飞向他们,在空中织成了一片白色的花海。 “江逾朝,”顾承煜的目光紧紧锁住他,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,“你愿意……让我做你的爱人吗?” 江逾朝看着他,看着他单膝跪地的模样,看着他眼中的紧张和期待,看着那朵开在断杖上的蒲公英,鼻子忽然一酸。 他想起了在黑塔的日日夜夜,想起了那些被打翻的药剂,那些刻薄的话语,那些冰冷的眼神。 也想起了沙漠中他流血的脚印,落星镇他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,还有刚才他说“只想做顾承煜”时的认真。 原来,再坚硬的冰,也有被融化的一天。 江逾朝伸出手,接过了那截断杖。 杖头的蒲公英花瓣蹭过他的指尖,软软的,痒痒的。 他看着顾承煜,嘴角慢慢勾起一抹浅淡的笑,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,最轻松、最真诚的一个笑。 “傻瓜,”他说,“你的魔杖,从来都在我这里。” 顾承煜愣住了,似乎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。 直到看到江逾朝眼中的笑意,他才猛地明白过来,巨大的喜悦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。 他站起身,一把将江逾朝紧紧抱在怀里,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。 “朝朝……江逾朝……”他一遍遍地念着他的名字,声音哽咽,眼眶不受控制地红了。 有温热的液体落在江逾朝的颈窝,烫得他心头一颤。 这是他第一次,看到顾承煜流泪。 不是因为禁术反噬的痛苦,而是因为喜悦,因为幸福。 婚礼定在三天后,就在清溪镇的小广场上,按照麻瓜的仪式。 老汤姆自告奋勇当主婚人,镇上的居民们都来帮忙。 妇人们缝制了洁白的花环,用的是新鲜的蒲公英和野蔷薇花朵;男人们搭建了简单的礼台,上面铺着干净的麻布;孩子们则跑来跑去,手里拿着自己做的小灯笼,兴奋地等着仪式开始。 婚礼当天,阳光明媚。 江逾朝穿着一件新做的白色麻布衣,头发上戴着一个蒲公英花环,是老汤姆亲手编的。 顾承煜也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,手里紧紧攥着那截断杖,手心全是汗。 当老汤姆问“你们愿意永远在一起吗”的时候,顾承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我愿意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,看着他暗紫色瞳孔里清晰的自己,轻轻说:“我愿意。” 交换“戒指”的时候,他们用的是两朵风干的蒲公英,花茎被小心翼翼地缠绕在一起,系在对方的手指上。 顾承煜低下头,轻轻吻住了江逾朝的唇。 这个吻和在落星镇那个带着泪水和救赎的吻不一样,这个吻很轻,很柔,带着阳光的味道,带着蒲公英的清香,带着满满的、快要溢出来的温柔。 江逾朝的睫毛上落了几片蒲公英的花瓣,有点痒,他微微闭上眼,抬手环住了顾承煜的后颈。 周围响起了麻瓜们的欢呼声和掌声,孩子们抛洒着花瓣,老汤姆敲响了广场上的铜钟作响,钟声清脆,传遍了整个清溪镇。 顾承煜的吻渐渐加深,他能感觉到江逾朝的回应,那么轻柔,却像一道光,照亮了他曾经黑暗的世界。 他的手掌轻轻托着江逾朝的后颈,像是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,小心翼翼,充满了珍视。 一吻结束,两人额头相抵,呼吸交融。 顾承煜看着江逾朝泛红的脸颊和湿润的眼角,忽然低声说:“朝朝,你看。” 他举起那截断杖,轻轻一挥。 没有惊天动地的魔法,只有无数的蒲公英从杖头飞出,在空中盘旋、飞舞,然后慢慢落下,像一场温柔的雪。 这些蒲公英的绒毛上都带着淡淡的银光,在阳光下闪闪发光,落在他们的头发上、肩膀上,落在围观的村民们身上。 “我的魔杖,”顾承煜的声音很轻,却清晰地传到江逾朝的耳朵里,“永远只为你绽放星光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,看着他眼中的认真和温柔,忽然笑了。 他知道,这只是他们新生活的开始,顾承煜的“学徒生涯”,才刚刚拉开序幕。 比如现在,这个曾经连麻瓜衣服都不会洗的高阶法师,就要开始学习如何做一个合格的“首席学徒”了。 一想到顾承煜笨手笨脚的样子,江逾朝就忍不住想笑。 夕阳下,白色的蒲公英还在漫天飞舞,麻瓜们的笑声和欢呼声远远传开,带着无尽的喜悦和希望。 第10章 高阶咒术师(10) 清溪镇的早晨总是带着露水的湿润和草木的清香。 江逾朝背着一个半旧的药箱,里面装着他配好的草药和一些简单的治疗工具,准备去镇上看看几个还没好利索的村民。 他刚走出门口,就发现身后跟着一个“小尾巴”。 顾承煜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麻布衣,背上也背着一个药箱——那是江逾朝特意为他准备的,里面只放了几块干净的布条和一瓶消毒用的草药水。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江逾朝身后,像个刚入学的孩子,眼神里带着点紧张和期待。 “你跟着我干什么?”江逾朝停下脚步,回头看他。 顾承煜立刻站直身体,一本正经地说:“我是你的首席学徒,当然要跟导师一起出诊。” “首席学徒”这个头衔,是婚礼那天江逾朝笑着封给他的。 没想到他倒是记在了心上,天天挂在嘴边。 江逾朝无奈地摇摇头,没再赶他走,转身继续往前走。 顾承煜立刻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,快步跟了上去,两人的影子在晨光下拉得很长,紧紧挨在一起。 走到镇东头的李婶家,李婶正站在梯子上修补漏雨的屋顶,看到江逾朝来了,笑着打招呼:“是星光先生啊,快进来坐。” “李婶,我来看看大叔的腿。”江逾朝仰头回答,目光落在李婶脚下的梯子上,那梯子看起来有些摇晃,“您小心点,要不先下来歇歇?” “没事没事,马上就好。”李婶摆摆手,继续往屋顶上爬。 顾承煜突然开口:“我来吧。” 江逾朝和李婶都愣了一下。 顾承煜走到梯子旁,仰头看了看屋顶,对李婶说:“您下来,我帮您修。” 他以前在黑塔,别说修补屋顶,就是建造一座魔法塔都不在话下,这点小事对他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。 李婶将信将疑地下来了。 顾承煜利落地爬上梯子,拿起旁边的瓦片和泥浆,看起来还像模像样。 江逾朝站在下面看着,心里有点好笑,又有点莫名的期待。 可没等他笑出来,就听到“咔嚓”一声响,紧接着是顾承煜的低呼。 那架老旧的梯子居然从中间断了! “顾承煜!”江逾朝心头一紧,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。 眼看顾承煜就要摔下来,他却在空中胡乱抓了一把,不知怎么的,居然没直接掉在地上,而是踉跄着往旁边倒去,正好朝着江逾朝的方向。 江逾朝眼疾手快,伸出手臂稳稳地接住了他。 顾承煜的体重比看起来要沉得多,江逾朝被他撞得后退了两步才站稳。 顾承煜的脸离他很近,呼吸喷洒在他的颈窝,带着淡淡的草药味。 他的手还下意识地抓着江逾朝的衣襟,暗紫色的瞳孔里满是惊魂未定。 “你怎么样?有没有摔伤?”江逾朝皱着眉问,手还环在他的腰上,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。 顾承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江逾朝抱住了,而且是公主抱的姿势。 他的耳尖“唰”地一下红了,像熟透的魔法浆果,连带着脸颊也泛起了淡淡的红晕。 “我……我没事。”他有些结巴地说,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江逾朝,鼻尖却不小心蹭到了江逾朝的锁骨,带来一阵微麻的痒意。 江逾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点暧昧,轻咳了一声,把他放了下来。 “你呀,”江逾朝无奈地扶了扶额,看着他身上沾的泥点和那架断成两截的梯子,又好气又好笑,“顾承煜,你以前不是很会飞吗?怎么连个梯子都站不稳?” 顾承煜低着头,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,听到这话,却突然抬起头,红着脸伸手轻轻扯住了江逾朝的袖口,声音不大,却异常清晰:“现在有你扶着,我不想飞了。” 江逾朝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扫了一下,软得一塌糊涂。 他看着顾承煜认真的眼神,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和紧抿的嘴唇,刚才那点无奈早就烟消云散了,只剩下满满的温柔。 他叹了口气,没再说什么,只是反手轻轻拍了拍顾承煜抓着自己袖口的手:“走吧,先去看看李大叔。屋顶的事,等会儿找别人来修。” “嗯!”顾承煜用力点头,像得到了糖果的孩子,乖乖地跟在江逾朝身后,只是那只扯着江逾朝袖口的手,却没有松开。 李婶和闻讯出来的几个镇民看到这一幕,都忍不住笑了起来,眼神里满是善意的调侃。 “星光先生,你这学徒可真黏人啊。” “是啊是啊,一步都离不开导师呢。” 顾承煜听到这些话,脸更红了,却没有松手,反而抓得更紧了些,像是在宣示主权一样。 江逾朝也没在意,任由他拉着,走进了李婶家。 给李大叔换完药,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,两人准备离开。 走到门口时,江逾朝看到顾承煜还在偷偷看那架断梯子,脸上带着点懊恼。 “别想了,”江逾朝拍了拍他的肩膀,“修屋顶这种活,不是你该干的。你的任务,是学好怎么照顾人。” 顾承煜立刻挺直腰板:“是,导师!”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,江逾朝忍不住笑了。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顾承煜的脸上,给他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金边,暗紫色的瞳孔里映着自己的身影,清澈又专注。 也许,有这么一个笨手笨脚的“首席学徒”跟着,也不是什么坏事。 江逾朝转身继续往前走,顾承煜赶紧背着他的小药箱跟上去,这一次,他没再试图做什么体力活,只是安安静静地跟在江逾朝身边,偶尔在江逾朝给人看诊时,递块布,递瓶水,虽然还是有些笨拙,却学得很认真。 走到镇口的老槐树下,江逾朝停下脚步,看着不远处的山坡。 那里的蒲公英应该快开花了。 “等忙完了,我们去那边看看吧。”江逾朝指着山坡说。 顾承煜立刻点头:“好!” 他看着江逾朝的侧脸,看着阳光在他脸上跳跃,心里满满的都是安宁。 他想,就算永远学不会修屋顶,就算永远这么笨手笨脚也没关系,只要能像这样,一直跟在江逾朝身边,做他的“首席学徒”,就够了。 只是他没注意到,江逾朝在说那句话时,眼神里除了温柔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。 他隐约感觉到,清溪镇的平静,可能不会持续太久了。黑塔那边,总不会就这么算了。 一阵风吹过,带来了远处的消息,似乎有穿着黑塔服饰的人,正在往清溪镇的方向赶来。 第11章 高阶咒术师(11) 清溪镇的宁静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。 三个穿着黑塔银纹法袍的使者骑着黑马,停在镇口,为首的人展开一卷羊皮卷轴,用冰冷的声音宣读:“奉魔法议会令,即刻捉拿前高阶咒术师顾承煜,因其滥用禁术、私通低等学徒,玷污黑塔声誉,议决予以除名——” 最后那个“名”字还没落地,顾承煜就从江逾朝身后站了出来。 他穿着简单的麻布衣,手里还提着给镇西头张奶奶送药的篮子,眼神却异常平静:“我跟你们走。” “顾承煜!”江逾朝拉住他的手腕,指尖能感觉到他皮肤下轻微的颤抖。 顾承煜反手握住他的手,暗紫色的瞳孔里映着他的脸,低声说:“没事,正好该做个了断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笃定的眼神,慢慢松开了手,却将那截断杖塞进他另一只手里:“带着这个。” 使者显然没把江逾朝这个“低等学徒”放在眼里,粗暴地推搡着顾承煜上了马。 马蹄扬起的尘土落在江逾朝的白布衣上,他却站在原地没动,直到黑马消失在路的尽头,才转身回屋拿起药箱。 老汤姆从屋里走出来,看着他的背影叹气:“傻孩子,黑塔议会那帮老顽固,可不是好说话的。” 江逾朝回头笑了笑,眼底却藏着坚定:“他为我从黑塔走出来,我就陪他走回去一次。” 魔法议会厅比江逾朝记忆中更庄严肃穆。 十二根刻满咒文的黑曜石柱支撑着穹顶,长老们坐在高台上,黑袍上的银线在魔法灯映照下泛着冷光。 顾承煜站在大厅中央,像被审判的囚徒。 “顾承煜,你可知罪?”大长老敲了敲手中的石锤,声音在大厅里回荡。 顾承煜没说话,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断杖。 “哼,果然是被低等血脉迷昏了头。”三长老冷笑一声,目光扫过刚走进来的江逾朝,“连这种货色都要护着,黑塔的脸都被你丢尽了!” 瑟琳娜站在长老们身后,穿着华丽的金丝法袍,嘴角挂着得意的笑:“大长老,我早就说过,顾承煜被那个学徒下了咒,不然怎么会放弃光明魔法,偏要跟一个平民纠缠不清?” 江逾朝走到顾承煜身边,抬头看向高台上的长老们,声音清亮:“他没有错。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,带着鄙夷和不屑。 “他滥用禁术,残害同门,还敢说没错?”瑟琳娜尖锐地喊道,“当初要不是他护着你,我早就揭穿你用肮脏血脉污染魔法的事了!” 江逾朝没理她,只是举起那截断杖,杖头的蒲公英在魔法灯下发着微光:“你们说他的黑魔法是罪恶,可你们见过他用黑魔法救过人吗?你们说他玷污黑塔,可你们谁又像他一样,愿意放下身段,做个普通的麻瓜,守护一方安宁?” 他的声音不大,却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,在大厅里漾开圈圈涟漪。 “他的黑魔法,早已化作星光。”江逾朝握紧断杖,目光坚定地看向顾承煜,“不信,你们看。” 顾承煜像是收到了某种信号,突然举起那截断杖。 暗紫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决绝,他猛地将断杖往地上一折! “咔嚓——” 清脆的断裂声在大厅里格外刺耳。 断杖裂开的瞬间,一股黑色的雾气从杖身涌出,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肆虐,反而在半空中凝聚成点点星芒,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,缓缓飘落。 星芒落在黑曜石柱上,那些冰冷的咒文竟然泛起了柔和的银光。 落在长老们的黑袍上,银线像是活了过来,织出细碎的光纹。 整个议会厅鸦雀无声。 大长老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,浑浊的眼睛里满是震惊:“这是……传说中的净化黑魔法?” 江逾朝转过头,握住顾承煜的手。 顾承煜的手心全是汗,指尖还在微微颤抖,却紧紧回握住他。 两双手相握的地方,那些星芒像是找到了归宿,顺着他们的指尖蔓延,在穹顶上织出一片巨大的蒲公英图案,温柔的光芒笼罩着整个大厅。 “不是净化黑魔法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在光芒中显得格外清晰,“是爱的魔法。” 顾承煜低头看着他,暗紫色的瞳孔里映着漫天星光,也映着他的笑脸。 他忽然笑了,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温柔,像冰雪初融,像星光落地。 长老们面面相觑,谁也说不出话来。 瑟琳娜的脸白得像纸,紧紧咬着嘴唇。 最终,大长老叹了口气,再次敲响石锤:“顾承煜……除名决议,撤销。” 走出议会厅时,阳光正好。 顾承煜反手将江逾朝拉进怀里,低头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,带着星芒的余温。 “谢谢你,朝朝。” 江逾朝抬头看他,伸手抚平他皱着的眉头:“谢我什么?谢我让你这位大法师变成了‘无业游民’?” 顾承煜笑着捏了捏他的脸颊,指尖的温度带着熟悉的暖意:“谢你让我知道,魔法再强,也不如牵着你的手。” 两人并肩走下黑塔的台阶,阳光在他们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。 江逾朝忽然想起什么,停下脚步:“对了,你的魔杖……” 顾承煜晃了晃手里的两截断杖,毫不在意地说:“不重要了。” 他的魔法,他的身份,他的过去,都在刚才那一声脆响里,化作了守护爱人的星光。 只是他们没注意到,瑟琳娜站在塔顶的阴影里,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,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,眼底闪过一丝怨毒的光。 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。 第12章 高阶咒术师(12) 清溪镇的石板路被雨水洗得发亮,倒映着两旁木楼的影子。 顾承煜的“星光饰品店”就开在镇中心的老槐树下,木门上挂着一串用蒲公英绒毛编的风铃,风一吹就发出细碎的叮咚声,像星星落在地上的声音。 江逾朝刚给镇外的王爷爷看完腿伤,提着空药箱回来,就看见顾承煜站在柜台后,对着一堆亮晶晶的矿石手忙脚乱。 阳光透过木窗棂落在他身上,把他暗紫色的瞳孔照得透亮,侧脸线条柔和了许多,完全看不出半点“暗影之子”的凌厉。 “又在瞎折腾什么?”江逾朝推开门,风铃叮铃作响。 顾承煜手一抖,手里的银线缠成了一团乱麻。 他抬头看见江逾朝,耳尖悄悄泛红,举了举手里的东西:“想做条项链,用月光石和你的净化魔力……” 话没说完,就被柜台前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打断。 “星光先生!”小女孩拽着江逾朝的衣角,仰着红扑扑的脸蛋,“你看那个紫眼睛的怪叔叔,又把星星装进项链里啦!刚才有颗星星跑出来,把我娘的绣花针都吸走了!” 顾承煜轻咳一声,故作严肃地瞪了小女孩一眼:“这是给我爱人的星星项链,有魔力的,小朋友别乱碰。” 他说着,把手里那条缠了线的项链往身后藏了藏,像是怕被笑话。 江逾朝忍着笑走过去,从他手里接过那团乱麻,指尖轻轻拂过银线。 奇妙的是,那些纠缠的线像是有了生命,顺着他的指尖慢慢舒展开来,月光石在他掌心泛起淡淡的银光。 这是他独有的净化魔力,温和又有韧性,连杂乱的银线都能理顺。 “笨手笨脚的。”江逾朝低头专注地穿线,声音里带着笑意,“以前调配禁术药水的时候不是挺利索吗?” 顾承煜凑过来,下巴几乎要搁在他肩膀上,呼吸扫过他的颈窝,带着点痒意:“那不一样。” 他看着江逾朝纤长的手指穿过月光石的细孔,动作灵巧得像在编织魔法,“那些是用来战斗的,这个是……” 他顿了顿,声音低了些,“是用来留住你的。” 江逾朝穿线的手顿了一下,没说话,只是耳根悄悄染上了一层薄红。 小女孩趴在柜台上,睁大眼睛看着他们,忽然捂着嘴偷笑:“怪叔叔脸红啦!” 顾承煜的脸果然更红了,伸手想把小女孩赶开,却被江逾朝按住了手。 江逾朝把穿好的项链举起来,阳光透过月光石,在墙上投下一片晃动的光斑,像细碎的星子在跳舞。 “很漂亮。”江逾朝轻声说。 顾承煜眼睛一亮,像是得到了奖励的孩子,伸手想接过项链给江逾朝戴上,却又想起什么似的缩了回去,挠了挠头:“还没施咒……我想加个永不褪色的咒。” 江逾朝忽然踮起脚尖,飞快地在他耳垂上吻了一下。 很轻的一个吻,像羽毛扫过,带着他身上淡淡的草药香。 顾承煜浑身一僵,瞳孔猛地收缩,像是被施了定身咒,连呼吸都忘了。 柜台前的小女孩“哇”了一声,捂着眼睛从指缝里偷看。 “怪叔叔,该给星星项链施个永不褪色的咒了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带着点笑意,指尖还停留在他耳垂上,那里烫得惊人。 顾承煜这才回过神,喉结动了动,拿起项链的手抖得厉害。 他低头给项链施咒时,指尖的魔力都在发颤,原本该流畅的咒语念得磕磕绊绊。 奇妙的是,随着他的咒语,项链上的月光石突然爆发出一阵粉色的微光,像害羞似的,把整个小店都染成了暖融融的颜色。 “呀!星星脸红了!”小女孩拍手笑起来。 江逾朝看着顾承煜红透的耳垂和认真的侧脸,忽然觉得,这个曾经连正眼都懒得看他的高阶法师,现在笨手笨脚的样子,比任何强大的魔法都要动人。 他伸手帮顾承煜理了理额前的碎发,指尖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时,顾承煜的咒语突然卡壳,项链“啪嗒”一声掉在了柜台上。 “笨蛋。”江逾朝捡起项链,自己戴在了脖子上。 月光石贴着他的锁骨,凉凉的,却很快被体温焐热,散发出柔和的光。 顾承煜看着他颈间的星光,忽然伸手把他拉进怀里,下巴抵在他发顶,声音闷闷的:“朝朝,他们都叫你星光先生……那我是不是该叫星光夫人?” 江逾朝在他怀里笑得肩膀发抖:“你是首席学徒,哪有学徒叫导师夫人的?” “那叫什么?”顾承煜紧了紧手臂,把脸埋在他颈窝,呼吸里带着阳光和草药混合的味道,“叫爱人?” 柜台前的小女孩又“哇”了一声,扭头跑出了店门,边跑边喊:“大家快来看呀!紫眼睛叔叔抱着星光先生啦!他们是星光夫妇!” 江逾朝无奈地拍了拍顾承煜的背:“好了,学徒,客人要来了。” 顾承煜却没松手,反而得寸进尺地在他颈窝蹭了蹭,像只撒娇的大型犬:“再抱一会儿,就一会儿。”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江逾朝脖子上的项链,感受着那里传来的微弱魔力,“以前总觉得魔法是用来征服世界的,现在才知道,能用来留住你,就够了。” 江逾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暖暖的,软软的。 他抬手环住顾承煜的腰,把脸贴在他胸口,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。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,项链的粉色微光还没散去,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紧紧依偎在一起,像一幅浸在星光里的画。 不远处的巷口,瑟琳娜穿着一身普通的麻布衣,死死攥着手里的衣角。 她偷偷跟着顾承煜回了清溪镇,本想看看这个“低等学徒”能得意到什么时候,却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。 顾承煜眼里的温柔和宠溺,是她在黑塔从未见过的,那眼神像一把刀,狠狠扎在她心上。 她转身快步离开,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。 既然光明正大的手段不行,那就用点别的。 她就不信,一个平民学徒,真能永远霸占着曾经属于她的“暗影之子”。 店里的风铃又响了,这次是真正的客人来了。 顾承煜依依不舍地松开江逾朝,顺手帮他理了理被弄乱的衣领,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的喉结,带来一阵微麻的痒意。 “欢迎光临。”顾承煜转身招呼客人,脸上还带着没褪尽的红晕,声音却已经恢复了平稳,只是眼角的余光,始终追随着那个在柜台后整理药箱的身影,像追随着他唯一的星光。 第13章 高阶咒术师(13) 暮色像一层薄纱,轻轻罩住了清溪镇。 顾承煜坐在窗边的木桌前,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黑色封皮典籍,封面上用烫金字体写着《暗影禁术大全》,边角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,那是他曾经视若珍宝的东西。 江逾朝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草药粥走进来,就看见顾承煜拿着一支银羽毛笔,在典籍的空白页上写写画画。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,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,暗紫色的瞳孔里映着跳跃的烛火,温柔得不像话。 “还在看这个?”江逾朝把碗放在桌上,粥香混着草药的清香在屋里弥漫开来。 顾承煜抬起头,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,把典籍往他面前推了推:“不是看,是改。” 江逾朝低头看去,只见原本记载着复杂禁术咒文的页面上,被顾承煜用银亮的墨水改写了。 那些阴冷诡谲的符号被覆盖,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简单的句子和图画:“三月初七,朝朝制药时睫毛上沾了蒲公英绒毛,像落了星星”“四月初二,学麻瓜打水,把桶掉进井里,被朝朝笑了一上午”“五月十五,他的净化魔力混着月光石,能让枯萎的薄荷重新发芽”…… 一页页翻过去,全是这样琐碎而温暖的记录,字里行间都透着小心翼翼的珍视。 “这是……”江逾朝的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字迹,能感觉到纸上残留着淡淡的、属于顾承煜的魔力波动,不再是过去那种冰冷凌厉的黑暗气息,而是变得温和而沉稳。 “想把它改成《麻瓜魔法融合指南》。”顾承煜挠了挠头,耳尖有点红,“以前觉得这些禁术才是最强的魔法,现在才明白,真正的魔法根本不是那些东西。” 他翻到最后一页,那里贴着一张用魔法保存的干花合影——背景是清溪镇的蒲公英田,他和江逾朝并肩站着,笑容被定格在阳光下,旁边用隽秀的字迹写着:“真正的魔法,是牵住爱人的手,看遍麻瓜的四季。” 江逾朝看着那张合影,眼眶忽然有点发热。 他记得这张照片是镇里的李婶用麻瓜的相机拍的,当时顾承煜还一脸嫌弃,说“这种没有魔力的东西留着没用”,却偷偷用魔法做了防腐处理,一直收在怀里。 他拿起那支银羽毛笔,翻到合影后面的空白页,蘸了点墨水,在顾承煜的字迹下面,一笔一划地写下:“顾承煜与江逾朝,永远的学徒与导师。” 笔尖落下时,顾承煜的手指正好也放在纸上,两人的指尖不经意间轻轻交叠。 江逾朝能感觉到他指尖的温度,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。 顾承煜的魔力和他的净化魔力在交叠处轻轻碰撞,像两滴水珠融在一起,温柔而和谐。 “学徒和导师?”顾承煜看着那行字,忽然笑了,趁江逾朝不注意,飞快地在“导师”两个字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、歪歪扭扭的魔杖,杖头还画了朵蒲公英。 “幼稚。”江逾朝敲了敲他的脑袋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。 顾承煜非但没躲,反而顺势把头往他手上蹭了蹭,像只撒娇的大型犬:“在你面前,我永远是学徒。” 他的声音很低,带着点认真,“以前学禁术是为了变强,现在想学怎么爱你,比学任何魔法都难,也都重要。” 江逾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软软的,暖暖的。 他放下笔,伸手揉了揉顾承煜的头发,指尖穿过他柔软的发丝,触到他温热的头皮:“那可得好好学,学不会就罚你……罚你给镇里的孩子们修一个月的风筝。” 顾承煜立刻坐直身体,一本正经地敬礼:“是,导师!” 两人相视而笑,烛火在他们眼中跳跃,把影子投在墙上,紧紧依偎在一起。 桌上的两碗草药粥还冒着热气,窗外传来几声虫鸣,偶尔有晚风吹过,带来蒲公英的清香,一切都安静而美好。 顾承煜收起那本改写后的典籍,小心翼翼地放进一个雕花木盒里,和江逾朝以前给他的配方笔记放在一起。 这个木盒是他亲手做的,上面刻满了小小的蒲公英图案,虽然手艺笨拙,边缘还有点毛刺,却看得出来费了不少心思。 “藏这么好?”江逾朝打趣道。 “嗯,”顾承煜把木盒放进床底的暗格,“要把这些都好好存起来,等我们老了,就坐在壁炉边,一页页翻着看。” 他说着,忽然从身后抱住江逾朝,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,呼吸拂过他的颈窝,“到时候我还能给你读,你制药时落了多少星星在睫毛上。” 江逾朝被他说得笑出声,转身回抱住他,把脸埋在他的胸口,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。 这个曾经只懂用黑暗魔法武装自己的男人,现在说起情话来,虽然直白得有点笨拙,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要动人。 夜深了,顾承煜熄了烛火,拥着江逾朝躺在床上。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,在地上投下一片银色的光斑。 江逾朝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,感觉顾承煜轻轻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,然后低声说了句什么,声音轻得像梦呓。 他没听清,只是往顾承煜怀里缩了缩,嘴角带着微笑沉入梦乡。 他不知道,顾承煜说的是:“谢谢你,把我的黑暗,都变成了星光。” 而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,瑟琳娜偷偷潜入了饰品店的后院,她的目光落在窗台上那个不起眼的旧木盒上——那是江逾朝用来装旧物的盒子,里面放着他刚离开黑塔时做的几个蒲公英香囊。 瑟琳娜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,她悄悄对木盒施了个不起眼的追踪咒,然后迅速消失在夜色里。 她知道,想要分开他们,就得从这些最珍贵的回忆下手。 第14章 高阶咒术师(14) 清溪镇的储藏室在阁楼最里面,积了层薄薄的灰。 江逾朝踩着木梯上去翻找冬衣,指尖刚触到一个樟木箱子,就被箱角露出的一抹白吸引了注意力。 那是个用粗麻绳捆着的布包,布料是他刚到清溪镇时穿的那件灰布衣,边缘已经磨得起了毛。 他解开绳子,里面滚出几个圆鼓鼓的小布包,蓝白格子的粗布上绣着歪歪扭扭的蒲公英,是他亲手缝的香囊。 这些是他刚离开黑塔时做的,里面装着晒干的蒲公英绒毛和安神草,本是想借着风送给远方的人,后来被老汤姆撞见,笑着说“心意藏在里面,风可带不走”,就一直收在箱底忘了。 怎么会在顾承煜的储藏箱里? 江逾朝拿起一个香囊,指尖刚碰到布料,就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魔力波动。 不是他的净化魔力,而是顾承煜的——那种曾经冰冷凌厉,如今却变得温和的黑暗魔力,像层薄纱,小心翼翼地包裹着香囊。 “在找什么?”顾承煜的声音从梯子下传来,带着点喘,他刚帮镇西头的张木匠抬完木料。 江逾朝回头,举起手里的香囊:“这些,是你收起来的?” 顾承煜顺着木梯爬上来的动作顿了顿,暗紫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慌乱,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。 他挠了挠头,含糊地应了声:“嗯,上次整理阁楼看到的,觉得……挺好看的。” 阁楼里光线昏暗,只有天窗透进一缕阳光,正好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上,像沾了点蒲公英的绒毛。 江逾朝忽然想起刚认识他的时候,这人总是穿着黑袍,连指尖都透着寒意,哪会露出这般窘迫的模样。 他拿起一个香囊,轻轻捏了捏:“里面的安神草早就失效了,还留着做什么?” “不是因为安神草。”顾承煜快步走过来,从他手里拿过香囊,指尖动作轻柔得像在碰易碎的珍宝,“这里面有你的魔力残片。” 他把香囊凑到鼻尖闻了闻,眼神温柔得不像话,“每次你给我制药,给我疗伤,甚至只是……只是站在我身边,都会有一点魔力留在空气里。我把它们收集起来,藏在这些香囊里。” 江逾朝愣住了。他知道自己的净化魔力能中和黑暗魔法,却不知道顾承煜能感知到这么细微的残留,还费心收集了起来。 “为什么?”他轻声问。 顾承煜的手指摩挲着香囊上的蒲公英刺绣,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什么:“想记住每一次被你治愈的感觉。” 他顿了顿,喉结动了动,“以前总以为是药剂起效了,是你的魔力在压制反噬,后来才发现……” 他抬起头,暗紫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,像落了星光:“每次你靠近,我胸口的疼就会轻一点,不是因为魔法,是因为……是因为看到你就安心。那时不懂,以为是禁术反噬的错觉,现在才明白,那些心跳加速的瞬间,根本不是因为魔力紊乱。” 江逾朝的心跳漏了一拍。 顾承煜忽然伸手,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,指尖带着阁楼里灰尘的味道,却烫得惊人:“是因为你,朝朝。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。” 一个香囊从江逾朝膝头滚落到地上,里面的蒲公英绒毛撒了出来,像细小的白色星星,飘了顾承煜一脸。 有一朵粘在他长长的睫毛上,随着眨眼轻轻颤动。 江逾朝忍不住笑了,伸手想去拂掉那朵绒毛。 指尖刚碰到他的睫毛,顾承煜就像被烫到一样闭上眼,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。 他的掌心很热,带着薄茧,握得不算紧,却让人挣不开。 江逾朝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微颤,顺着手腕蔓延到心里,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。 “别动。”顾承煜的声音有些沙哑,他低下头,在江逾朝的指尖轻轻印下一个吻。 很轻的一个吻,带着点虔诚,落在指腹上,像羽毛扫过,又像火星落在雪上,瞬间燃起温热的火苗。 江逾朝的指尖蜷了蜷,想收回手,却被他握得更紧了些。 蒲公英绒毛还在两人之间飘着,阁楼里很安静,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,还有窗外风吹过槐树叶的沙沙声。 顾承煜睁开眼,睫毛上的蒲公英绒毛已经掉了,暗紫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着江逾朝的脸。 他慢慢松开手,指尖却顺着江逾朝的手腕滑上去,轻轻握住了他的手。 “这些香囊,我用魔法保存着,里面的魔力残片一点都没散。”他低头看着交握的手,声音里带着点不好意思的骄傲,“等以后我们老了,走不动路了,就坐在壁炉边,打开一个,就能想起今天——你在阁楼里笑我睫毛上沾了蒲公英。” 江逾朝反手握紧他的手,指尖穿过他的指缝,紧紧相扣。 阁楼的灰尘在阳光里跳舞,那些曾经被他藏在香囊里的、不敢言说的心意,原来早就被小心翼翼地收好了。 他拿起一个香囊,塞进顾承煜怀里:“这个给你,里面的安神草我换过新的。” 顾承煜立刻像得了宝贝似的揣进怀里,手还按在胸口,生怕掉了。 江逾朝看着他这副样子,忽然想起什么,指尖在另一个香囊上轻轻拂过。 刚才那丝异样的魔力波动……好像不是顾承煜的。 他不动声色地把那个香囊放回布包,重新捆好。 顾承煜正忙着把剩下的香囊小心翼翼地放进樟木箱,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。 “走吧,该做晚饭了。”江逾朝拍了拍手上的灰,率先往梯子下走。 顾承煜赶紧跟上,像只大型犬似的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,嘴里还念叨着:“晚上吃什么?我学会了做麻瓜的番茄炖肉,就是上次盐放多了那次……” 江逾朝回头看了他一眼,阳光落在他脸上,把他暗紫色的瞳孔染成了温暖的颜色。 他笑了笑,没说话,心里却记下了那个香囊上的异样魔力——有点像黑塔长老们常用的追踪咒,只是被人用更隐蔽的方式改良过。 是谁动了这些香囊? 晚风吹过窗户,带来了院子里蒲公英的清香。 江逾朝看着顾承煜在厨房忙碌的背影,轻轻握紧了口袋里的断杖。 不管是谁,他都不会让任何人再破坏这份安宁。 阁楼的樟木箱里,那个被动过手脚的香囊静静躺着,布料下的追踪咒正在无声地运转,将这里的坐标传递向远方——黑塔的方向,瑟琳娜正看着水晶球里映出的光点,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。 第15章 高阶咒术师(15) 镇上来了个行脚商人,带来个消息——黑塔塌了。 据说半夜里一声巨响,那座矗了千年的黑曜石塔楼就从中间裂开,像被无形的巨手掰断的树枝,碎石砸坏了大半个魔法区。 有侥幸逃出来的学徒说,是塔楼底下积攒了太多禁术的黑暗魔力,撑不住才炸的。 江逾朝正在给顾承煜的饰品店换窗纸,听到这话时,手里的浆糊刷顿了顿。 阳光穿过新糊的窗纸,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斑,看不真切表情。 “想去看看吗?”顾承煜从背后轻轻抱住他,下巴搁在他肩上,声音很轻,“我陪你。” 江逾朝转过身,看着他暗紫色的瞳孔。 那里曾经映着黑塔的暗影,如今却只有清溪镇的阳光和自己的影子。 他点了点头:“嗯。” 黑塔废墟比想象中更荒凉。 断壁残垣间还残留着未散尽的黑暗魔力,像黏稠的墨汁,沾在碎石上,散发出刺鼻的腥味。 曾经光洁如镜的黑曜石地面裂成蛛网,上面还能看到干涸的、暗红色的印记,不知道是血还是魔力结晶。 顾承煜牵紧了江逾朝的手,指尖的魔力不自觉地涌出来,在两人周围织成一层薄盾。 他的黑暗魔力经过净化,已经不再冰冷,反而带着点温热,像冬日里的炭火。 “别碰那些石头。”他低声叮嘱,视线扫过一块嵌着禁术符文的碎石,眉头皱了皱,抬手挥出一道光刃,将那块石头劈成了粉末。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反手回握住他。 他能感觉到废墟里那些残存的黑暗魔力在颤抖,像是在害怕什么。 是怕顾承煜? 还是怕自己? 他们走到曾经的实验区,那里是江逾朝待了三年的地方。 坩埚的碎片散落一地,其中一块还沾着点淡绿色的药渍,像极了他最后一次熬毁的那锅解药。 顾承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喉结动了动:“对不起。” 江逾朝摇摇头,捡起一片还算完整的陶片,上面有他刻的小蒲公英。 他笑了笑,把陶片揣进怀里:“都过去了。” “没过去。”顾承煜握住他的手腕,拉着他往废墟中心走,“但可以让它变成新的。” 中心广场上,曾经矗立着黑塔最高的魔法柱,现在只剩下半截断柱,上面还缠着烧焦的藤蔓。 顾承煜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布包,里面是他们从清溪镇带来的蒲公英种子。 “老汤姆说,净化魔法不止能中和黑暗,还能催生新的生命。”他把种子递给江逾朝,“我们试试?” 江逾朝接过种子,指尖的净化魔力轻轻拂过,那些小小的种子立刻变得饱满起来,还泛着淡淡的银光。 顾承煜也伸出手,他的魔力缠绕上来,像层薄纱,小心翼翼地包裹住种子,却没有一丝黑暗的气息。 两人相视一笑,同时将种子撒向废墟。 奇迹就在此刻发生了。 那些种子落在布满灰尘和黑暗魔力的地面上,没有被吞噬,反而像找到了沃土,瞬间生根发芽。 嫩绿的芽尖顶开碎石,飞快地抽枝、长叶,短短几个呼吸间,就开出了一片洁白的蒲公英。 风一吹,蒲公英的绒毛四处飘散,落在哪里,哪里就立刻冒出新的绿芽。 很快,这片曾经被黑暗笼罩的废墟,就变成了一片白茫茫的花海,清香驱散了刺鼻的腥味。 “这里曾是暗影的巢穴,现在是星光的花园。”顾承煜低头看着江逾朝,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。 江逾朝刚要说话,就看到花海中央那半截断柱旁,躺着一根黑色的木头——是那截断杖,顾承煜在议会厅折断的那根,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。 他走过去捡起来,断杖上还残留着顾承煜的魔力印记。 顾承煜也跟了过来,从他手里拿过断杖残骸,轻轻摩挲着:“它陪了我们这么久,也该换个样子了。” 他握住断杖的一端,示意江逾朝握住另一端。 “一起?” “一起。” 两人的掌心相贴,魔力同时涌入断杖。 江逾朝的净化魔力像清澈的溪流,顾承煜的魔力像温暖的土壤,在断杖里交织、融合。 原本漆黑的木头渐渐泛起微光,裂痕处渗出银白色的液体,像融化的星光。 随着一声轻微的嗡鸣,断杖残骸突然悬浮起来,在空中旋转、拼凑,最后化作一座半人高的喷泉。 泉眼处是一朵用木头雕刻的蒲公英,花瓣层层展开,喷出的不是水,而是泛着星光的透明液体,落在地上,发出叮咚的脆响,还冒着细碎的银泡。 “这是……”江逾朝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喷泉。 “用我们的魔力做的。”顾承煜笑着说,伸手接住一滴泉水,“里面有你的净化魔力,也有我的……以后它会一直在这里,慢慢净化剩下的黑暗。” 泉水溅在两人的脸颊上,冰凉凉的,却带着暖意,像星星落下来的眼泪。 江逾朝抬头,正好对上顾承煜的目光。 他的暗紫色瞳孔在星光泉水的映照下,亮得惊人,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脸。 顾承煜慢慢低下头,额头轻轻抵在他的额头上。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,带着蒲公英的清香和泉水的甘甜。 周围的蒲公英花海在风中轻轻摇曳,像是在为他们伴奏。 “朝朝,”顾承煜的声音很轻,带着魔力的震颤,“谢谢你。” 谢谢你,把我从暗影里拉出来。 谢谢你,让我知道光明是什么样子。 谢谢你,愿意和我一起,把过去的废墟,变成未来的花园。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抬手搂住他的脖子,踮起脚尖,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。 这个吻很轻,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。 像是在说,不用谢,因为我们是一起的。 星光泉水还在不断涌出,顺着碎石间的缝隙流淌,所过之处,黑暗魔力像冰雪般消融,露出底下干净的土壤。 远处的天际掠过几只飞鸟,是被这里的魔力吸引来的,它们落在蒲公英花海上,叽叽喳喳地叫着,充满了生机。 离开的时候,夕阳正落在废墟上,给那片蒲公英花海镀上了一层金边。 江逾朝回头看了一眼,那座星光喷泉在暮色中闪着柔和的光,像一颗落在废墟上的星星。 顾承煜握紧了他的手:“走吧,回家。” “嗯,回家。”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,没有人看到,在他们离开后,一道黑色的影子从废墟的角落里闪出来,贪婪地吸收着那些还没被完全净化的黑暗魔力。 瑟琳娜的脸上带着扭曲的笑,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香囊——正是她之前动过手脚的那个。 她看着那片蒲公英花海,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怨毒。 “江逾朝,顾承煜……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?”她低声呢喃,声音像毒蛇吐信,“黑暗,是永远不会消失的。” 夜风卷起她的黑袍,将她的身影吞没在黑塔的阴影里。 星光喷泉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喷着泉水,仿佛在无声地反驳她的话。 第16章 高阶咒术师(16) 清溪镇的雨总是来得突然。 豆大的雨点砸在“星光饰品店”的木屋顶上,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,像无数根小鼓槌在敲打。 江逾朝正在柜台后给一瓶新制的安神药剂贴标签,标签上画着小小的蒲公英,是他用顾承煜磨的银粉画的,在烛光下闪着细碎的光。 顾承煜坐在靠窗的工作台前,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银线,不知道在摆弄什么。 他的侧脸对着江逾朝,暗紫色的瞳孔里映着窗外的雨幕,嘴角微微上扬,带着点神秘的笑意,手指间还时不时闪过一丝银白色的微光,像捉住了雨里的星光。 “在忙什么?”江逾朝贴完最后一张标签,端着两杯热薄荷茶走过去,茶香混着雨水的湿气在屋里弥漫。 顾承煜立刻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藏了藏,像个被抓到偷糖的孩子,耳尖有点红:“没什么,就是……研究个新咒语。” 江逾朝挑眉,把茶杯放在桌上:“新咒语?你现在不是连修屋顶都要我扶着吗?” 他想起上次顾承煜想施个轻身咒爬梯子,结果一头栽进草堆里,被镇里的孩子们笑了好几天。 顾承煜轻咳一声,拿起茶杯掩饰尴尬,指尖的银线却没藏好,滑落在桌面上。 那是一根用星光泉水淬过的银线,被他弯成了一个小小的、精致的符号,江逾朝认得,那是他名字里“朝”字的魔法写法。 “这次不一样。”顾承煜放下茶杯,眼神突然变得认真,他拿起那根银线,站起身,“你看好了。” 他深吸一口气,指尖捏着银线,对着窗外的雨幕,清晰地念出两个字:“朝朝。” 话音刚落,奇迹发生了。 只见一道银白色的光从银线里涌出来,瞬间在窗外织成了一面半透明的光盾。 光盾像用月光凝成的,表面流动着细碎的星芒,雨点砸在上面,立刻化作一颗颗小小的、亮晶晶的水珠,顺着光盾滑落,像给光盾镶上了一层水晶边。 “这是……星光护盾?”江逾朝惊讶地看着那面光盾。 他认得这种魔法,是高阶防御咒的一种,能挡住大部分黑魔法攻击,只是顾承煜以前施的时候,光盾是黑色的,带着凌厉的暗影纹路,不像现在这样,温柔得像一捧星光。 “嗯。”顾承煜的眼睛亮晶晶的,带着期待的神色看着江逾朝,“我改良了一下,只要念你的名字,就能召唤出来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手里那根弯成“朝”字的银线,又看了看窗外那面柔和的光盾,忽然无奈地摇了摇头:“顾承煜,你这咒语也太儿戏了。哪有把名字当咒语的?” “才不儿戏。”顾承煜立刻反驳,语气带着点委屈,又异常坚定,“我的咒语必须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,能保护好最重要的人。而你,就是我的魔法本源,是我所有力量的来源。用你的名字做咒语,再合适不过。” 他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穿过雨声,落在江逾朝的耳朵里。 江逾朝的心跳漏了一拍,抬头看向顾承煜。 他的暗紫色瞳孔在烛光和水光的映照下,亮得惊人,里面没有了过去的冰冷和傲慢,只有满满的认真和温柔,像盛着一整个星空。 江逾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,耳尖悄悄发烫,伸手想去捂他的嘴:“别说这些……” 话没说完,手指就被顾承煜轻轻咬住了。 很轻的力道,像羽毛扫过,带着点温热的触感,从指尖一直传到心里,让江逾朝的指尖忍不住蜷了蜷。 顾承煜的眼神更深了,顺着他的手腕,轻轻吻了上去,一路向上,落在他的掌心,像在虔诚地亲吻一件稀世珍宝。 窗外的雨还在下,光盾上的星芒随着两人的呼吸轻轻闪烁。 就在这时,窗台上那盆江逾朝种的蒲公英,忽然有了动静。 原本被雨水打得蔫蔫的花瓣,竟然一个个挺直了腰,白色的绒毛朝着顾承煜的方向转了过去,像一群追星的孩子,齐刷刷地仰着脸,对着他们的方向轻轻摇晃。 江逾朝看着那些转了向的蒲公英,又看了看还在握着他手的顾承煜,忽然笑了:“你看,它们都听你的。” 顾承煜抬头,看到那些蒲公英时,也笑了,眼角的纹路都变得柔和:“不是听我的,是听……” 他顿了顿,重新看向江逾朝,一字一句地说,“是听它们的魔法本源的。” 他说着,又轻轻念了一声“朝朝”。 窗外的光盾瞬间变得更亮了,星芒像潮水一样涌出来,在雨幕中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,把整个清溪镇都笼罩在里面。 镇上的居民们纷纷推开窗户,惊讶地看着这漫天的星光,孩子们兴奋地指着天空,喊着“是星光先生和紫眼睛先生的魔法”。 江逾朝靠在顾承煜怀里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,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。 雨还在下,但有这面用他的名字召唤的星光护盾,好像再大的风雨也不怕了。 顾承煜低头,在他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,带着薄荷茶的清香和雨水的湿润:“以后不管遇到什么,只要我喊你的名字,就一定能保护好你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往他怀里缩了缩,把脸埋在他的颈窝。 他能感觉到顾承煜的魔力在他周围轻轻流淌,温柔而坚定,像一个无声的誓言。 远处的黑塔废墟方向,一道黑色的影子在雨幕中一闪而过。 瑟琳娜看着清溪镇方向那片耀眼的星光,握紧了手里的黑色水晶球,水晶球里映着江逾朝的脸,被一层浓稠的黑雾笼罩着。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,指尖的黑暗魔力像毒蛇一样,慢慢缠上了水晶球。 “星光吗?”她低声呢喃,声音被雨声吞没,“那就让我看看,这光能不能照亮所有的暗影。” 雨还在下,但清溪镇的星光,似乎更亮了。 第17章 高阶咒术师(17) 清溪镇的魔法市集每月开一次,就在镇东头的老槐树林里。 说是魔法市集,其实更像个热闹的杂货铺集会,一半是卖些会自己发光的石头、能自动缝补的针线之类的小魔法物件,另一半就是普通的蔬菜水果、布料陶罐,混在一起,倒有种奇妙的和谐。 这天一早,顾承煜就拽着江逾朝往市集跑,手里还提着个藤编篮子,里面装着他连夜做好的魔法饰品——用月光石串的手链,会跟着心情变颜色;蒲公英绒毛填的抱枕,抱着能做甜甜的梦。 “慢点,跑这么快干什么?”江逾朝被他拽着,差点踩到自己的衣摆。晨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,在顾承煜暗紫色的瞳孔里跳跃,像藏了两颗小太阳。 “去晚了就没好位置了。”顾承煜回头冲他笑,露出一点小虎牙,“张婶说今天有个从南边来的魔法师,带了会唱歌的水晶,想给你换一个。” 市集果然热闹。 小贩的吆喝声、孩子们的笑声、魔法物件发出的叮咚声混在一起,像一首乱糟糟却很欢快的歌。 顾承煜找了个靠近溪水的位置,刚把铺布摊开,就有几个相熟的村民围了过来。 “顾先生,那个会变颜色的手链还有吗?我家丫头上次没抢到,哭了好几天。”卖豆腐的王婶挤到前面,手里还提着块刚出锅的热豆腐。 顾承煜刚要回话,眼角的余光瞥见江逾朝站在隔壁摊位前,正拿着一条水晶项链在看。 那项链是用淡紫色的水晶串的,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,摊主是个留着长胡子的老魔法师,正笑眯眯地介绍:“这是紫晶安神链,戴在身上能平心静气,特别适合……” 话没说完,就见一道银光闪过,江逾朝手里的水晶项链突然“啪嗒”一声掉在地上,紧接着,一条更璀璨的项链凭空出现在顾承煜手里。 那项链是用无数细小的星星状晶石串成的,每一颗都像被揉碎的星光,还在微微闪烁,比刚才的紫晶项链好看十倍不止。 “朝朝,看这个。”顾承煜几步走到江逾朝面前,把新项链递过去,脸上带着点不太明显的得意,“比那个好看。” 江逾朝挑眉,捡起地上的紫晶项链还给老魔法师,忍着笑问:“又乱用魔法?” “不是乱用。”顾承煜认真地说,拿起那条星星项链,小心翼翼地绕到江逾朝身后,“这条项链施了永不分离咒。” 他的手指穿过江逾朝的发丝,轻轻把项链扣在他颈后,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皮肤,两人都顿了一下。 颈后的皮肤很敏感,被他温热的指尖一碰,江逾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,耳尖有点发烫。 顾承煜的呼吸落在他的颈窝,带着点薄荷的清香,还有他身上独有的、被净化过的魔力气息,像一张温柔的网,把人轻轻裹住。 “除非你亲手摘下,否则它会一直戴着。”顾承煜的声音很低,像在说什么秘密,嘴唇几乎要碰到江逾朝的颈侧,“就像我,除非你赶我走,否则会一直缠着你。” 说完,他在江逾朝的颈侧轻轻印下一个吻。 很轻的一个吻,像羽毛扫过,却让江逾朝的心跳漏了一拍。 周围的喧闹声好像突然消失了,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和顾承煜温热的呼吸。 颈上的星星项链像是感应到了什么,突然爆发出一阵粉色的微光,把两人都笼罩在里面,连阳光都染上了点害羞的颜色。 “哎哟,年轻人就是浪漫。”旁边的老魔法师吹了声口哨,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。 顾承煜这才意识到周围还有人,耳尖“腾”地一下红了,赶紧退开半步,却还是紧紧牵着江逾朝的手,像是怕他跑了似的。 江逾朝摸了摸颈上的项链,冰凉的晶石贴着皮肤,却感觉暖暖的,里面流动的魔力很熟悉,是顾承煜的,温柔而坚定。 “霸道。”江逾朝低声说,嘴角却忍不住上扬。 “对你,就要霸道点。”顾承煜凑近他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,“以前就是太客气了,才让你跑了那么久。” 他的暗紫色瞳孔里映着江逾朝的脸,满满的都是认真和一点点后怕。 江逾朝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,软软的,有点疼,又有点甜。 他反手握住顾承煜的手,指尖穿过他的指缝,紧紧扣住。 阳光正好,溪水潺潺,槐树林里飘着淡淡的花香。 顾承煜的摊位前很快围满了人,他却不太在意生意,大部分时间都在偷偷看江逾朝,看他和村民说笑,看他低头抚摸颈上的项链,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。 没人注意到,在不远处的槐树下,瑟琳娜穿着一身灰布斗篷,正死死盯着江逾朝颈上的星星项链。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斗篷下的手里攥着一个黑色的水晶球,球里映出的项链光芒越来越弱,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。 “永不分离?”她低声嗤笑,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恨意,“我倒要看看,是你的咒语厉害,还是我的黑暗魔法厉害。” 一阵风吹过,槐树叶沙沙作响,像是在回应她的话。 顾承煜像是感应到了什么,突然抬头看向树林深处,暗紫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警惕。 “怎么了?”江逾朝注意到他的异样。 顾承煜摇摇头,握紧了他的手:“没什么,可能是风太大了。” 他往江逾朝身边靠了靠,像是想把他护在怀里,“我们早点回去吧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紧绷的侧脸,又看了看树林深处,那里的光线好像比别处暗了一点。 他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指尖的净化魔力悄悄运转起来,在两人周围织成一层看不见的保护盾。 颈上的星星项链还在闪着粉色的光,像是在说,不管有什么风雨,它都会牢牢地戴在那里,就像那个说要一直缠着他的人。 第18章 高阶咒术师(18) 深秋的夜来得早,刚过戌时,清溪镇就浸在了浓稠的夜色里。 “星光饰品店”的窗台上,顾承煜白天摆出来的月光石手链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,像撒了一地的碎银。 江逾朝坐在壁炉前,借着跳动的火光翻看老汤姆留下的《麻瓜魔法融合手册》。 书页上记载着用麻瓜的草药配合净化魔法治疗魔法灼伤的方法,他看得认真,指尖无意识地在书页上划过那些古老的符号。 顾承煜从背后轻轻抱住他,下巴搁在他的肩窝,呼吸带着刚洗过澡的薄荷清香。 “还在看?”他的声音有点哑,带着点慵懒的鼻音,“今天市集上累坏了吧。” 江逾朝侧过头,鼻尖蹭到他的脸颊,感觉到他皮肤下隐约有一丝异样的魔力波动,像平静的湖面下藏着暗流。 “有点担心你。”他轻声说,指尖抚过顾承煜的手腕,那里的皮肤下,黑色的纹路比白天深了些,“今天在市集,你的魔力有点不稳。” 顾承煜的身体僵了一下,随即放松下来,把脸埋在江逾朝的颈窝,像只寻求安慰的大型犬:“没事,老毛病了,过会儿就好。” 话虽如此,他手臂上的黑色纹路却在悄然蔓延,像墨汁滴进了清水里,顺着血管的方向游走,带着阴冷的气息。 江逾朝的心沉了沉,他知道这是禁术的后遗症,那些被强行封印的黑暗魔力时不时会挣扎着想要冲破束缚,每次发作,顾承煜都要承受撕心裂肺的痛苦。 他放下书,转过身面对顾承煜,双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臂上,净化魔力缓缓注入。 银白色的光芒顺着他的指尖流淌,所过之处,黑色的纹路像遇到阳光的冰雪般退缩、变淡。 “别硬撑着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,带着魔力的震颤,“疼了就告诉我。” 顾承煜看着他专注的侧脸,火光在他睫毛上跳跃,像落了两把小火苗。 他想说自己不疼,却在开口的瞬间,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心脏猛地炸开,带着狂暴的黑暗魔力直冲脑海。 “呃……”他闷哼一声,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,暗紫色的瞳孔瞬间被墨色吞噬,眼白处布满了狰狞的红血丝。 脸上、脖子上,那些原本淡下去的黑色纹路疯狂地浮现,像一张细密的网,把他整个人都罩了进去。 “承煜!”江逾朝心头一紧,加大了净化魔力的输出,却感觉像在试图堵住一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,他的魔力刚注入,就被一股更强大的黑暗魔力反弹回来。 顾承煜猛地抓住江逾朝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。 他的眼神涣散,充满了暴戾和痛苦,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,像一头失控的野兽。 “离我……远点……”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,额头上青筋暴起,显然在极力对抗体内的黑暗魔力。 但黑暗魔力像找到了突破口,借着他对江逾朝的执念疯狂反扑。 顾承煜的目光落在江逾朝的脖子上,那里戴着他送的星星项链,在火光下闪着微弱的光。 不知怎么,那光芒刺激到了他,他猛地抬手,掐住了江逾朝的脖子。 力道不算重,但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。 江逾朝能感觉到他指尖的颤抖,还有那股既想伤害又想保护的矛盾力量。 他没有挣扎,只是静静地看着顾承煜,眼神里没有恐惧,只有心疼。 “顾承煜,看着我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很稳,带着安抚的魔力,“是我,逾朝。” 这一声“逾朝”像一道微光,刺破了顾承煜眼中的黑暗。 他混沌的意识里闪过一些碎片——实验室里江逾朝为他制药的背影,沙漠中他递来的那瓶解药,瘟疫小镇上他含泪的吻…… “朝……朝……”他喃喃着,掐着江逾朝脖子的手开始松动,眼里闪过一丝清明和极致的恐慌。 不能伤害他! 绝对不能!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顾承煜就像疯了一样,猛地松开江逾朝,抓起身边桌上那截断杖——那根他们重铸过、杖头开着蒲公英的“朝光”魔杖,狠狠地刺向自己的手掌! “噗嗤”一声,断杖的尖端没入掌心,带出一串血珠。 黑色的魔力顺着伤口喷涌而出,遇到空气就化作黑烟消散。 剧烈的疼痛让顾承煜瞬间清醒了大半,他喘着粗气,看着自己被血染红的手掌,又看看惊魂未定的江逾朝,眼里充满了后怕和悔恨。 “朝朝……别怕……”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,身体还在因为魔力紊乱而颤抖,却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,“我再也不会……伤害你了……” 江逾朝冲过去,一把抱住他,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,砸在顾承煜的肩膀上,滚烫滚烫的。 “傻瓜!你干什么这么傻!”他一边骂,一边将净化魔力源源不断地输进顾承煜的掌心,银白色的光芒包裹着伤口,黑色的纹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。 他低下头,吻去顾承煜掌心的血迹。 血腥味混着魔力的清甜味在舌尖弥漫,顾承煜的手指蜷缩了一下,却不敢回握,怕自己残存的黑暗魔力伤到他。 “没事了,都过去了。”江逾朝抬起头,额头抵着他的额头,鼻尖相触,呼吸交缠,“我在这里,不会走。” 随着他的话语,一道银白色的结界以两人为中心展开,像一个巨大的蒲公英花苞,将所有的黑暗魔力隔绝在外。 结界内,只有温暖的火光和彼此的心跳声。 顾承煜终于耗尽了力气,瘫软在江逾朝怀里,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温柔,只是还带着浓浓的疲惫和愧疚。 “对不起……”他反复说着,声音哽咽,“又让你……看到我这副样子……” 江逾朝摇摇头,轻轻抚摸着他脸上还未完全消退的黑色纹路:“这不是你的错。” 他能感觉到,刚才顾承煜体内的黑暗魔力突然变得异常狂暴,不像是自然发作,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了。 他抬头看向窗外,夜色浓稠如墨,隐约能感觉到一丝熟悉的、属于瑟琳娜的黑暗魔力在远处一闪而逝。 看来,有些人还没放弃。 江逾朝握紧了顾承煜的手,掌心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,留下一个小小的、星形的疤痕。 他知道,这场与过去的较量,还远远没有结束。 第19章 高阶咒术师(19) 清溪镇的午后总带着点慵懒。 阳光透过老槐树的叶子,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,像打碎了的银币。 镇口的老槐树下围了一圈人,说书的白胡子老头正唾沫横飞地讲着新故事,手里的惊堂木拍得“啪啪”响。 江逾朝和顾承煜挤在人群后面,手里各拿着一串刚买的冰糖葫芦,山楂的酸甜味混着槐花香,在空气里弥漫。 顾承煜不太习惯这么热闹,身体微微前倾,用胳膊把江逾朝圈在怀里,像在护着什么宝贝,暗紫色的瞳孔警惕地扫过周围,生怕有人撞到他。 “……话说那暗影骑士,生而带煞,所过之处草木凋零,却唯独对那星光先生另眼相看……”说书人的声音洪亮,带着抑扬顿挫的调子,“为了护他周全,骑士甘愿自封魔力,以血肉之躯抵挡黑暗魔法,星光先生则以净化之力温暖他冰封的心……” 人群里发出阵阵惊叹,有人忍不住插嘴:“这故事听着咋这么耳熟?” “可不是嘛,跟咱镇的星光先生和顾先生似的!”卖糖葫芦的大婶笑着说,眼睛瞟向江逾朝和顾承煜,眼里满是打趣。 江逾朝的脸颊有点烫,偷偷掐了顾承煜一把。 这家伙最近不知从哪儿学了织毛衣,昨天还把织了一半的围巾拿出来显摆,针脚歪歪扭扭,像被魔法烫过的毛毛虫,结果被镇上的孩子们笑了半天。 顾承煜却没在意周围的目光,他的注意力全在说书人身上,眉头越皱越紧,像是听到了什么不认同的话。 等说书人讲到“骑士用黑暗魔法守护星光”时,他终于忍不住了。 “错了。” 两个字不大,却清晰地穿过人群,让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,包括说书人。 顾承煜没退缩,他搂紧了江逾朝,声音认真得有点傻气:“不是黑暗魔法守护星光。是星光救赎了暗影,让他学会用真心施咒,而不是靠那些冰冷的禁术。” 他的暗紫色瞳孔在阳光下亮得惊人,里面清晰地映着江逾朝的脸,满满的都是温柔和骄傲,像在向全世界宣告自己的幸运。 江逾朝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又酸又软。 他知道顾承煜说的是他们自己。 那个曾经视感情为杂质、用禁术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的“暗影之子”,真的被他这束微弱的“星光”照亮了,学会了用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去爱一个人。 “你呀。”江逾朝无奈地摇摇头,伸手戳了戳他的腰。 顾承煜最怕痒,果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,猛地缩了一下,反手抓住他的手,往自己怀里带。 人群爆发出善意的哄笑,说书人也笑了,捋着白胡子说:“这位先生说得是,是老朽讲错了。该是星光照进了暗影,才让骑士有了心嘛。” 顾承煜这才满意,嘴角偷偷扬起一个小弧度,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。 他低头凑近江逾朝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:“不过他说对了一点,我就是你的骑士,一辈子都是。”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,江逾朝的耳尖红了。 他想反驳说“你现在就是个会织毛衣的麻瓜”,话还没说出口,就被顾承煜拉进了怀里。 顾承煜的吻来得又快又急,带着冰糖葫芦的甜味,轻轻落在他的嘴唇上。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,落在两人交叠的睫毛上,像撒了把金粉。 周围的起哄声、说书人的惊堂木声仿佛都离得很远,只剩下彼此加速的心跳和温热的呼吸。 “唔……”江逾朝被他吻得有点晕,下意识地想推开他,手却被顾承煜牢牢抓住,按在自己的胸口。 那里的心跳又快又有力,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,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。 直到有人吹了声响亮的口哨,顾承煜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,脸颊微红,却还是固执地把江逾朝护在怀里,眼神像只护食的大型犬,警告地看向周围。 江逾朝又气又笑,伸手在他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:“越来越没规矩了。” 顾承煜低头,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,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:“谁让你这么好看,忍不住。” 阳光正好,微风不燥。 老槐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,像是在为这对恋人伴奏。 江逾朝看着顾承煜认真的眼睛,忽然觉得,那些曾经的伤痛和委屈,在这样的时刻,都变成了值得的铺垫。 只是他没注意到,人群的角落里,一个穿着灰布斗篷的身影默默地看着这一切,斗篷下的手紧紧攥着一个黑色的水晶球,球里映出的顾承煜和江逾朝的身影正在慢慢变得模糊,被一层越来越浓的黑雾笼罩。 瑟琳娜的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,指尖滑过水晶球表面,那里刻着一个复杂的黑暗符文。 她悄无声息地转身,融入人群,只在原地留下了一片不起眼的、带着淡淡腥气的黑色羽毛。 顾承煜像是察觉到了什么,突然皱起眉头,目光锐利地扫向瑟琳娜离开的方向。 那里空空如也,只有风吹过地面,卷起几片落叶。 “怎么了?”江逾朝注意到他的异样,握住他的手。 顾承煜摇摇头,把他搂得更紧了些,指尖的魔力不自觉地涌出来,在两人周围织成一层无形的屏障。 “没什么,”他低声说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,“就是觉得,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东西,在盯着我们。” 江逾朝的心沉了沉,他知道,该来的,终究还是会来。 但他看着身边紧紧抱着自己的顾承煜,又觉得安心。不管是什么风雨,他们都会一起面对。 说书人又开始讲新的章节,人群的注意力重新被吸引过去,喧闹声再次响起,掩盖了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暗气息。 只有那片黑色的羽毛,静静地躺在地上,像一个不祥的预兆。 第20章 高阶咒术师(20) 清晨的阳光透过木窗棂,在地板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,像一块被切开的蜂蜜蛋糕。 江逾朝正在厨房煎蛋,平底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,蛋黄的香气混着烤面包的麦香,在屋里弥漫。 顾承煜抱着他们养的那只叫“雪球”的白猫,坐在靠窗的藤椅上,手里拿着一本麻瓜的诗集,却没怎么看,眼神一直黏在江逾朝的背影上。 阳光照在他暗紫色的瞳孔里,像融化了的紫水晶,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 雪球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,用脑袋蹭了蹭顾承煜的下巴,尾巴尖扫过他放在膝头的手。 顾承煜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,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,看江逾朝的眼神更软了。 自从上次禁术反噬发作后,顾承煜变得越来越黏人,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,只要江逾朝在视线范围内,他的目光就挪不开。 江逾朝嘴上嫌他烦,心里却像被温水泡过,暖暖的。 “叮铃——” 门口的风铃突然响了起来,不是风刮的,是有人用魔法敲响的。 顾承煜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,把雪球往藤椅上一放,起身挡在江逾朝身前,暗紫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魔力的微光。 江逾朝把煎蛋盛进盘子里,擦了擦手:“别紧张,可能是镇上的人。” 走到门口一看,却没人,只有一个银色的信封静静地躺在门垫上,信封一角印着魔法议会的徽章——一只衔着橄榄枝的猫头鹰,周围环绕着星星图案。 信封上还沾着一点金色的粉末,是只有议会信使才会使用的追踪魔法。 “是魔法议会的信。”江逾朝捡起信封,指尖刚碰到封口的火漆,就感觉到一股庄重的魔力波动,不像上次他们去议会时那样带着敌意。 顾承煜走过来,从背后轻轻搂住他的腰,下巴搁在他肩上,看着那封信,眉头微蹙:“他们又想干什么?” 自从上次在议会厅公开决裂后,魔法议会就没再联系过他们,现在突然来信,让他有点不安。 江逾朝拆开信封,抽出一张烫金的信纸,上面的字迹是用魔法写的,笔画间闪烁着柔和的金光。 他默读着,脸上的表情从惊讶慢慢变成平静。 “写了什么?”顾承煜忍不住问,语气里带着点紧张,生怕议会又想找江逾朝的麻烦。 江逾朝把信纸递给顾承煜,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:“他们说,之前误会了我,想请我回黑塔,担任魔法议会的议员,还是首位平民议员。” 顾承煜快速扫过信纸,看到“致歉”“认可净化魔法的价值”“首位平民议员”这些字眼时,暗紫色的瞳孔猛地亮了起来,像点燃了两簇小火苗。 他一把抱住江逾朝,兴奋地转了个圈:“朝朝!他们终于知道你的厉害了!” 雪球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,从藤椅上跳下来,不满地“喵”了一声,用尾巴抽了抽顾承煜的裤腿。 江逾朝被他转得有点晕,伸手拍了拍他的背:“放我下来,盘子要洒了。” 顾承煜这才不好意思地松开他,挠了挠头,耳尖有点红,眼神却依旧亮晶晶的,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:“那你……要去吗?” 他问这话时,声音有点小,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,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江逾朝的袖口,生怕他说出“是”。 江逾朝看着他紧张的样子,心里觉得好笑又温暖。 他摇了摇头,把那张烫金的信纸折起来,随手放在窗台上:“不去。” “为什么?”顾承煜愣住了,随即反应过来,眼睛里的失落瞬间被狂喜取代,“你是说真的?” “当然是真的。”江逾朝拿起一块烤面包,抹上草莓酱,递给他,“比起坐在那些高高的椅子上听他们争论,我更喜欢在这里给你煎蛋,调配安神药剂。” 他顿了顿,看着顾承煜的眼睛,认真地说,“比起当什么议员,我更喜欢做你的专属药师。” 顾承煜手里的烤面包差点掉在地上。 他定定地看着江逾朝,暗紫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着他的脸,里面翻涌着激动、庆幸和满满的爱意,像打翻了的调色盘,绚烂得让人移不开眼。 他突然伸手,把江逾朝按在窗台上,低头吻了下去。 这个吻和上次在老槐树下的不一样,没有那么多热烈和冲动,却带着一种深沉的、仿佛要将彼此揉进骨血里的温柔。 阳光洒在他们交叠的睫毛上,像镀了一层金边,空气中草莓酱的甜味和烤面包的麦香混在一起,变成了一种让人安心的味道。 雪球在旁边看得不耐烦了,跳上窗台,用脑袋使劲蹭江逾朝的胳膊,发出“呜呜”的叫声,像是在抗议他们忽略了自己。 顾承煜被它蹭得没办法,只好暂时松开江逾朝,没好气地用指尖点了点雪球的脑袋,低声念了句什么。 雪球立刻安静下来,乖乖地趴在窗台上,只是尾巴还不满地轻轻晃着,像被施了“别打扰卿卿我我咒”。 江逾朝被他幼稚的举动逗笑了,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:“多大了还跟猫计较。” 顾承煜把脸埋在他的颈窝,闷闷地说:“谁让它打扰我们。” 他顿了顿,声音变得低沉而认真,“朝朝,谢谢你。”谢谢你选择留在我身边,谢谢你让我成为你最重要的人。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抬手搂住他的脖子,轻轻拍了拍他的背。 有些话不用说出口,彼此都懂。 顾承煜突然抬起头,眼睛一亮,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。 他伸出手,指尖轻轻一弹,窗台上那些原本空着的花盆里,突然冒出了绿油油的嫩芽,很快就开出了一片洁白的蒲公英,和他们在黑塔废墟种下的那些一样,在阳光下轻轻摇曳。 “送给你,我的药师大人。”顾承煜的嘴角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,暗紫色的瞳孔里满是宠溺,“以后你的药园,我包了。” 江逾朝看着那些蒲公英,又看看顾承煜明亮的眼睛,心里像灌满了阳光,温暖而踏实。 他知道,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。 只是他没注意到,被随手放在窗台上的那封议会信件,边缘处不知何时沾上了一点黑色的粉末,像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一样,正慢慢向内蔓延。 而远处的天空中,一只黑色的乌鸦盘旋了两圈,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声,然后振翅飞向了黑塔废墟的方向。 一场新的风暴,似乎正在悄然酝酿。 第21章 高阶咒术师(21)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,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,像一根被拉长的蜂蜜棒。 江逾朝刚睁开眼,就感觉身边有动静,转头一看,顾承煜正趴在床边,暗紫色的瞳孔亮晶晶地看着他,像只等着被投喂的大型犬。 “醒了?”顾承煜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,伸手替他把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,指尖的温度有点凉,“有个惊喜给你。” 江逾朝挑眉,看着他神秘兮兮的样子,忍不住笑了:“什么惊喜?又是你织的歪歪扭扭的围巾?” 上次顾承煜兴致勃勃地学织围巾,结果织出来的东西像条扭曲的蛇,被雪球当成了新玩具。 顾承煜的耳尖有点红,伸手捏了捏江逾朝的脸颊:“才不是。” 他从背后拿出一个麻瓜的皮质旅行包,上面用银线绣着小小的蒲公英图案,是他昨晚连夜绣的,针脚虽然不算整齐,却看得出来很用心,“我们去旅行吧,看看麻瓜的四季。” 江逾朝愣住了,看着那个旅行包,心里涌上一股暖流。 他知道顾承煜以前最不屑的就是麻瓜的生活,觉得那些没有魔法的日子枯燥又乏味,现在却主动提出要陪他去体验。 “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个?”他伸手,指尖轻轻抚摸着那些银线绣成的蒲公英。 顾承煜在他身边躺下,把他搂进怀里,下巴搁在他的发顶,深深吸了一口气,闻到的都是江逾朝身上淡淡的药草香,混合着阳光的味道。 “你拒绝了议会的邀请,选择留在我身边,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无比的认真,“我想带你去看看你喜欢的世界。” 江逾朝转过身,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,像尝到了一颗甜甜的糖:“好啊。” 他们的旅行从春天开始。 顾承煜用魔法弄来了一辆麻瓜的马车,虽然他不太会赶车,一路上磕磕绊绊,差点撞进路边的油菜花田里,但江逾朝笑得很开心,坐在车厢里,看着窗外掠过的绿色田野,手里把玩着顾承煜送的星星项链。 他们在一片樱花林里停下。 粉色的樱花开得正盛,风吹过,花瓣像雪一样飘落。 顾承煜想在江逾朝头顶用魔法变出一朵永不凋谢的樱花,结果没控制好魔力,弄出了一大簇,差点把江逾朝埋在里面。 “笨蛋。”江逾朝笑着把落在他头上的樱花拿下来,踮起脚尖,在他唇上亲了一下。 花瓣粘在他们的睫毛上,带着淡淡的花香。 顾承煜愣了一下,随即反手把他抱起来,在樱花树下转了好几个圈,笑声像被风吹响的银铃。 夏天的时候,他们去了乡下的田野。 夜晚,萤火虫提着小灯笼在草丛里飞舞,像天上掉下来的星星。 顾承煜笨拙地学着麻瓜的样子,用玻璃罐捉了几只萤火虫,递给江逾朝:“送给你。” 罐子里的萤火虫发出微弱的绿光,照亮了顾承煜的眼睛,里面清晰地映着江逾朝的脸。 江逾朝没接罐子,而是伸手搂住他的脖子,在他耳边轻声说:“我不要萤火虫,我要你。” 顾承煜的呼吸顿了顿,低头吻住他。 田野里的风带着青草的香气,吹得两人的衣摆轻轻晃动,罐子里的萤火虫不知什么时候飞了出来,在他们周围跳起了圆舞曲。 秋天,他们在一个小镇住了下来。 院子里的枫叶红得像火,顾承煜拿着一把麻瓜的扫帚,笨手笨脚地扫着落叶,结果越扫越乱,把自己弄得满身都是枫叶碎屑。 江逾朝靠在门框上,看着他忙乱的样子,笑得肩膀都在抖。 顾承煜看到了,索性放下扫帚,走过去把他拽进落叶堆里,两人滚作一团,枫叶粘了满身。 “顾承煜!”江逾朝笑着推他,却被他搂得更紧。 顾承煜在他颈窝蹭了蹭,把脸上的枫叶蹭到他身上,声音闷闷的:“这样我们就都变成枫叶了。” 冬天来得很快,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,他们正在山里的小木屋。 顾承煜出去劈柴,回来的时候变成了一个雪人,眉毛上都挂着冰碴,却笑得一脸灿烂,手里还捧着一大捧雪。 “我们堆个雪人吧。”他拉着江逾朝的手跑到院子里,不顾自己冻得通红的手,开始滚雪球。 雪人堆得歪歪扭扭,顾承煜还执意要给它安上用胡萝卜做的鼻子,用树枝做的胳膊。 江逾朝看着他认真的样子,心里暖暖的。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蒲公英种子,小心翼翼地埋进雪人的头顶:“等春天来了,它就会发芽了。” 顾承煜停下手里的动作,从背后轻轻抱住他,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,呼吸在冰冷的空气中变成白色的雾气。 “朝朝,”他轻声说,手指在雪地上慢慢刻下他们两个的名字,“以前我总觉得,魔法能看透一切,能做到所有事,比什么都重要。” 江逾朝靠在他怀里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,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。 “现在才知道,”顾承煜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,更多的却是满足,“麻瓜的四季流转,花开花落,日出月升,这些不需要魔法的东西,比任何禁术都迷人。” 江逾朝转过身,踮起脚尖,在他冻得通红的鼻尖上亲了一下:“不是它们迷人,是因为有人陪你一起看,才显得迷人。” 顾承煜的眼睛亮了起来,像落满了星光。 他突然蹲下身,示意江逾朝上来。 “干什么?”江逾朝不解。 “背你。”顾承煜拍了拍自己的后背,语气带着点小得意,“我学了麻瓜的浪漫,背着你在雪地上踩脚印。” 江逾朝笑着趴上去,顾承煜稳稳地站起来,在雪地上慢慢走着,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。 他故意踩着奇怪的步子,把脚印踩成了歪歪扭扭的“love”形状。 雪花落在他们的头发上、肩膀上,冰冰凉凉的,心里却像揣了个小太阳,暖烘烘的。 江逾朝把脸埋在顾承煜的颈窝,闻着他身上熟悉的薄荷味,轻声说:“顾承煜,谢谢你。” 谢谢你从那个冰冷的暗影世界走出来,谢谢你愿意陪我看这些平凡的风景,谢谢你爱我。 顾承煜没说话,只是把背上的人搂得更紧了些,在雪地里一步一步,稳稳地往前走。 脚印延伸向远方,像一条通往未来的路,漫长而温暖。 就在他们准备转身回木屋的时候,顾承煜的脸色突然微微一变,抬头望向麻瓜镇的方向,暗紫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。 他感觉到一丝微弱但熟悉的魔力波动,像是……老汤姆的气息,带着点不稳定的衰弱感。 “怎么了?”江逾朝察觉到他的异样,轻声问。 顾承煜摇摇头,把那丝不安压下去,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:“没什么,可能是风雪太大了。” 他背着江逾朝往木屋走,脚步却比刚才快了些,“我们快点回去吧,外面太冷了。” 雪还在下,覆盖了他们刚才踩下的脚印,仿佛什么都没留下。 但江逾朝能感觉到,顾承煜的心跳比刚才快了些,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。 他搂紧了顾承煜的脖子,心里默默想着,不管是什么,他们都会一起面对。 就像这四季轮回,无论遇到什么风雨,只要身边有彼此,就什么都不怕。 第22章 高阶咒术师(22) 赶回清溪镇时,夕阳正把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,像一块融化的麦芽糖。 老汤姆的小屋静悄悄的,门口那棵老槐树的叶子落了一地,显得有些萧索。 江逾朝的心一下子揪紧了,快步推开门。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,老汤姆躺在床上,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,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。 看到江逾朝和顾承煜进来,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,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。 “回来啦……”他的声音细若游丝,却带着欣慰,“就知道你们会回来的。” 江逾朝快步走到床边,握住他枯瘦的手,那只曾经充满魔力的手现在只剩下一把骨头,冰冷冰冷的。 他能感觉到老汤姆体内的魔力正在快速流失,像沙漏里的沙,一点点耗尽。“汤姆爷爷,您怎么样?” 老汤姆摇了摇头,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的顾承煜,暗紫色的瞳孔里带着愧疚和担忧。 “好孩子,别难过。”老汤姆的目光又落回江逾朝脸上,带着慈祥的笑意,“我这把老骨头,早就该休息了。” 他示意顾承煜靠近些,顾承煜依言走过去,在床边蹲下,姿态是从未有过的恭敬。 老汤姆抬起另一只手,掌心躺着一个小小的、散发着柔和光芒的东西,像是一块凝结的星光,里面隐约能看到黑白两股力量在缓缓交织,像两条相互依偎的小鱼。 “这个……给你。”老汤姆的声音很轻,却异常清晰,“这是我年轻时,用暗影兽的灵核和星光草的芯融合成的魔杖芯,能容纳两种力量……” 他喘了口气,眼神变得郑重,“暗影与星光的融合芯,收下吧,孩子。它在你手里,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。” 顾承煜愣住了,看着那块小小的魔杖芯,又看看老汤姆,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。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,这是一个隐世大魔导师对他的认可和祝福,是希望他能真正掌控自己体内的力量,不再被黑暗吞噬。 “汤姆爷爷……”顾承煜的声音有些哽咽,他从未想过,自己这样一个滥用禁术的人,能得到这样的馈赠。 “拿着吧。”老汤姆把魔杖芯塞进他手里,指尖的温度几乎感觉不到,“好好待逾朝……他是个好孩子,值得你用一生去珍惜。” 顾承煜紧紧握住那块魔杖芯,冰凉的触感里带着一丝温暖的魔力,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他掌心跳动。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,暗紫色的瞳孔里充满了坚定:“我会的,用我的生命保证。” 老汤姆笑了,笑得很安详。 他拍了拍江逾朝的手,眼神渐渐涣散:“逾朝啊……记得我说过的话,你的光芒……能照亮很多人……” 话音未落,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,眼睛永远地闭上了。 窗外的最后一缕阳光刚好照在他脸上,像是给他盖上了一层金色的毯子。 屋里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,江逾朝的眼泪无声地滑落,滴在老汤姆冰冷的手背上。 顾承煜伸出手,轻轻搂住他,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,掌心的魔杖芯散发着柔和的光,照亮了两人含泪的眼睛。 老汤姆的葬礼很简单,镇上的人都来了,有麻瓜也有隐藏身份的巫师。 大家站在老槐树下,手里捧着白色的蒲公英,默默地送别这位善良的老人。 风一吹,蒲公英的种子像无数把小伞,带着大家的思念飞向远方。 葬礼结束后,顾承煜把自己关在老汤姆的工作室里,三天三夜没有出来。 江逾朝知道他在做什么,没有去打扰,只是每天把温热的饭菜放在门口,轻轻敲敲门,说一句“我在等你”。 第四天清晨,门开了。 顾承煜走了出来,眼里布满了红血丝,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,却精神很好,手里捧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东西。 “做好了。”他走到江逾朝面前,声音有些沙哑,却带着一丝期待。 顾承煜掀开黑布,里面是一根魔杖。杖身是深紫色的,泛着温润的光泽,显然是精心打磨过的。 最特别的是杖头,那里绽放着一朵用魔法凝结的蒲公英,花瓣洁白剔透,仿佛永远不会凋谢。在蒲公英的中心,隐约能看到一缕银色的发丝,是江逾朝的。 江逾朝认出,杖身正是那截断杖,是顾承煜当初随手丢给他的那根,现在被修复得完好无损,甚至比原来更加漂亮。 “老汤姆的魔杖芯,我嵌进去了。”顾承煜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杖身,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,“它能同时容纳我的暗影魔力和你的净化魔力,再也不会冲突了。” 他顿了顿,眼神温柔地看着江逾朝,像是在看整个世界。 “现在它叫‘朝光’,”他单膝跪地,双手捧着那根名为“朝光”的魔杖,举到江逾朝面前,姿态虔诚得像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,“朝是你的名字,光是你的力量。请允许我,用这根魔杖,用我的余生,为你而战,护你周全。” 阳光透过窗户,照在“朝光”魔杖上,杖头的蒲公英反射出七彩的光芒,杖芯里的黑白两股力量和谐地交织着,散发出温暖而强大的气息。 江逾朝看着单膝跪地的顾承煜,看着他暗紫色瞳孔里清晰的自己,看着那根凝聚了太多意义的魔杖,眼眶一下子就热了。 他伸出手,指尖轻轻触碰到光滑的杖身,感受到里面流淌的、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魔力,温暖而坚定。 顾承煜抬起头,看着他的眼睛,然后低下头,在他的指尖上轻轻印下一个吻。 这个吻很轻,却带着千钧的重量,像一个烙印,刻在了彼此的灵魂里。 “朝光”魔杖像是感受到了他们的心意,杖头的蒲公英突然散发出一阵柔和的白色光芒,将两人笼罩其中,温暖得像泡在温水里。 江逾朝的手指微微颤抖着,握住了那根魔杖。 杖身的温度刚刚好,仿佛天生就该属于他。 他看着顾承煜,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、不可一世的“暗影之子”,如今为他单膝跪地,眼神里满是虔诚和爱意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暖暖的,胀胀的。 “顾承煜,”江逾朝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,却异常清晰,“起来吧。” 顾承煜没有立刻起来,只是仰头看着他,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一丝不安,像个等待宣判的孩子。 江逾朝握紧了“朝光”魔杖,另一只手伸下去,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,指尖穿过他柔软的发丝。“我说,起来吧,我的……首席学徒。” 顾承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像点燃了两簇小火苗。 他猛地站起来,一把将江逾朝紧紧搂进怀里,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。 “朝朝……”他的声音哽咽着,带着无尽的喜悦和庆幸。 “朝光”魔杖从江逾朝手中滑落,悬浮在两人之间,杖头的蒲公英轻轻旋转着,散发出点点星光,落在他们的头发上、肩膀上,像撒了一把碎钻。 阳光正好,微风不燥,老汤姆的小屋安静而温暖。 江逾朝靠在顾承煜怀里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,手里仿佛还残留着他吻过的温度,心里无比踏实。 他知道,这根名为“朝光”的魔杖,不仅是顾承煜的新生,也是他们两个人未来的见证。 无论前方还有多少风雨,他们都会一起面对,用爱和信任,照亮彼此的路。 只是,在他们相拥的身影背后,窗外那棵老槐树上,一片沾染了黑色粉末的叶子悄然飘落,无声地落在地上,很快被风吹走,消失在街角。 那黑色粉末,和之前瑟琳娜留下的那枚羽毛上的,一模一样。 第23章 高阶咒术师(23) 晨光透过“星光饰品店”的玻璃窗,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,像一块融化的金子。 店里挤满了人,比魔法市集最热闹的时候还要拥挤,空气中弥漫着兴奋的低语和淡淡的纸墨香。 今天是顾承煜的新书《暗影之子的星光日记》签售会。 顾承煜坐在一张铺着白色桌布的长桌后,穿着一身熨帖的麻瓜西装,头发梳得整整齐齐,暗紫色的瞳孔里带着一丝不自在,却掩不住眼底的温柔。 他面前堆着小山似的书,封面上印着他和江逾朝的合影——那是在黑塔废墟的蒲公英田里拍的,他搂着江逾朝的肩膀,两人笑得眉眼弯弯,背景是漫天飞舞的蒲公英种子,像撒了一把星星。 江逾朝站在他身边,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,袖口挽到小臂,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。 他手里拿着一杯温水,时不时递给顾承煜,眼神里带着无奈的纵容。 谁能想到,曾经那个视麻瓜为蝼蚁、连正眼都懒得看平民一眼的“暗影之子”,现在会穿着麻瓜的衣服,坐在麻瓜的小镇里,为一本记录爱情的日记举办签售会。 “顾先生,能给我签个名吗?”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女孩挤到前面,脸颊通红,递上书和一支羽毛笔,“我特别喜欢您写的那句‘原来魔法的终极形态,是看着爱人眼里的光’。” 顾承煜接过书和笔,指尖微动,羽毛笔自动沾上墨水。 他在扉页上签下自己的名字,然后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江逾朝,嘴角勾起一抹浅笑,在名字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星芒图案——那是他们之间的秘密符号,只有江逾朝知道,那代表着“朝朝的光”。 “谢谢。”女孩接过书,激动得差点跳起来,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们,“你们一定要幸福啊!” 顾承煜的耳尖有点红,点了点头,声音低沉却清晰:“我们会的。” 签售会进行得很顺利,来的大多是清溪镇的居民,还有一些从附近城镇赶来的巫师,他们都曾受过江逾朝的恩惠,或者被顾承煜的故事打动。 大家排着队,脸上带着善意的笑容,没有人再提起他“暗影之子”的过去,只把他当成江逾朝的爱人,一个会织歪歪扭扭的围巾、会在雪地里踩“love”脚印的普通男人。 轮到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巫师时,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鼓起勇气问:“顾先生,您……您后悔放弃黑魔法吗?毕竟,那曾是您最引以为傲的东西。” 这个问题像一颗小石子,在人群中激起一圈涟漪。 大家都安静下来,看向顾承煜,想知道他的答案。 顾承煜握着羽毛笔的手顿了顿,没有立刻回答。 他抬起头,目光穿过人群,落在江逾朝身上。 阳光照在江逾朝的脸上,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,他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书,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,像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,抬起头,对他眨了眨眼。 顾承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暖暖的,痒痒的。 他转过头,看向那个年轻巫师,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的笑,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满足。 “从不后悔。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,“因为我得到了比魔法更珍贵的东西。”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江逾朝,暗紫色的瞳孔里像是落满了星星,温柔得能溺死人。 “以前我以为,力量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,能让我得到一切。后来才发现,真正能填满心里空缺的,不是那些冰冷的咒语和禁术,而是身边这个人的笑容,是他牵着我的手时的温度,是我们一起看过的每一场日出日落。” 人群里爆发出善意的笑声和掌声,那个年轻巫师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,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:“谢谢您,顾先生,我明白了。” 顾承煜在他的书上签下名字,又画了一个小小的星芒,然后抬头对大家说:“今天就到这里吧,谢谢大家。” 人群渐渐散去,店里终于安静下来。 江逾朝走过去,拿起桌上的温水递给顾承煜:“说得不错,暗影骑士。” 顾承煜接过水杯,一口气喝了大半,然后伸手把江逾朝拉进怀里,下巴搁在他的发顶,深深吸了一口气,闻到的都是他身上好闻的药草香。 “累不累?”他低声问,手指轻轻摩挲着江逾朝的后背。 “还好,”江逾朝靠在他怀里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,感觉很安心,“倒是你,应付这么多人,没觉得不耐烦?” 顾承煜收紧手臂,把他抱得更紧了些:“有你在身边,就不觉得。” 他顿了顿,拿起一本《暗影之子的星光日记》,翻开扉页给江逾朝看,上面写着:“致我的星光,你是我唯一的禁术。” “肉麻。”江逾朝嘴上这么说,眼里却满是笑意,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句烫金的字。 顾承煜低头,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,像尝到了一颗甜甜的糖。 “这是我的真心话。”他翻开日记,里面贴着很多他们的照片,有在樱花树下的,有在田野里追萤火虫的,还有在雪地里堆雪人的,每一张下面都写着几行字,记录着当时的心情。 “你看这里,”顾承煜指着其中一页,上面贴着一张江逾朝在制药时的侧影,阳光落在他专注的脸上,“那天你熬药熬到很晚,我站在门口看了很久,觉得你认真的样子比任何魔法都好看。那时候还不懂,为什么心跳会那么快,现在才知道,是因为喜欢。” 江逾朝的脸颊有点烫,伸手合上日记本:“好了,别念了。” 顾承煜笑着把他搂得更紧,在他耳边轻声说:“我还要写下去,写一辈子,把我们经历的每一件事都记下来,等到我们老了,坐在摇椅上慢慢看。” 江逾朝没有说话,只是往他怀里靠得更近了些。 窗外的阳光正好,微风拂过,吹动了挂在门口的风铃,发出清脆的响声,像是在为他们伴奏。 就在这时,顾承煜的眼神忽然一凝,看向店外街角的方向。 那里空荡荡的,只有一片被风吹起的落叶在打着旋。 但他清晰地感觉到,一丝微弱的黑暗魔力一闪而过,带着熟悉的、令人厌恶的气息。 是瑟琳娜。 她果然还没死心。 顾承煜的手指微微收紧,暗紫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冷冽的光芒,但很快又被温柔取代。 他不想让江逾朝担心,至少现在不想。 他低头,在江逾朝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,声音依旧温柔:“朝朝,我们明天去黑塔废墟看看吧,那里的蒲公英应该快开花了。” 江逾朝抬起头,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异样,心里隐隐有些不安,但还是点了点头:“好啊。” 他知道,有些麻烦,终究是躲不过的。 但只要他们在一起,就什么都不怕。 顾承煜紧紧握着他的手,指尖的温度传递过来,坚定而温暖。 他看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无论瑟琳娜想做什么,他都不会让她伤害到江逾朝,绝不。 日记本摊在桌上,风吹过,翻过一页,露出一张他们在老汤姆小屋前的合影,下面写着:“有你的地方,就是家。” 第24章 高阶咒术师(24) 签售会结束后的第二天清晨,薄雾还没散尽,像一层薄薄的纱笼罩着清溪镇。 江逾朝正在院子里晾晒刚采的草药,湿润的空气里混着薄荷和月见草的清香,闻着让人心里舒服。 顾承煜坐在门口的石阶上,手里拿着那根“朝光”魔杖,指尖轻轻摩挲着杖头的蒲公英,暗紫色的瞳孔里映着江逾朝忙碌的身影,嘴角不自觉地带着笑意。 经过昨天的签售会,他好像更能坦然面对自己的过去的,那些曾经让他引以为傲又让他痛苦的“暗影之子”的头衔,现在看来,都不如眼前这个人的一个笑容重要。 “顾承煜,帮我递一下那边的竹篮。”江逾朝的声音从草药架后传来,带着清晨的微哑,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。 顾承煜立刻站起来,拿起竹篮走过去,顺手从架子上拿起一株刚晒好的薰衣草,别在江逾朝的耳后,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。 “好看。”他低声说,目光落在江逾朝的耳廓上,那里因为他的动作微微泛红。 江逾朝笑着拍掉他的手:“别捣乱,草药还没晒完呢。” 话虽这么说,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,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株薰衣草,心里甜甜的。 就在这时,院门外传来一阵奇怪的呜咽声,像是某种动物的叫声,又带着点魔法生物特有的波动。 顾承煜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,下意识地将江逾朝护在身后,手里的“朝光”魔杖微微抬起,杖头的蒲公英发出淡淡的白光。 江逾朝从他身后探出头,仔细听了听那声音,眉头微微舒展:“好像不是恶意的。” 他能感觉到那股魔法波动里带着一丝熟悉的、温和的气息,像是在哪里接触过。 顾承煜还是不太放心,小心翼翼地推开院门。 门口站着一只通体雪白的魔法兽,长得像一只放大版的狐狸,却有着九条毛茸茸的尾巴,尾巴尖泛着淡淡的蓝色光晕。 它的腿上似乎受了伤,走路一瘸一拐的,看见顾承煜,警惕地往后缩了缩,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。 在它身边,跟着一只小小的、毛茸茸的幼崽,看起来刚出生没多久,眼睛还没完全睁开,正跌跌撞撞地跟着大魔法兽,嘴里发出细细的“啾啾”声。 “是雪九尾。”江逾朝认出了这种魔法兽,惊讶地睁大了眼睛,“我以前在黑塔附近的森林里救过一只受伤的雪九尾,难道是它?” 那只大魔法兽似乎听懂了他的话,警惕的眼神缓和下来,对着江逾朝轻轻摇了摇尾巴,然后低下头,用鼻子碰了碰身边的幼崽。 幼崽像是接到了指令,摇摇晃晃地跑到江逾朝面前,嘴里叼着一朵半透明的、发着柔和白光的蒲公英,递到他脚边。 江逾朝蹲下身,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朵魔法蒲公英,指尖刚碰到花瓣,就感觉到一股温暖的魔力流进身体里,带着浓浓的感激之情。 他抬起头,看着那只大魔法兽,笑着说:“我记起来了,你当时被猎人的陷阱伤到了腿,是我用净化魔法帮你治好的,对不对?” 大魔法兽轻轻点了点头,用头蹭了蹭他的手背,动作温顺得像只家养的宠物。 顾承煜看着这一幕,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,却还是下意识地将江逾朝护在怀里,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醋意。 他看着那只雪九尾,哼了一声:“算你们有良心,还记得谁救了你们。” 江逾朝被他这副护食的样子逗笑了,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:“别这么凶,它们很温顺的。” 他站起身,走到大魔法兽身边,仔细检查了一下它的腿伤,“伤口好像又裂开了,我再帮你处理一下吧。” 大魔法兽感激地看着他,乖乖地趴在地上,任由他检查伤口。 江逾朝从屋里拿出药膏,小心翼翼地涂在它的伤口上,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白光,那是他的净化魔法,能加速伤口愈合,还能缓解疼痛。 顾承煜站在一旁看着,看着江逾朝认真的侧脸,看着他温柔地对待那只魔法兽,心里的醋意慢慢变成了骄傲。 这就是他的朝朝,善良又强大,像一束光,能温暖所有靠近他的生灵。 “原来它们记得。”江逾朝处理好伤口,看着大魔法兽舒服地眯起眼睛,笑着说,“魔法世界的生灵,比人更懂感恩。” 顾承煜走过去,从背后轻轻搂住他的腰,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,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:“那是因为它们知道,谁是真正的救世主。” 他顿了顿,在江逾朝耳边轻声说,“不过,我的救世主只能是我一个人的。”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,江逾朝的耳尖瞬间红透了,他轻轻推了推顾承煜:“别胡说。” 顾承煜反而抱得更紧了,暗紫色的瞳孔里满是笑意。 就在这时,那只幼崽不知天高地厚地跑过来,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顾承煜的手背,还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。 顾承煜愣了一下,身体瞬间僵硬,看着手背上湿漉漉的痕迹,又看看那只眨巴着大眼睛的幼崽,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。 江逾朝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,忍不住笑出了声,眼角的泪都快笑出来了:“你看,连小家伙都喜欢你呢。” 顾承煜的脸有点红,不太自然地咳嗽了一声,伸手轻轻碰了碰幼崽的头,动作笨拙又小心翼翼,像是在碰什么稀世珍宝。 幼崽舒服地眯起眼睛,用头蹭了蹭他的指尖。 阳光渐渐升高,驱散了薄雾,照在院子里,暖洋洋的。 江逾朝靠在顾承煜怀里,看着在院子里玩耍的雪九尾母子,心里充满了平静和幸福。 顾承煜低头,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,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:“有你在身边,真好。” 江逾朝没有说话,只是往他怀里靠得更近了些。 他知道,不管未来有什么风雨,只要他们在一起,就什么都不用怕。 只是,他没有注意到,顾承煜在吻他额头的时候,眼神飞快地扫过院墙外的方向,暗紫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冷冽。 刚才那只雪九尾出现的时候,他清晰地感觉到,不远处有一股熟悉的黑暗魔力一闪而逝,和昨天在饰品店外感觉到的一模一样。 瑟琳娜果然还在附近。 顾承煜的手指微微收紧,搂紧了怀里的江逾朝。 他不会让任何人破坏现在的幸福,绝对不会。 雪九尾母子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,大魔法兽对着江逾朝深深鞠了一躬,然后带着幼崽,慢慢地消失在森林的方向。 江逾朝看着它们离开的背影,心里暖暖的。 顾承煜牵着他的手,往屋里走:“进去吧,外面有点凉。” 江逾朝点点头,任由他牵着。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像一幅流动的画。 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,紧紧依偎在一起,仿佛永远不会分开。 走到门口的时候,江逾朝忽然停下脚步,回头看了一眼森林的方向,眉头微微皱起。 他好像感觉到,那股黑暗魔力又出现了,而且,离得更近了。 看来,有些事情,是时候做个了断了。 第25章 高阶咒术师(25) 清溪镇的阳光总是带着点蜂蜜般的暖意,尤其是落在院子里那片蒲公英上时,金色的光粒像是被揉碎的星星,在白色的绒毛上滚来滚去。 今天是江逾朝的生日,顾承煜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,只在厨房的餐桌上留了一碗温热的南瓜粥,旁边压着一张纸条,字迹是顾承煜特有的凌厉,却在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蒲公英。 “等我回来,有惊喜。” 江逾朝笑着喝了口粥,南瓜的甜香混着淡淡的奶香在舌尖散开。 他知道顾承煜所谓的“惊喜”多半又带着点笨拙的浪漫,就像上次他想变一束永不凋谢的玫瑰,结果变出了一丛带刺的仙人掌,还差点扎到自己的手。 他收拾好碗筷,坐在门口的藤椅上翻看那本《麻瓜魔法融合指南》,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书页上,照得那些关于“爱的魔法”的字迹仿佛在发光。 院子里的草药已经晒得差不多了,散发着干燥的清香,风一吹,和远处田野里的麦香混在一起,让人心里踏实。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,顾承煜才回来,身上沾着点泥土和青草的气息,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,像是刚从田里回来。 他手里捧着一个用麻瓜的红布包着的东西,神秘兮兮地走到江逾朝面前,暗紫色的瞳孔里闪着兴奋的光,像个藏了糖果的孩子。 “闭上眼睛。”他的声音带着点喘,还有点不易察觉的紧张。 江逾朝笑着闭上眼睛,能感觉到顾承煜蹲在自己面前,动作轻柔地往他头上戴了个什么东西,有点硬,还带着点草编的粗糙感。“好了,睁开吧。” 江逾朝睁开眼,低头看向顾承煜递过来的小镜子。 镜子里,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小小的、用麦秆和蒲公英绒毛编的帽子,帽檐上还别着一朵新鲜的蒲公英,看起来像极了黑塔学徒戴的那种制式,只是更小巧,也更可爱。 “这是……”江逾朝有些惊讶地抬手碰了碰那顶小帽子。 “学徒帽。”顾承煜挠了挠头,耳尖有点红,从身后拿出一根用柳树枝做的小魔杖,学着黑塔导师的样子,清了清嗓子,表情却无比认真,“江逾朝导师,我,顾承煜,今天正式申请成为您的终身学徒。” 他单膝跪地,举起那根柳树枝魔杖,像举起了什么神圣的宝物。“我保证,认真学习您的每一个魔法,尤其是爱的魔法;我保证,永远听您的话,再也不擅自使用禁术;我保证,每天都按时喝您调的药,哪怕是加了月潮草的;我保证……” 他的话没说完,就被江逾朝笑着打断了:“好了,顾学徒,你的保证太多了,我记不住。” 顾承煜却不肯起来,固执地看着他,暗紫色的瞳孔里满是虔诚的期待:“请您收下我,让我做您永远的学徒,永不毕业。” 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脸上,把他浓密的睫毛照得像镀了层金边,那些曾经让他痛苦的黑色纹路早已淡得看不见,只剩下干净的皮肤和温柔的眼神。 江逾朝看着他这副样子,心里像被温水泡过,又暖又软。 他伸出手,轻轻握住那根柳树枝魔杖,点了点顾承煜的额头。 “准了。”他故意板着脸,声音却带着笑意,“不过,我听说,有个笨学徒总在制药的时候偷亲导师,这可是违反学徒守则的。” 顾承煜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,猛地站起来,一把将江逾朝搂进怀里,低头就吻了下去。 这个吻不像平时那样温柔,带着点急切和激动,还有一丝得逞的狡黠,像个终于拿到糖果的孩子。 柳树枝魔杖掉在地上,滚进了旁边的蒲公英丛里。 顾承煜的手紧紧抱着江逾朝的腰,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后颈,加深了这个吻。 江逾朝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得很快,像擂鼓一样,震得自己的胸口也跟着发烫。 帽檐上的蒲公英被蹭掉了,落在两人交缠的睫毛上,痒痒的。 江逾朝笑着推了推他,却被他抱得更紧。“顾承煜,你犯规了,刚成为学徒就偷亲导师。” “这是爱的魔法必修课。”顾承煜喘着气,鼻尖蹭着江逾朝的鼻尖,眼神里带着点小痞气,又满是化不开的温柔,“导师,您得亲自教导我才行。” 说着,他又吻了下去,这一次更轻,也更缠绵。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,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像撒了一把碎钻。 院子里的蒲公英被风吹起,打着旋儿落在他们的头发上、肩膀上,像一场温柔的祝福。 顾承煜的手慢慢滑进江逾朝的衬衫里,指尖带着阳光的温度,轻轻摩挲着他后背的皮肤,引得江逾朝微微颤抖。 江逾朝也伸出手,穿过他的头发,紧紧抱住他的脖子,回应着他的吻。 两人在蒲公英丛中滚作一团,那顶小小的学徒帽早就掉在了一边,柳树枝魔杖也不知道被压到了哪里。 顾承煜的吻从嘴唇滑到下巴,再到颈窝,带着灼热的温度,像要在他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。 “唔……顾承煜……”江逾朝的声音有点喘,带着点抑制不住的笑意,“你的学徒礼仪学得真差。” 顾承煜抬起头,眼底带着点被吻出来的水汽,暗紫色的瞳孔里映着江逾朝泛红的脸颊,像盛着两汪温柔的湖水。“那导师就多教我几遍,直到我学会为止。” 他说着,又低头吻了下去,这一次,带着更多的温柔和珍惜,仿佛要将眼前这个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,永远也不分开。 远处的森林里,一道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,带着浓浓的不甘和怨毒,却在靠近院子的时候,被一层无形的、散发着星光的屏障挡了回去。顾承煜吻着江逾朝的间隙,眼神飞快地扫了一眼那个方向,暗紫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冷冽,随即又被温柔取代。 不管是谁在暗处窥伺,他都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他的导师,打扰他来之不易的幸福。 他现在只想好好做他的学徒,用一辈子的时间,学习如何去爱他的导师。 至于那个躲在暗处的人,总会有让她付出代价的一天。 顾承煜重新低下头,专注地吻着怀里的人,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这个甜蜜的吻里,放在这个属于他们的、阳光灿烂的午后。 第26章 高阶咒术师(26) 清晨的阳光溜进厨房,给灶台镀上一层金边。 顾承煜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麻瓜围裙,正专注地跟平底锅较劲。 锅里的鸡蛋“滋啦”作响,边缘已经焦黑,他却还在皱眉调整火候,暗紫色的瞳孔里满是严肃,像是在研究什么高深的禁术。 江逾朝坐在吧台前,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,看着他笨拙的样子忍不住笑。 自从决定学做麻瓜早餐,顾承煜就没少跟锅碗瓢盆打架,煎蛋能做成炭块,煮牛奶能煮出一锅疙瘩,偏偏还不肯放弃,每天早上都要折腾一番。 “顾大师,”江逾朝抿了口牛奶,声音里带着笑意,“您这煎蛋是想用来当武器吗?” 顾承煜回头瞪了他一眼,耳尖却有点红:“再等等,这次肯定成功。” 他伸手翻了个面,焦黑的鸡蛋壳碎片掉了一地,看起来更惨不忍睹了。 江逾朝放下牛奶杯,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锅铲:“还是我来吧,我的首席学徒。” 他手腕轻转,锅里的鸡蛋就被翻得恰到好处,很快就呈现出漂亮的金黄色。 顾承煜看着他熟练的动作,眼神柔和得像融化的蜜糖,伸手从背后轻轻搂住他的腰,下巴搁在他肩膀上,毛茸茸的头发蹭得江逾朝脖子发痒。 “还是朝朝厉害。”他低声说,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。 江逾朝笑着拍掉他的手:“别捣乱,鸡蛋要糊了。” 就在这时,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魔法波动,不像本地巫师的气息,带着点陌生的、属于遥远星际的清冷感。 顾承煜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,松开江逾朝,下意识地将他往身后拉了拉,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分。 “谁?”他沉声问,手悄悄握住了藏在围裙口袋里的“朝光”魔杖。 院门外传来一个略显激动的声音,带着点颤抖:“请问……这里是江逾朝先生的住处吗?我是来自星际魔法联盟的星陨法师,特地来拜访您。” 江逾朝愣了一下,星际魔法联盟?他从未听说过这个组织。 顾承煜却皱紧了眉,他对星际魔法界略有耳闻,那些法师自视甚高,从不与地面魔法界往来,怎么会突然来找江逾朝? 他没放松警惕,示意江逾朝待在原地,自己走上前打开院门。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银色法袍的男人,袍子上绣着复杂的星图,脸上戴着一副水晶眼镜,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崇敬和激动。 “您是?”顾承煜冷声问,挡在门口,没让他进来。 星陨法师的目光越过他,落在厨房里的江逾朝身上,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,激动得差点跳起来:“您就是江逾朝先生!我终于找到您了!” 他想往里冲,却被顾承煜拦住。 “有事说事。”顾承煜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,这人看江逾朝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,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,还是摆在橱窗里那种,让他想立刻把人藏起来。 星陨法师这才注意到顾承煜,看到他围裙上的蒲公英图案时愣了一下,随即又把注意力转回江逾朝身上,语气无比崇拜:“江先生,我是您的崇拜者!您净化黑塔暗影魔法的事迹已经传遍整个星际魔法界了,大家都说您创造了魔法奇迹!” 江逾朝端着牛奶走出来,脸上带着礼貌的疑惑:“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。” “您太谦虚了!”星陨法师激动地说,从怀里掏出一卷星图,展开来给他们看,“您看,这是黑塔崩塌时的星际影像,那片星光就是您的净化魔法吧?太美了,就像初生的星系!我这次来,是想邀请您去星际魔法学院讲学,让更多人学习您的净化魔法!” 他越说越激动,伸手想去握江逾朝的手,却被顾承煜一把打开。 顾承煜将江逾朝往身后拉得更紧了些,眼神冷得像冰:“他不去。” 星陨法师愣住了,看看顾承煜,又看看江逾朝,像是没反应过来:“您是?” “他是我的人。”顾承煜的语气不容置疑,手臂紧紧环住江逾朝的腰,宣示主权的意味十足,“还有,别用那种眼神看他,他不是什么展品。” 江逾朝被他这副护食的样子逗笑了,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,示意他别这么激动。 他看向星陨法师,温和地说:“抱歉,我对讲学没兴趣,我更习惯待在这里。” 星陨法师脸上的激动慢慢褪去,露出失望的表情,却还是不死心:“江先生,您再考虑考虑?这对整个魔法界都有好处……” “没什么好考虑的。”顾承煜打断他,语气更冷了,“他是我的大师,只属于我一个人,不会去任何地方给别人当教材。” 他低头看了眼江逾朝手上的戒指,又抬眼看向星陨法师,眼神里的占有欲毫不掩饰。 江逾朝的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银戒,那是顾承煜用融化的魔法银锭亲手做的,上面刻着小小的星芒图案。 他能感觉到顾承煜身体的紧绷,知道他又在吃醋了,心里有点无奈,却又甜丝丝的。 星陨法师看看顾承煜环在江逾朝腰上的手,又看看两人交叠在吧台上的戒指,终于明白过来,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,呐呐地说:“抱歉,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” “知道了就赶紧走。”顾承煜下了逐客令,语气里的不耐烦已经快要溢出来了。 星陨法师张了张嘴,还想说什么,却被顾承煜冰冷的眼神吓得把话咽了回去,只能狼狈地收起星图,匆匆说了句“打扰了”就转身快步离开了,连脚步都带着点慌乱。 院门关上的瞬间,顾承煜身上的寒气立刻消散,转身一把将江逾朝搂进怀里,埋在他颈窝深深吸了口气,像只刚护好领地的大型犬。 “不许跟他走。”他闷闷地说,声音带着点委屈。 江逾朝笑着回抱住他,手指穿过他的头发:“我什么时候说要跟他走了?” “那也不行。”顾承煜抬起头,鼻尖蹭着他的鼻尖,暗紫色的瞳孔里满是认真,“你只能待在我能看见的地方,哪里都不能去。” 他低头吻了吻江逾朝的嘴唇,轻轻啃了一下,带着点惩罚的意味,又很快放软了力道,变得温柔缠绵。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,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紧紧依偎在一起。 锅里的鸡蛋已经彻底糊了,散发出焦糊的味道,顾承煜却像是没闻到,一门心思地吻着怀里的人,手臂越收越紧,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。 江逾朝的手顺着他的背滑下去,指尖勾了勾他围裙的带子,声音带着被吻出来的微哑:“顾学徒,你的煎蛋好像成炭了。” 顾承煜这才想起锅里的鸡蛋,却毫不在意地哼了一声:“炭就炭了,反正没有你好吃。” 他又低头吻了下去,这次更狠,带着点不容拒绝的霸道,却又小心翼翼,像是在对待最珍贵的宝物。 吧台的牛奶杯被碰倒,白色的奶液顺着台面流淌,像一条蜿蜒的小溪,却没人去管。 顾承煜的手滑进江逾朝的衬衫,指尖带着阳光的温度,轻轻摩挲着他的皮肤,引得江逾朝微微颤抖。 就在这时,院门外又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,像是有人在徘徊。 顾承煜的动作瞬间停住,眼神再次变得警惕,将江逾朝护在身后,手里的“朝光”魔杖隐隐发出微光。 是星陨法师又回来了?还是……瑟琳娜? 他侧耳倾听,门外的响动很轻,却带着一种熟悉的、令人不安的黑暗魔力波动,比之前感觉到的更清晰了些。 顾承煜的眼神沉了下去,看来,躲是躲不过去了。 他回头看了眼江逾朝,眼神里闪过一丝歉意,随即又变得坚定。 不管是谁,都别想破坏他现在的生活。 第27章 高阶咒术师(27) 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,院门外的石板路上就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,夹杂着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笑闹声。 江逾朝刚把最后一盆草药搬回屋里,就看见五六个穿着粗布衣裳的麻瓜孩子扒着院门往里瞧,眼睛亮晶晶的,像藏着星星。 “星光先生!顾先生在吗?”最前面那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仰着脖子喊,手里还攥着一束刚摘的野菊花。 顾承煜从厨房探出头,嘴角还沾着点面粉——他早上试着烤麻瓜的面包,结果烤出了一炉黑乎乎的硬块。 看到孩子们,他暗紫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无奈,却还是扬了扬下巴:“进来吧,别踩坏了药圃。” 孩子们欢呼着涌进来,把野菊花往江逾朝手里一塞,就围着顾承煜打转。“顾先生,今天教我们变蝴蝶好不好?”“我想学上次那个能让石头唱歌的咒语!”“能不能变个会飞的扫帚?” 顾承煜被吵得头疼,却还是从口袋里掏出“朝光”魔杖,清了清嗓子:“今天教变花咒,很简单的。” 他举起魔杖,对着空地上的一块石头念起咒语,暗紫色的瞳孔里满是专注。 然而,预想中的鲜花并没有出现,那块石头“砰”地一声炸开,溅起一地碎石子,还夹杂着几朵蔫巴巴的小雏菊,歪歪扭扭地插在石缝里。 孩子们先是一愣,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。“顾先生,你变出来的花好像被踩过一样!” 顾承煜的耳尖瞬间红了,握着魔杖的手紧了紧,又试了一次。 这次更糟,咒语念到一半,魔杖突然冒出一股黑烟,把他的头发都熏得翘了起来,像只炸毛的猫。 江逾朝端着水盆出来,正好看到这一幕,忍不住笑出了声。 他走过去,用湿毛巾轻轻擦掉顾承煜脸上的烟灰:“顾大魔法师,您这是在表演烟火术吗?” 顾承煜拍开他的手,却没真生气,只是哼了一声:“失误而已。” 他看向那群笑得东倒西歪的孩子,板起脸,“不许笑,再笑就不教了。” 孩子们立刻捂住嘴,眼睛里却还闪着笑意。 江逾朝把毛巾递给顾承煜,接过他手里的魔杖:“还是我来吧。” 他对着那堆碎石子轻轻一点,柔和的白光闪过,碎石子瞬间变成了一丛丛五颜六色的小野花,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。 “哇!”孩子们惊叹着围上去,小心翼翼地碰着那些花瓣。 顾承煜看着江逾朝的侧脸,眼神柔和得像融化的蜜糖。 他忽然从背后轻轻搂住江逾朝的腰,下巴搁在他肩膀上,声音压得很低,只有两人能听见:“还是朝朝厉害。” 江逾朝笑着肘击了他一下:“别捣乱,孩子们看着呢。” 顾承煜反而抱得更紧了,蹭了蹭他的肩膀,像只撒娇的大型犬:“谁让你总扰乱我的咒语。” 他抬头看向孩子们,又恢复了那副有点傲娇的样子,“看清楚了,刚才是错误示范,现在看江先生的正确版本。” 江逾朝无奈地摇摇头,开始耐心地教孩子们念咒语,纠正他们的手势。 孩子们学得很认真,虽然一开始也闹了不少笑话——有的把花变成了青蛙,有的让花瓣长在了自己的头发上,但没人气馁,笑得更欢了。 顾承煜站在一旁看着,暗紫色的瞳孔里映着江逾朝温柔的侧脸和孩子们雀跃的身影,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。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,暖洋洋的,比任何黑魔法带来的力量都让他觉得踏实。 “顾承煜,”江逾朝教完一轮,走过来递给他一杯水,“你以前可是能操控流星雨的大魔法师,怎么连个变花咒都学不会?” 顾承煜接过水杯,一口气喝了大半,然后伸手勾住江逾朝的手指,指尖轻轻摩挲着他无名指上的银戒,声音带着点得意的自嘲:“现在不一样了。” 他凑近了些,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,“现在我的魔力都用来操控你的心了,总被它扰乱咒语。” 江逾朝的脸颊有点发烫,刚要说话,就被孩子们的欢呼声打断。 一个小男孩成功地变出了一朵小小的蒲公英,白色的绒毛在风里轻轻摇曳。“我做到了!江先生,我做到了!” 顾承煜看着那朵蒲公英,忽然伸手揽过江逾朝的肩膀,让他靠在自己怀里。 “看,”他下巴指了指那群围着蒲公英欢呼的孩子,“你的魔法比我的厉害多了。” 江逾朝靠在他胸口,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的心跳,像带着某种魔力的鼓点,让人安心。 他抬头看了看顾承煜,发现他的目光正落在院墙外的方向,暗紫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。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院墙外的老槐树下,似乎有一片阴影动了动,快得像错觉。 江逾朝的指尖轻轻收紧,握住了顾承煜的手。 他能感觉到,那股熟悉的黑暗魔力又出现了,比昨天更近,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,在暗处窥伺。 顾承煜的手也收紧了些,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,带着安抚的力量。 他低头,在江逾朝耳边轻轻说:“别担心。” 孩子们还在兴奋地练习着变花咒,偶尔有几声小小的爆炸声和欢笑声。 阳光越来越暖,照在身上像裹了层棉花。 江逾朝看着眼前这温馨的画面,又看了看身边的顾承煜,心里忽然很确定,不管暗处的是什么,他们都能一起面对。 顾承煜忽然拿起那根柳树枝做的小魔杖,学着孩子们的样子念起了变花咒。 这次没有出岔子,一根细嫩的柳条上开出了一串小小的白色花穗,像极了江逾朝喜欢的那种麻瓜植物。 “看,我也会了。”他把柳条递给江逾朝,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,暗紫色的瞳孔里像落满了星光。 江逾朝接过柳条,指尖轻轻拂过那些小巧的花朵。 风一吹,院子里的蒲公英种子漫天飞舞,像撒了一把星星,落在孩子们的头发上、衣服上,也落在他和顾承煜交握的手上。 孩子们发出一阵欢呼,追逐着那些白色的种子跑出了院子。 顾承煜搂着江逾朝的腰,看着他们的背影,忽然低声说:“等处理完这边的事,我们去旅行吧,就我们两个。” 江逾朝抬头看他:“去哪里?” “去看看麻瓜的大海,”顾承煜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向往,“听说那里的星星会掉进水里。” 他的话音刚落,院墙外传来一声极轻的树枝断裂声,像被什么东西踩断了。 顾承煜的眼神瞬间变冷,松开江逾朝,抓起“朝光”魔杖就朝院门走去。 江逾朝看着他的背影,握紧了手里的柳条。看来,有些人是等不及要主动送上门了。 第28章 高阶咒术师(28) 黑塔废墟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清晰,像一头沉睡的巨兽匍匐在山谷里。 曾经高耸入云的尖塔早已崩塌,只剩下断壁残垣,在夕阳的余晖里投下长长的、斑驳的影子。 但今天,这片沉寂的废墟却有了不一样的光彩。 废墟最高处,一座崭新的灯塔拔地而起,塔身由白色的石头砌成,在暮色中泛着柔和的光。 塔顶的水晶灯发出璀璨的星光,像一颗真正的星星落在了地上,光芒穿透夜幕,照亮了整片废墟,甚至能隐约看到远处清溪镇的灯火。 顾承煜牵着江逾朝的手,慢慢走上通往灯塔的石阶。 石阶是用黑塔废墟的碎石重新铺成的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过去的回忆上,却又通向光明的未来。 “好了。”顾承煜停下脚步,转身看向江逾朝,暗紫色的瞳孔里映着塔顶的星光,亮得惊人,“你看。” 江逾朝抬头望去,塔顶的星光正缓缓旋转,散发出一圈圈柔和的光晕,所到之处,废墟里残留的黑暗魔法气息像冰雪遇热般消融。 那些曾经扭曲、冰冷的石块,在星光的照耀下,仿佛也变得温暖起来。 “这灯塔的光芒,能驱散所有黑暗魔法。”顾承煜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,“以后这里就是迷途者的指引,不管是迷路的巫师,还是被黑暗魔法困住的人,只要看到这束光,就知道方向了。” 他顿了顿,伸手将江逾朝揽进怀里,下巴轻轻搁在他的发顶,声音低沉而温柔:“就像你曾经指引我走出暗影一样。” 江逾朝靠在他胸口,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,和塔顶星光旋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,像一首温柔的歌。 他伸出手,指尖轻轻描摹着顾承煜下巴上的轮廓,那里曾经布满狰狞的黑魔法纹路,如今却光滑而温暖。 “顾承煜,”江逾朝抬头,目光越过他的肩膀,看向远处的星空,“你看,那颗星在朝我们眨眼睛。” 顾承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墨蓝色的夜空中,一颗明亮的星星正闪烁着,仿佛真的在回应他们。 他轻笑一声,低头吻了吻江逾朝的额头,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:“那是我们的魔法在发光。” 夜风轻轻吹过,扬起江逾朝的发丝,拂过顾承煜的脸颊,带着淡淡的药草香。 顾承煜伸手将那缕调皮的发丝别到江逾朝耳后,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耳廓,引得江逾朝微微一颤。 “冷吗?”顾承煜将他搂得更紧了些,身上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,温暖而踏实。 江逾朝摇摇头,往他怀里靠得更近了些,鼻尖蹭过他的锁骨,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,是当年为了挡魔法兽留下的。 他伸出舌尖,轻轻舔了一下那道疤痕,像在品尝某种独一无二的味道。 顾承煜的身体瞬间僵住,呼吸变得有些急促。 他低头,捉住江逾朝的嘴唇,深深吻了下去。 这个吻不像在蒲公英田里那样带着笑意,也不像在厨房那样带着急切,而是充满了珍视和感激,像要将彼此的灵魂都融入对方的身体里。 塔顶的星光旋转得更快了,光芒洒在他们身上,像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轻纱。 顾承煜的手顺着江逾朝的脊背缓缓下滑,指尖带着星光的温度,轻轻摩挲着他的皮肤,引得江逾朝在他怀里轻轻颤抖。 “朝朝……”顾承煜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,从喉咙深处滚出来,像带着魔力的咒语,“我爱你。” 江逾朝没有说话,只是抬手搂住他的脖子,踮起脚尖,加深了这个吻。千言万语,都藏在这个吻里了。 不知过了多久,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。 顾承煜的额头抵着江逾朝的额头,暗紫色的瞳孔里像落满了碎星,映着江逾朝泛红的脸颊。 他伸出手,轻轻拂去江逾朝睫毛上沾染的星光尘埃,动作温柔得不像话。 “灯塔底下,我种了些蒲公英。”顾承煜忽然说,声音还带着点沙哑,“等明年春天,这里就会开满花了。” 江逾朝笑着点头:“一定会很美。” 顾承煜低头,在他唇角又轻轻啄了一下,像在品尝一颗甜甜的糖果。 “以后,我们可以经常来这里。”他说,“看星星,看日出,看蒲公英开花。” 江逾朝刚要答应,顾承煜的眼神却忽然一凝,看向远方的天际。 那里,一道微弱的黑影一闪而过,快得像错觉,但顾承煜却清晰地捕捉到了那股熟悉的、令人厌恶的黑暗魔力。 比之前在院子外感觉到的更浓烈,也更接近了。 顾承煜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江逾朝的手腕,指节微微泛白。 他没有说话,但江逾朝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紧绷,和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冷冽。 江逾朝反手握住他的手,指尖传来的温度让顾承煜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。 他抬头看向顾承煜,眼神里没有恐惧,只有坚定。 不管是什么,他们都一起面对。 顾承煜看着他的眼睛,心里的焦躁渐渐平息。 他低头,在江逾朝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,然后牵着他,转身往灯塔下走去。 “回去吧,”他说,“晚了镇上该关门了。” 江逾朝点点头,任由他牵着。 塔顶的星光依旧在旋转,照亮他们下山的路,也照亮了远处那片隐隐约约、仿佛蛰伏着什么的黑暗森林。 顾承煜的脚步很稳,牵着江逾朝的手也很稳。 但江逾朝能感觉到,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,不是因为害怕,而是因为一种即将迎来决战的兴奋和决心。 该来的,总会来的。 他们都准备好了。 第29章 高阶咒术师(29) 清溪镇的午后总是慢悠悠的,阳光透过爬满常春藤的窗棂,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像一幅被打碎的金色拼图。 院子里的蒲公英田开得正盛,白色的绒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,偶尔有一两朵被风吹起,打着旋儿飘向屋里。 江逾朝坐在藤椅上,手里捧着一本翻得卷了边的《麻瓜草药图鉴》,阳光照在他花白的头发上,泛着柔和的银光。 他的动作比以前慢了许多,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痕迹,却依然清澈温和,像一汪沉淀了岁月的湖水。 顾承煜端着两杯温热的草药茶走出来,放在旁边的小桌上。 他的头发也白了,暗紫色的瞳孔虽然不如年轻时明亮,却依旧牢牢地锁在江逾朝身上,里面的温柔像是酿了一辈子的酒,浓得化不开。 “喝口茶吧,加了蜂蜜的。”顾承煜在江逾朝身边坐下,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领口,动作自然而熟稔,仿佛做了千百遍。 江逾朝放下书,端起茶杯抿了一口,温热的茶水带着淡淡的甜意滑入喉咙,暖意从胃里蔓延开来。 “还是你调的好喝。”他笑着说,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,像盛开的蒲公英。 顾承煜也笑了,伸手握住他的手。 江逾朝的手有些粗糙,指腹上有常年制药留下的薄茧,手背布满了老年斑,却依旧温暖。 顾承煜的手也一样,曾经能操控强大黑魔法的手指,如今却连开瓶盖都有些费力,但握住江逾朝的力道,却从未变过。 “看,”顾承煜忽然低头,看着自己手背上那些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纹路,那是曾经被黑魔法侵蚀的痕迹,如今只剩下浅浅的印记,“快消失了。” 江逾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指尖轻轻拂过那些浅痕,像是在触摸一段遥远的记忆。“消失了好。” “不好。”顾承煜却摇摇头,握紧了他的手,“这些纹路提醒我,我曾经有多混蛋,也提醒我,能有现在的日子,有多幸运。” 江逾朝被他逗笑了,用肩膀轻轻撞了撞他:“都多少年了,还提那些。” “一辈子都得提。”顾承煜认真地说,暗紫色的瞳孔里映着江逾朝的笑脸,“忘了过去,就配不上现在的你。” 他顿了顿,忽然凑近了些,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,“而且,我可是你的首席学徒,怎么能忘了导师的教导。” “你啊。”江逾朝无奈地摇摇头,心里却甜丝丝的。 这么多年过去了,顾承煜还是改不了这副时不时就撒娇的性子,尤其是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。 阳光渐渐西斜,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交叠在蒲公英田里,像一幅温柔的画。 远处传来麻瓜孩子们放学的欢笑声,还有镇上铁匠铺敲打铁器的叮当声,一切都那么平和而安宁。 “朝朝,”顾承煜忽然开口,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,“如果有来生,我还要做你的学徒。” 江逾朝愣了一下,转头看向他。 顾承煜的眼神很认真,暗紫色的瞳孔里像是落满了星空,清晰地映着他的样子。 岁月在他脸上也留下了痕迹,眼角的皱纹,花白的头发,但那份专注和深情,却和第一次在瘟疫小镇上对他说“来取我的心”时一模一样。 江逾朝笑了,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,指尖划过他眼角的皱纹:“那我就再教你一次,什么是爱。” 顾承煜的眼眶微微泛红,他低下头,在江逾朝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。 这个吻很轻,带着岁月的沉淀和无尽的温柔,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心尖上。 就在这时,一缕金色的阳光穿过窗户,恰好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。 奇迹般地,两人手背上那些早已淡去的魔法纹路,忽然发出了淡淡的光芒——江逾朝的是温暖的白色星光,顾承煜的是柔和的暗紫色光晕。两种光芒缓缓交织在一起,在夕阳下绘出一个璀璨的星芒图案,像一朵盛开的蒲公英。 江逾朝和顾承煜都没有说话,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,感受着彼此掌心传来的温度和魔力的共鸣。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,将他们的灵魂紧紧缠绕在一起,跨越了时间和空间,也跨越了生死。 一阵微风吹过,院子里的蒲公英种子被吹得漫天飞舞,像一场温柔的雪。 有几朵飘进屋里,落在他们的头发上、肩膀上,还有交握的手上。 顾承煜抬手,轻轻拂去江逾朝头发上的一朵蒲公英,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耳垂,引得江逾朝微微一颤,像年轻时一样。 “你看,”江逾朝笑着指了指窗外,“今年的蒲公英也开得很好。” 顾承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金色的夕阳洒在蒲公英田上,白色的绒毛泛着淡淡的金光,美得像一个梦境。 “嗯,”他低声说,将江逾朝的手握得更紧了些,“就像我们初遇时一样。” 是啊,就像初遇时一样。 那时的他,还是个被黑魔法侵蚀、内心充满傲慢与偏见的暗影之子。 那时的江逾朝,还是个沉默坚韧、用自己的方式默默付出的低等学徒。 谁也没想到,一场始于利用与伤害的相遇,最终会变成跨越阶层、跨越黑暗与光明的救赎之恋。 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,天空被染成了温柔的橘粉色。 远处的禁术塔星光灯塔亮起,璀璨的光芒穿透夜幕,照亮了整个山谷,也照亮了他们相握的手。 顾承煜将头轻轻靠在江逾朝的肩膀上,像个累了的孩子。 “朝朝,”他喃喃地说,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意,“我有点困了。” “睡吧。”江逾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,声音温柔得像晚风,“我在这儿陪着你。” 顾承煜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,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,像是做了个甜美的梦。 江逾朝低头看着他,眼神里充满了无限的温柔和眷恋。 他知道,属于他们的故事,快要走到尽头了。 但他并不害怕,因为他知道,无论在哪个世界,无论以什么样的身份,他们总会找到彼此。 就像那些蒲公英种子,无论飘向何方,总会在合适的地方生根发芽,开出新的花朵。 夜色渐浓,星光灯塔的光芒透过窗户,在两人身上投下柔和的光晕。 江逾朝轻轻闭上眼睛,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,嘴角扬起一抹安心的笑容。 来生吗? 好啊。 那我就再教你一次,什么是爱。 我的,永远的学徒。 窗外,最后一朵蒲公英种子乘着晚风,悠悠地飘向夜空,朝着星光灯塔的方向飞去,像是要去寻找下一个故事的开端。 第30章 高阶咒术师(30) 蒲公英花田在阳光下铺展开来,像一片白色的海洋,微风拂过,无数绒毛轻盈地扬起,带着细碎的金光,缓缓旋转、飘落。 空气里弥漫着草药和阳光混合的温暖气息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、属于净化魔法的清甜。 江逾朝半靠在藤椅上,身上盖着一条麻瓜织的羊毛毯。 顾承煜坐在他脚边的小凳上,正低着头,用一把小小的木梳,耐心地梳理着他花白的头发。 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,梳齿穿过发丝,带走沾染的蒲公英绒毛。 “今天风大,别坐太久。”顾承煜的声音比年轻时更低沉了些,带着岁月打磨后的温润,像浸在温水里的玉石。 他把梳好的头发轻轻拢到耳后,指尖不经意触到江逾朝的耳垂,引来对方一声轻颤。 江逾朝笑了笑,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,温和而满足。 “没事,晒晒太阳舒服。”他微微侧头,看着顾承煜,暗紫色的瞳孔已经不像年轻时那样明亮锐利,却像盛了一汪沉淀了岁月的湖水,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,“你看,今年的蒲公英开得真好。” 顾承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花田里的白色绒毛还在不断飘起,有些落在他们的毯子上、头发上,甚至睫毛上。 他伸出手,接住一朵恰好落在江逾朝脸颊旁的蒲公英,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它。 “嗯,”他低声应道,“就像我们第一次在麻瓜镇种的那些一样好。” 江逾朝想起那时候的场景,顾承煜还是个笨拙地学着适应麻瓜生活的高傲法师,连浇水都要偷偷用魔法,结果把好好的幼苗浇得东倒西歪。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:“你那时候笨手笨脚的,还不承认。” 顾承煜也笑了,耳尖微微泛红,像个被戳穿小秘密的少年。 “那不是有你教我吗?”他放下木梳,握住江逾朝放在膝盖上的手,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传过来,踏实而温暖,“我的导师很有耐心。” “是你这个学徒总算肯用心学了。”江逾朝回握住他的手,指尖划过他手背上那些几乎看不见的浅色纹路——那是曾经被黑魔法侵蚀的痕迹,如今早已被岁月和爱意抚平,“现在啊,比我还像个麻瓜。” 顾承煜低头,在他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,动作虔诚而温柔。 “能做你的麻瓜学徒,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。”他顿了顿,眼神变得格外认真,“不,是两辈子,下辈子也是。” 江逾朝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暖暖的,酸酸的。 他反手握紧顾承煜的手,看着他暗紫色瞳孔里的自己,轻声说:“好,下辈子也教你。”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,洒在他们交握的手上,暖洋洋的。 顾承煜忽然想起了什么,起身从屋里拿来了那根“朝光”魔杖。 杖头的蒲公英雕刻依旧栩栩如生,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。 他在江逾朝面前蹲下,举起魔杖,轻声念了句简单的照明咒。 没有华丽的特效,只有一团小小的、温暖的光球从杖头升起,悬浮在江逾朝面前,像一颗温柔的星星。 “你看,”顾承煜的眼睛里闪着笑意,“现在不用念你的名字,也能变出稳定的光了。” 江逾朝看着那团光球,又看看顾承煜,忽然觉得眼眶有点发热。 他知道,这意味着顾承煜的心绪早已平稳,那些曾经困扰他的黑暗和躁动,真的被彻底净化了。 “进步很大,顾学徒。”江逾朝笑着说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。 顾承煜收起魔杖,重新在他身边坐下,这次没有再说话,只是静静地陪着他,一起看着眼前的蒲公英花田,看着阳光缓缓移动,看着远处禁术塔的星光灯塔在白日里依然泛着淡淡的光晕。 不知过了多久,江逾朝的眼皮开始发沉,他往顾承煜身边靠了靠,头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上。 顾承煜立刻挺直了背脊,让他靠得更舒服些,手臂轻轻环住他的腰,像抱住了全世界。 “承煜……”江逾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困意,含糊不清地响起。 “我在。”顾承煜立刻回应,声音放得更柔。 “这样……真好。” “嗯,真好。”顾承煜低头,在他发顶轻轻吻了一下,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草药香和阳光的味道,“一直这样,好不好?” 江逾朝没有回答,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悠长,显然是睡着了。 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,像是做了个甜美的梦。 顾承煜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,生怕惊醒了他。 他低头看着江逾朝安详的睡颜,暗紫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无限的温柔和满足。 风吹过花田,带来一阵沙沙的声响,像是在低语。 蒲公英的绒毛继续轻盈地飘散,落在他们身上,像一层温柔的雪。 远处的灯塔光芒柔和,守护着这片宁静的土地,也守护着他们来之不易的幸福。 顾承煜知道,那些曾经的伤痛、误解、傲慢与偏见,都已经随着时间流逝,被这片阳光和爱意彻底消融。 他完成了对自己的救赎,也牢牢抓住了属于他的星光。 这辈子,下辈子,下下辈子,他都会是江逾朝最虔诚的学徒,学习爱,也付出爱。 在这片蒲公英盛开的土地上,他们的故事,将以最圆满的方式,一直延续下去。 第31章 番外一:蒲公英暖阳下的修补时光 深秋的阳光带着淡淡的金色,透过疏朗的树枝,在麻瓜镇的小院子里投下斑驳的光影。 墙角的南瓜藤已经枯萎,却结出了两个圆滚滚的橙黄南瓜,像两个憨厚的小胖子,静静地卧在落叶里。 江逾朝坐在廊下的藤椅上,膝盖上摊着一块浅蓝色的麻布,手里拿着一根细麻线,正低头专注地缝补着什么。 他的动作很慢,手指微微有些颤抖,花白的眉毛因为专注而轻轻蹙起,阳光落在他银白的发梢上,泛着柔和的光泽。 顾承煜端着一小碟刚烤好的蜂蜜饼干走出来,脚步放得很轻,生怕打扰到他。 他把饼干放在廊边的小几上,然后在江逾朝身边的矮凳上坐下,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那块麻布上。 麻布上放着一个旧得有些褪色的蒲公英香囊,边角已经磨破了,露出里面填充的白色绒毛。 江逾朝正在用和香囊颜色相近的线,小心翼翼地修补着那个破口,针脚细密而整齐。 “这不是你刚到麻瓜镇时做的那个吗?”顾承煜的声音很轻,带着点怀念的意味。 他记得这个香囊,布料是江逾朝用自己第一件麻瓜衣服改的,里面的蒲公英绒毛是他亲手从田埂上收集的,还带着阳光和泥土的气息。 那时候,他刚追来麻瓜镇,浑身带着沙漠的尘土和一身的狼狈,江逾朝就是把这个香囊塞给了他,说能安神。 江逾朝抬起头,对他笑了笑,眼角的皱纹像水波一样漾开:“嗯,找东西的时候翻出来了,看着破了,补补还能用。” “都这么多年了,扔了吧,我再给你做新的。”顾承煜说着,就想去拿那个香囊,却被江逾朝轻轻拍开了手。 “别碰,快好了。”江逾朝低头继续缝补,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固执,“这个不一样。” 顾承煜没再坚持,只是安静地看着他。 阳光穿过他的指缝,落在江逾朝的手上,那双手曾经能精准地调配各种药剂,能感知最细微的魔法波动,如今虽然布满皱纹,却依旧稳定而温柔。 他忽然想起刚认识江逾朝的时候,那时候江逾朝还是黑塔最低阶的学徒,总是低着头,默默地给他熬药、收拾实验室,手指因为长期接触草药和坩埚,带着淡淡的药味,还有些细小的伤痕。 那时候的他,从未好好看过这双手,更没想过,有一天,这双手会成为他生命里最温暖的依靠。 “在想什么?”江逾朝缝好了最后一针,打了个小巧的结,满意地端详着自己的成果,抬头却发现顾承煜正盯着自己的手出神。 顾承煜回过神,伸手轻轻握住了江逾朝的手。 江逾朝的手有些凉,他用自己的掌心把它包裹住,慢慢焐着:“在想,这双手真厉害,什么都会做。” 江逾朝被他逗笑了:“就缝个香囊,有什么厉害的。” “就是厉害。”顾承煜很认真地说,暗紫色的瞳孔里映着江逾朝的身影,清晰而专注,“会制药,会做香囊,会治愈魔法,还会……” 他顿了顿,故意卖了个关子。 “还会什么?”江逾朝挑眉看他。 “还会把我这个‘暗影之子’,变成一个只会围着你转的麻瓜。”顾承煜说着,低下头,在江逾朝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,动作虔诚得像在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。 江逾朝的脸颊微微发热,像年轻时一样。 他抽回手,拿起修补好的香囊,在顾承煜眼前晃了晃:“好了,给你。” 顾承煜眼睛一亮,连忙接过来,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。 香囊上的破口已经被完美地修补好,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,里面的蒲公英绒毛似乎也因为阳光的照射,散发着淡淡的白色光晕。 “我会好好收着的。”顾承煜说着,就想把香囊往怀里塞,却被江逾朝拦住了。 “等等。”江逾朝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撮新收集的蒲公英绒毛,小心翼翼地从香囊的小口塞进去,“加点新的,闻着更清新。” 顾承煜屏住呼吸,看着他认真的样子,暗紫色的瞳孔里像盛了融化的蜜糖,甜得快要溢出来。 他忽然倾身向前,在江逾朝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,柔软而温暖。 “朝朝,”他低声说,鼻尖蹭着江逾朝的额头,“有你真好。” 江逾朝没有说话,只是抬手,轻轻拍了拍顾承煜的后背,像安抚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。 阳光正好,微风拂过院子里的蒲公英田,带来一阵细碎的“沙沙”声,像是在为这对相守了一生的爱人,低声吟唱着温柔的歌谣。 顾承煜把修好的香囊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,然后握住江逾朝的手,慢慢站起身:“风大了,进屋吧,我给你煮了草药茶,加了蜂蜜的。” 江逾朝点点头,任由他扶着自己站起来。 两人的步伐都有些缓慢,却很平稳,一步一步,踩着满地的金色阳光,慢慢走进屋里,留下身后满院的蒲公英,在微风中轻轻摇曳,见证着这份跨越了阶层、黑暗与时光的,最温柔的爱恋。 第32章 番外二:壁炉边的蒲公英灯 初冬的风带着点凉意,卷着几片干枯的落叶,轻轻拍打着小屋的窗户。 屋里,壁炉里的火焰正噼啪作响,跳动的火光给整个房间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橘红色,驱散了窗外的寒意。 江逾朝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,背靠着柔软的靠垫,膝盖上放着一个半透明的玻璃罐。 他正低着头,用一把小小的银镊子,小心翼翼地将一些白色的蒲公英绒毛放进罐子里。 绒毛很轻,稍微一动就飘了起来,他不得不屏住呼吸,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雪花。 顾承煜端着两杯热可可从厨房走出来,脚步放得极轻。 他把杯子放在旁边的矮柜上,然后在江逾朝身边坐下,很自然地伸出手臂,让江逾朝靠在自己的肩膀上。 这个姿势他们保持了很多年,默契得仿佛与生俱来。 “在做什么?”顾承煜的声音低沉而温和,混着壁炉里柴火燃烧的声音,像一首舒缓的曲子。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玻璃罐上,看着里面渐渐堆积起来的白色绒毛。 “做个小灯。”江逾朝抬起头,对他笑了笑,眼角的皱纹在火光中显得格外柔和,“上次去镇上,看到麻瓜孩子们玩的那种玻璃灯,觉得好看,想着自己也做一个。” 他说着,又低下头,继续用镊子夹起绒毛。 有一根绒毛不听话地飘了起来,落在了他的鼻尖上。 江逾朝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,没弄下来,反而让绒毛更往上了些,逗得顾承煜低低地笑出了声。 “别动。”顾承煜说着,伸出手,用食指轻轻拂过江逾朝的鼻尖,将那根调皮的绒毛弹掉。 指尖的温度留在了微凉的皮肤上,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。 江逾朝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,他嗔怪地看了顾承煜一眼,却没有挪开靠在他肩膀上的头,反而往他怀里缩了缩,像只寻求温暖的猫。 “帮我拿一下那边的小剪刀。”他指着不远处的针线篮说。 顾承煜伸手拿过剪刀,递给他。江逾朝接过来,小心地剪掉玻璃罐口多余的麻绳——他打算在罐口系上一圈麻绳,方便提着。 他的手指有些不灵活了,剪得歪歪扭扭的,麻绳也系得松松散散。 “我来吧。”顾承煜接过剪刀和玻璃罐,动作熟练地将麻绳系成一个漂亮的结,又修剪了多余的线头。 他的手指也不如年轻时稳健了,但做起这些细致的活计,依然带着一种沉稳的笃定。 江逾朝看着他专注的侧脸,火光在他花白的头发和暗紫色的瞳孔上跳跃,给那张刻满岁月痕迹的脸增添了几分柔和。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在黑塔的实验室里,顾承煜也是这样专注地看着坩埚里的药剂,只是那时的眼神里带着冷漠和不耐,不像现在,满满的都是温柔。 “好了。”顾承煜将系好麻绳的玻璃罐递给江逾朝,罐子里的蒲公英绒毛已经装了大半,在火光下泛着淡淡的白色光晕。 江逾朝接过来,满意地点点头。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撮闪着微光的粉末,撒进了玻璃罐里——那是他用自己净化魔力凝结的粉末,能发出柔和的光。 “还差最后一步。” 他抬头看向顾承煜,眼神里带着点期待。 顾承煜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,伸出手,掌心向上。 江逾朝将自己的手放上去,两人的掌心相贴,温热的触感从皮肤传来,带着彼此熟悉的魔力波动。 顾承煜闭上眼睛,调动起体内那点残存的、早已被净化的温和魔力,缓缓注入江逾朝的体内,再通过他的手,传递到玻璃罐里。 没有华丽的光芒,只有一丝极淡的、温暖的气流,围绕着玻璃罐转了一圈,然后融入了那些蒲公英绒毛中。 做完这一切,顾承煜有些微微的喘息,毕竟是暮年,动用魔力还是会有些吃力。 江逾朝立刻握紧他的手,用自己的净化魔力轻轻安抚着他,像无数次他为自己缓解禁术反噬那样。 “看。”江逾朝拿起玻璃罐,轻轻晃了晃。 罐子里的蒲公英绒毛忽然发出了柔和的白色光芒,像把一小捧星光装进了罐子里,温暖而明亮,却不刺眼。 顾承煜看着那盏小小的蒲公英灯,暗紫色的瞳孔里映着跳动的光,像落满了星辰。 “真好看。”他由衷地赞叹道。 “那是。”江逾朝有点小得意地扬了扬下巴,像个得到夸奖的孩子。 他提着玻璃罐,站起身,走到窗边,将它挂在了窗户的挂钩上。 柔和的光芒透过玻璃,洒在窗外的小路上,像给夜行的人点亮了一盏小小的指路明灯。 顾承煜也站起身,走到他身边,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,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。 “冷不冷?”他低声问,呼吸拂过江逾朝的颈窝,带来一阵温热的痒意。 江逾朝摇摇头,反手握住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,十指相扣。 “不冷。”他看着窗外那片被蒲公英灯照亮的小小区域,轻声说,“有你在,哪里都不冷。” 壁炉里的火焰还在噼啪作响,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,拉得很长很长。 窗外的风似乎也小了些,只有那盏小小的蒲公英灯,在冬夜里散发着温暖的光芒,像他们相守一生的爱,平淡,却足够温暖彼此,照亮前路。 顾承煜低下头,在江逾朝的颈侧轻轻吻了一下,动作温柔得像一片羽毛落下。“嗯,有你在,真好。” 江逾朝靠在他怀里,感受着身后传来的温暖和安稳的心跳,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。 他知道,这样的夜晚,还会有很多很多,只要他们在一起,就足够了。 第33章 番外三:蒲公英丛边的治愈课 初春的阳光带着点怯生生的暖意,悄悄爬上麻瓜镇的屋檐。 院子里的蒲公英刚冒出嫩芽,嫩黄的小叶子贴着地面舒展,像一群刚睡醒的小娃娃,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。 江逾朝坐在窗边的摇椅上,手里捧着一本麻瓜的草药图谱,看得有些出神。 窗外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,还有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,混合着远处铁匠铺敲打铁器的叮当声,构成了一幅热闹又安稳的画卷。 顾承煜端着一碗刚炖好的银耳羹走进来,轻轻放在窗边的小几上。 “趁热喝。”他说着,走到江逾朝身后,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,力道不轻不重,刚好能缓解久坐的酸胀。 江逾朝舒服地哼了一声,放下图谱,端起银耳羹抿了一口。 甜而不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,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,熨帖了整个胸腔。 “放了冰糖?”他笑着问,眼角的皱纹在阳光下像水波一样荡漾。 “嗯,听镇上的老妇人说,春天吃这个润喉。”顾承煜的手还留在他的肩膀上,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下凸起的骨头。 他的动作很轻,带着小心翼翼的体贴,仿佛怕弄疼了怀里的珍宝。 就在这时,院门外传来一阵怯生生的敲门声,还夹杂着小声的啜泣。 顾承煜停下动作,和江逾朝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。 顾承煜走过去打开门,门口站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,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,手里紧紧抱着一只受伤的小松鼠,松鼠的一条后腿不自然地扭曲着,小家伙正抽抽噎噎地掉眼泪。 是镇上木匠家的孩子,叫阿禾。 “星、星光先生……”阿禾看到江逾朝,哭得更厉害了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“小、小栗它……它从树上摔下来了……” 江逾朝连忙从摇椅上站起来,顾承煜下意识地扶了他一把。 “别急,进来再说。”江逾朝的声音温和,像春日里的微风,很快让阿禾的哭声小了下去。 阿禾抱着小松鼠走进来,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在桌上。 小松鼠闭着眼睛,发出痛苦的吱吱声,后腿上有一道明显的伤口,还在渗血。 江逾朝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,眉头轻轻蹙起:“骨头没断,但是伤得不轻。” 他抬头对阿禾说,“别怕,能治好的。” 他转身去里屋拿来一个小木箱,里面放着一些麻瓜的药膏和绷带,还有一小瓶泛着微光的透明液体——是他用净化魔力稀释过的药水,能加速伤口愈合。 顾承煜搬了个小凳子让阿禾坐下,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给他。 阿禾捧着水杯,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逾朝给小松鼠处理伤口。 江逾朝先用干净的布轻轻擦去伤口周围的血迹,然后蘸了点药水,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口上。 他的动作很轻,指尖带着淡淡的暖意,小松鼠似乎感觉到了善意,不再挣扎,只是偶尔发出一两声微弱的叫声。 顾承煜站在旁边看着,暗紫色的瞳孔里映着江逾朝专注的侧脸。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江逾朝的白发上,像撒了一层碎金,他的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,耐心得不像话。 顾承煜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江逾朝也是这样,耐心地给他处理因为禁术反噬而裂开的伤口,只是那时的自己,从未好好看过他一眼。 “好了。”江逾朝用干净的绷带把小松鼠的腿轻轻缠好,打了个漂亮的结,“这几天让它好好休息,别乱动,过几天就好了。” 阿禾看着包扎好的小松鼠,破涕为笑,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:“谢谢星光先生!” 他顿了顿,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小袋子,递给江逾朝,“这个给你,我自己采的蒲公英绒毛,娘说这个能带来好运。” 江逾朝接过小袋子,里面装满了蓬松的白色绒毛,还带着阳光的味道。 “谢谢你,阿禾。”他笑着摸了摸阿禾的头,指尖传来孩子柔软的发丝触感。 阿禾小心翼翼地捧着小松鼠,又向他们道了谢,才欢天喜地地跑走了。 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,只剩下壁炉里柴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。 顾承煜走到江逾朝身边,拿起那个装着蒲公英绒毛的小袋子,轻轻晃了晃:“这孩子,倒和你一样,喜欢这些毛茸茸的东西。” 江逾朝笑了:“蒲公英本来就很好啊,生命力强,还能给人带来希望。” 他顿了顿,抬头看向顾承煜,“就像我们一样。” 顾承煜的心轻轻一颤,他放下小袋子,伸手握住江逾朝的手。 江逾朝的手因为刚才给小松鼠处理伤口,有点凉,他用自己的掌心把它包裹住,慢慢焐热。 “嗯,就像我们一样。”顾承煜的声音很低,却带着无比的坚定。 他低头,在江逾朝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,动作虔诚而温柔。 阳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,暖洋洋的,桌上那个装着蒲公英绒毛的小袋子,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白色光晕,像一个小小的、充满希望的梦。 江逾朝看着他,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满满的笑意,他反手握紧顾承煜的手,两人相视一笑,不需要更多的话语,彼此的心意早已在这漫长的岁月里,交融成了最温暖的魔法。 从星光到木纹 最后的暖意是蒲公英绒毛带来的,像无数细碎的吻,落在江逾朝的脸颊上。 顾承煜环着他的手臂渐渐松开,暗紫色的瞳孔里最后映着的,是漫天飞舞的白色绒毛,和他自己花白的头发。 “睡吧。”他好像听到顾承煜在耳边说,声音轻得像风,“下辈子……我还找你。” 江逾朝想点头,眼皮却重得抬不起来。 怀里的“朝光”魔杖还带着余温,杖头的蒲公英雕刻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。 他能感觉到生命力在慢慢流逝,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,轻盈地,没有痛苦。 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,他仿佛又听到了那熟悉的、像碎玻璃摩擦的声音,在脑海里嗡嗡作响。 但这次,他没有感到烦躁,反而觉得像是一种告别。 …… 冷。 不是冬夜的寒,是带着潮气的、浸透骨髓的凉。 江逾朝猛地睁开眼,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蒲公英花田,也不是麻瓜镇的木质屋顶,而是一片斑驳的青灰色——是老旧的瓦片,缝隙里还长着几丛倔强的青苔。 他动了动手指,触到的不是柔软的羊毛毯,而是粗糙的、带着湿气的青石板。 石板上似乎还残留着雨水的痕迹,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上来,让他打了个寒颤。 身上的衣服也变了,不再是舒适的麻布衣,而是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粗布褂子,袖口和肘部都磨出了毛边,带着一股淡淡的、混合着木头和尘土的味道。 这是……哪里? 江逾朝撑着身体坐起来,环顾四周。 他正坐在一条窄窄的巷子里,两旁是高高的封火山墙,墙头上伸出几枝不知名的藤蔓,叶子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。 巷子很深,一眼望不到头,青石板路蜿蜒向前,像是一条沉睡的蛇。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,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火气,像是有人在不远处生了炉子。 远处隐约传来水流的声音,叮咚作响,清脆悦耳。 这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个地方。没有魔法的光芒,没有黑塔的阴影,更没有蒲公英飞舞的白色海洋。 这里安静得近乎寂寥,只有风吹过巷口的呜咽声,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。 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,那里没有了魔法残留的刺痛,也没有了顾承煜怀抱的温暖,只有一片平静,平静得让人心慌。 然后,他感觉到手指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,在粗布褂子的口袋里。 他掏出来一看,是一把小巧的刻刀,刀身是暗沉的黑色,磨得异常锋利,刀柄上缠着一圈圈深色的布条,显然是被人长期使用过,带着一种温润的质感。 刻刀? 江逾朝皱了皱眉,这把刀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,仿佛曾经用它做过无数次精细的工作。 他试着握紧它,指尖传来刻刀冰凉而坚实的触感,一种奇异的安心感慢慢涌上心头。 就在这时,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轰鸣声,打破了古镇的宁静。那声音很陌生,带着一种粗暴的、破坏性的力量,让脚下的青石板似乎都在微微震动。 江逾朝猛地站起来,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。 巷子的尽头,隐约能看到一片晃动的黄色,像是……什么大型机械? 那轰鸣声越来越近,还夹杂着一些人的呼喊声,似乎在争执什么。 其中一个声音格外清晰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傲慢和不耐烦,穿透了巷子的阻隔,清晰地传到江逾朝的耳朵里: “快点!别磨蹭!这破房子留着有什么用?推了重建!” 破房子? 推了? 江逾朝的心猛地一沉,握着刻刀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,指节泛白。 一股强烈的、想要保护什么的冲动突然涌上心头,仿佛那即将被推倒的,不是什么陌生的老房子,而是他珍视已久的宝贝。 他不知道这种冲动从何而来,但他知道,自己不能在这里站着。 江逾朝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的不安,握紧了口袋里的刻刀,迈开脚步,朝着那轰鸣声和争执声传来的方向走去。 青石板路在他脚下发出轻微的“哒哒”声,像是在为他指引方向。 他不知道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,也不知道这个陌生的古镇里,藏着怎样的故事。 但他握着刻刀的手很稳,眼神也渐渐变得坚定起来。 无论是什么,他都要去看看。 巷子的尽头,光芒越来越亮,那轰鸣声也越来越刺耳。 江逾朝能感觉到,一场风暴,正在这个宁静的古镇里,悄然酝酿。 而他,似乎注定要被卷入其中。 第1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1) 云栖镇的清晨总是裹着一层薄雾的。 青石板路被昨夜的雨水打湿,泛着幽幽的光,像一条被压弯了腰的青蛇,蜿蜒着钻进镇子深处。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水汽,混着老木头特有的沉静香气,还有远处河边隐约传来的捣衣声,慢悠悠的,像是怕惊扰了镇子的好觉。 江逾朝坐在自家老宅的门槛上,手里捧着一块刚修复好的木雕花窗。 花窗是镇上老戏台的,上面雕着缠枝莲纹样,莲花的花瓣薄得能透光,是他前前后后修了三个多月的成果。 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木面,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木纹的走向,像是在触摸一段流淌的时光。 阳光慢慢爬过马头墙,穿过薄雾,落在花窗上,给那些莲花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边。 江逾朝微微眯起眼,嘴角噙着一丝满足的笑。 这就是他喜欢的日子,安安静静的,能听见木头呼吸的声音。 就在这时,一阵刺耳的轰鸣声由远及近,像一头蛮横的野兽,硬生生撕破了镇子的宁静。 那声音越来越响,震得地上的青石板都在微微发颤,连空气里的水汽似乎都被震散了些。 江逾朝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,眉头轻轻皱起。 他认得这个声音——是推土机。昨天就听说了,镇上要来个大建筑师,要把云栖镇改造成什么“现代化旅游区”,这些老房子,怕是保不住了。 他站起身,把那块花窗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,像抱着什么稀世珍宝。 脚步不由自主地朝着轰鸣声传来的方向走去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闷闷的。 镇子东头的老槐树下,已经围了不少人。 几个穿着工装的工人正围着一台黄色的推土机,指指点点。 而在推土机前面,站着一个男人。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,和这古镇的青砖瓦黛格格不入。 他身形挺拔,脸上没什么表情,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不耐,正低头看着手里的平板,手指在上面飞快地滑动着,像是在规划什么。 阳光落在他脸上,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,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,仿佛能把这古镇的五脏六腑都剖开来看。 江逾朝的心沉了沉。 这人,大概就是那个建筑师了。 “傅先生,都准备好了,可以开始了。”一个戴着安全帽的工头恭敬地对男人说。 被称作“傅先生”的男人——傅沉舟,终于抬起头,目光扫过眼前的一片老房子,像是在看一堆碍眼的垃圾。 他的视线落在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上,眉头皱了皱:“这树碍事,一起推了。” “不行!” 江逾朝想也没想就喊了出来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。 他往前走了几步,正好站在推土机和老槐树中间,怀里紧紧抱着那块木雕花窗。 傅沉舟的目光落在他身上,上下打量了一番,像是在评估一件没有价值的旧物。 当看到江逾朝怀里的花窗时,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轻蔑。 “你是谁?”傅沉舟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,带着一种冷冰冰的质感,像是冬天里的冰块。 “我是这里的居民,江逾朝。”江逾朝直视着他,毫不退缩,“这棵树有上百年的历史了,还有这些房子,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,不能推。” “居民?”傅沉舟嗤笑了一声,语气里的傲慢几乎要溢出来,“我看你像个文物修复师?” 他顿了顿,故意加重了语气,“不过在我看来,更像是文物绊脚石。” “你什么意思?”江逾朝的脸色白了白,握着花窗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。 “意思就是,”傅沉舟抬了抬下巴,示意了一下他怀里的花窗,“这些破木头烂瓦片,早就该进博物馆了,留在这里,只会阻碍云栖镇的发展。” 他对着工头挥了挥手,“别跟他废话,开工。” “等等!”江逾朝急了,往前跨了一大步,几乎要贴到推土机的铲斗上。 他深吸一口气,膝盖一弯,竟然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。 怀里的木雕花窗被他护得好好的,没有碰到地面。 周围的居民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,有人想上前拉他,却被他用眼神制止了。 “要推,就先从我的身上推过去。”江逾朝的声音有些发颤,不是因为害怕,是因为愤怒和心痛。 他看着傅沉舟,一字一句地说,“这些不是破木头烂瓦片,是历史,是我们云栖镇的根。” 傅沉舟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,眼中的不耐变成了明显的厌恶。 他最讨厌这种不识时务的人,尤其是为了这些毫无价值的旧东西,做出这么难看的姿态。 “不知好歹。”傅沉舟冷冷地吐出四个字,对工头再次下令,“推。” 工头犹豫了一下,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江逾朝,又看了看傅沉舟冰冷的脸色,最终还是咬了咬牙,发动了推土机。 轰鸣声瞬间变大,震得人耳朵发疼。 推土机的铲斗缓缓抬起,又重重落下,朝着江逾朝身边的地面铲去。 江逾朝紧紧闭上眼睛,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了,疼得厉害。 他能感觉到铲斗带起的风,吹得他的头发乱舞。 突然,一阵刺耳的“咔嚓”声传来,伴随着木头碎裂的轻响。 江逾朝猛地睁开眼,只见推土机的铲斗虽然没有碰到他,却剐到了他怀里的木雕花窗。 那块他花了三个多月心血修复好的花窗,瞬间被撞得飞了出去,重重地落在地上。 “啪嗒——” 清脆的响声过后,是木头彻底碎裂的声音。 江逾朝的呼吸一下子停住了。他看着散落在青石板上的那些木雕残片,缠枝莲的花瓣碎成了好几块,像是一朵被碾碎的花。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穿了,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 他下意识地想去捡那些碎片,手指却不小心碰到了别在腰间的刻刀——那把爷爷留下的刻刀,锋利依旧。 “嘶——” 尖锐的疼痛从指尖传来,江逾朝低头一看,鲜血正从被划破的掌心涌出来,一滴,两滴……落在身下的青石板上,像一朵朵迅速凋零的红色小花。 他没有去管手上的伤口,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些散落的木雕残片,眼眶慢慢红了。 傅沉舟站在原地,冷漠地看着这一切。 他看到了江逾朝掌心的血,也看到了那些碎掉的木头,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无关紧要的虫子。 “把他拉开。”傅沉舟淡淡地对工头说,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,仿佛刚才那场冲突从未发生过。 工头连忙让人上前去拉江逾朝。 江逾朝没有反抗,任由他们把自己从地上拉起来。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些木雕残片上,还有那块被血染红的青石板。 掌心的疼痛越来越清晰,但远不及心里的万分之一。 他缓缓抬起头,看向傅沉舟。 阳光正好照在傅沉舟的脸上,给他冷漠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,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到温暖。 那双锐利的眼睛里,只有对这些“旧物”的不屑和对“发展”的偏执。 江逾朝握紧了流血的手,指甲深深嵌进掌心。 他没有再说什么,只是深深地看了傅沉舟一眼,那眼神里,有痛,有怒,还有一丝……决绝。 然后,他转身,一步一步地朝着那些木雕残片走去,每一步都像踩在碎掉的心上。 推土机的轰鸣声再次响起,这一次,没有人再阻拦。 老槐树在颤抖,青石板在呻吟,而江逾朝的心里,有什么东西,随着那块木雕花窗一起,碎了。 第2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2) 阳光把老宅的影子拉得很长,斜斜地落在青石板上,像一道褪色的旧伤疤。 江逾朝蹲在东墙下,手里握着一把小小的凿子,正小心翼翼地修补一块松动的砖雕。 砖雕上是“福”字纹样,边角已经有些残缺,是前几天下雨时被雨水泡松的。 他的动作很轻,像在给一个熟睡的婴儿盖被子。 指尖拂过冰凉的砖块,能感受到砖面上细密的纹路,那是岁月留下的指纹。 每一块砖,每一片瓦,在他眼里都是活的,都藏着故事。 就像这块“福”字砖雕,是爷爷年轻时亲手刻的,算起来,也有几十年的光景了。 “叮——叮——” 凿子轻轻敲击着砖块,发出清脆的声响,在安静的巷子里回荡。 江逾朝的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,专注得没注意到巷口传来的脚步声。 直到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闯入了他的视线,鞋跟踩在青石板上,发出与这里格格不入的、硬邦邦的声响。 江逾朝的动作顿住了,握着凿子的手紧了紧。 他抬起头,果然看到了傅沉舟。 傅沉舟还是穿着那身剪裁合体的西装,与这灰墙黛瓦的老宅显得格外不搭。 他手里拿着那个银色的平板,屏幕还亮着,似乎刚看完什么设计图。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江逾朝,眉头微微皱着,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。 “还在弄这些破烂?”傅沉舟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,目光扫过墙上的砖雕,像在看一堆垃圾,“这些裂痕丑得要死,留着有什么用?” 江逾朝慢慢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灰尘。他比傅沉舟矮一些,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。 阳光从傅沉舟身后照过来,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金边,却把他的表情藏在了阴影里,看不真切,只觉得那眼神冷得像冰。 “这不是破烂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很平静,听不出太多情绪,但握着凿子的手指关节却微微泛白,“这是砖雕,是老物件,修好了还能再放几十年,几百年。” “几百年?”傅沉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嗤笑了一声,“几百年后还不是一堆尘土?江逾朝,你守着这些东西,有意思吗?” 他往前迈了一步,黑色的皮鞋正好踩在一块松动的青砖上,发出“咯吱”一声响,像是青砖在呻吟。 傅沉舟像是没听见,又像是故意的,还碾了碾脚尖。 “你看,”他抬了抬下巴,示意自己脚下的青砖,“这些东西早就该淘汰了。落后,腐朽,跟不上时代。” 江逾朝的目光落在傅沉舟的皮鞋上,那只鞋像是一只傲慢的黑色巨兽,践踏着他珍视的东西。 他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,细细密密地疼。 “傅先生,”江逾朝深吸了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,但眼神却变得锐利起来,像他手里的凿子,“你可能不懂。这些老房子,这些砖雕木雕,不是落后,也不是腐朽。它们是云栖镇的根,是我们祖祖辈辈生活过的证明。” “证明?”傅沉舟挑眉,语气里的不屑更浓了,“最好的证明是发展,是进步。你跟我去看看我的云端大厦,那才是文明的模样,那才是值得骄傲的东西。” “云端大厦?”江逾朝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,像是在品味什么。他摇了摇头,眼神里带着一种傅沉舟读不懂的悲哀,“那是你的文明,不是我的。” 他转过身,重新看向墙上的砖雕,手指轻轻拂过那些裂痕:“傅先生,有些裂痕是岁月的勋章,不是丑。就像这老房子,经历过风雨,才有了现在的味道。” “味道?”傅沉舟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,“我只闻到一股发霉的味道。” 江逾朝没再理他,重新蹲下身,拿起凿子,继续修补那块砖雕。 只是这一次,他的动作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 傅沉舟看着他固执的背影,眉头皱得更紧了。 他觉得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,守着一堆破烂当宝贝,简直是愚蠢。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,转身就要走。 临走前,他又看了一眼那面墙,看了看那些凹凸不平的砖雕,最后目光落在江逾朝握着凿子的手上。 那双手很干净,手指修长,指尖因为常年干活,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子,阳光下,凿子的刃口闪着一丝微弱的光,像是在无声地反抗。 傅沉舟冷哼了一声,迈开脚步,皮鞋敲击青石板的声音越来越远,最终消失在巷口。 江逾朝一直低着头,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,他才停下手里的动作。 他抬起手,摸了摸自己的胸口,那里闷闷的,像是被傅沉舟刚才的话堵住了。 他看着墙上的砖雕,那些被傅沉舟称为“丑得要死”的裂痕,在他眼里,确实像一枚枚勋章,记录着老宅走过的岁月。 他拿起身边的刻刀——那把爷爷留下的刻刀,刀身黝黑,却异常锋利。 他用指尖轻轻抚过刀身,像是在寻求一种力量。 傅沉舟的话像一根刺,扎进了他的心里。 他知道,这个人不会轻易放弃改造云栖镇的计划。 推土机的轰鸣声还在耳边回响,那些被碾碎的木雕残片仿佛还在眼前。 他紧紧握住了刻刀,指腹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。 或许,有些东西,真的到了不得不守护的时候了。哪怕代价是粉身碎骨。 他低头继续工作,只是这一次,眼神里多了一份前所未有的坚定。 阳光依旧温暖,落在砖雕上,落在他的手上,也落在那把闪着微光的刻刀上。 巷口的风悄悄吹过,带着远处隐约的鸟鸣,却吹不散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。 江逾朝知道,这只是开始,真正的风暴,还在后面。 而他,已经做好了准备。 第3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3) 雨是傍晚时分开始下的,起初只是细密的雨丝,像一层薄薄的纱,蒙住了云栖镇的青瓦白墙。 可没过多久,天像是被捅破了个窟窿,瓢泼大雨倾盆而下,砸在青石板上,发出“噼里啪啦”的声响,像是无数根鞭子在抽打这片古老的土地。 风也跟着起哄,卷着雨水,呜呜地叫着,钻进窗缝门缝,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。 江逾朝站在自家老宅的屋檐下,眉头紧锁,望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幕。 他的心像被这雨水泡着,沉甸甸的,很不舒服。 他最担心的就是镇东头的那座老戏台,戏台的藻井是他花了整整三年才修复好的,木质结构本来就怕潮,这么大的雨,万一…… 他不敢再想下去,转身拿起墙角的蓑衣,匆匆披在身上,又把那把爷爷留下的刻刀别在腰间,就冲进了雨里。 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,冰冷的水流顺着脸颊往下淌,模糊了视线。 风很大,吹得他几乎站不稳。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青石板路上跋涉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快一点,再快一点。 远远地,他就看到了刺眼的灯光,还有那台熟悉的黄色推土机,在雨幕中像一头怪兽,张着巨大的铲斗。 几个工人穿着雨衣,正在傅沉舟的指挥下,准备拆除戏台旁边的一段残墙。 “住手!不能拆!”江逾朝大喊着冲过去,声音被风雨吞噬了大半,显得有些微弱。 傅沉舟转过身,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,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,贴在光洁的额头上。 他看到浑身湿透、狼狈不堪的江逾朝,眉头皱了起来,眼神里的不耐烦比白天更甚。 “江逾朝?你又来干什么?”傅沉舟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,带着冰冷的质感,“这么大的雨,不在家待着,出来发疯?” “这面墙不能拆!”江逾朝跑到傅沉舟面前,胸口因为急促的奔跑而剧烈起伏,“这是戏台的承重墙,拆了戏台会塌的!还有那个藻井,我修了三年,经不起这么折腾!” “藻井?”傅沉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戏台顶部,那里黑乎乎的,什么也看不清,“一个破木头架子而已,塌了就塌了,有什么大不了的?明天天晴了,我让人重新盖一个,比这个好看一百倍。” “你不懂!”江逾朝急得眼睛都红了,雨水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,分不清是雨还是别的,“那不是破木头架子,那是文物,是历史!” 他说着,就想冲过去阻止那些工人。 “站住!”傅沉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,力道大得惊人,像是要把他的骨头捏碎。“你不要命了?这么大的雨,在这里胡闹什么?” 江逾朝的手腕被他抓得生疼,他挣扎了几下,却没能挣脱。“放开我!傅沉舟,你要毁了这里吗?” “毁了这里?”傅沉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,“我是在建设这里!江逾朝,你能不能清醒一点?命重要还是那些破木头重要?” “对我来说,它们比命重要!”江逾朝几乎是吼出来的,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。 他猛地用力,甩开了傅沉舟的手。 手腕上留下了几道清晰的红痕,在苍白的皮肤映衬下,格外显眼。 江逾朝顾不上疼,转身就往戏台跑去。 他想爬上戏台,去加固那个藻井,哪怕只是用自己的身体撑着,他也不想让它塌了。 可他刚跑没两步,就听到身后传来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伴随着木头断裂的声音,震耳欲聋。 江逾朝的身体僵住了,他缓缓地转过身,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。 只见戏台的一角已经塌了下去,那些他亲手修复的木雕、那些他一点点拼接起来的构件,此刻像散了架的积木,混杂着泥水和石块,堆成了一片废墟。 而那个他最宝贝的藻井,那个他花了三年时间,一点点打磨、上漆、加固的藻井,也随着坍塌,摔得粉碎。 碎片在雨水中漂浮着,像一具被肢解的尸体。 江逾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片废墟,浑身止不住地颤抖。 他想上前,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,迈不开一步。 他的世界,好像也随着那个藻井,一起塌了。 傅沉舟站在他身后,看着那片废墟,眉头皱了皱,似乎有些意外,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。 他走到江逾朝身边,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,沉默了几秒,然后冷冷地吐出四个字: “不可理喻。” 这四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,狠狠扎进了江逾朝的心脏。 他缓缓地转过头,看向傅沉舟。 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,让傅沉舟的脸看起来有些扭曲。 他想对他说些什么,想质问他,想骂他,可最终,什么也没说出来。 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光,一点点熄灭了,像被雨水浇灭的烛火,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。 江逾朝慢慢地转过身,一步一步地朝着雨幕深处走去。 他的背影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单薄、孤独,像是随时会被这场大雨吞噬。 他没有回头,也没有再看那片废墟一眼。 傅沉舟站在原地,看着他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,心里莫名地窜起一丝烦躁。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刚才抓过江逾朝手腕的那只手,似乎还残留着他皮肤的温度和雨水的冰凉。 他皱了皱眉,甩开这种奇怪的感觉,转身对工人们说:“别愣着了,清理一下,明天继续。” 暴雨还在继续下着,冲刷着地上的废墟,也冲刷着江逾朝留在这片土地上的最后一丝留恋。 夜,还很长。 而有些东西,一旦碎了,就再也拼不回去了。 第4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4) 雨停的时候,天已经蒙蒙亮了。 云栖镇像是被水洗过,青瓦白墙都透着一股湿漉漉的寒气。 镇东头的戏台塌了一角,断木残瓦散落在泥泞里,像一具被遗弃的残骸。 那个江逾朝花了三年时间修复的藻井,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。 江逾朝回到自家老宅,没有开灯,就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,默默地收拾东西。 他的东西不多,几件换洗衣物,爷爷留下的那把刻刀,还有一些修复文物用的工具。 他动作很慢,很轻,像是怕惊扰了这座百年老宅的梦。 墙上挂着一张他和爷爷的合照,照片里的爷爷笑得很慈祥,正手把手地教他雕刻榫卯结构。 江逾朝看着照片,指尖轻轻拂过爷爷的脸,眼眶慢慢红了。 他吸了吸鼻子,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。 最后,他走到桌前,拿起一个巴掌大的木盒子。 盒子里装着一套他亲手做的榫卯积木,是按照云栖镇的格局做的,小到每一片瓦,每一根梁,都栩栩如生。 他曾经很得意地拿给傅沉舟看,换来的却是一句“过时的玩意,毫无价值”。 那时候他还会争辩,说这是老祖宗的智慧。现在想想,真是可笑。 江逾朝把那套榫卯积木从盒子里拿出来,放在桌子正中央。 积木旁边,他放了半块青砖,是从戏台坍塌的废墟里捡来的,上面还能看到一点模糊的砖雕纹路。 做完这一切,他最后看了一眼这座老宅。 梁上的雕花,墙上的砖刻,地上的青石板……每一处都藏着他的回忆。 可现在,这里只剩下一片狼藉和心碎。 他握紧了那把刻刀,刀身冰凉,却给了他一丝莫名的力量。 没有告别,也没有留恋。江逾朝推开门,走进了清晨的薄雾里。 他的背影很单薄,却走得很坚定,没有回头。 傅沉舟是第二天上午来到江逾朝的老宅的。 工人告诉他,江逾朝好像不见了,昨天晚上就没看见他回来。 傅沉舟皱了皱眉,心里升起一丝烦躁。他倒不是担心江逾朝,只是觉得这个人总是阴魂不散,现在突然不见了,反而有点不习惯。 老宅的门没锁,一推就开了。 屋里空荡荡的,什么都没少,又好像什么都没了。 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木头香气,是江逾朝常用的桐油味。 傅沉舟走到桌前,看到了那套放在正中央的榫卯积木,还有旁边那半块青砖。 “故弄玄虚。”傅沉舟嗤了一声,拿起那套积木翻来覆去地看。 积木做得很精巧,每一块木头的纹路都清晰可见,拼接处严丝合缝,透着一股笨拙的认真。 他想起江逾朝当初拿着这套积木跟他讲解榫卯结构时的样子,眼睛亮晶晶的,像藏着星星。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,有点烦躁,又有点说不清楚道不明的别扭。 傅沉舟随手将积木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,发出“哐当”一声轻响。 至于那半块青砖,他看都没多看一眼,转身就走了。 晚上,傅沉舟住在镇上安排的临时住处。 窗外是古镇的夜景,没有城市的霓虹闪烁,只有零星的灯火,在黑暗中明明灭灭。 他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 脑子里总是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——江逾朝跪在推土机前的倔强背影,暴雨中红着的眼睛,还有那套被他扔进垃圾桶的榫卯积木。 迷迷糊糊中,他好像走进了一个奇怪的梦里。 梦里,他站在云端之上,脚下是无数套榫卯积木搭成的古建筑,飞檐翘角,雕梁画栋,宏伟得让人震撼。 这些古建筑在云端缓缓旋转,发出“咔哒咔哒”的声响,像是无数个齿轮在咬合。 他想靠近一点看清楚,那些积木突然开始散落,一块接一块地从云端坠落,像一场盛大的崩塌。 他下意识地想去抓,却什么也抓不住。 坠落的积木中,他看到了江逾朝的脸,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,也跟着那些积木一起,坠入了无边的黑暗里。 “江逾朝!” 傅沉舟猛地从梦里惊醒,胸口剧烈起伏,额头上全是冷汗。 窗外的天还是黑的,屋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,快得像要炸开。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,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因为一个梦而心慌意乱。 坐了好一会儿,那种窒息般的恐慌才慢慢褪去。 可他再也睡不着了,脑子里全是梦里的画面,还有江逾朝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。 鬼使神差地,傅沉舟起身穿好衣服,又去了江逾朝的老宅。 夜很深,老宅里黑漆漆的,透着一股阴森的寒气。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,光柱在屋里扫来扫去,最后落在了那个垃圾桶上。 他蹲下身,忍着嫌恶,伸手在垃圾桶里翻找起来。 没过多久,指尖就碰到了一块冰凉的木头。 傅沉舟的心猛地一跳,赶紧把那套榫卯积木从垃圾桶里拿了出来。 积木上沾了点灰尘,却完好无损。 他用手擦了擦,手电筒的光线下,能清晰地看到其中一块积木上,刻着两个小小的字——云栖。 看到这两个字的瞬间,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再次涌上心头,比在梦里时更加强烈。 他捏着那套积木,站在空荡荡的老宅里,第一次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心慌。 就好像,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,被他亲手弄丢了。 窗外的风呜呜地吹着,像是谁在低声哭泣。 傅沉舟握紧了手里的积木,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刻着“云栖”的木头,心里乱成了一团麻。 江逾朝……你到底去哪儿了?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就再也压不下去了。 第5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5) 傅沉舟的办公室在城市最高的写字楼顶层,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,车水马龙,霓虹闪烁。 他一直很喜欢这里,觉得这里才是文明该有的样子——高效,冷漠,充满力量。 可最近,他看着窗外的风景,心里却总是空落落的,像少了一块重要的拼图。 桌上放着“云端大厦”的最终设计稿,图纸摊开着,线条流畅,结构严谨,完美体现了他一贯的极简主义风格。 可这份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设计,此刻却像一张废纸,被投资方扔在了他的面前。 “傅先生,这份设计……太冰冷了。”投资方代表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,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,“我们要的是一座有灵魂的地标,不是一个冷冰冰的钢筋水泥盒子。没有灵魂的建筑,再高再现代,也只是个空壳子。” 没有灵魂。 这四个字像一根针,狠狠扎进了傅沉舟的心里。他活了三十多年,凭借着对建筑的极致理解和偏执,从籍籍无名到国际知名,还是第一次有人用“没有灵魂”来评价他的设计。 “灵魂?”傅沉舟当时冷笑一声,语气里的傲慢压过了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,“建筑的灵魂在于结构和功能,不是那些华而不实的装饰。” “或许吧。”投资方代表耸耸肩,语气很淡,“但市场不这么认为。傅先生,我们需要重新考虑合作。” 合作告吹的消息像长了翅膀,很快就在业内传开了。 以前那些对他阿谀奉承的人,现在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几分微妙的变化。 傅沉舟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,三天没出门。 他试图修改设计稿,可笔尖落在纸上,却怎么也画不出满意的线条。 脑子里乱糟糟的,一会儿是投资方代表失望的脸,一会儿是云栖镇那些灰扑扑的老房子,一会儿又闪过江逾朝那双红着的眼睛。 “该死!”傅沉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,把桌上的设计稿揉成一团,狠狠扔在地上。 他不明白,自己明明是对的。那些老掉牙的建筑,那些落后的结构,早就该被淘汰了。 现代建筑就应该是简洁的,高效的,像机器一样精准,不需要多余的感情。 可为什么,他就是画不出新的灵感呢? 桌上的智能绘图平板还亮着,屏幕上是“云端大厦”的3d模型,冰冷的银色,没有一丝温度。 傅沉舟看着它,心里的怒火越来越旺。他猛地抬手,抓起平板,狠狠砸在了地上。 “砰”的一声,平板摔得粉碎,屏幕的碎片溅得到处都是。 傅沉舟喘着粗气,胸口剧烈起伏。 办公室里一片狼藉,和他一贯追求的整洁极简格格不入。 他盯着地上的碎片,眼神涣散。 就在这时,他看到一块较大的碎片上,映出了一个小小的影子。 是那套榫卯积木。 他那天从云栖镇回来,鬼使神差地把积木带在了身边,一直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。 刚才发脾气的时候,抽屉被撞开了,积木掉了出来,散落在地上。 傅沉舟的目光落在那些散落的积木上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。 他蹲下身,捡起一块积木。 木头的触感很温润,和冰冷的玻璃碎片截然不同。 积木上的纹路清晰可见,是岁月和人手打磨留下的痕迹。 鬼使神差地,傅沉舟开始一块一块地捡那些散落的积木,然后,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,开始笨拙地拼接起来。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,握惯了钢笔和绘图笔,此刻却显得有些僵硬。 那些小小的榫卯结构,需要耐心和细致,一点都急不得。 他想起江逾朝曾经拿着这套积木,兴致勃勃地跟他讲解, 这个是斗拱,那个是雀替,这个凸起要卡进那个凹槽里,严丝合缝,缺一不可。 “这是老祖宗的智慧,”江逾朝当时的眼睛亮晶晶的,“不用一根钉子,就能撑起一座房子,你不觉得很神奇吗?” 傅沉舟当时嗤之以鼻,觉得这不过是些哗众取宠的小玩意。 可现在,他坐在地上,一点点地拼接着,看着那些零散的木块,渐渐形成一个熟悉的轮廓——是云栖镇的老戏台,是那个被他亲手毁掉的戏台。 他甚至能清晰地拼出戏台顶部的藻井,一层一层,像一朵盛开的花。 当最后一块积木拼上去,完整的戏台模型出现在他面前时,傅沉舟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,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。 他看着那个小小的戏台模型,眼眶突然一热,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,顺着脸颊滑落,滴落在手背上,滚烫滚烫的。 是眼泪。 他竟然哭了。 傅沉舟愣住了,他有多少年没哭过了? 十年? 二十年? 他早已习惯了用冷漠和傲慢来武装自己,早就忘了眼泪是什么滋味。 可现在,他看着这个用“过时玩意”拼出来的戏台,想起了江逾朝跪在推土机前倔强的背影,想起了他修复藻井时专注的眼神,想起了暴雨中他红着的眼眶和那句“它们比命重要”。 他突然明白了投资方代表说的“灵魂”是什么意思。 也突然明白了江逾朝说的“岁月的勋章”是什么意思。 那些老建筑,那些榫卯结构,那些一砖一瓦,不仅仅是建筑,更是时光的沉淀,是情感的寄托,是无数人生活过的痕迹。 它们或许不高效,不现代,却充满了温度和力量。 而他追求的所谓“完美建筑”,剥离了所有的情感和历史,只剩下冰冷的结构,确实……没有灵魂。 “原来你说的勋章,是这样的光……”傅沉舟喃喃自语,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。 他伸出手,轻轻抚摸着戏台模型的藻井,指尖传来木头的温润触感,“我好像……真的错了。” 他不小心碰到了一块尖锐的积木边角,手指被划破了,血珠涌了出来,滴落在那块刻着“云栖”的积木上,像极了那天江逾朝滴在青砖上的血。 傅沉舟看着那抹红色,心脏的疼痛越来越清晰。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,自己失去的,不仅仅是一个反对者,不仅仅是一些老建筑。 他好像……弄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人。 一个能看到“光”的人。 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,可傅沉舟觉得,那些光再亮,也照不进他此刻空荡荡的心里。 他看着地上的戏台模型,突然生出一个念头。 他要去找江逾朝。 他要找到他,告诉自己好像明白了。 他要知道,没有了那些老建筑,没有了他,江逾朝……现在在哪里,过得好不好。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,就疯狂地滋长起来,压过了所有的傲慢和偏执。 傅沉舟站起身,胡乱地抹了把脸,抓起外套,就冲出了办公室。 他不知道江逾朝在哪里,但他知道,自己必须找到他。 哪怕,要放下所有的骄傲。 第6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6) 傅沉舟是在第二天清晨做的决定。 他给助理打了个电话,声音沙哑得厉害:“把云栖镇的项目停了,所有合作都取消。” 助理在那头愣了半天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:“傅总,那可是……” “我说停了。”傅沉舟打断他,语气不容置疑。 挂了电话,他看着窗外刚泛起鱼肚白的天空,心里空落落的,却又有种莫名的轻松。 他从抽屉里拿出那个榫卯积木,小心翼翼地放进西装内袋。 积木的棱角硌着胸口,像个小小的提醒,提醒他那些被他忽略的东西。 傅沉舟没换衣服,还是那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,只是领带松了,袖口也有些皱。 他开着车,一路向南,朝着那些他曾经嗤之以鼻的、灰扑扑的古镇驶去。 他不知道江逾朝去了哪里,但他有种直觉,江逾朝不会走太远,一定还在某个古镇里,守着那些他珍爱的老木头。 第一个古镇叫“望月镇”,镇口有棵巨大的香樟树,树下坐着个卖花的姑娘。 傅沉舟停下车,走过去,有些笨拙地问:“请问,你见过一个带着刻刀的年轻人吗?他是文物修复师,叫江逾朝。” 卖花姑娘摇摇头,眼神里带着好奇,打量着他这身与古镇格格不入的西装:“没见过呢,不过我们这儿很少有外人来。” 傅沉舟点点头,没多说什么,转身离开。 西装裤沾了点泥土,他皱了皱眉,却没像往常那样立刻拍掉。 接下来的几天,他跑了一个又一个古镇。 周庄、同里、甪直……那些曾经只在地理杂志上见过的名字,如今都留下了他的脚印。他的车沾满了灰尘,西装也脏了,头发乱糟糟的,眼神却越来越亮。 他逢人就问,问茶馆的老板,问摇船的船夫,问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人。 他描述江逾朝的样子,说他有双干净的手,拿着一把旧刻刀,说起老建筑时眼睛会发光。 “没见过。” “文物修复师?没听说过。” “带着刻刀?那可能是木匠吧,前面巷子里有家木匠铺,你去看看?” 一次次的失望,像小石子投进水里,泛起一圈圈涟漪,却没激起大浪。 傅沉舟心里的焦虑越来越重,他开始害怕,怕江逾朝像人间蒸发了一样,再也找不到。 这天下午,下起了小雨。 傅沉舟刚好在一个叫“溪口镇”的古镇,他没带伞,只好躲在一个屋檐下。 雨不大,却很密,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,西装贴在身上,很不舒服。 他蹲下身,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寻人启事,是他昨天在镇上 打印的。 上面印着江逾朝的照片——还是之前在云栖镇偶然拍到的,照片里的江逾朝正低头修复一块木雕,侧脸柔和,阳光落在他睫毛上,投下淡淡的阴影。 照片下面写着一行字:江逾朝,我想看看你说的勋章。 雨水打湿了寻人启事,字迹有些模糊。 傅沉舟小心地把它们抚平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,有点疼。 他正蹲在青石板上,想把寻人启事重新叠好,就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:“小伙子,你在找啥呢?” 傅沉舟抬头,看到一个穿着蓝布衫的阿婆,手里挎着个竹篮,篮子里装着些刚采的野菜。 是云栖镇的阿婆! 他在镇上见过几次,总是给江逾朝送些吃的。 傅沉舟的心跳漏了一拍,连忙站起来:“阿婆,您认识江逾朝吗?我在找他。” 阿婆眯着眼睛打量了他半天,才认出来:“你是那个……推房子的建筑师?” 傅沉舟的脸有些发烫,点点头,声音低沉:“是我。阿婆,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?” 阿婆叹了口气,没直接回答,只是指了指他手里的寻人启事:“你找他做啥?当初把人家气得走了,现在又来找?” 傅沉舟张了张嘴,想说很多话,说他错了,说他明白了,说他想道歉。 可话到嘴边,却只变成了一句:“我想……向他道歉。” “道歉?”阿婆摇摇头,眼神里带着些无奈,“小江那孩子,看着软,心硬着呢。你伤了他最宝贝的东西,哪是说句道歉就能完的?” 傅沉舟的手指收紧,攥着那张湿漉漉的寻人启事,指节泛白。 阿婆看他这副样子,轻轻叹了口气:“他好像是去隔壁的‘拾光镇’了,听说在那儿开了个小铺子。不过……” 她顿了顿,看着傅沉舟,“小傅啊,你这身衣服,还有你这态度,怕是见不到他。” 傅沉舟愣住了:“我……” “你总说那些老东西是破烂,”阿婆指了指他内袋里露出的积木边角,“可小江守的不是破烂,是念想。你想找他,就得懂他。” 她拍了拍傅沉舟的胳膊,“你该带把刻刀去,不是你那平板。” 带把刻刀去。 阿婆的话像一颗石子,在傅沉舟心里激起了千层浪。他看着自己干净修长、只适合握笔和平板的手,突然明白了什么。 雨还在下,青石板路湿漉漉的,映出他狼狈的身影。 傅沉舟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榫卯积木,不小心没拿稳,积木掉在地上,滚进了一个水洼里。 他连忙蹲下身去捡,手指插进冰冷的水里,摸到了那块刻着“云栖”的木头。 水洼里,积木的影子和那张被淋湿的寻人启事重叠在一起,像一幅模糊的画。 傅沉舟握着那块冰凉的积木,站起身,对阿婆说了声“谢谢”,然后朝着“拾光镇”的方向走去。 雨丝落在他脸上,冰凉冰凉的。 他第一次觉得,这身昂贵的西装,是如此的刺眼和多余 或许,阿婆说得对。 他该放下的,不只是那个项目,还有那些曾经支撑着他傲慢的东西 拾光镇就在前面,雨雾中,能看到镇上的青瓦屋顶,像一片安静的波浪。 傅沉舟深吸一口气,迈开脚步,朝着那个可能有江逾朝的地方走去。 他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,但他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坚定。 这一次,他不想再错过了。 第7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7) 拾光镇比云栖镇小些,青石板路更窄,两旁的老房子挤挤挨挨,像一群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老人。 傅沉舟按着阿婆指的路,七拐八绕,终于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看到了那块挂在木门上的木牌——“拾遗”。 木牌是块老松木做的,边缘被摩挲得光滑,上面的字是手写的,笔锋温润,带着股韧劲,一看就知道是江逾朝的笔迹。 傅沉舟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,他站在门口,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西装外套,深吸一口气,抬手轻轻敲了敲门。 “笃笃笃。” 里面没有回应,只有隐约传来的“沙沙”声,像是刻刀在木头上滑动。 傅沉舟又敲了敲,声音大了些:“江逾朝,是我,傅沉舟。” 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条缝,露出半张年轻的脸,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,穿着粗布围裙,手里还拿着块砂纸,警惕地看着他:“你找谁?” “我找江逾朝。”傅沉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。 少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眼神里的警惕更重了:“你是……那个推房子的建筑师?” 傅沉舟的脸僵了一下,点点头:“是我。他在吗?” “师父在忙。”少年侧身挡住门,不让他进来,“师父说,不欢迎你。” 傅沉舟的心沉了沉,早有预料,却还是忍不住疼了一下。 他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木盒,递给少年:“麻烦你把这个给他,告诉他……我来道歉。” 少年没接,只是朝里面喊了一声:“师父,有人找。” 里面的“沙沙”声停了。 过了一会儿,一个清瘦的身影出现在少年身后,正是江逾朝。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,袖口卷到小臂,露出结实的手腕。 头发比在云栖镇时短了些,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,贴在光洁的额头上。 他手里握着一把刻刀,刀尖还沾着木屑,正专注地看着工作台,像是没看到门口的傅沉舟。 阳光从屋顶的天窗漏下来,在他身上投下一小块光斑,把他周身的木头香气都照得清晰起来。 “朝朝。”傅沉舟的声音有些发涩,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。 江逾朝这才缓缓抬起头,目光落在他身上,平静得像一潭深水,没有波澜,也没有怒火,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。 “有事?”江逾朝的声音很淡,手里的刻刀在一块木头上轻轻划了一下,发出“嗤”的一声轻响,像在切割空气。 傅沉舟被他这眼神看得心慌,连忙把手里的木盒递过去:“我……我修复了一些东西,想给你看看。” 木盒里装的是他这几天在各个古镇搜罗的、被损坏的木雕残片,其中就有那天被推土机碾碎的花窗碎片,他找人小心翼翼地拼接修复过,虽然还能看出裂痕,但已经能看出原来的样子。 江逾朝的目光扫过那个木盒,没说话,只是拿起身边的扫帚,轻轻往旁边扫了扫木屑。 “不需要。”他的声音依旧很淡,手里的扫帚却没停,几下就把傅沉舟脚边的一块废料扫到了门口的废料堆里,动作自然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拒绝。 傅沉舟的手僵在半空,木盒里的残片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。 他看着那个废料堆,里面堆满了各种废弃的木头和边角料,阳光照在上面,灰扑扑的,像他此刻的心情。 “朝朝,我知道错了。”傅沉舟放低了姿态,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,“云栖镇的项目我已经停了,那些老建筑……我会想办法保护的。” 江逾朝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,抬起头,眼神里终于有了点波动,却是嘲讽:“傅先生现在对老建筑感兴趣了?” 他指了指傅沉舟手里的平板——那是他出门时下意识带的,“还是觉得这能成为你新的设计灵感?” “不是的!”傅沉舟急了,“我是真的……” “傅先生的手该碰平板,不是刻刀。”江逾朝打断他,手里的刻刀突然用力,在木头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刻痕,发出刺耳的“咯吱”声,像在撕扯什么,“也不是这些‘破木头’。” 傅沉舟的目光猛地落在他握刀的手上。 那双手比在云栖镇时更粗糙了些,指腹上有新的茧子,虎口处还有一道浅浅的新伤。 而在掌心靠近虎口的地方,有一块颜色略深的疤痕——那是那天在推土机前,被刻刀划破的地方。 旧疤叠新伤,像一幅无声的画,把江逾朝这些日子的辛苦和伤痛都摊在了他面前。 傅沉舟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,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 他终于明白,江逾朝的冷漠不是故作姿态,是真的被伤透了。 “对不起……”傅沉舟的声音低得像耳语,眼眶有些发热。 江逾朝没再看他,重新低下头,专注地雕刻着手里的木头。 那是一个新的榫卯结构,他的手指灵活地转动着刻刀,每一刀都精准而坚定,仿佛在雕刻自己的世界,一个没有傅沉舟的世界。 刻刀撞击木头的声音在安静的巷子里回荡,格外刺耳。 傅沉舟站在门口,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。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落在工坊的门槛上,与江逾朝的影子短暂地重叠了一下。 就在这时,江逾朝手里的刻刀迸出一点火星,落在地上,像个小小的爆竹,瞬间把那重叠的影子打散了。 “清禾,关门。”江逾朝头也不抬地说。 叫清禾的少年立刻应了一声,伸手就要关门。 “朝朝!”傅沉舟下意识地伸手去挡,手指碰到了冰冷的木门,“我……” 江逾朝终于又抬了一次头,目光落在他的手上,眼神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厌恶,随即移开,重新看向自己的木头:“慢走,不送。” “砰”的一声,木门在傅沉舟面前关上了,隔绝了里面的木头香气,也隔绝了那个他想要靠近的世界。 傅沉舟站在门外,手里还握着那个装着残片的木盒,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。 他能听到里面的刻刀声还在继续,一声声,像敲在他的心上。 巷子里的风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吹过,傅沉舟突然想起阿婆的话——你该带把刻刀去。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净的、只适合握平板的手,又想起江逾朝掌心的旧疤,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席卷了他。 或许,他要做的,不只是道歉那么简单。 傅沉舟没有立刻离开,而是靠在巷口的墙上,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。 阳光慢慢移动,在门上投下不同的光影,像在无声地告诉他,时间在走,而他,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 第8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8) 傅沉舟是在第三天找到林教授的。 林教授的工作室藏在一个更偏僻的古镇深处,门口挂着块“守拙”的木牌,院子里堆满了各种青砖、瓦片和木头构件,像个小型的古建筑博物馆。 傅沉舟站在门口,深吸了一口气。 他已经换掉了那身昂贵的西装,穿了件最普通的白色t恤和蓝色工装裤,头发也剪短了,看起来清爽了不少,却还是和这院子的气质格格不入。 他刚要敲门,门就开了。 林教授背着双手站在门内,头发花白,眼神却很锐利,上下打量了他半天,才慢悠悠地开口:“傅大建筑师?稀客啊。” 傅沉舟的脸微微发烫,知道林教授肯定听说了他在云栖镇的所作所为,也知道他和江逾朝的纠葛。 他上前一步,对着林教授深深鞠了一躬,腰弯得很低:“林教授,我想拜您为师,学习传统工艺。” 林教授挑了挑眉,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:“学传统工艺?你不是说这是‘落后的遮羞布’吗?” 傅沉舟的脸更红了,声音低沉而坚定:“以前是我错了,我想学着懂它们。” 林教授沉默了一会儿,没答应也没拒绝,只是转身走进院子:“进来吧。” 傅沉舟连忙跟了进去。 院子里很安静,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,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凿石头的声音。 林教授指着角落里一堆和泥的工具:“想学可以,从和泥开始。” 傅沉舟二话不说,挽起袖子就开始干活。 和泥是个力气活,也是个细致活,水多了不行,少了也不行,要反复揉捏,才能达到合适的黏度。 他从小养尊处优,哪里干过这种粗活? 没一会儿,手上就磨出了红印,t恤也被汗水湿透了,贴在背上,很不舒服。 林教授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,一边喝茶,一边时不时地指点他两句,语气平淡,却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问题。 “力道不对,这么和出来的泥,烧出来的砖容易裂。” “心思不静,手上的活就不稳。” 傅沉舟咬着牙,一声不吭地继续和泥。 手臂酸得抬不起来,手心火辣辣地疼,但他没停。 他脑子里反复想着江逾朝在“拾遗”工坊里专注雕刻的样子,想着他掌心的旧疤,想着自己那些伤人的话。 原来,这些他曾经嗤之以鼻的“粗活”,做起来这么难。 原来,江逾朝那些看似轻松的修复,背后付出了这么多汗水和耐心。 就这样,傅沉舟开始了他的学徒生涯。 他把车停在了古镇外,每天准时来工作室报到。 昂贵的衣服被他收了起来,换上了粗布围裙和工装裤。 他跟着林教授学和泥、制坯、上釉、烧窑,从最基础的开始学起。 他的双手很快就不复往日的白皙修长,布满了厚厚的茧子,还添了不少新的伤口——被砖块磨的,被窑火烫的。 有一次,他不小心被一块锋利的瓦片划开了一道口子,鲜血直流,他只是简单地用布条缠了缠,就继续干活。 林教授看在眼里,没多说什么,只是默默地从药箱里拿出药膏,放在了他手边。 傅沉舟很聪明,学东西很快,但传统工艺讲究的不仅是技术,更是心境。 他总是太急,太想证明自己,烧出来的青砖要么形状不对,要么容易开裂,很少有合格的。 “沉不住气。”林教授看着他烧废的一堆砖,摇了摇头,“做这行,得有耐心,得对这些泥巴、石头有感情。你把它们当材料,它们就给你一堆废料;你把它们当朋友,它们才能给你惊喜。” 傅沉舟看着那些开裂的青砖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 他想起自己设计的那些冰冷的建筑,想起自己对待云栖镇那些老建筑的态度,可不就是把它们当成了没有生命的材料吗? 那天晚上,他没有回去,就在工作室的角落里铺了块毯子睡下。 夜里,他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惊醒,只见窑炉的方向火光冲天——窑炉爆炸了。 傅沉舟的心猛地一跳,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。 爆炸的威力不大,但窑炉的门被炸开了,里面刚烧好的一批青砖散落出来,有些已经摔碎了。 就在这时,一块燃烧的木柴从窑炉顶上掉了下来,正好朝着那些还完好的青砖砸去。 傅沉舟想都没想,扑过去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那块木柴。 “嘶——”灼热的疼痛从后背传来,他却死死地护住身下的青砖,没动一下。 林教授和几个工人也赶了过来,看到这一幕,都愣住了。 等把火扑灭,傅沉舟才从地上爬起来,后背的衣服已经被烧破了,皮肤上起了一片燎泡。 他顾不上疼,先去检查那些青砖,看到大部分都完好无损,才松了口气。 林教授走过来,看着他,眼神复杂:“你这又是何苦?” 傅沉舟的后背火辣辣地疼,眼眶却有些发热。 他看着那些被自己护在身下的青砖,声音沙哑:“它们……不容易。” 林教授叹了口气,摇了摇头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:“当年小江护那些文物,也是这么不要命。” 傅沉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,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 他终于明白,江逾朝的坚持不是固执,是热爱,是敬畏。 那种愿意用生命去守护自己珍视之物的心情,他现在体会到了。 “我现在才懂。”傅沉舟的声音很低,带着浓重的鼻音,眼眶红得厉害。 林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,没再说什么,转身去收拾残局。 傅沉舟站在原地,看着那些在火光中泛着青灰色光泽的青砖,后背的疼痛仿佛都减轻了些。 他知道,自己离江逾朝的世界,还有很远的距离,但他会一直走下去。 至少,他现在懂得了什么是“守护”。 第二天一早,傅沉舟忍着后背的疼痛,又开始和泥。 这一次,他的动作慢了很多,也稳了很多。 阳光透过院子里的树叶,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他沾满泥土的脸上,第一次有了一种平静而专注的神情。 他不知道江逾朝会不会看到他的改变,但他知道,自己必须这么做。 不为别的,只为了那些被他伤害过的东西,也为了那个被他伤透了心的人。 院子外,一只小鸟落在了“守拙”的木牌上,叽叽喳喳地叫着,像是在为这个笨拙却坚定的学徒加油。 第9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9) 傅沉舟烧出第一块合格的青砖那天,天刚蒙蒙亮。 砖是青灰色的,质地细密,敲上去发出清脆的“当当”声,像玉石相击。 林教授拿着砖看了半天,难得地点了点头:“还行,有点样子了。” 傅沉舟把那块砖抱在怀里,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,手心沁出薄汗。 这是他烧废了两百多块砖后,才得到的成果。 手上的茧子又厚了一层,新添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,但他心里是满足的,像空了很久的地方被什么东西填满了。 他突然有了个想法。 从那天起,傅沉舟每天烧完砖,就会拿出刻刀,在砖的侧面小心翼翼地刻上一行字。 他的字以前是凌厉张扬的,现在却变得笨拙而认真,一笔一划,像是在雕刻自己的心意。 “这是我烧裂的第一百二十七块砖,原来做好一件事这么难。” “今天学了新的制坯手法,想起你修复藻井时的样子。” “雨下了一整天,不知道你那里的木头会不会受潮。” “林教授说,手艺里藏着耐心,我以前最缺这个。” 他刻得很慢,常常要刻到深夜。 刻刀不小心划破手指是常事,血珠滴在青砖上,他也不擦,就那样让它渗进去,像给这砖添了点不一样的颜色。 拾光镇通往“拾遗”工坊的路,有一段是泥土路,下雨天泥泞难走。 傅沉舟就趁着每天清晨江逾朝还没开门,推着独轮车,把自己烧的青砖一块块铺在那段路上。 青灰色的砖块嵌在泥土里,像一条沉默的河,从巷口一直延伸到工坊门口。 每块砖上都刻着字,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光泽。 路过的人都觉得奇怪,这好好的路,怎么突然铺起了青砖? 还刻着些莫名其妙的话。 只有傅沉舟自己知道,这是他能想到的,最笨拙也最真诚的道歉。 铺到第三百块砖的时候,出事了。 那天他刚铺好最后一块砖,直起身捶了捶酸痛的腰,就看到巷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是江逾朝。 他穿着那件蓝色工装,手里拿着工具箱,大概是要去别处干活。 看到路上的青砖,他愣了一下,脚步顿住了。 傅沉舟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,下意识地想躲,却又舍不得。 他站在原地,手心冒汗,看着江逾朝一步步走近。 江逾朝的目光落在青砖上,从第一块看到最后一块。 他的脚步很慢,眼神专注,像是在阅读一本写满秘密的书。 阳光落在他脸上,把他长长的睫毛照得透亮。 傅沉舟屏住呼吸,看着他的反应。 他看到江逾朝在刻着“今天烧出了第一块没裂的砖,想给你看看”的那块砖前停了停,又在刻着“我好像有点懂你说的‘岁月勋章’了”的砖前顿了顿。 最后,江逾朝走到了最后一块砖前。 这块砖上,傅沉舟没有写道歉的话,而是刻了一个简单的榫卯图案——就是江逾朝最喜欢的那种,严丝合缝,缺一不可。 图案旁边,刻着一行小字:“朝朝,这是我烧的第三百块砖,终于不再开裂。” 江逾朝的目光在那个榫卯图案上停留了很久。 他的手指轻轻抬起来,悬在砖面上,像是想去触碰,又像是在犹豫。 就在他的指尖快要碰到砖面的那一刻,他像是突然回过神来,猛地收回了手,转身就往工坊走,脚步有些快,像是在逃避什么。 傅沉舟看着他的背影,心里又酸又涩。 他还是不愿意原谅自己吗? 就在江逾朝快要走到工坊门口时,傅沉舟鼓起勇气,轻轻喊了一声:“朝朝。” 江逾朝的脚步停住了,但没有回头。 傅沉舟慢慢走过去,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手套递到他面前。 那是他特意买的,牛皮做的,很结实,适合干活的时候戴。 “路上滑,砖面也糙,”他的声音有些紧张,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戴上吧,别划破手。” 江逾朝还是没有回头。但傅沉舟看到,他的耳尖悄悄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,像被夕阳染过的云彩。 过了好一会儿,江逾朝才轻轻说了一句:“不用。”声音很淡,却没有之前的冷漠。 他说完,推开工坊的门走了进去,“砰”的一声关上了门,隔绝了外面的一切。 傅沉舟手里还拿着那副手套,站在原地,看着紧闭的木门,心里却不像上次那样失落了。 他看到江逾朝刚才的指尖,明明是动了心的。 他看到他耳尖的红晕,那不是厌恶。 也许,他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无药可救。 傅沉舟把手套轻轻放在门口的台阶上,转身离开了。 他没有看到,门后,江逾朝靠在门板上,胸口微微起伏,刚才那只差点碰到青砖的手,指尖还在微微颤抖。 工坊里,阳光透过天窗照在工作台上,那里放着一块还没刻完的木头。 江逾朝走到工作台前,拿起刻刀,想继续刚才的工作,却发现自己的手有些不听使唤,刻刀在木头上划错了一道线。 他看着那道错线,愣了愣,放下刻刀,走到窗边,悄悄撩开窗帘一角,看着傅沉舟离开的背影。 青灰色的青砖路在巷子里延伸,像一条没有说出口的情话。 江逾朝的目光落在最后那块刻着榫卯图案的砖上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有点麻,又有点软。 他拿起桌上的刻刀,在木头的背面,轻轻刻下了一个小小的、和砖上一样的榫卯图案。 刻得很轻,像是怕被人发现。 第10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10) 云栖镇的傍晚,风里还带着些砖石的气息。 曾经热闹的戏台旧址,如今搭起了高高的脚手架,成了一片忙碌的工地。 夕阳把脚手架的影子拉得很长,投在散落着残砖碎瓦的地上,像一幅破碎的画。 傅沉舟就在那脚手架上。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工装,裤腿卷到膝盖,露出的小腿上沾着厚厚的泥。 手里拿着刻刀,正小心翼翼地在戏台顶部的木架上雕刻着什么。 夕阳的光落在他脸上,把他下颌的线条照得格外清晰,也把他眼角的疲惫照得无所遁形。 他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了。 关掉云栖镇的改造项目后,他做的第一件事,就是申请重建那座被他亲手毁掉的戏台。 审批过程很不顺利,周镇长找了他好几次,话里话外都是不满:“傅大建筑师,这都拆了又建,不是瞎折腾吗?” 傅沉舟没解释,只是一遍遍地修改方案,一次次地跑审批部门,硬生生磨了下来。 重建戏台的工人都是他从附近古镇找来的老匠人,他自己则成了最笨的那个学徒,跟着师傅们学木工,学雕刻,学那些他曾经嗤之以鼻的“老手艺”。 他的手又添了不少新伤,被木刺扎到,被刻刀划伤,都是常事。 但他没喊过一声疼,只是晚上回到临时搭建的工棚里,用碘伏草草处理一下,第二天继续上工。 戏台的藻井是最难的部分。 傅沉舟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耗在了这上面。 他翻遍了林教授那里所有关于藻井的资料,对照着江逾朝当年修复时留下的模糊照片,一点一点地琢磨,一刀一刀地雕刻。 手里的刻刀还是那把他从云栖镇老宅带出来的,江逾朝爷爷留下的那把。 刀柄被他摩挲得发亮,像是有了温度。 “傅工,天黑了,要不先歇了吧?”下面的老匠人喊了一声。 傅沉舟抬头看了看天,晚霞已经褪成了深蓝,几颗星星冒了出来。 他摇了摇头,声音有些沙哑:“再刻会儿,把这部分完成。” 他低头,继续手里的活。刻刀在木头上滑动,发出细微的“沙沙”声,在这寂静的傍晚,显得格外清晰。 怀里的布包里,露出一角木头,是当年被推土机碾碎的花窗残片,他一直带在身上。 就在这时,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脚手架下不远处,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。 傅沉舟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,手里的刻刀差点掉下去。 是江逾朝。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外套,背着工具箱,站在那棵被保留下来的老槐树下,远远地望着戏台。 夜色有点暗,看不清他的表情,但傅沉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,落在自己正在雕刻的藻井位置。 他怎么会来? 傅沉舟的心里又惊又喜,还有点慌乱。 他下意识地想整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服,又觉得多余。 他现在这副样子,满身泥土,手上带伤,和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建筑师判若两人。 江逾朝似乎也察觉到他发现了自己,微微侧身,像是想躲起来,又像是在犹豫。 傅沉舟深吸一口气,握紧了手里的刻刀,目光重新落回藻井的雕刻上,声音却比刚才大了些,像是在对自己说,又像是在对树下的人说:“以前总觉得,完整才是好的,裂痕就是瑕疵。” 他顿了顿,手里的刻刀轻轻落在一个刻意留下的木纹裂痕上,巧妙地将其融入到雕刻的图案中。 “现在才明白,”傅沉舟的声音有些沙哑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你看,裂痕也能变成星光。” 说完这句话,他没有再看树下,只是专注地继续雕刻。 但他能感觉到,树下的人没有走。 夜色越来越浓,工地上的灯亮了起来,昏黄的光线照亮了戏台的轮廓,也照亮了傅沉舟专注的侧脸。 他手里的刻刀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,一点点地将那些冰冷的木头,变成温暖的图案。 江逾朝站在老槐树下,静静地看着。 他其实是傍晚路过云栖镇,听到有人说这里在重建戏台,还说那个建筑师亲自在上面刻藻井,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进来。 看到傅沉舟在脚手架上雕刻的样子,他愣住了。 那个曾经说传统建筑是“落后遮羞布”的人,那个指挥着推土机碾碎花窗的人,现在竟然穿着工装,满身泥土,在亲手重建被他毁掉的东西。 他雕刻的动作不算熟练,甚至有点笨拙,但每一刀都很认真,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。 尤其是听到他那句“裂痕也能变成星光”时,江逾朝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有点酸,又有点软。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工具箱,里面放着他修复到一半的一个木雕构件。 这段时间,他其实也听说了傅沉舟的事,听说他拜了林教授为师,听说他烧了很多青砖,还铺了一条通往“拾遗”工坊的路。 他一直告诉自己,那些都和自己没关系。 可当看到傅沉舟在这废墟上,一点点重建戏台,一点点雕刻藻井时,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无动于衷。 工地上的灯光将傅沉舟的影子投在地上,长长的,有些孤单。 而自己的影子,就在不远处,和他的影子,在昏黄的灯光下,有了一丝短暂的交叠,又很快分开。 江逾朝握紧了手里的工具箱,转身,悄无声息地离开了。 他没有走近,没有说话,甚至没有让傅沉舟看清他的表情。 但傅沉舟能感觉到,当他说出那句话后,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刻刀,又摸了摸怀里的花窗残片,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了一点。 也许,这条路很难,但他会一直走下去。 夜色渐深,戏台顶部的藻井在灯光下露出了大概的轮廓,那些曾经的裂痕,真的被傅沉舟刻成了点点星光,在黑暗中闪烁着。 傅沉舟收起刻刀,站在脚手架上,望着江逾朝离开的方向,心里充满了期待。 他知道,江逾朝看到了,听到了。这就够了。 明天,他要继续雕刻,把剩下的星光,一点点刻出来。 第11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11) 云栖镇的月圆夜,风里带着桂花的甜香。 重建的戏台已经有了雏形,脚手架还没拆,但顶部的藻井已经完工。 昏黄的灯挂在脚手架上,把藻井的影子投在地上,像一朵盛开在黑暗里的花。 傅沉舟站在戏台中央,手里拿着一盏孔明灯。 灯是他自己糊的,纸是从古镇老店里买的桑皮纸,透着淡淡的米黄色。 他在灯壁上用刻刀小心翼翼地刻了个简单的榫卯结构,刻得不算精致,甚至有点歪歪扭扭,但看得出来很用心。 周围堆着好多盏一模一样的孔明灯,都刻着不同的榫卯图案,整整齐齐地排着,像一队沉默的信使。 “傅工,真要放这么多啊?”旁边帮忙的老匠人笑着问,手里还拿着打火机。 傅沉舟点点头,眼里有光:“嗯,放完。” 他从傍晚就开始等了。 藻井完工后,他让人给“拾遗”工坊送了个消息,没说什么事,只说“云栖镇的戏台今晚有光”。 他不知道江逾朝会不会来,心里像揣了只兔子,跳得厉害。 老匠人点燃了第一盏孔明灯。 傅沉舟双手捧着,等热气把灯撑起来,才慢慢松开手。 孔明灯晃晃悠悠地升起来,带着那歪歪扭扭的榫卯图案,朝着月亮的方向飞去。 一盏,又一盏。 橘黄色的灯火在夜空中连成一片,像一条通往月亮的路。 每盏灯上的榫卯图案在灯光下若隐若现,像是在诉说着什么。 傅沉舟一边放灯,一边数着数。 放到第一百盏的时候,他听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。 他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,猛地回头。 江逾朝就站在戏台入口的地方,背着他的工具箱,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。 他穿着件浅灰色的外套,领口微微敞开,露出一点锁骨的轮廓。 月光落在他脸上,把他的眼神照得很亮,里面映着漫天的孔明灯。 傅沉舟的喉咙有点发紧,张了张嘴,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 江逾朝也没说话,只是一步步走近,目光从空中的孔明灯移到戏台顶部的藻井,最后落在傅沉舟身上。 “藻井……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修好了?” “嗯。”傅沉舟点点头,声音也有些沙哑,“按照你当年修复的样子,尽量还原了。” 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还加了些新的东西,你看——” 他指着藻井,灯光下,那些雕刻的纹路里,夹杂着一些细小的、亮晶晶的碎片,是当年被碾碎的花窗残片,被他小心翼翼地嵌在了新的雕刻里。 “我把它们融进去了。”傅沉舟看着江逾朝,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忐忑,“就像你说的,裂痕也是勋章。” 江逾朝的目光落在那些残片上,久久没有移开。 他的睫毛轻轻颤动着,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上面。 傅沉舟深吸一口气,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,单膝跪在了江逾朝面前。 膝盖碰到戏台的木板,发出轻微的声响。 在漫天孔明灯的映照下,他这个动作显得格外郑重。 “朝朝。”傅沉舟打开木盒,里面放着一把刻刀,还有一堆小小的榫卯构件,“这是我用你的刻刀,刻的第一百零八个榫头。” 他拿起一个榫头,小心翼翼地放进对应的卯眼里,严丝合缝。 “以前我不懂,觉得这些都是没用的老东西。”傅沉舟的声音有些哽咽,抬头望着江逾朝,眼里的光比孔明灯还亮,“我毁了你珍视的东西,说了很多伤人的话。我知道错了,朝朝,我真的知道错了。” 他把那把刻刀拿出来,递到江逾朝面前,刀柄朝着他:“以后你的每一刀,我都陪你刻。不管是修复老建筑,还是……刻我们的未来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递过来的刻刀,刀柄上还留着傅沉舟的温度。 他又看了看傅沉舟的眼睛,那双曾经充满傲慢和冷漠的眼睛,现在只剩下真诚和恳求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。 空中的孔明灯还在一盏盏升起,橘黄色的光落在他们身上,像一层温暖的纱。 江逾朝的目光慢慢移到那些孔明灯上,又落到戏台顶部的藻井,最后,落在傅沉舟那双布满伤痕和茧子的手上。 他想起了暴雨夜坍塌的藻井,想起了被碾碎的花窗,想起了傅沉舟跪在泥里烧青砖的样子,想起了那条铺满刻字青砖的路,想起了脚手架上那个专注雕刻的身影。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碎了,又像是有什么东西慢慢融了。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,顺着脸颊滑落,滴在戏台的木板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。 “傅沉舟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,却异常清晰,“你终于学会看光了。” 傅沉舟的心脏猛地一颤,他知道,这句话意味着什么。 他握着刻刀的手微微用力,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江逾朝的指尖。 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,两人都顿了一下。 傅沉舟趁机握住了江逾朝的手。 他的手很烫,带着常年握刻刀的粗糙感,紧紧地包裹着江逾朝微凉的手。 然后,他低下头,在江逾朝的掌心轻轻吻了一下。 那个吻很轻,带着傅沉舟的温度和歉意,落在江逾朝掌心那道旧疤上,像在小心翼翼地抚平过去的伤痕。 江逾朝没有抽回手。 他看着傅沉舟埋在自己掌心的头顶,看着漫天的孔明灯,泪水还在不停地流,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暖暖的。 空中的孔明灯已经连成了一片星海,每一盏都带着榫卯图案,朝着月亮飞去。 戏台顶部的藻井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,那些嵌在里面的残片,像是真的变成了星星。 傅沉舟抬起头,眼里也有了湿意。 他看着江逾朝,握紧了他的手:“朝朝……” 江逾朝吸了吸鼻子,接过他手里的刻刀,然后,把刀递回给他,刀柄朝着他自己。 “拿着。”江逾朝的声音还有点哑,“这次,别再让它们碎了。” 傅沉舟接过刻刀,紧紧地握在手里,像是握住了全世界。 他站起身,一把将江逾朝拥进怀里。 怀里的人很轻,却带着让人安心的重量。 傅沉舟收紧手臂,把脸埋在江逾朝的颈窝,深深吸了一口气,闻到了木头和刻刀特有的味道,还有淡淡的桂花香气。 江逾朝没有推开他,只是慢慢地抬起手,环住了他的背。 漫天的孔明灯还在升着,把夜空照得像白昼。 戏台角落里,傅沉舟带来的那个绘图平板屏幕亮着,上面是他新画的设计稿——一座融合了榫卯结构和现代元素的庭院,庭院中央,有一个小小的戏台,戏台顶部的藻井,画满了星光。 风穿过戏台,带着孔明灯的热气和桂花的甜香,像是在为他们唱一首温柔的歌。 第12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12) 云栖镇的晨雾还没散,带着水汽的风卷着木屑的味道,钻进鼻腔里。 江逾朝蹲在老宅的门槛上,手里拿着块细砂纸,正一点点打磨一块青砖的边缘。 砖是傅沉舟新烧的,棱角还带着火气,被他磨得温润起来,像块浸了水的玉。 身后传来脚步声,带着些微的笨拙,踩在青石板上发出“踏踏”声。 不用回头,江逾朝也知道是谁。 “早。”傅沉舟的声音在晨雾里有点闷,带着刚睡醒的沙哑。 他手里提着个竹篮,里面装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,还有一小碟酱菜。 江逾朝“嗯”了一声,没抬头,砂纸继续在青砖上滑动,发出细微的“沙沙”声。 傅沉舟把竹篮放在旁边的石桌上,挨着他蹲下来,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青砖上:“这是要补东墙的缺口?” “嗯。”江逾朝点点头,指着墙根下一块颜色略深的旧砖,“这块是原创的,得把新砖磨得跟它差不多,才能接得上。” 傅沉舟凑近了些,能闻到江逾朝发间混着木屑的味道,很干净。 他看着那块旧砖,上面有细密的纹路,像老人脸上的皱纹,藏着岁月的故事。 “我来吧。”傅沉舟伸出手,掌心的茧子在晨光下看得清楚,“你教我怎么磨。” 江逾朝抬眼看了他一下,他的眼睛里还带着点血丝,大概又是熬夜看修复资料了。 这一个月,傅沉舟几乎住在了云栖镇,把工棚收拾出来当临时住处,每天跟着他一起干活,从和泥、搬砖到打磨、拼接,什么都学,什么都做,倒真像个合格的助手。 江逾朝把砂纸递给他,简单说了句:“顺着纹路磨,别太用力,匀着劲。” 傅沉舟接过砂纸,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江逾朝的指尖,两人都顿了一下,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。 傅沉舟的耳朵有点发烫,连忙低下头,笨拙地模仿着江逾朝的动作,打磨起青砖来。 阳光慢慢爬过老槐树的枝头,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在地上挨在一起,像两块拼合的榫卯。 “以前……”傅沉舟磨着砖,忽然开口,声音很轻,“觉得推土机的声音很威风,轰隆隆的,好像能推掉所有旧东西。” 他顿了顿,看着手里渐渐变得温润的青砖,“现在才知道,木纹里的故事更震撼。你看这纹路,”他指着砖上的痕迹,“像不像水流过石头的样子?这是几十年的雨水泡出来的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从石桌上拿起另一块砖,用刻刀小心翼翼地剔着砖缝里的泥土。 傅沉舟看着他专注的侧脸,晨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,投下一小片阴影。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江逾朝时,他也是这样蹲在地上,修复那块被他踢过的砖雕,当时自己心里只有不耐烦,觉得这人真是固执得可笑。 现在才明白,那不是固执,是热爱。 “这块砖,”江逾朝忽然把手里的砖递给他,“你听听。” 傅沉舟愣了一下,接过砖,放在耳边。 “不是让你听声音,”江逾朝忍不住笑了,眼角弯起来,像含着晨光,“是让你听它说什么。” 傅沉舟认真地把砖贴在耳边,闭上眼睛,好像真的能听到什么。 过了一会儿,他睁开眼,看着江逾朝,眼神很认真:“它说,谢谢你,来得不算太晚。” 江逾朝的笑顿了一下,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快得像流星。 他别过头,继续收拾散落的工具,声音低了些:“就你话多。” 傅沉舟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耳根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,暖暖的。 他把磨好的青砖放在墙根下,刚好能补上那个缺口,严丝合缝。 “下午去戏台那边看看?”傅沉舟提议,声音里带着点期待,“昨天把最后一块木雕装上了,你去看看合不合心意。” 江逾朝收拾工具的手顿了顿,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 傅沉舟的嘴角忍不住扬起来,像个得到糖的孩子。 他站起身,拍了拍裤子上的灰,伸手想拉江逾朝起来。 江逾朝看了看他伸出的手,掌心的茧子又厚了些,新添的伤口还没完全好,结着浅浅的痂。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自己撑着膝盖站了起来。 傅沉舟的手僵在半空,也不尴尬,顺势收回来,挠了挠头,笑了笑。 阳光越来越暖,驱散了晨雾,把老宅的青砖照得发亮。 傅沉舟拿起竹篮里的馒头,递了一个给江逾朝:“还热着,吃点吧。” 江逾朝接过馒头,咬了一口,面香混着麦香在嘴里散开。 他看着傅沉舟也拿起一个馒头,吃得认真,嘴角沾了点面粉,像只偷吃东西的猫。 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,阿婆也是这样,把刚蒸好的馒头塞给他,说:“小江啊,吃饱了才有力气护着这些老东西。” 那时候觉得日子苦,守着这些没人懂的破砖烂瓦,像守着个孤独的秘密。 现在身边多了个人,虽然笨手笨脚,却愿意陪着他一起打磨一块砖,听一块砖“说话”,好像那些孤独的日子,也没那么难熬了。 傅沉舟吃完馒头,看到江逾朝嘴角也沾了点面粉,伸手想帮他擦掉,手伸到一半又停住,改成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角,示意他。 江逾朝愣了一下,抬手擦掉面粉,耳尖又开始发烫。 两人都没说话,就站在老槐树下,看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像一幅流动的画。 过了一会儿,傅沉舟忽然轻声说:“以后,有我呢。” 江逾朝转头看他,他的眼神很亮,像落满了星光:“你想守着这些,我就陪着你一起守。这次换我,站在你前面。” 风吹过老槐树的叶子,发出“沙沙”的声响,像在应和。 江逾朝看着他,忽然觉得,云栖镇的春天,好像真的来了。 他没说话,只是拿起一块没打磨的青砖,递到傅沉舟面前,嘴角带着点浅浅的笑意:“愣着干嘛?还不快干活。” 傅沉舟接过砖,指尖碰到他的,这次两人都没躲。 他看着江逾朝转身走向工具棚的背影,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刚好能和自己的影子,在青石板上,紧紧挨在一起。 他低头,看着手里的青砖,好像真的能听到它在说,欢迎回来。 戏台那边传来老匠人的吆喝声,大概是在催他们过去看看新装好的木雕。 傅沉舟把青砖放进竹篮,快步跟上江逾朝的脚步,两人的影子在晨光里,越靠越近。 第13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13) 云栖镇的秋日,天高气爽。 重建的戏台被装点得喜气洋洋,朱红色的柱子上缠绕着浅金色的绸带,檐角挂着的红灯笼随风摇曳,映得台下的青石板路都泛着暖光。 傅沉舟站在戏台中央,身上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。 西装剪裁利落,是他惯常的极简风格,却在袖口和领口处,用银线绣着细密的榫卯纹样,在阳光下闪着微光,像藏着无数个小小的秘密。 他手里捏着一方丝帕,反复摩挲着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。 视线落在戏台入口,那里挂着一幅红绸,挡住了外面的景象。 “别紧张。”林教授走过来,拍了拍他的肩膀,眼里带着笑意,“小江又不会跑。” 傅沉舟扯了扯嘴角,想笑,却没笑出来。心跳得厉害,像揣了个不停敲打的小鼓。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,掌心的茧子比以前更厚了,却也更稳了。 这双手,曾经推倒过老建筑,如今却亲手重建了戏台,也将要牵起他最想珍惜的人。 红绸被轻轻掀开。 江逾朝走了进来。 他穿着一件改良的深色长衫,领口和袖口绣着云纹,腰间系着一条宽宽的腰带,上面镶嵌着许多细小的青灰色碎片——是傅沉舟烧废的青砖磨成的,被他细心地拼成了一幅完整的藻井图案。 他的头发梳得整齐,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着,木簪是用老槐树的枝干做的,上面被傅沉舟偷偷刻了个小小的榫卯结构。 阳光透过戏台顶部的藻井,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像撒了一把碎金。 他一步步走上戏台,目光落在傅沉舟身上,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,眼里像是落满了星光。 傅沉舟的呼吸漏了一拍,定定地看着他走近,直到他站在自己面前,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有些沙哑:“你今天……很好看。” 江逾朝“嗯”了一声,视线扫过他西装上的榫卯纹样,伸手轻轻碰了碰:“这个,是你自己设计的?” “嗯。”傅沉舟点点头,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,两人都顿了一下,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,“想把我们的东西,都融进去。” 宾客们坐在台下,笑着看着他们。 林教授坐在第一排,旁边是阿婆,阿婆手里还拿着个红布包,里面是她亲手做的桂花糕。 清禾也来了,穿着件新做的蓝色褂子,手里捧着两个木盒,里面装着两人要交换的信物。 没有复杂的仪式,没有冗长的致辞。 司仪是镇上的老书记,简单说了几句吉祥话,就示意他们交换信物。 清禾把木盒递过来。 傅沉舟打开其中一个,里面放着一把刻刀——是江逾朝爷爷留下的那把,他找人重新打磨过,刀柄上缠着一圈银丝,刻着“沉舟”两个字。 江逾朝打开另一个盒子,里面是一个智能绘图平板,屏幕上不是冰冷的设计图,而是一幅手绘的素描,画的是云栖镇的老宅,屋檐下站着两个牵手的人影,旁边写着一行小字:“余生请多指教。” “这把刀,”傅沉舟拿起刻刀,轻轻放在江逾朝手里,握住他的手,指腹摩挲着他掌心的旧疤,“以前刻过伤痛,以后,我们一起刻幸福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,眼里的笑意更深了。 他拿起绘图平板,塞进傅沉舟手里:“这个,以前画过冰冷的建筑,以后,多画点有温度的家。” 傅沉舟握紧了平板,指尖传来金属的凉意,心里却暖暖的。 他看着江逾朝,忽然上前一步,轻轻搂住他的腰,在他耳边低声说:“以后我的设计稿,都有你的刻刀印。”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,江逾朝的耳尖微微发烫。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,傅沉舟已经低下头,吻住了他的唇。 这个吻很深,带着珍视和承诺,在漫天的光影中,温柔而坚定。 台下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和掌声,阿婆甚至抹起了眼泪,嘴里念叨着:“真好,真好啊。” 阳光穿过藻井的雕刻,在两人身上投下细碎的木纹图案,像给他们披上了一件时光织成的外衣。 傅沉舟的手紧紧搂着江逾朝的腰,江逾朝的手环着他的脖子,两人的影子在戏台的地板上重叠在一起,被光影拉长,像一幅隽永的画。 良久,傅沉舟才松开他,额头抵着他的额头,呼吸交融在一起。 他看着江逾朝泛红的眼角,笑着用指腹擦了擦:“怎么还哭了?” “没哭。”江逾朝别过头,却忍不住笑了,“是阳光太晃眼。” 傅沉舟也笑了,拿起他的手,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。 他的指尖划过江逾朝手腕上的红绳,那是早上阿婆给系的,说能辟邪祈福。 台下的宾客们开始起哄,让他们说点什么。 傅沉舟牵着江逾朝的手,抬头看向台下,目光扫过林教授、阿婆、清禾,最后落回江逾朝脸上。 “以前我觉得,建筑的意义在于创造,在于推倒旧的,建立新的。”傅沉舟的声音很清晰,带着真诚,“现在才明白,真正的建筑,和感情一样,在于守护,在于修复,在于让旧的时光,在新的日子里,继续发光。” 他顿了顿,握紧了江逾朝的手:“谢谢你,愿意给我这个机会,一起守护我们的时光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,眼里的光更亮了。 他没有说什么华丽的话,只是回握住傅沉舟的手,用力点了点头。 阳光正好,透过藻井的光影在他们身上流转,像岁月温柔的注视。 台下的青砖路上,傅沉舟当年铺的那些刻字砖已经被踩得光滑,上面的字迹模糊了,却像融进了古镇的血脉里,和新的故事一起,继续生长。 阿婆把桂花糕分给大家,清甜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漫。 清禾跑上台,给两人递上一杯米酒,笑嘻嘻地说:“师父,傅先生,要永远开开心心的。” 傅沉舟接过米酒,和江逾朝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,仰头喝了一口。 米酒的清甜在舌尖散开,像他们此刻的心情。 他看着江逾朝喝米酒时微微扬起的脖颈,忽然觉得,所谓的永恒,或许就是这样——有古镇的青砖瓦当,有身边的爱人,有阳光,有花香,还有一起走下去的,漫长而温暖的时光。 戏台的红灯笼还在摇曳,映得两人交握的手上,那把刻刀和绘图平板的影子,紧紧依偎在一起,再也分不开。 人群里,林教授看着他们,欣慰地笑了,手里把玩着一块傅沉舟烧的青砖,砖上的刻字已经被磨平,却透着温润的光。 第14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14) 傅沉舟的新设计发布会,设在一个由旧厂房改造的艺术空间里。 空间的墙壁保留了原始的红砖质感,天花板上悬挂着许多细长的木杆,杆上缠绕着浅色的灯带,远远看去,像一片发光的竹林。这是傅沉舟亲自设计的,他说:“想试试用现代语言,讲传统的故事。” 台下坐满了业内人士和媒体记者,闪光灯此起彼伏,像一群停不下来的萤火虫。 傅沉舟站在台上,穿着一身简洁的黑色衬衫,袖口挽起,露出小臂上几道浅浅的疤痕——那是学雕刻时留下的。 他手里拿着一支激光笔,身后的大屏幕上,正展示着他的“云端榫卯”系列设计图。 “这一系列的灵感,”傅沉舟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空间,清晰而沉稳,“来自一位教会我看光的人。” 他按下遥控器,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建筑模型。模型的主体是现代感十足的玻璃幕墙,线条流畅,却在细节处融入了许多传统元素——支撑结构用了简化的榫卯造型,外墙上镶嵌着类似砖雕的装饰图案,甚至连顶部的排水系统,都做成了古建筑飞檐的模样。 “很多人问我,为什么要在极简设计里加这些‘多余’的东西。”傅沉舟笑了笑,激光笔的红点落在模型的榫卯结构上,“因为我发现,真正的简洁,不是空无一物,而是把该有的故事,都藏在看不见的地方。”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。 坐在后排角落的江逾朝,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傅沉舟,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。 他今天穿了件米白色的衬衫,外面套着一件浅灰色的针织开衫,手里把玩着一枚戒指——那是用傅沉舟烧废的半块青砖磨成的,被傅沉舟细心地打磨成光滑的弧形,刚好能套在他的无名指上。 戒指的内侧,被傅沉舟用刻刀偷偷刻了个极小的“舟”字。 傅沉舟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人群,落在了江逾朝身上,眼神里带着笑意和温柔。 他继续介绍着设计,提到了云栖镇的老宅,提到了戏台的藻井,提到了那些曾经被他忽视的,藏在木纹和砖缝里的时光。 “建筑不应该是冰冷的,”他说,“它应该像人一样,有记忆,有温度,有和这个世界对话的能力。” 发布会结束后,记者们围着傅沉舟提问,他耐心地回答着,目光却时不时地瞟向后台的方向。 好不容易摆脱了记者,傅沉舟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后台休息室。 江逾朝正坐在沙发上,手里拿着一本古建筑修复的书在看。 听到脚步声,他抬起头,正好对上傅沉舟带着笑意的眼睛。 “结束了?”江逾朝合上书,站起身。 “嗯。”傅沉舟走到他面前,伸手轻轻抚上他戴着戒指的手指,指尖划过冰凉的青砖表面,“喜欢吗?我的新图纸。” “挺好的。”江逾朝点点头,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,知道他为了这个系列熬了不少夜,“尤其是那个榫卯支撑,想法不错。” 傅沉舟笑了,突然低下头,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。 这个吻很轻,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 江逾朝的耳尖微微发烫,下意识地想后退,却被傅沉舟轻轻按住了后颈。 “别动。”傅沉舟的声音很低,带着点沙哑,呼吸喷洒在他的唇角,“就一下。” 他又吻了下去,这个吻比刚才深了些,带着发布会成功后的激动,还有压抑了许久的温柔。 休息室里很安静,只能听到两人交叠的呼吸声,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。 傅沉舟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江逾朝无名指上的戒指,动作温柔得像是在触摸什么稀世珍宝。 “这枚戒指,”傅沉舟离开他的唇,额头抵着他的额头,鼻尖相蹭,气息交融,“是我们的勋章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,里面映着自己的影子,清晰而温暖。 他没有说话,只是微微仰头,主动吻了上去。 这个吻不再克制,带着彼此的温度和心意,在安静的休息室里,慢慢晕开。 过了好一会儿,两人才分开。傅沉舟的手还放在江逾朝的后颈上,指尖微微用力,把他抱得更紧了些。 “接下来有什么打算?”江逾朝靠在他怀里,听着他有力的心跳,声音有些含糊。 “想带你出去玩几天。”傅沉舟低头,在他发顶轻轻吻了一下,“去看看那些有老建筑的地方,找找新灵感。” 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也算是度蜜月。” 江逾朝的脸颊有点热,推了推他:“谁要跟你度蜜月。” 傅沉舟笑着不让他推,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:“那就在云栖镇待着,把我们的工作室好好弄弄。” “工作室?”江逾朝愣了一下。 “嗯,”傅沉舟点头,眼里闪着光,“我想好了,就叫‘拾遗·筑光’,你负责修复,我负责设计,我们一起,把那些快被遗忘的东西,都找回来,让它们重新发光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眼里的光,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暖暖的。 他想起那些一起修复青砖、雕刻木头的日子,想起戏台上的婚礼,想起此刻指尖冰凉却意义非凡的戒指。 “好啊。”他轻声说,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,“不过,明天得先去把西街的老门修了,再不去,那门框就要彻底散架了。” 傅沉舟笑着点头,在他唇上又啄了一下:“都听你的,我的文物修复师大人。”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,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像一幅温暖的画。 休息室的角落里,放着傅沉舟带来的一个小模型,是“拾遗·筑光”工作室的设计草图,旁边还放着一把刻刀和几块待修复的木雕碎片,安静地依偎在一起。 似乎有什么新的故事,正要开始。 第15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15) 云栖镇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,在“拾遗·筑光”工作室的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像撒了一把碎金。 工作室是由一间老铺面改造的,保留了原始的木质柜台和青砖地面。 左边一半属于江逾朝,摆满了各种修复工具——大小不一的刻刀、粗细不同的砂纸、装着颜料的瓷碗,还有几块正在修复的木雕构件,用细麻绳固定着,等待着恢复原貌。 右边一半属于傅沉舟,放着一张宽大的绘图桌,上面摊着几张设计草图,旁边是他的绘图平板和一个模型架子,上面摆着几个小巧的建筑模型,都是融入了榫卯元素的现代设计。 江逾朝坐在靠窗的小马扎上,手里拿着一把极小的刻刀,正在修复一块雕花雀替。 木头是老榆木的,纹理坚硬,他的动作很轻,刻刀在木头上滑动,发出细微的“沙沙”声,像是在和木头对话。 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,把他长长的睫毛照得透亮。 他的无名指上,那枚青砖磨成的戒指在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。 “朝朝,”傅沉舟从绘图桌前抬起头,手里拿着一张草图,“你看这个支撑结构,用燕尾榫会不会更稳固?” 江逾朝抬起头,目光落在草图上。图上画的是一个小型展柜,用来摆放修复好的小件文物。 他看了一会儿,指着其中一个节点:“这里受力大,燕尾榫确实好,但角度得再调小点,不然太占空间。” 傅沉舟凑近了些,两人的肩膀几乎靠在一起。 他能闻到江逾朝身上淡淡的木屑味,混着阳光的味道,很安心。 “听你的,”他笑着说,笔尖在图纸上修改着,“反正你是专家。” 江逾朝“嗯”了一声,低头继续手里的活,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。 门口的风铃“叮铃”响了一声,几个背着书包的小朋友涌了进来,为首的是住在隔壁的小虎,手里还拿着一个榫卯积木。 “江叔叔,傅叔叔!”小虎举着积木跑过来,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,“你看我拼好啦!” 积木是江逾朝做的,仿照古镇戏台的简化模型,需要把十几个零件严丝合缝地拼起来。 小虎之前拼了好几天都没成功,今天终于搞定了。 江逾朝放下刻刀,接过积木看了看,眼里带着笑意:“真棒,比上次进步多了。” “是傅叔叔教我的!”小虎指着傅沉舟,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,“傅叔叔说,拼这个要耐心,就像搭房子一样,急不得。” 傅沉舟从绘图桌前站起来,走到他们身边,揉了揉小虎的头发:“知道就好,以后做什么事都得有耐心。” 他的动作自然又温柔,和当初那个连榫卯积木都嗤之以鼻的人判若两人。 小朋友们围着江逾朝的工作台,好奇地看着那些待修复的木雕,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。 “江叔叔,这个小木头人为什么缺了胳膊呀?” “这个花纹是什么意思呀?” “这个砂纸为什么摸起来毛毛的?” 江逾朝耐心地一个个回答,拿起一块砂纸给他们看:“这个是用来把木头磨光滑的,就像给它洗澡一样,洗干净了才好看。” 傅沉舟看着他耐心解答的样子,阳光落在他发顶,像镀了一层金边。 他悄悄走到柜台边,拿起一个油纸包,里面是阿婆早上送来的桂花糖,用糯米纸包着,透着淡淡的黄色。 他走到江逾朝身后,趁小朋友们不注意,把一颗桂花糖塞进他手里,指尖故意轻轻蹭过他的掌心。 江逾朝的手顿了一下,转过头看他,眼里带着疑惑。 傅沉舟冲他眨了眨眼,嘴角带着促狭的笑意,用口型说:“阿婆新做的。” 江逾朝捏了捏手里的桂花糖,糯米纸薄薄的,能感觉到里面糖块的形状。 他没说话,悄悄把糖塞进了口袋,继续给小朋友们讲解木雕上的花纹。 等小朋友们被各自的家长叫走,工作室里又恢复了安静,只剩下刻刀划过木头的轻响和笔尖在纸上滑动的声音。 傅沉舟回到绘图桌前,却没立刻画图,而是时不时地瞟向江逾朝,眼里带着笑意。 江逾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,停下手里的活:“你老看我干嘛?图纸画完了?” “快了。”傅沉舟笑着说,“就是觉得,你教小朋友的时候,特别好看。” 江逾朝的耳尖微微发烫,别过头,从口袋里拿出那颗桂花糖,剥开糯米纸放进嘴里。 桂花的甜香在舌尖散开,带着淡淡的花香,不算浓烈,却很绵长。 “甜吗?”傅沉舟的声音里带着笑意。 江逾朝嚼着糖,点了点头。 甜味漫开来,让他想起很多事——想起那个暴雨夜被碾碎的花窗,想起傅沉舟曾经说过的那些伤人的话,想起他跪在推土机前的绝望,也想起他后来烧青砖时的狼狈,铺青砖路时的认真,还有孔明灯下的那句“我错了”。 那些曾经的疼,好像都被这桂花糖的甜味冲淡了些。 “甜。”江逾朝看着傅沉舟,眼里带着笑意,“比你当年的话,甜多了。” 傅沉舟的笑容僵了一下,随即涌上浓浓的愧疚和温柔。 他走过去,在江逾朝身边蹲下,视线和他齐平:“以前是我不好,说的都是混账话。以后,我只说让你觉得甜的话。” 他的手指轻轻碰了碰江逾朝放在膝盖上的手,指尖带着绘图笔留下的油墨味,暖暖的。 江逾朝没躲开,任由他碰着,嘴里的桂花糖慢慢融化,甜味却好像渗进了心里。 他拿起一块刚修复好的小木雕,是个简化的榫卯结构摆件,递给傅沉舟:“这个,送给小虎他们当奖励吧。” 傅沉舟接过木雕,指尖摩挲着光滑的木面:“好啊,明天我再做几个模型,教他们怎么拼。” 夕阳西下,把工作室的影子拉得很长。 傅沉舟收拾好图纸,江逾朝也把工具一一归位。 关门前,阿婆挎着篮子路过,笑着问:“小傅,小江,今晚来家里吃饭不?我炖了排骨汤。” “好啊。”傅沉舟立刻答应,看向江逾朝,眼里带着询问。 江逾朝点了点头,嘴角带着笑意:“麻烦阿婆了。” “不麻烦,不麻烦。”阿婆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,“你们年轻人忙,得好好补补。” 锁上工作室的门,两人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。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紧紧依偎在一起。 傅沉舟的手时不时地碰到江逾朝的手,像在试探什么。 走到老槐树下,傅沉舟突然停下脚步,轻轻握住了江逾朝的手。 江逾朝的手顿了一下,没抽回。 傅沉舟的手心很暖,带着薄茧,握得很稳,却不用力,像是怕弄疼他。 两人没说话,就这么牵着,慢慢往阿婆家里走。 槐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,远处传来几声犬吠,还有住户家里飘出的饭菜香。 走到阿婆家门口时,江逾朝才轻轻抽回手,耳尖还有点烫。 傅沉舟看着他泛红的耳根,忍不住笑了,眼里的温柔像要溢出来。 晚饭时,阿婆一个劲地给他们夹菜,嘴里念叨着:“多吃点,看你们瘦的。” 傅沉舟和江逾朝相视一笑,都埋头吃了起来。 排骨汤的香味混着桂花糖的余味,在胃里暖暖的,像这个渐渐暗下来的傍晚,温柔而安稳。 吃完饭出来,天已经黑了,几颗星星在天上眨着眼睛。 傅沉舟送江逾朝回老宅,路过“拾遗·筑光”工作室时,看到门口的灯笼还亮着,暖黄色的光透过窗户,照亮了里面的工作台和模型架,像一个温暖的港湾。 “明天,”傅沉舟说,“我们去看看东街的那扇雕花门吧,上周看它好像有点松动了。” “好。”江逾朝点头,抬头看了看天,“好像要下雨了。” 空气里确实带着湿润的气息,远处传来隐隐的雷声。 傅沉舟看着他,眼里带着笑意:“下雨也不怕,有我呢。” 江逾朝“嗯”了一声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暖暖的,甜甜的,像嘴里还没散尽的桂花糖味。 第16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16) 云栖镇的雨,来得又急又猛。 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瓦上,噼里啪啦响个不停,像是有人在屋顶上撒了一把珠子。 风也大,卷着雨丝往窗缝里钻,把窗纸吹得哗哗作响。 江逾朝被一阵响雷惊醒时,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他坐起身,摸了摸旁边的被褥,已经凉透了。 窗外一道闪电划过,照亮了院子里的景象——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老槐树下,手里拿着粗绳和几块木板,似乎在加固什么。 是傅沉舟。 江逾朝心里一紧,掀开被子就下了床。他趿拉着鞋跑到窗边,推开一条缝往外看。 暴雨中,傅沉舟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色t恤,早就被雨水淋得透湿,贴在身上,勾勒出紧实的轮廓。 他正费力地用粗绳把几块木板绑在老槐树的树干上,大概是担心这棵经历过风雨的老树被今晚的狂风暴雨吹倒。 他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,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,滴进衣领里。 动作却很稳,绑完一处,又绕到另一处,仔细检查着每一根绳子的松紧。 “傻子。”江逾朝低声骂了一句,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,又酸又软。 他转身从衣柜里翻出两件厚外套,抓了把伞,拉开门就冲进了雨里。 “傅沉舟!”江逾朝跑到他身后,大声喊他。 风声雨声太大,他喊了好几声,傅沉舟才听见,回过头来。 看到江逾朝,傅沉舟明显愣了一下,随即皱起眉:“这么大的雨,你出来干嘛?快回去!” “你才该回去!”江逾朝走到他面前,把一件外套披在他身上,语气带着火气,“这树经历过比这大的风雨,用得着你在这儿瞎操心?不要命了?” 傅沉舟笑了笑,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下来,落在江逾朝的手背上,冰凉的。 “怕它出事,”他说,“你不是很喜欢这棵树吗?” 江逾朝的气突然就消了大半。 他看着傅沉舟被雨水冲刷的脸,看着他眼里映出的闪电光芒,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个暴雨夜。 那天,他冒雨抢救戏台的藻井构件,傅沉舟抓住他的手腕,冷冷地问:“命重要还是破木头重要?” 而现在,这个曾经质问他的人,正冒着瓢泼大雨,在深夜里笨拙地保护着一棵他曾经可能不屑一顾的老槐树。 “当年你也是这么不要命。”傅沉舟突然开口,声音在风雨中有点模糊,他伸出手,用粗糙的拇指擦去江逾朝脸颊上的雨水,动作很轻,“现在换我守着你,守着这些勋章。” 他的手掌很烫,和冰凉的雨水形成鲜明的对比。 江逾朝的心跳漏了一拍,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,里面没有了过去的傲慢和冷漠,只有满满的温柔和坚定。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,瞬间照亮了两人的脸。 傅沉舟趁机伸出手臂,一把将江逾朝搂进怀里。 他的怀抱很结实,带着雨水的冰凉,却异常让人安心。 江逾朝被他搂得很紧,几乎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,混着雨声和风声,像一首特别的歌。 “回去吧。”江逾朝的声音闷闷的,从他怀里传来,“别真感冒了。” “嗯。”傅沉舟点点头,却没立刻松开他,只是稍微松了点力气,让他能舒服些,“再抱一会儿,就一会儿。” 雨还在下,风还在刮,但老槐树下的两个人紧紧相拥,仿佛能抵挡这世间所有的风雨。 傅沉舟的手掌扣在江逾朝的后腰上,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。 江逾朝的手环着他的背,能摸到他背上因为常年干活而形成的薄茧。 过了好一会儿,傅沉舟才松开他,牵起他的手:“走吧,回去。” 他的手很烫,掌心全是汗,却牢牢地牵着江逾朝的手,一步一步往屋里走。 两人的脚印留在泥泞的院子里,很快又被雨水填满,却像是在彼此心里,刻下了深深的印记。 回到屋里,江逾朝找了干净的毛巾,把傅沉舟湿漉漉的头发擦干。 傅沉舟乖乖地坐着,任由他摆弄,像个听话的孩子。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江逾朝脸上,带着笑意,看得江逾朝有些不自在。 “看什么?”江逾朝拍了拍他的脸。 “看你。”傅沉舟抓住他的手,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,“看你是不是真的在我身边。” 江逾朝的耳尖有点发烫,抽回手,转身去给他找干净的衣服:“赶紧换上,别真生病了,明天还得去看西街的老门有没有被雨淋坏。” 傅沉舟笑着应了一声,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,眼里的温柔像要溢出来。 窗外的暴雨还没有停歇,但屋里的灯光温暖,映着两个依偎的身影,仿佛再大的风雨,也吹不散这满室的温情。 傅沉舟换衣服的时候,江逾朝在壁炉里生了火,火光跳跃着,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紧紧靠在一起,像一幅温暖的画。 傅沉舟走过去,从身后轻轻抱住江逾朝,下巴抵在他的发顶:“朝朝,有你真好。 江逾朝没有说话,只是往壁炉里添了块柴,火苗“噼啪”响了一声,把两人的脸颊都映得暖暖的。 他能感觉到傅沉舟的心跳,沉稳而有力,像此刻他的心情,安稳而踏实 也许,这就是家的感觉。 有你,有我,有风雨,也有彼此温暖的怀抱。 雨还在下,但似乎没那么可怕了。 第17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17) 阳光透过“拾遗·筑光”工作室的窗棂,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木屑香。 傅沉舟坐在绘图桌前,手里拿着一支铅笔,正在修改一张设计图。 图上是一个儿童活动区的草图,他想在角落里加一个小小的榫卯结构展示台,让孩子们能直观地感受传统工艺的魅力。 江逾朝坐在不远处的工作台旁,正用一把细小的刻刀,修复一块清代的砖雕。 砖雕上的花纹繁复精美,只是边角有些破损,他的动作轻柔而专注,仿佛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。 “爸爸,爸爸!”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,打破了工作室的宁静。 五岁的养子小安,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刻刀,兴冲冲地跑了过来。 那把刻刀是江逾朝特意为他做的,尺寸比普通刻刀小了一圈,刀刃也打磨得十分圆润,不会伤到手。 这把小刻刀,是仿照江逾朝爷爷留下的那把刻刀做的。 小安跑到傅沉舟面前,举起手里的刻刀,仰着小脸问:“爸爸,为什么这把刀这么旧呀?你看,这里还有划痕呢。” 他指着刻刀刀柄上的一处磨损,那是江逾朝多年使用留下的痕迹。 傅沉舟放下铅笔,接过那把刻刀。 阳光照在刀身上,反射出温润的光泽。 他轻轻抚摸着刀柄上的划痕,眼里充满了温柔的笑意。 “因为它刻过最珍贵的东西。”傅沉舟说,声音低沉而温柔。 “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呀?”小安歪着脑袋,好奇地问。 他的眼睛很大,像极了江逾朝,眼神清澈明亮。 傅沉舟正要回答,江逾朝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活计,走了过来。 他从背后轻轻环住傅沉舟的腰,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,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。 “现在它要刻我们的未来了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笑意,在傅沉舟的耳边响起。 傅沉舟的身体微微一僵,随即放松下来。 他反手握住江逾朝环在自己腰间的手,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。 江逾朝的手很温暖,指尖因为常年握刻刀,带着薄薄的茧子,摸起来很有质感。 “对,”傅沉舟附和道,转过头,在江逾朝的指尖轻轻吻了一下,动作自然而亲昵,“它会刻下我们所有美好的时光。” 小安看着两个爸爸亲密的举动,咯咯地笑了起来。 他跑过去,抱住傅沉舟的另一条腿,仰着脸说:“那我也要用它刻东西!我要刻一个大大的房子,给爸爸们住!” 傅沉舟笑着把小安举了起来,架在自己的肩膀上。 “好啊,”他说,“等你再长大一点,爸爸就教你用刻刀。” 阳光透过工作室屋顶的藻井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榫卯光影,刚好落在小安的脸上。 光影随着阳光的移动而缓缓变化,像一幅流动的画。 江逾朝看着傅沉舟和小安打闹的身影,脸上的笑容越发温柔。 他拿起那把旧刻刀,轻轻抚摸着刀身。 刀身已经有些磨损,刀刃却依旧锋利,那是爷爷留下的念想,也是他和傅沉舟感情的见证。 从最初的针锋相对,到后来的追悔莫及,再到如今的相濡以沫,这把刻刀见证了太多。 它曾被他愤怒地扔在傅沉舟面前,也曾被傅沉舟小心翼翼地拾起,笨拙地学着使用。 现在,它静静地躺在工作台上,等待着刻下更多属于他们的故事。 傅沉舟把小安放下来,让他自己去旁边玩积木。 他转过身,走到江逾朝面前,从身后轻轻抱住他。 “在想什么呢?”他问,下巴抵在江逾朝的发顶,声音里带着满足的笑意。 “在想,”江逾朝靠在他的怀里,声音有些含糊,“时间过得真快。” “是挺快的,”傅沉舟附和道,手臂收得更紧了些,“但只要身边有你,再快也不怕。” 他低头,在江逾朝的发顶轻轻吻了一下,然后反手握住他的手,把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。 江逾朝的手很温暖,带着刻刀留下的独特触感。 小安在一旁玩得不亦乐乎,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。 阳光、笑声、木屑香,还有身边人的体温,构成了一幅无比温馨的画面。 江逾朝闭上眼睛,感受着傅沉舟有力的心跳,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踏实。 他知道,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,或许还会有风雨,但只要他们三个在一起,就什么都不怕。 这时,门口的风铃“叮铃”响了一声,阿婆端着一盘刚做好的糕点走了进来。 “小安,快过来吃糕点啦!”阿婆笑着说,“两位爸爸也过来歇歇,尝尝老婆子的手艺。” 小安欢呼着跑了过去,傅沉舟拉着江逾朝的手,也跟着走了过去。 阳光依旧明媚,工作室里的时光,仿佛被拉长了一般,温暖而悠长。 只是,傅沉舟在拿起一块糕点时,无意间瞥见了门口进来的另一个人影,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。 那人是周镇长的秘书,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,看样子是有公务来找他们。 第18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18) “拾遗·筑光”工作室的门被推开时,江逾朝正在给一块刚修复好的木雕上蜡。 蜡是蜂蜡,加热后散发出淡淡的甜香,混着工作室里常年不散的木屑味,很让人安心。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手上,把他指尖的动作照得一清二楚——动作轻柔,像是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。 傅沉舟坐在对面的绘图桌前,正在完善西街老门的修复设计图。 他的眉头微蹙,铅笔在纸上快速滑动,偶尔抬头看一眼江逾朝,眼里会染上些许温柔的笑意。 “傅先生,江先生,打扰了。”一个略带官腔的声音响起。 江逾朝和傅沉舟同时抬起头。 门口站着的是周镇长,穿着一身笔挺的中山装,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,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。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人,像是他的助理。 江逾朝手里的上蜡布顿了一下,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。 他对这位周镇长没什么好感,当年云栖镇改造项目,周镇长是最积极的推动者之一。 傅沉舟放下铅笔,站起身,不动声色地往江逾朝身边靠了靠,像是在保护他。 “周镇长有事?”他的语气很平淡,听不出太多情绪。 周镇长走进来,目光在工作室里扫了一圈,最后落在墙上挂着的那些修复好的木雕、砖雕上,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些:“听说两位把这工作室办得有声有色,特地来看看。” 他顿了顿,打开手里的公文包,拿出一叠图纸,“另外,还有个事想跟两位商量一下。” 傅沉舟接过图纸,快速翻看着。 江逾朝也凑过去看,越看眉头皱得越紧。 图纸上是云栖镇新的改造计划,虽然比之前的方案保留了更多古建筑,但还是有几处关键的老街区被规划成了商业区,其中就包括西街那片最有特色的晚清建筑群。 “这是新的规划方案,”周镇长解释道,“上面很重视,希望能尽快落实。傅先生是知名建筑师,江先生是本地的文物修复专家,想听听两位的意见。” 他的语气看似谦逊,眼神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。 傅沉舟把图纸放在桌上,手指轻轻敲了敲其中一处被标记为“拆除重建”的区域,抬头看着周镇长,语气坚定:“这里不能动。” 周镇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:“傅先生,这是上面的意思,也是为了云栖镇的发展。保留太多老建筑,会影响商业价值。” “发展不一定要靠拆除。”傅沉舟往前走了一步,刚好挡在江逾朝身前,“这些老建筑是云栖镇的根,没了根,再华丽的商业楼也只是空壳。” 他转身从绘图桌上拿起另一张图纸,是他和江逾朝一起画的,上面详细标注了如何在保留古建筑原貌的基础上,进行内部改造,注入现代设施,既方便居民生活,又能吸引游客。 “这次我们用另一种方式改造,”傅沉舟指着图纸,“既不破坏传统,又能满足现代需求,这才是真正的发展。” 周镇长看着那张图纸,脸色变得有些难看:“傅先生,这恐怕……” “没有什么恐怕的。”傅沉舟打断他,语气依旧平静,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,“这些老建筑不是阻碍,是财富。如果周镇长不认可,我们可以去找上级部门,详细解释我们的方案。” 周镇长没想到傅沉舟会这么坚持,一时语塞,脸色青一阵白一阵。 江逾朝站在傅沉舟身后,看着他据理力争的背影,忽然笑了。 他想起第一次见傅沉舟时,那个高高在上、把老建筑视为“落后遮羞布”的建筑师,怎么也不会想到,有一天他会为了保护这些“破砖烂瓦”,如此坚定地和官方对峙。 “傅沉舟,”江逾朝轻轻开口,声音里带着笑意,“你终于学会温柔地对抗世界了。” 傅沉舟回过头,正好对上江逾朝含笑的眼睛,心里一暖,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。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,手忽然被轻轻握住了。 江逾朝的手很温暖,指尖带着上蜡时留下的淡淡蜡香,轻轻包裹住他的手,无声地传递着支持和力量。 傅沉舟反手握紧他的手,转头继续看着周镇长,眼神更加坚定:“方案我们会重新完善,三天后给你答复。但有一点,这些老建筑必须保留,这是底线。” 周镇长看着他们紧握的手,又看了看傅沉舟不容置疑的眼神,最终悻悻地收起图纸:“希望两位能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,不要让我为难。” 说完,带着助理匆匆离开了。 工作室的门被关上,气氛终于缓和下来。 傅沉舟松开江逾朝的手,却又顺势揉了揉他的头发,眼里带着笑意和一丝后怕:“刚才有点冲动。” “不冲动。”江逾朝摇摇头,拿起傅沉舟画的那张方案图,“你的方案很好,我们再完善一下,一定能说服他们。” 阳光透过窗户,照在两人交叠的手上,温暖而明亮。 傅沉舟看着江逾朝认真的侧脸,心里充满了感激。 如果不是遇见江逾朝,他大概永远都只会用冰冷的图纸和推土机去“改造”世界,不会明白,有些东西,值得用温柔而坚定的方式去守护。 他低头,在江逾朝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,动作自然而温柔。 “谢谢你,”他说,“一直陪着我。” 江逾朝的耳尖微微发烫,抬头看了他一眼,嘴角带着笑意:“我们是一起的。” 两人相视而笑,之前的紧张和不快都烟消云散。 傅沉舟拿起铅笔,江逾朝也找来尺子,一起趴在桌上,开始完善他们的方案。 窗外的阳光正好,落在他们紧握的手上,落在摊开的图纸上,落在工作室角落里那把见证了太多故事的刻刀上,一切都充满了希望。 西街的老门还在等他们去修复,云栖镇的未来,也等着他们一起去守护。 第19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19) 午后的阳光正好,不燥不烈,像一层薄薄的金纱,铺在云栖镇的青石板路上。 江逾朝和傅沉舟刚从工作室出来,手里还拿着刚完成的西街老门修复草图。 两人没什么目的地走着,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那条青砖路的起点。 这条路,是傅沉舟当年为了求江逾朝原谅,亲手用自己烧制的青砖铺成的。 每块砖上都刻着他的道歉,从最初的笨拙生涩,到后来的虔诚恳切。 “还记得这个吗?”傅沉舟停下脚步,低头看着脚下的青砖,眼里带着些微的怀念。 江逾朝也停了下来,目光落在砖面上。 经过这些年的踩踏和风雨侵蚀,砖上的刻字早就被磨平了,只剩下一些模糊的印记,不仔细看,根本看不出曾经刻过字。 “怎么会忘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,“当年某人可是在这里,用三百块砖,写了三百句对不起。” 傅沉舟笑了笑,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:“那时候……是不是很傻?” “是挺傻的。”江逾朝点头,语气里却没有丝毫嘲讽,反而带着一种历经岁月后的温柔,“不过,也挺让人难忘的。” 两人相视一笑,并肩走上了这条青砖路。 脚步踩在上面,发出“笃笃”的轻响,像是在和过去的时光对话。 阳光透过两旁的树叶,在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随着风轻轻晃动。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,还有阿婆们坐在门口聊天的声音,一切都那么宁静祥和。 “你看这里,”傅沉舟指着一块砖,“当年我在这里刻了‘朝朝,我错了’,刻了三遍才刻好,手都抖了。” 江逾朝低下头,仔细看了看,只能看到一个浅浅的凹痕。 他伸手摸了摸,指尖能感受到青砖的粗糙质感,仿佛还能摸到当年傅沉舟刻字时的用力。 “那时候,你一定很恨我吧。”傅沉舟的声音低沉了些,带着一丝愧疚。 江逾朝收回手,抬头看他:“恨过。看到这些字,心里像被针扎一样。”他顿了顿,笑了笑,“但现在不了。” 傅沉舟看着他,眼里充满了感激和温柔。 他知道,江逾朝能说出这句话,付出了多少,放下了多少。 走到路的中间,江逾朝忽然停下脚步,低头看着脚下的一块砖,沉默了片刻,抬头问傅沉舟:“后悔刻这些吗?” 傅沉舟愣了一下,随即摇了摇头,弯腰捡起一片落在砖上的银杏叶。 叶子金黄,边缘有些卷曲,像一只小小的蝴蝶。 “不后悔。”他说,声音很坚定,“它们像我们的感情,刻的时候很疼,现在却成了风景。” 他把落叶轻轻放在那块刻字早已模糊的砖上,正好遮住了“云栖”两个字的残迹,真的像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。 江逾朝看着那片叶子,又看看傅沉舟,心里忽然变得很柔软。 他想起当年第一次走这条路时的复杂心情,想起傅沉舟站在路的尽头,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他的样子,想起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,和后来慢慢融化的心。 是啊,疼过,怨过,但最终,都沉淀成了现在的平静和温暖。 傅沉舟直起身,正好对上江逾朝的目光。 两人离得很近,能清晰地看到彼此眼里的自己。 风轻轻吹过,掀起江逾朝额前的碎发,傅沉舟下意识地伸手,想帮他拂开。 就在这时,一阵风吹过,又有几片叶子落了下来,其中一片正好落在两人之间。 傅沉舟弯腰去捡,江逾朝也同时低下头。 额头不经意地碰到了一起,轻轻的一声闷响,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,荡开圈圈涟漪。 两人都愣了一下,然后笑了起来。 距离太近了,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,混合着阳光和青草的味道,很舒服。 他们没有立刻分开,就保持着这样的距离,静静地看着对方。 眼里没有了当年的怨恨和试探,只有满满的温柔和默契,仿佛共享着同一缕呼吸,同一颗心跳。 过了好一会儿,傅沉舟才轻轻往后退了一点,伸手帮江逾朝拂开了额前的碎发,指尖不经意地蹭过他的脸颊,带着一丝微痒的触感。 “走吧,”傅沉舟说,声音有些沙哑,“前面好像新开了家茶馆,去坐坐?” 江逾朝点点头,没有说话,嘴角却一直扬着。 两人继续往前走,脚步依旧从容,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,紧紧依偎在一起。 青砖路的尽头,是一片开阔的空地,能看到远处的戏台和老槐树,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。 茶馆里飘来淡淡的茶香,混合着古镇特有的气息。 傅沉舟忽然想起什么,对江逾朝说:“对了,西街的老门,我们明天就开始修吧?” 江逾朝“嗯”了一声,抬头看了看天色,阳光正好,未来可期。 第20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20) “拾遗·筑光”工作室的门被轻轻推开,一个穿着绿色快递服的年轻人探进头来:“请问这里有傅沉舟先生的快递吗?” 傅沉舟正在给一个榫卯模型上漆,闻言抬起头:“我是。” 快递员递过一个厚厚的信封,傅沉舟签完字,拆开一看,眉头微微挑了一下。 江逾朝正在整理修复好的木雕,看到他的表情,好奇地问:“怎么了?” “没什么。”傅沉舟把信封递给江逾朝,“一个国际建筑论坛的邀请,请我去做演讲。” 江逾朝接过信封,快速浏览了一遍,眼里闪过一丝惊讶:“这论坛很有名的,很多顶尖建筑师都以能参加为荣。” 傅沉舟笑了笑,走到他身边,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腰,下巴抵在他的肩窝:“不去。” 江逾朝愣了一下,转过身看着他:“为什么不去?这是个很好的机会。” “比起云端,我更喜欢云栖镇的云。”傅沉舟的声音很轻,带着一丝慵懒,“在这里待着,比去什么论坛舒服多了。” 他顿了顿,伸手捏了捏江逾朝的脸颊,“再说了,我走了,谁给你当助手?” 江逾朝被他捏得笑了起来,拍开他的手:“少贫嘴。是不是又想偷懒?” “哪有。”傅沉舟故作委屈地皱起眉,“我这是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。” 江逾朝白了他一眼,心里却甜丝丝的。 他知道,傅沉舟不是不想去,而是舍不得离开这里,舍不得离开他。 “别想这些了。”江逾朝拿起墙角的工具箱,“西街的老门还等着我们去修呢,再不去,那门框真要散架了。” 傅沉舟看着他手里的工具箱,突然笑了:“遵命,我的文物修复师大人。” 他走上前,很自然地从江逾朝手里接过工具箱,扛在肩上。 工具箱不轻,里面装着各种修复工具,还有几块备用的木料。 傅沉舟的动作很轻松,仿佛扛着的不是沉重的工具,而是他们沉甸甸的幸福。 江逾朝看着他的背影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傅沉舟身上,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,连带着他肩上的工具箱,都像是有了温度。 两人锁好工作室的门,并肩走在青石板路上。 镇上的居民看到他们,都热情地打招呼。 “小傅,小江,又去干活啊?” “今天天气好,适合修东西。” “中午来我家吃饭啊,我炖了鸡汤。” 傅沉舟和江逾朝一一笑着回应,脚步从容而踏实。 走到老槐树下,傅沉舟突然停下脚步,转头看着江逾朝,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。 没等江逾朝反应过来,他突然低下头,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。 “你干嘛?”江逾朝的耳尖瞬间红了,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,幸好没人注意。 傅沉舟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:“就是想亲你了。” 他晃了晃肩上的工具箱,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“咔哒”声,是里面的榫卯积木被晃得撞到了一起。 那是江逾朝做给小安玩的积木,傅沉舟顺手放进了工具箱里。 江逾朝被那清脆的声响逗笑了,伸手在傅沉舟的胳膊上轻轻打了一下:“正经点。” 傅沉舟笑着躲开,却反手握住了江逾朝的手。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,带着常年握工具留下的薄茧,把江逾朝的手包裹在里面,很安心。 两人手牵着手,慢慢往前走。 阳光洒在他们相携的背影上,把影子拉得很长,像一幅流动的水墨画。 “对了,”江逾朝突然想起一件事,“林教授昨天打电话来,说他那边有一批刚收来的老木料,问我们有没有时间过去看看,说不定有能用得上的。” “好啊。”傅沉舟点头,“等把西街的老门修好,我们就去拜访他。顺便请他来家里吃饭,让他尝尝你的手艺。” “还是尝尝你的手艺吧。”江逾朝笑着说,“上次你做的那个松鼠鳜鱼,小安可是念叨了好几天。” “那有什么难的。”傅沉舟挑眉,“只要你想吃,我天天给你做。” 两人说说笑笑,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西街。 那扇老门果然如江逾朝所说,门框有些松动,门板上的漆也掉了不少,露出里面暗沉的木头纹理。 傅沉舟放下工具箱,拿出卷尺开始测量尺寸,江逾朝则仔细检查着门板上的雕花,琢磨着该怎么修复。 阳光正好,微风不燥,老门旁的石榴树开得正艳,一朵朵红花像燃烧的小火苗。 傅沉舟测量完尺寸,走到江逾朝身边,看着他专注的侧脸,突然觉得,这样的日子真好。 没有喧嚣的发布会,没有复杂的项目,只有他,有江逾朝,有这些需要他们呵护的老建筑,就足够了。 “在想什么?”江逾朝感受到他的目光,抬起头问。 “在想,”傅沉舟笑着握住他的手,“我们的‘拾遗·筑光’,会越来越好的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眼里的光,用力点了点头:“嗯,一定会的。” 两人相视一笑,拿起工具,开始认真地修复那扇老门。 凿子敲击木头的声音,砂纸摩擦的声音,还有偶尔传来的几句低语,在安静的西街回荡,像一首温柔的歌。 不远处,几个孩子正在追逐打闹,他们的笑声清脆响亮,和这里的老门、老树、老时光,完美地融合在一起。 傅沉舟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,他好像听到有人在说,镇上要举办一个文物展,正在征集展品。 第21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21) 云栖镇的文物展办在重建后的戏楼里,傅沉舟亲自设计的展柜沿着墙根排开,全是通透的玻璃材质,把那些古老的建筑构件衬得愈发有韵味。 开展这天,江逾朝和傅沉舟来得很早。 阳光透过戏楼的藻井洒下来,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落在那些木雕、砖雕上,像是给它们镀上了一层金边。 “没想到来的人还挺多。”江逾朝看着陆续走进来的镇民和游客,轻声说。 他今天穿了件素色的棉布衬衫,袖口挽到小臂,露出腕上一道浅浅的疤痕——那是当年抢救藻井时被木头划伤的。 傅沉舟站在他身边,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,伸手轻轻碰了碰那道疤,动作很轻。 “毕竟是云栖镇第一次办这样的展,大家都想过来看看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再说,这里面有不少是我们修复的,他们肯定想来捧场。” 江逾朝被他逗笑了:“脸皮越来越厚了。” 两人并肩往前走,看着那些熟悉的展品。 有他们一起修复的雕花雀替,有傅沉舟亲手烧制的青砖,还有一些镇民捐出来的老物件,每一件都带着岁月的痕迹。 走到展厅中间,江逾朝停下了脚步。 那里放着一组特别的展品:半块破损的藻井残片,旁边是一块新雕的、一模一样的部件。 残片是当年暴雨夜坍塌时抢救出来的,边缘还留着明显的断裂痕迹;新雕的则是傅沉舟后来一点点刻出来的,木纹的走向、雕花的细节,都和残片完美呼应。 它们被放在同一个展柜里,一旧一新,却像是在低声说着什么。 “你看。”江逾朝指着那组展品,对傅沉舟说,“它们在对话。” 傅沉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阳光正好落在残片和新雕的连接处,仿佛给那道无形的鸿沟镀上了一层光。 “说什么?”他问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。 江逾朝转过头看他,眼里映着藻井投下的光影,亮晶晶的。“说谢谢你,让破碎也有了明天。” 傅沉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,又暖又软。 他伸出手臂,很自然地搂住江逾朝的肩膀,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。 “不,该说谢谢的是我,”他低头,下巴轻轻蹭了蹭江逾朝的发顶,“是你让我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永恒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往他怀里靠了靠,头轻轻抵在他的肩上。 展厅里很安静,只能听到人们低声的赞叹和脚步踩在地板上的轻响。 玻璃展柜映出两人相依的倒影,和身后那些古老的建筑构件融在一起,像是一幅跨越了时空的画。 “还记得这块残片吗?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,带着些微的感慨,“当时我以为,再也修不好了。” “现在不是修好了吗?”傅沉舟的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,“不光是藻井,我们还修好了很多东西。” 他说的不光是那些建筑构件,还有他们之间曾经破碎的感情。 江逾朝当然懂他的意思,嘴角忍不住上扬。 他抬起头,正好对上傅沉舟的目光,两人眼里都带着笑意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流淌。 旁边有人在小声议论:“这组展品真有意思,新的和旧的放在一起,一点都不突兀。” “听说这是傅先生和江先生一起弄的,傅先生以前还是搞拆建的呢,现在居然成了文物保护的专家。” “他们俩感情真好,刚才我看见傅先生帮江先生整理头发了,特别温柔。” 江逾朝听到这些话,耳尖微微发烫,想从傅沉舟怀里退出来,却被他搂得更紧了些。 “别躲。”傅沉舟在他耳边低语,气息拂过他的耳廓,带着温热的触感,“让他们看。” 江逾朝没再动,任由他搂着,目光重新落回那组展品上。 残片上的裂痕在光线下格外清晰,新雕的木纹却充满了生机,两者站在一起,像是过去和现在紧紧握在了一起。 他忽然觉得,傅沉舟说的没错,真正的永恒,或许不是一成不变,而是像这些文物一样,在破碎中找到重生的可能,在时光的流逝里,留下温暖的印记。 展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,林教授也来了,看到江逾朝和傅沉舟,笑着走过来:“你们俩这展品,是整个展里最有味道的。” “林教授过奖了。”江逾朝笑着说。 傅沉舟松开搂着江逾朝的手,和林教授握了握手:“还是您指导得好。” 林教授摆了摆手:“我可不敢居功,都是你们自己的功劳。” 他看了看那组展品,又看了看他们俩,眼里的笑意更深了,“我刚才听人说,你们打算把老槐树上的那些星图也搬到展里来?” 江逾朝愣了一下,看向傅沉舟。 傅沉舟笑着点头:“还在琢磨,想把那些图案拓下来,做成木雕,也算我们给古镇留下的一点东西。” 林教授眼睛一亮:“这个主意好!那些星图本身就是你们的故事,放在这里再合适不过。” 江逾朝看着傅沉舟,眼里带着惊讶,更多的却是温暖。 他居然真的把刻星图的事记在心上了。 傅沉舟感受到他的目光,转头对他笑了笑,伸手握住他的手,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,带着一丝调皮的意味。 阳光穿过藻井,在他们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像撒了一把碎金。 江逾朝看着那组跨越时空对话的展品,又看看身边的傅沉舟,忽然觉得,这样的日子,真好。 他隐隐觉得,傅沉舟为了那些星图,恐怕还有更多的想法在酝酿着。 第22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22) 傍晚的阳光透过老槐树的枝叶,在地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。 傅沉舟蹲在树下,手里握着一把刻刀,正专注地在树干上雕琢着什么。 江逾朝端着一杯水走过来,站在他身后,没有出声打扰。 这棵老槐树在云栖镇矗立了上百年,见证了古镇的兴衰,也见证了他和傅沉舟之间所有的起起落落。 前段时间被雷劈中,大家都以为它活不成了,没想到春天一到,又冒出了新芽,倔强得让人佩服。 傅沉舟手里的刻刀,是江逾朝爷爷留下的那把。 刀刃经过岁月的打磨,泛着温润的光泽,刀柄上还留着江逾朝常年握持的痕迹。 此刻,这把刻刀在傅沉舟手里,居然也显得格外顺手。 “在刻什么?”江逾朝轻声问,把水杯递到傅沉舟手边。 傅沉舟抬起头,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,脸颊上沾了点木屑,像只刚偷吃完松子的松鼠。 “没什么,”他接过水杯喝了一口,笑着指了指树干,“想刻个星图。” 江逾朝低下头,仔细一看,树干上已经有了几个浅浅的轮廓,像是几颗星星的形状,排列得很有规律。“这是……” “你看,这颗是云栖镇。”傅沉舟拿起刻刀,轻轻点了点其中一个稍大的星状刻痕,“我们第一次真正说话,就在这棵树下。” 江逾朝的心跳漏了一拍。 他记得那天,傅沉舟刚用推土机碾坏了他修复的花窗,两人吵得很凶,他甚至把刻刀扔在了傅沉舟脚边。 没想到,傅沉舟居然把那天当成了值得纪念的日子。 “还有这颗,是拾遗镇。”傅沉舟又指向另一个刻痕,“我第一次找到你,在你的工坊门口,被你拒之门外。” 他说起这段往事,没有丝毫抱怨,眼里反而带着笑意,“现在想想,那时候的我,确实该被拒绝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,只是蹲下身,伸出手,轻轻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。 木头的纹理带着粗糙的触感,傅沉舟刻得很用心,每一笔都很深,像是要把这些印记永远留在这棵树上。 “这颗是青岩镇,我们在那里修复了一座百年石桥。” “这颗是乌镇,你教我用传统技法修补了一扇雕花木门。” “还有这颗,是……” 傅沉舟一边刻,一边低声说着,每一颗星,都对应着一个他们一起去过的古镇,一段共同的记忆。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,把他眼里的温柔映照得格外清晰。 江逾朝静静地听着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暖暖的。 他想起刚认识傅沉舟的时候,那个眼里只有冰冷图纸和推土机的男人,怎么也不会想到,有一天他会蹲在一棵老槐树下,用一把旧刻刀,一点点记录下他们走过的路。 “你看这里。”傅沉舟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,指着北斗七星的位置,那里留着一个小小的、没有刻完的轮廓,“这里,是我们的家。” 江逾朝的目光落在那个轮廓上,眼眶忽然有点发热。 他知道,傅沉舟说的家,不只是那栋修复好的老宅,更是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,是这份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都依然坚固的感情。 “原来我们的故事,能刻满整棵树。”江逾朝摸着树干上那些星星,声音有些沙哑。 傅沉舟放下刻刀,转过头看着他。 夕阳的光落在江逾朝的侧脸上,给他的睫毛镀上了一层金边,看起来柔和又温暖。 傅沉舟伸出手,轻轻握住江逾朝放在树干上的手。 江逾朝的手很软,指尖带着常年握刻刀留下的薄茧。 傅沉舟把他的手翻过来,掌心朝上,然后低下头,在他的手腕内侧轻轻吻了一下。 那个吻很轻,带着傅沉舟嘴唇的温度,像一片羽毛落在皮肤上,却激起了一阵酥麻的电流,顺着手臂一直传到心里。 江逾朝的身体微微一僵,下意识地想抽回手,却被傅沉舟握得更紧了些。 “别动。”傅沉舟的声音很低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“让我好好看看你。” 他的目光从江逾朝的手腕移到他的脸上,眼神专注而深情,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。 江逾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,脸颊微微发烫,却忍不住回望着他。 树影婆娑,夕阳渐沉,空气里弥漫着木头和泥土的清香。 远处传来小安和镇上其他孩子嬉闹的声音,还有阿婆喊他们回家吃饭的吆喝声,一切都那么平和而美好。 “刻累了吧?”江逾朝率先打破了沉默,抽出被傅沉舟握住的手,拿起旁边的毛巾,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,“剩下的明天再刻吧,阿婆该等急了。” 傅沉舟任由他给自己擦汗,嘴角一直扬着:“好。” 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,“等刻完了,我们在这棵树旁加个长椅,以后没事就来这里坐坐,看看星星。” 江逾朝笑着点头:“好啊。” 傅沉舟站起身,顺手把江逾朝也拉了起来。 两人并肩往家走,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紧紧依偎在一起。 走到门口的时候,江逾朝忽然想起什么,回头看了一眼老槐树上的星图,又看了看傅沉舟的背影,眼里闪过一丝笑意。 他觉得,傅沉舟刻的哪里是星图,明明是他们相爱的证据。 而这份证据,会像这棵老槐树一样,历经岁月,愈发深厚。 只是,他没注意到,傅沉舟转身时,眼里闪过的一丝狡黠。 似乎这星图背后,还有什么没说出口的小计划。 第23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23) 午后的天说变就变,刚才还好好的太阳,转眼就被乌云吞了个干净。 风卷着树叶在地上打旋,空气闷得像口密不透风的锅。 江逾朝正在工作室给一块木雕抛光,忽然听到窗外传来“噼啪”声,抬头一看,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,密密麻麻的,瞬间就在青石板上溅起了一层白雾。 “这雨下得真急。”江逾朝放下手里的工具,走到窗边。 傅沉舟刚画完一张设计图,闻言也走了过来,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:“夏天的雨都这样,来得快,去得也快。” 他下巴抵在江逾朝的发顶,声音带着点刚忙完的沙哑,“就是不知道老槐树能不能扛住。” 江逾朝笑了:“它可比你想象的结实多了,上次雷劈都没事,这点雨算什么。” 话虽这么说,他还是有点担心。那棵树承载了太多回忆,他舍不得它出任何差错。 雨越下越大,哗啦啦的,像是要把整个古镇都洗一遍。 远处的屋顶上腾起一层薄薄的水汽,把那些青瓦白墙晕染得像幅水墨画。 工作室里很安静,只有雨点打在窗棂上的声音,还有傅沉舟平稳的心跳声,从背后传过来,让人觉得格外安心。 “还记得上次这么大的雨吗?”江逾朝忽然开口,声音很轻。 傅沉舟的身体僵了一下,环在他腰上的手收得更紧了些。 “记得。”他的声音有点低,“那天,藻井塌了。” 江逾朝没说话。他当然记得,那是他心里一道很深的疤。 那天的雨和今天一样大,一样急,却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。 他以为自己会恨一辈子,可现在依偎在傅沉舟怀里,听着同样的雨声,心里却只有平静。 “都过去了。”江逾朝转过身,抬手轻轻抚过傅沉舟的脸颊,“现在藻井修好了,比以前更结实。” 傅沉舟看着他的眼睛,那里面映着窗外的雨景,也映着他的影子,干净又温柔。 他低头,在江逾朝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,动作虔诚又小心。“嗯,都过去了。” 两人就这么站在窗边,看着雨势渐小,看着乌云慢慢散开,露出一小块蓝天。 阳光像被打碎的金子,从云缝里漏下来,在湿漉漉的屋顶上反射出耀眼的光。 “快看!”江逾朝忽然指着天空,眼里闪过惊喜。 傅沉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只见一道彩虹横跨在古镇上空,一头连着新建的游客中心,一头搭在老戏台的屋顶上,红、橙、黄、绿、蓝、靛、紫,七种颜色清清楚楚,像座架在新旧之间的桥。 “真美。”傅沉舟由衷地感叹。 “走,去戏台那边看看。”江逾朝拉着傅沉舟的手就往外跑。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,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。 青石板路被冲刷得干干净净,踩上去有点滑。 两人手牵着手,笑着跑过湿漉漉的小巷,衣角被风掀起,像两只快乐的鸟。 戏台就在前面,修复后的藻井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 两人跑上戏台,站在中央,抬头就能看见那道完整的彩虹,仿佛伸手就能摸到。 “以前觉得雨天是灾难。”江逾朝喘着气,胸口微微起伏,脸上带着跑出来的红晕,“现在觉得是礼物。” 傅沉舟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睫毛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。 他伸手,轻轻拨开江逾朝额前的碎发,然后低下头,吻住了他的唇。 这个吻和以往都不一样,带着雨后的湿润和清新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。 傅沉舟的手扣在江逾朝的后腰上,把人往自己怀里带,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。 江逾朝也回应着他,手指插进傅沉舟的头发里,感受着他发间的湿气。 藻井的光影落在两人身上,斑驳陆离的,像撒了一把星星。 彩虹的光也映在他们脸上,把彼此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温柔。 傅沉舟撬开江逾朝的牙关,加深了这个吻,忽然尝到一丝淡淡的甜味,混着雨水的清冽,很特别。 他愣了一下,稍稍退开一点,看着江逾朝泛红的眼角,低声问:“你嘴里含着什么?” 江逾朝被他吻得有点发懵,听到问话才反应过来,脸颊更红了:“没什么……就是阿婆给的桂花糖。” 傅沉舟忍不住笑了,低头又啄了一下他的唇,把那点甜味尝了个干净。 “挺甜的。”他贴着江逾朝的嘴角说,气息拂过,带着滚烫的温度。 江逾朝的耳尖都红透了,推了他一把:“别闹。” 傅沉舟捉住他的手,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,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:“不闹你。” 他顿了顿,看着天边的彩虹,声音很认真,“因为有你在身边,所以雨天也成了礼物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眼里的自己,心跳漏了一拍。他知道,傅沉舟说的是真心话。 彩虹渐渐淡了下去,天空重新变得湛蓝。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,还有镇民们互相打招呼的声音,充满了生机。 傅沉舟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,递给江逾朝:“给你的。” 江逾朝接过来一看,是颗用木头刻的小彩虹,颜色是用颜料染的,不算精致,却看得出来很用心。“什么时候刻的?” “上次在老槐树下刻星图的时候,顺手刻的。”傅沉舟挠了挠头,有点不好意思,“本来想等个好天气给你。” 江逾朝把木彩虹握在手里,指尖能感受到木头的纹理和傅沉舟留下的温度,心里暖烘烘的。“我很喜欢。” 两人并肩站在戏台上,看着阳光洒满古镇,看着远处的人们开始忙碌,谁都没有说话,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默契和安宁。 过了一会儿,傅沉舟忽然开口:“逾朝,我想退休了。” 江逾朝愣了一下,转头看他:“退休?你还这么年轻。” “不年轻了。”傅沉舟笑了笑,握住他的手,“我想多陪陪你,陪你去修复那些老建筑,陪你走遍你想去的古镇。那些所谓的名气和成就,哪有你重要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认真的眼神,心里一动,刚想说点什么,就看到几个扛着相机的人朝戏台这边走来,像是记者。 “好像有记者来了。”江逾朝提醒道。 傅沉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眼里闪过一丝了然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:“正好,有些事,也该让他们知道了。” 第24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24) 那几个扛着相机的记者果然朝戏台走了过来,看到傅沉舟时,眼睛都亮了,脚步也加快了不少。 “傅先生!真的是您!”为首的记者语气里带着兴奋,还没等傅沉舟说话,就迫不及待地抛出问题,“听说您最近一直在云栖镇,是有什么新的项目计划吗?” 傅沉舟松开揽着江逾朝腰的手,却顺势牵住了他的手,十指紧扣。 “没有新的项目。”他的声音很平静,听不出什么情绪。 记者们愣了一下,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。其中一个女记者追问:“那您是……打算长期留在这儿吗?您的‘云端大厦’项目还在推进中,很多人都很期待呢。” 提到“云端大厦”,傅沉舟的眼神柔和了些。那曾是他引以为傲的作品,却也让他错过了很多重要的东西。 “云端大厦会按照新的设计方案继续施工,”他顿了顿,目光转向身边的江逾朝,眼里闪过一丝温柔,“但我不会再参与具体的设计工作了。” “为什么?” “傅先生,您这是要放弃建筑设计吗?” “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?” 记者们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,相机快门声“咔嚓咔嚓”响个不停,都想捕捉到傅沉舟脸上的表情。 傅沉舟抬手,示意大家安静。 等周围静下来,他才缓缓开口:“我决定退休了。” 这句话像颗炸弹,在记者群里炸开了锅。 谁都知道傅沉舟正值事业巅峰,他的设计稿千金难求,怎么会突然宣布退休? “傅先生,您不是在开玩笑吧?”有记者不敢置信地问。 傅沉舟笑了笑,笑容里带着释然:“我从不开玩笑。” 他看了一眼江逾朝,握紧了他的手,“我想多陪陪我身边的人,陪他去周游全国,修复那些需要被呵护的古建筑。” 江逾朝没想到傅沉舟会这么直接地把他们的计划说出来,脸颊微微发烫,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。 他能感受到傅沉舟掌心的温度和力度,那是一种坚定的、不容置疑的决心。 “可是您的才华……”有记者还想劝说。 “真正的才华,不该只用来建造冰冷的高楼大厦。”傅沉舟打断他,目光投向远处的古镇,那里青瓦白墙,炊烟袅袅,充满了生活的气息,“真正的大厦,不该只在云端,更该在人们的心里。” 他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特别的力量,让在场的记者们都安静了下来。 江逾朝在一旁看着他,忽然觉得有点好笑。 这个曾经眼里只有图纸和数据的男人,现在说起话来居然这么有哲理。 他轻轻碰了碰傅沉舟的胳膊,低声说:“明明是想偷闲。” 傅沉舟低头看他,眼里的笑意更浓了。 他非但没生气,反而顺势揽住江逾朝的腰,把人往自己身边带了带,对着镜头大方地在他额头亲了一下。 “对,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足以让周围的记者听清,“偷闲去爱我的文物修复师。” 相机快门声再次响起,比刚才更密集了。 记者们显然没料到会拍到这样的画面,脸上都写满了惊讶和兴奋。 江逾朝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耳尖通红,忍不住在他腰上轻轻捏了一下,却被傅沉舟反手握住了手腕。 他的掌心很暖,带着薄薄的茧子,摩挲着江逾朝的皮肤,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。 “好了,该说的我已经说了。”傅沉舟看着记者们,“如果没别的事,我们要回去了。” 记者们还想再问些什么,但看着傅沉舟护着江逾朝的样子,知道再追问也不会有什么结果,只好不甘心地让开了路。 两人手牵着手,在记者们的注视下走下戏台,往老宅的方向走去。 身后的快门声渐渐远去,古镇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。 “你刚才……”江逾朝想说什么,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。 傅沉舟停下脚步,转过身看着他,眼里带着笑意:“刚才什么?当众亲你,让你不高兴了?” “不是。”江逾朝摇摇头,“我只是觉得……有点突然。” “退休的决定不突然,”傅沉舟认真地说,“我想了很久了。以前总觉得建筑设计是我的全部,直到遇见你,我才明白,有很多东西比图纸和奖杯更重要。” 他抬手,轻轻抚摸着江逾朝的脸颊,指尖带着温柔的触感,“比如你,比如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。” 江逾朝的心跳漏了一拍,抬头对上傅沉舟的目光,那里面只有他的影子,干净又纯粹。 他忽然笑了:“那以后,你就是我的专属助手了。” “乐意之至,我的文物修复师大人。”傅沉舟弯腰,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,动作自然又亲昵。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,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 远处传来阿婆喊他们吃饭的声音,带着浓浓的乡音,温暖又亲切。 两人相视一笑,手牵着手继续往前走。 青石板路上还带着雨后的湿润,倒映着他们相携的身影,像一幅温馨的画。 江逾朝忽然想起养子小安,那孩子最近迷上了榫卯积木,天天缠着他教自己做。 他转头对傅沉舟说:“等我们出发前,教小安做一套能拼成古镇的积木吧,让他也记住这里的样子。” 傅沉舟点头:“好啊,顺便让他也学学什么是真正的‘连接’。” 说到小安,两人的脚步都轻快了些。 仿佛已经看到了孩子拿到积木时兴奋的笑脸,看到了他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,动手搭建属于他们的“云栖镇”的场景。 而不远处的老槐树下,几个孩子正在追逐打闹,其中一个手里拿着的,正是傅沉舟之前刻的木彩虹,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的光。 第25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25) 市青少年创意大赛的展厅里,人头攒动。 小安抱着他的作品,站在展台后,小脸上带着点紧张,却又难掩兴奋。 他的作品是一套用榫卯结构拼成的古镇模型,有青瓦白墙的老屋,有雕花的木窗,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戏台,戏台上的藻井都做得有模有样。 这套积木是他和傅沉舟、江逾朝一起完成的,每一块木头,每一个榫头,都凝聚着他们一家人的心血。 “小朋友,能给我们讲讲你的作品吗?”一个穿着西装的评委走了过来,脸上带着温和的笑。 小安深吸一口气,指着自己的模型说:“这是云栖镇,我家就在那里。这些房子不用钉子,都是用爸爸教我的榫卯结构拼起来的,这样很结实,就像……就像我们一家人一样。” 评委被他逗笑了,又问:“现在的建筑大多用钢筋水泥,又快又牢固,你为什么会选择用榫卯这种传统工艺呢?” 这个问题,小安早就想过了。 他抬起头,眼睛亮晶晶的,语气带着孩子气的骄傲:“因为爸爸们说,最好的连接不是钢筋水泥,是用心咬合。” 这句话一说出来,周围响起一阵低低的赞叹声。 傅沉舟和江逾朝就站在不远处,听到这句话,相视一笑。 阳光透过展厅的玻璃窗照进来,落在他们身上,暖洋洋的。 傅沉舟悄悄握住江逾朝的手,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。 江逾朝的手很软,带着常年握刻刀留下的薄茧,是他握了很多年的温度。 “这孩子,把我们的话都记住了。”江逾朝的声音很轻,带着笑意。 “那当然,”傅沉舟的语气里也满是骄傲,“是我们教出来的。” 他们看着小安在台上从容地回答着评委的各种问题,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展示着模型里的各种小机关——戏台的门能打开,窗户能推拉,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榫卯结构的桥,能稳稳地架在模型的小河上。 那些积木的影子落在墙上,随着阳光的移动轻轻晃动,恍惚间,竟和当年孔明灯升空时的光影重叠在了一起。 一样的温暖,一样的充满希望。 傅沉舟想起第一次见到江逾朝时的情景,那时的他,眼里只有冰冷的图纸和效率,觉得这些榫卯积木都是过时的东西。 可现在,看着自己的孩子能如此骄傲地向别人介绍这种传统工艺,他的心里充满了感激。 感激江逾朝的坚持,也感激自己最终没有错过。 比赛结果出来,小安的作品得了金奖。 当主持人念到他的名字时,小安兴奋地跳了起来,抱着他的模型跑下台,径直冲向傅沉舟和江逾朝。 “爸爸!爸爸!我得奖了!”小安把模型递给他们看,小脸通红。 “我们看到了,小安真棒。”江逾朝蹲下身,轻轻摸了摸他的头,眼里满是温柔。 傅沉舟也蹲下来,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桂花糖,塞进小安嘴里:“奖励你的。” 小安含着糖,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:“谢谢爸爸!” 他忽然想起什么,拉着傅沉舟的手往展台跑,“爸爸,评委老师说想知道更多关于榫卯的知识,你去给他们讲讲吧!” 傅沉舟看了江逾朝一眼,江逾朝笑着推了他一把:“去吧,正好让他们也见识见识你的厉害。” 傅沉舟跟着小安走了过去,开始认真地给评委们讲解榫卯的各种结构,从最简单的燕尾榫到复杂的攒尖顶,讲得头头是道。 他的语气里没有了当年的傲慢,多了几分对传统工艺的敬畏和热爱。 江逾朝站在不远处看着,嘴角一直扬着。 阳光落在傅沉舟的侧脸上,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,他的眼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,和当年那个只认图纸的建筑师判若两人。 忽然,傅沉舟像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,转过头来,对他笑了笑。 那笑容里带着默契,带着感激,带着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深情。 江逾朝也回了他一个笑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暖暖的。 比赛结束后,一家三口手拉着手走出展厅。 外面的风有点大,傅沉舟把小安抱起来,另一只手紧紧牵着江逾朝。 “接下来去哪?”江逾朝问。 “去林教授家看看吧,”傅沉舟说,“顺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,他肯定很高兴。” 林教授这些年身体不太好,很少出门,但一直很关心他们和小安。 小安的这套积木,很多细节还是请教了林教授才完成的。 “好啊,”江逾朝点头,“正好把小安的奖杯给林爷爷看看。” 小安在傅沉舟怀里用力点头:“我还要给林爷爷表演怎么拼这个模型!” 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地往前走去,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,紧紧依偎在一起。 小安怀里抱着他的金奖奖杯,奖杯上的光反射在地上,像撒了一把星星。 傅沉舟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儿子,又看了看身边的江逾朝,心里忽然觉得无比满足。 他曾经以为建筑的意义在于高耸入云,在于标新立异,可现在才明白,真正的意义,在于传承,在于连接,在于用心去守护那些值得珍惜的人和事。 就像那些榫卯积木,看似简单,却能牢牢地咬合在一起,抵御岁月的风雨。 他握紧了江逾朝的手,指尖传来的温度,让他无比安心。 走到街角的时候,小安忽然指着天空说:“爸爸,爸爸,你看!有小鸟!” 傅沉舟和江逾朝抬头望去,一群鸽子正从头顶飞过,翅膀扇动的声音,和远处传来的钟楼声交织在一起,像一首温柔的歌。 江逾朝忽然想起,再过不久,就是冬天了。 不知道今年的雪,会不会来得早一点。 第26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26) 雪是后半夜开始下的。 江逾朝第二天醒来时,拉开窗帘,外面已经是一片白茫茫。 青瓦上积着厚厚的雪,像盖了层棉花被,屋檐下挂着长长的冰棱,晶莹剔透的,在太阳底下闪着光。 老槐树的枝桠上也堆着雪,风一吹,簌簌地往下掉,像撒盐。 “醒了?”傅沉舟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,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,“快趁热喝,今天特别冷。” 江逾朝接过粥碗,指尖碰到温热的瓷壁,舒服地叹了口气。“下这么大的雪,今天怕是没法去工作室了。” “不去正好,偷个懒。”傅沉舟在他身边坐下,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,“我在工作室生了暖炉,等雪小点,我们过去烤火。” 吃完早饭,雪果然小了些,变成了细细的雪粒。 两人穿上厚厚的棉袄,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工作室走。 脚下的雪“咯吱咯吱”响,是冬天独有的声音。 工作室里,暖炉烧得正旺,通红的火苗舔着木柴,发出“噼啪”的声响。 傅沉舟往炉子里添了几块柴,又把昨天没喝完的茶倒进小锅里,放在炉边温着。 江逾朝找了个小马扎,坐在暖炉边,伸出手烤着。 暖炉的热气烘得人懒洋洋的,他看着傅沉舟忙碌的背影,忽然笑了。 “怎么了?”傅沉舟回头看他。 “还记得第一次见你,你像块冰。”江逾朝说,语气里带着点打趣,“浑身都透着生人勿近的劲儿,说话也冷冰冰的。” 傅沉舟走过来,也找了个马扎坐下,膝盖几乎碰到江逾朝的膝盖。 “现在呢?”他问,眼里带着笑意。 “现在像块暖炉。”江逾朝往他身边凑了凑,分享着暖炉的热气,“就是偶尔还是会嘴硬。” 傅沉舟低笑出声,伸手揽住他的肩膀,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带。“嘴硬怎么了?你不就喜欢我这样?” “谁喜欢你了。”江逾朝嘴上反驳,身体却很诚实地靠在他怀里,“那你喜欢我这样吗?” “喜欢。”傅沉舟的回答毫不犹豫,他低头,下巴抵在江逾朝的发顶,声音带着暖炉熏出来的慵懒,“喜欢到想把余生都烤得暖暖的。” 江逾朝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,暖暖的。 他没说话,只是往傅沉舟怀里缩了缩,像只贪恋温暖的猫。 傅沉舟顺势把他完全拉进怀里,用自己的披风裹住两人。 披风很大,足够把他们俩都罩住,里面暖暖的,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。 “这样更暖和。”傅沉舟低声说,嘴唇几乎碰到江逾朝的耳朵。 江逾朝的耳尖有点烫,他侧过头,正好对上傅沉舟的目光。 暖炉的火光在他眼里跳动,像藏着两颗小星星。 江逾朝忍不住凑过去,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。 这个吻很轻,像雪花落在脸上,却带着暖炉的温度。 傅沉舟愣了一下,随即加深了这个吻。 他的吻不像以前那么急切,带着点慢悠悠的温柔,像暖炉里慢慢燃烧的火,一点点把人焐热。 外面的雪又下了起来,沙沙的,像在为他们伴奏。 暖炉上的茶开了,冒出丝丝缕缕的白气,带着淡淡的茶香。 过了好一会儿,两人才分开。 江逾朝的脸颊红扑扑的,喘着气靠在傅沉舟怀里。“差点忘了,小安说今天要来玩积木。” “让他来就是,正好一起烤火。”傅沉舟捏了捏他的脸颊,“反正今天什么都不用做,就陪着你。” 正说着,外面传来了敲门声,夹杂着小安清脆的喊声:“爸爸!爸爸!我来啦!” 傅沉舟起身去开门,小安带着一身寒气冲进来,看到暖炉,眼睛都亮了,直接跑过来蹲在炉边烤手。 “好暖和呀!”他看到江逾朝,又喊了一声,“江爸爸!” “慢点跑,小心滑倒。”江逾朝笑着说。 小安从背包里掏出他的榫卯积木,在地上铺开来,开始认真地拼。“我要拼一个带暖炉的房子,这样冬天就不冷了。” 傅沉舟重新坐回江逾朝身边,把披风又往他身上拉了拉。“你看,我们的儿子多聪明。” “是你教得好。”江逾朝说。 “是你遗传得好。”傅沉舟回了一句,又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。 小安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,皱着小眉头说:“爸爸们,你们又偷偷亲嘴。” 江逾朝的脸一下子红了,傅沉舟却笑得很得意:“我们是在取暖,你不懂。” “我也懂!”小安举起手里的两块积木,“就像这样,拼在一起才结实,才暖和。” 他把两块积木牢牢地拼在一起,举给他们看。 傅沉舟和江逾朝相视一笑,眼里都是温柔。 暖炉里的火慢慢小了下去,傅沉舟又添了些柴。 火苗重新窜起来,把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摇摇晃晃的,像一幅温馨的画 江逾朝靠在傅沉舟肩上,看着小安认真拼积木的样子,又看看窗外飘着的雪,心里觉得无比安宁。 他想起以前一个人守着老宅的冬天,冷冷清清的,哪有现在这么暖和。 “在想什么?”傅沉舟察觉到他的走神,轻声问。 “在想,”江逾朝往他怀里靠了靠,“这样真好。” 傅沉舟收紧手臂,把他抱得更紧了些。“会一直这么好的。” 雪下了一整天,直到傍晚才停。 小安被他奶奶接回去吃饭,工作室里又只剩下傅沉舟和江逾朝。 暖炉里的火还没灭,傅沉舟把剩下的一点茶倒进两个杯子里。“喝点茶暖暖,我们也回去做饭。” 江逾朝接过茶杯,指尖碰到傅沉舟的手,两人都笑了。 走在回家的路上,雪反射着淡淡的月光,把路照得很亮。 傅沉舟牵着江逾朝的手,揣在自己的口袋里,暖暖的。 “明天雪化了,老槐树不会有事吧?”江逾朝有点担心。 “放心,它结实着呢。”傅沉舟说,“明天我去扫扫雪。” 江逾朝点点头,忽然想起什么,停下脚步看着傅沉舟:“对了,林教授说他那里有批新收的木料,等天晴了,我们去看看?” “好啊。”傅沉舟笑着点头,又握紧了他的手,“不过明天可能会很冷,你得多穿点。” “知道了,管家公。”江逾朝笑着推了他一把。 傅沉舟顺势把他拉进怀里,在他额头亲了一下。“走了,回家做饭,我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。” “那我要多吃两块。” “都给你吃。” 两人说说笑笑地往家走,脚印深深浅浅地留在雪地上,很快又被新的落雪覆盖,却在彼此的心里,留下了永远的温暖。 傅沉舟看着江逾朝被冻得红扑扑的鼻尖,忽然觉得,这个冬天,大概是他这辈子过过的,最暖和的一个冬天了。 只是,他没说的是,明天去扫雪的时候,他还想给江逾朝一个小小的惊喜。 第27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27) 春天来得悄无声息。 前几天还裹着棉袄,一场春雨过后,风里就带了暖意。 古镇的桃花开了,粉粉嫩嫩的,沿着河岸一路铺过去,像条花毯子。 江逾朝正在院子里翻晒去年收的木料,傅沉舟从外面回来,手里拿着把修剪树枝的剪刀。“去看看老槐树?”他问。 江逾朝直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木屑。“好啊,好些天没去了。” 两人并肩往老槐树的方向走。 路上碰到阿婆挎着篮子去买菜,笑着跟他们打招呼:“逾朝,沉舟,去看树啊?那棵树可有精神了。” 江逾朝笑着应了。 心里却还记着冬天那场雷暴,当时雷声震天,第二天就听说老槐树被劈中了,枝桠断了好几根,光秃秃的,看着让人心疼。 走近了才发现,阿婆说的没错。 老槐树确实有了精神。 断了的枝桠被锯掉了,留下整齐的切口,更让人惊喜的是,在那些粗糙的树皮缝隙里,冒出了点点嫩绿的新芽,小小的,却透着股倔强的劲儿。 “它活过来了。”江逾朝的声音里带着点激动,他伸出手,轻轻碰了碰那些新芽,指尖能感受到那种鲜活的生命力。 傅沉舟站在他身边,看着那些新芽,也笑了。 “它比我们想的要坚强。”他顿了顿,指着树干上一个不算显眼的树洞,“你看那里。” 江逾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那个树洞不大,藏在分枝的夹角里。 他走近了些,弯腰往里一瞧,眼睛忽然亮了。“那是……” 傅沉舟也凑过去看。 树洞里塞着个东西,拿出来一看,居然是当年江逾朝留下的那套榫卯积木。 木头被岁月浸得有些发黑,上面的“云栖”刻字却还清晰。 大概是上次雷暴把树劈出了裂口,积木从什么地方滑了进去,又被新长的树皮慢慢裹成了树洞。 “原来它帮我们保存着。”江逾朝摩挲着积木上的纹路,心里软软的。 这积木像个时光胶囊,装着他们最开始的纠葛和后来的所有。 他正看得入神,身边的傅沉舟忽然“咚”一声跪了下来。 江逾朝吓了一跳,连忙回头:“傅沉舟,你干什么?” 傅沉舟仰着头看他,阳光透过新发的嫩芽落在他脸上,光影斑驳的。 他手里还握着那套积木,眼神认真得不像话。 “朝朝,”他开口,声音有点哑,“再嫁我一次吧。” 江逾朝愣住了,心跳漏了一拍。 “第一次跟你求婚,在孔明灯底下,有点急,也有点怕你不答应。”傅沉舟笑了笑,眼里映着光,“现在不一样了。这棵树被雷劈过,还能发出新芽。我们也吵过,分开过,可还是走到了现在。” 他举起手里的积木,轻轻晃了晃。 “你看,连它都帮我们记着。我想在这棵重生的树前,再求一次婚。不是为了别的,就想告诉你,以前我不懂珍惜,以后的每一天,我都会好好守着你,守着我们的家,像这棵树一样,扎下根,慢慢长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,眼眶有点热。 他想起第一次见面时,这个男人站在推土机旁,眼神冰冷,说他是“文物绊脚石”;想起暴雨夜,他看着藻井坍塌,说自己“不可理喻”;也想起他穿着沾满泥土的工作服,跪在老宅前,红着眼眶说“我错了”。 时光好像真的在这棵树里打了个结,把过去和现在系在了一起。 他吸了吸鼻子,故意板起脸:“傅先生,求婚连个戒指都没有?” 傅沉舟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,打开来,里面不是戒指,是块打磨得很光滑的木牌,上面用刻刀雕着两个字:“朝朝”,旁边还刻了个小小的榫卯图案。 “戒指太普通,这个是我用老槐树断下来的枝桠刻的。”他把木牌递过来,“等以后,我们一起把它挂在树上。” 江逾朝接过木牌,指尖碰到傅沉舟的手,暖暖的。 他看着傅沉舟跪在地上,仰着头看自己的样子,像个等糖吃的孩子,忍不住笑了。 “起来吧,地上凉。”他伸出手。 傅沉舟握住他的手,借着他的力气站起来,眼睛里满是期待。 江逾朝把木牌揣进兜里,然后踮起脚,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。 “我答应了。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清晰得像春日里的风铃。 傅沉舟像是没反应过来,愣了两秒,才猛地把江逾朝搂进怀里,抱得紧紧的。 “真的?”他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,下巴在江逾朝发顶蹭来蹭去。 “真的。”江逾朝被他勒得有点喘,却还是笑着回抱住他,“傅沉舟,以后可不许再犯傻了。” “不犯了,再也不犯了。”傅沉舟松开他一点,低头吻住他。 这个吻不像平时那么缠绵,带着点小心翼翼的郑重,又藏着抑制不住的欢喜。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,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。 树洞里的那套积木不知什么时候滚了出来,静静地躺在他们脚边,像是在为这场迟来的、更坚定的承诺做见证。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,是小安和镇上的几个孩子跑了过来。 看到抱在一起的两人,小安停住脚步,挠了挠头。“爸爸,江爸爸,你们在干什么呀?” 傅沉舟拉着江逾朝的手,朝他招招手。“小安过来,告诉你个好消息。” 小安跑过来,好奇地看着他们。 “你江爸爸答应再跟我结婚啦。”傅沉舟的语气里满是炫耀。 小安眼睛一亮:“那是不是又有糖吃了?” 江逾朝被他逗笑了,弯腰摸了摸他的头:“有,肯定有。” 傅沉舟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暖暖的,满满的。 他低头看了看老槐树上的新芽,又看了看江逾朝眼里的笑意,忽然觉得,最好的时光,就是现在了。 风轻轻吹过,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,像是在为他们鼓掌。 “走吧,”江逾朝拉了拉他的手,“回家做饭去。下午还要去林教授那里看木料呢。” “好。”傅沉舟应着,视线却一直落在江逾朝揣着木牌的口袋上,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。 他想,等过几天,就把那块木牌挂在老槐树上,再在旁边刻上自己的名字。 让这棵树,替他们记着往后的每一个日子。 至于那场简单的仪式,或许就定在桃花落尽之前吧。 那时阳光正好,风也温柔,就像他们现在的日子一样。 第28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28) 晚饭过后,傅沉舟拉着江逾朝往工作室走。 “带你去个地方。”他神秘兮兮的,手里还拿着个布包。 江逾朝笑着问:“又弄了什么好东西?” “去了就知道。”傅沉舟卖着关子,脚步轻快。 古镇的夜晚很安静,只有零星的灯火和偶尔传来的狗吠。 晚风带着点凉意,吹得人很舒服。 走到工作室门口,傅沉舟没有推门进去,而是拉着江逾朝绕到后面,那里有个小小的梯子,直通屋顶。 “爬上去。”傅沉舟扶着梯子,冲他眨了眨眼。 江逾朝挑眉,还是依言爬了上去。 刚站稳,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了一下。 工作室的屋顶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观星台。 铺着平整的木板,角落里放着一个矮桌和两个蒲团,最显眼的是一架望远镜,稳稳地架在那里。 望远镜的支架很特别,不是金属的,而是用木头做的,上面有精巧的榫卯结构,一看就出自傅沉舟之手。 “喜欢吗?”傅沉舟也爬了上来,站在他身后问。 江逾朝回头看他,眼里闪着光:“你什么时候弄的?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。” “趁你前段时间去邻镇修复古桥的时候。”傅沉舟笑了笑,走过去拿起那个布包,打开来,里面是块绒布,“给望远镜做了个罩子,防尘。” 他把罩子取下,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的角度,然后对江逾朝说:“来看看。” 江逾朝走过去,弯腰凑近目镜。傅沉舟站在他旁边,轻声指导:“往左一点……对,就是这里。” 目镜里,星星变得又大又亮,像撒在黑丝绒上的钻石,连星轨都看得清清楚楚。 “真清楚。”江逾朝忍不住感叹。 “那是,也不看看是谁做的支架。”傅沉舟有点小得意,“用的是榫卯结构,稳得很,再大的风都不怕。” 江逾朝直起身,看着那个木质支架,上面的每一个接口都严丝合缝,透着股巧劲。“你现在倒是越来越喜欢这些了。” “跟着你学的。”傅沉舟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,下巴抵在他肩上,“以前觉得只有冰冷的钢铁和玻璃才够精准,现在才知道,木头也有木头的韧性和坚持。” 他指着天空,轻声说:“你看,那是我们刻的星图。” 江逾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北斗七星清晰可见,像个巨大的勺子挂在天上。“真像。” “本来就是照着它刻的。”傅沉舟笑了,“那时候就想着,以后要建个能看见它的地方。” 江逾朝靠在他怀里,看着漫天繁星,心里暖暖的。 晚风吹起他的头发,拂过傅沉舟的脸颊,带着淡淡的木头清香。“其实我早就看过更美的星空。” 傅沉舟愣了一下,低头问:“哦?在哪里?” 江逾朝转过头,看着他的眼睛。傅沉舟的眼睛很深,此刻映着漫天星光,像盛着两片星空。“在你眼睛里。” 傅沉舟的心猛地一跳,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。 他没说话,只是收紧了手臂,低头吻了下去。 这个吻不像白天在老槐树下那么郑重,带着点夜晚的慵懒和缠绵。 傅沉舟的吻很轻,从额头到鼻尖,最后落在嘴唇上。 江逾朝闭上眼睛,回应着他,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,感受着他发间的温度。 望远镜的支架不知被什么碰了一下,发出轻微的“咔哒”声,像是榫卯结构在轻轻晃动,又像是在为他们的亲吻打着节拍。 远处的老槐树在夜色里只剩个模糊的轮廓,风吹过树叶,沙沙作响,像是在低声祝福。 过了好一会儿,傅沉舟才稍稍退开一点,额头抵着江逾朝的额头,呼吸交融在一起。 “逾朝,”他声音有点哑,“有你真好。” 江逾朝笑了,眼角有点湿润:“我也是。” 傅沉舟把他搂得更紧了些,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。“等忙完这阵子,我们就去周游全国,去看更多的星星,去修复更多的老建筑。” “好啊。”江逾朝点头,“还要带上小安,让他也看看外面的世界。” “嗯,带上他。” 两人就这么抱着,站在屋顶上,看着满天繁星,谁都没有说话。 空气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和偶尔的虫鸣,安静又美好。 过了一会儿,傅沉舟像是想起了什么,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,递给江逾朝。“给你的。” 是颗用紫檀木刻的星星,上面还镶嵌着一小块碎玻璃,在星光下闪着微弱的光。 “上次去玻璃厂,看到块碎玻璃挺好看的,就捡回来了。”他有点不好意思,“不算什么贵重东西。” 江逾朝接过来,星星的手感温润,碎玻璃的边缘被打磨得很光滑。 “我很喜欢。”他把星星揣进兜里,“比任何贵重东西都喜欢。” 傅沉舟笑了,低头又在他唇上啄了一下。“天有点凉了,我们下去吧。” “好。” 两人一前一后爬下梯子,傅沉舟顺手把布罩重新盖在望远镜上。 “明天还要去给老槐树浇水。”他忽然说。 “嗯,”江逾朝点头,“还要把我们的木牌挂上去。” 傅沉舟握住他的手,十指紧扣。“走吧,回家睡觉。” 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手牵着手走在青石板路上,脚步声清脆,像一首温柔的歌。 江逾朝看着身边的傅沉舟,心里忽然觉得,所谓的永恒,大概就是这样吧。 有彼此,有牵挂,有能一起看星星的夜晚,还有无数个可以期待的明天。 他想起明天早上,阳光会透过窗棂照进屋里,傅沉舟大概又会早起做早饭,厨房里会飘出淡淡的米香。这样的日子,真好。 只是,他没说的是,刚才在屋顶上,他好像看到有流星划过,悄悄地许了个愿。 愿这颗老槐树长青,愿身边的人安康,愿他们的故事,能像这星空一样,长久而璀璨。 第29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29) 银婚这天,古镇的太阳格外好。 江逾朝坐在老宅的门槛上,手里拿着块细砂纸,慢慢打磨着一块木雕。 阳光洒在他花白的头发上,泛着淡淡的银光。 他的动作不像年轻时那么快了,但每一下都很稳,眼神专注得很。 “逾朝,歇会儿。”傅沉舟端着两杯茶走出来,他的头发也白了,眼角的皱纹很深,笑起来的时候,像老槐树的年轮。 江逾朝放下砂纸和木雕,接过茶杯,抿了一口。 “不碍事,这点活不累。”他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,枝繁叶茂的,比当年他们刚认识时粗了一圈,“这树长得真好。” “是啊,”傅沉舟在他身边坐下,和他一起看着老槐树,“跟我们一样,熬过来了。” 江逾朝笑了,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,像朵盛开的菊花。“你这话说的,好像我们多不容易似的。” “本来就不容易。”傅沉舟转头看他,眼神里的温柔一点没变,“不过还好,一直有你。” 两人都没再说话,就这么坐着,晒着太阳,听着远处传来的鸟鸣和游客的笑声。 古镇这些年变化不小,多了些新的店铺,但老建筑都还在,青石板路被踩得油光锃亮,处处透着岁月的味道。 他们的“拾遗·筑光”工作室还开着,只是现在多了几个年轻的徒弟。 傅沉舟早就不画设计图了,江逾朝也不怎么接重活,大多时候是指点徒弟们,偶尔自己动手修复些小件的木雕,权当解闷。 下午的时候,两人像往常一样,去戏台那边转了转。 戏台被维护得很好,藻井在阳光下依然漂亮。 几个游客正在拍照,看到傅沉舟和江逾朝,其中一个小姑娘好奇地走过来。 “爷爷,请问你们是这里的文物修复师吗?”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,“我刚才听导游说,这戏台的藻井是你们修复的,还说你们在这里守了一辈子?” 江逾朝点点头:“算是吧。” “那你们为什么能坚持这么久啊?”小姑娘又问,“修复文物好像很枯燥吧?” 傅沉舟刚好在给老槐树浇水,听到这话,动作顿了顿。 江逾朝看着傅沉舟的背影,他弯着腰,手里拿着个旧水壶,动作慢悠悠的,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身上,暖洋洋的。 他笑了笑,对小姑娘说:“因为有些东西,越守越有味道。” 就像这古镇,这老槐树,还有身边的这个人。 刚开始可能觉得难,觉得累,但日子久了,就像酿酒,越陈越香。 傅沉舟浇完水,直起身,正好听到江逾朝的话。 他回头看过来,手里还拿着那把江逾朝爷爷留下的刻刀,大概是刚才顺手从工作室带出来的。 阳光穿过刻刀的刀刃,在地上的青砖上投下一道细细的、温暖的光,像一条小小的星河。 四目相对,没有说话,但彼此都懂。 傅沉舟朝江逾朝挥了挥手,动作很慢,带着点老年人的迟缓,却和年轻时一样温柔。 江逾朝也朝他笑了笑,眼角的皱纹里都盛着光。 小姑娘看了看他们,又看了看那道光影,好像明白了什么,轻轻说了句“谢谢爷爷”,就跑回同伴身边去了。 夕阳西下的时候,两人慢慢往回走。 傅沉舟的脚步有点慢,江逾朝就陪着他,走几步停一下。 “今天阿婆送了些新做的桂花糖,回去给你尝尝。”傅沉舟说。 “好啊,”江逾朝点头,“顺便把昨天没看完的那本关于榫卯结构的书接着看。” “嗯。” 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,紧紧挨在一起,像两棵长了一辈子的树,根早就缠在了一起。 走到老宅门口,傅沉舟忽然停下脚步,转头对江逾朝说:“逾朝,能遇到你,真好。” 江逾朝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:“我也是。” 晚风吹过,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,像是在为他们鼓掌。 远处的戏台上传来隐约的唱戏声,咿咿呀呀的,和很多年前一样。 他们的日子,就像这古镇的流水,平静,却也悠长。 只是傅沉舟没说的是,晚上整理东西时,他翻到了当年江逾朝留下的那套榫卯积木,木头已经包浆,摸起来温润得很。 他想,明天要不要和江逾朝一起,再搭一次云栖镇的模型? 就像很多年前那样。 第30章 国际知名建筑师(30) 午后的阳光正好,透过老槐树的叶子,在地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。 江逾朝靠在树下的藤椅上,眯着眼打盹。 手里还握着那把用了一辈子的刻刀,刀身被磨得发亮,刀柄上包浆温润,带着他掌心的温度。 傅沉舟端着个小木盘走过来,上面放着两杯凉茶和一小碟桂花糖。 他放轻脚步,怕吵醒江逾朝,却还是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,被藤椅轻微的晃动声暴露了。 江逾朝睁开眼,笑了笑:“吵到你了?” “没有,”傅沉舟在他身边的石凳上坐下,把凉茶递给他,“刚想叫你起来喝点水。” 江逾朝接过杯子,喝了一口,一股清凉的味道顺着喉咙下去,驱散了午后的热意。“你在忙什么?刚才看你在工作室里捣鼓半天。” “把上次没拼完的榫卯模型拼完了。”傅沉舟拿起一块桂花糖,递到江逾朝嘴边,“你尝尝,阿婆新做的,比上次的甜一点。” 江逾朝张嘴接住,桂花的香味在嘴里散开,甜丝丝的。 “是挺甜的。”他看着傅沉舟,“那模型拼完了?就是按当年云栖镇戏台样子做的那个?” “嗯,刚拼好。”傅沉舟眼里带着点得意,“比年轻时拼得还好,一点都没松动。” 江逾朝笑了:“那是,现在手艺可比当年好多了。” 两人都没再说话,就这么坐着,听着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,远处传来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声,还有镇上老茶馆里隐约飘来的评剧调子。 一切都和很多年前一样,又好像不一样了。 老槐树比当年粗了不少,树干上的年轮一圈圈往外扩,像在记录着这里的每一天。 傅沉舟伸手摸了摸树干,那里有个不太显眼的地方,刻着两个小小的字:“朝朝”,旁边是他后来补刻的“沉舟”,两个字挨得很近,像是依偎在一起。 “还记得什么时候刻的吗?”傅沉舟问。 江逾朝当然记得。 是他们结婚后的第二年,也是老槐树被雷劈过又发出新芽的那年。 傅沉舟非要在树上刻点什么,说要让树替他们记着。 当时他还笑傅沉舟孩子气,却在傅沉舟刻完自己的名字后,悄悄补了个小小的榫卯图案在旁边。 “怎么不记得。”江逾朝也伸出手,和傅沉舟的手一起,覆在那两个字上,“当时你刻得歪歪扭扭的,被我笑了好几天。” “那不是第一次刻吗。”傅沉舟握住他的手,两人的手指都有些变形,指关节突出,带着常年和木头打交道留下的痕迹,却紧紧地握在一起,“现在再刻,肯定比那时候好看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,眼里的笑意温柔得像化不开的水。“不用再刻了,这样就挺好。” 傅沉舟低头,在他额头轻轻吻了一下。 这个吻很轻,带着桂花糖的甜味,还有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柔。“嗯,这样就挺好。” 夕阳西下的时候,他们起身往回走。 傅沉舟扶着江逾朝的胳膊,走得很慢。 影子被拉得很长,像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剪影,印在青石板路上。 路过工作室的时候,能看到里面亮着灯,几个年轻的徒弟正在整理工具,说说笑笑的。 看到他们,都笑着打招呼:“傅老师,江老师。” “早点收工吧,别太累了。”傅沉舟挥挥手。 “知道啦!” 走到老宅门口,江逾朝停下脚步,回头看了一眼老槐树。 夕阳的光落在树冠上,像给它镀上了一层金边,那些新长的叶子绿得发亮。 “你说,这树能活多久?”他问。 傅沉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认真地想了想:“很久很久吧。说不定比我们还久。” “那挺好。”江逾朝笑了,“等我们走了,它还能替我们守着这里。” 傅沉舟握紧了他的手:“不管多久,我们都在一起。” 江逾朝点点头,没再说什么,跟着傅沉舟走进了老宅。 门“吱呀”一声关上,把外面的光影和声音都挡在了门外,只留下满室的温馨和安宁。 屋里的桌上,放着傅沉舟刚拼好的戏台模型,藻井的纹路清晰可见,在灯光下,像藏着无数细碎的星光。 旁边,那把刻刀和半块青砖静静地躺在那里,砖上的血迹早已消失,只剩下岁月磨出的温润光泽。 老槐树在门外轻轻摇晃着叶子,像是在应和着什么。 它的年轮里,藏着云栖镇的故事,藏着推土机的轰鸣和刻刀的轻响,也藏着两个男人从争吵到相守的,漫长而温暖的时光。 这些时光,像老茶一样,越泡越浓,越品越有味道。 第31章 番外一:积木里的年 腊月二十九的下午,云栖镇飘起了细雪。 老宅的屋檐下挂着红灯笼,被雪一衬,红得格外热闹。 江逾朝坐在窗边的竹椅上,手里拿着块砂纸,慢悠悠地打磨着一块梨木。 木头的纹路在他手下渐渐清晰,散发出温润的光。 “歇会儿吧,眼睛都花了。”傅沉舟端着杯热茶走过来,往他手里塞,“小安说傍晚到,带着孩子呢。” 江逾朝放下砂纸和木料,接过茶杯呵了口气。 “知道了。”他看着窗外的雪,“今年雪下得比往年早。” “嗯,”傅沉舟在他身边坐下,目光落在桌角的木盒上,“那盒积木找出来了?” “早找出来了,在柜子最上面。”江逾朝笑,“你还说我宝贝它们,上次是谁半夜起来翻箱倒柜的?” 傅沉舟轻咳一声,耳尖有点红。“我那是怕受潮。” 那盒榫卯积木是江逾朝年轻时做的,后来被傅沉舟当宝贝似的收着,搬家时都没舍得丢。 去年小安说孩子大了,想带回去给孩子玩玩,让他们也学学这老手艺,两人便一直记着这事。 傍晚时分,院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。 傅沉舟率先站起来,动作比年轻时慢了些,却透着股雀跃。 江逾朝跟在后面,刚走到门口,就见小安牵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进来了。 “爸,江爸!”小安笑着喊人,把手里的礼盒递过来,“路上有点堵,来晚了。” 小姑娘怯生生地躲在小安身后,探出半个脑袋看他们,眼睛圆溜溜的,像极了小安小时候。 “叫曾爷爷。”小安推了推她。 “曾爷爷好。”小姑娘声音软软的。 江逾朝的心一下子就化了,弯腰摸了摸她的头。“哎,好孩子。冷不冷?快进屋。” 傅沉舟早已转身去厨房端热水,嘴里念叨着:“我炖了肉,还有你江爸做的桂花糕,都在灶上温着呢。” 屋里很快热闹起来。 小姑娘起初还有点认生,看到傅沉舟从木盒里倒出一堆花花绿绿的积木,眼睛一下子亮了。“这是什么呀?” “是积木,”傅沉舟拿起一块,耐心地教她,“你看,这样拼起来,能搭成小房子。” 他手指有些不灵活了,试了两次才把两个榫头对上。 江逾朝坐在一旁看着,忽然想起很多年前,傅沉舟第一次看到这些积木时,皱着眉说“过时玩意”的样子。 他忍不住笑出声。 傅沉舟回头看他,眼里带着点无奈。“笑什么?” “笑你现在比我还会哄孩子。”江逾朝递给他一块毛巾,“手擦干净再拼,别把木头弄脏了。” 小姑娘学得很快,没多久就能自己搭出个小小的门廊。 “曾爷爷,你看!”她举着自己的作品跑过来,小脸上满是得意。 “真厉害,”江逾朝夸她,从兜里摸出颗用红绳串着的木珠子,“这个送给你,是用老槐树的木头做的。” 小姑娘宝贝地攥在手里,又跑去跟傅沉舟搭戏台。 傅沉舟的耐心好得不像话,一点一点教她认藻井的结构,嘴里还念叨着:“这里要这样搭才稳,就像盖房子,根基得打牢……” 小安凑到江逾朝身边,看着那祖孙俩,眼里满是笑意。“江爸,你看我爸,以前哪会跟孩子说这么多话。” “人总是会变的。”江逾朝看着傅沉舟的背影,他的头发全白了,背也有点驼,可认真教孩子拼积木的样子,比年轻时任何时候都要温柔。 晚饭时,小姑娘抱着她搭的戏台模型不肯放,说要放在床头当摆件。 傅沉舟立刻找出个小玻璃罩,小心翼翼地把模型罩起来,还在底下垫了块红绒布。“这样就不怕碰坏了。” 江逾朝看着他忙碌的样子,想起那年暴雨夜,傅沉舟浑身湿透地站在坍塌的藻井前,眼里满是茫然。 谁能想到,这么多年后,他会为了一个小小的积木模型,在灯下摆弄半天呢。 睡前,雪停了。 傅沉舟帮江逾朝掖了掖被角,忽然说:“明天带你去戏台那边看看?雪后的藻井最好看。” “好啊。”江逾朝握住他的手,他的手很暖,带着常年握刻刀留下的厚茧,“顺便去看看阿婆,她上次说做了新的桂花糖。” “嗯。”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,落在桌角的木盒上。 积木的影子被拉得很长,像一串凝固的时光。 从最初的针锋相对,到后来的相濡以沫,那些被刻刀雕进木头里的岁月,那些被青砖记下来的日子,都藏在这一盒积木里,藏在老槐树的年轮里,藏在两个老人紧握的手心里。 小姑娘的笑声从隔壁房间隐约传来,带着孩子气的清脆。 傅沉舟低头,在江逾朝额头轻轻吻了一下,像雪落在梅上,轻得像一声叹息,又重得像一辈子的承诺。 “逾朝,”他轻声说,“新年快乐。” 江逾朝笑着回吻他。“新年快乐,沉舟。” 新的一年,就要来了。 第32章 番外二:窗棂上的光阴 入夏的云栖镇总是多雨。 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老宅的青瓦上,溅起细碎的水花,顺着屋檐汇成细流,滴滴答答地落在石阶上。 江逾朝坐在窗边的老藤椅上,手里捧着一本线装的古建筑图谱,眼神却落在窗外那棵老槐树上。 树叶被雨水洗得发亮,绿得晃眼。 树干上那个刻着“朝朝”和“沉舟”的地方,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,却依旧能看出当年刻字时的认真。 “又在发呆?”傅沉舟端着一碟切好的西瓜走过来,放在手边的小几上,“刚阿砚送了块老窗棂来,说是西街那户人家翻修时拆下来的,想让我们看看能不能修。” 阿砚是他们工作室里最年轻的学徒,手脚麻利,就是性子毛躁,总爱把捡到的“宝贝”往他们这儿送。 江逾朝回过神,笑了笑:“什么木料的?” “说是楠木的,上面雕着缠枝莲。”傅沉舟拿起一块西瓜递给他,“你先尝尝,甜得很。我去把窗棂搬进来。” 没过一会儿,傅沉舟就抱着一块半旧的窗棂进来了。 木头被雨水打湿,呈现出深沉的色泽,上面的雕花虽然有些磨损,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精致。 江逾朝放下图谱,起身走过去,伸手轻轻抚摸着那些纹路。 “是好东西。”他感叹道,“看这包浆,最少有百年了。可惜这处被虫蛀了,还有这裂纹,得好好补补。” 傅沉舟凑过来,指着一处磨损严重的地方:“这里的莲花瓣缺了一块,要不要找块相似的楠木补上去?” “嗯,”江逾朝点头,“先用胶水把裂纹粘好,等干了再打磨。补料得慢慢找,急不得。” 两人就这么蹲在地上,头挨着头研究起来。 雨还在下,屋里很安静,只有他们偶尔的低语和窗外的雨声。 傅沉舟的手指不小心碰到江逾朝的手背,两人都顿了一下,相视一笑,眼里的温柔像化不开的水。 “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修东西吗?”傅沉舟忽然说,“就是那个被推土机碾坏的花窗。” 江逾朝当然记得。那时他们还在闹别扭,傅沉舟刚学着修复不久,笨手笨脚的,胶水弄得到处都是,还差点把仅存的碎片又弄坏了。 他当时气得想把人赶走,可看到傅沉舟红着眼眶,小心翼翼地捧着碎片,又狠不下心了。 “怎么不记得。”江逾朝挑眉,“某人当时笨得很,连砂纸都不会用。” 傅沉舟挠了挠头,有点不好意思:“那不是没经验嘛。后来不是被你教会了?” 他伸手,轻轻揉了揉江逾朝的头发,“还是你有耐心。” 江逾朝拍开他的手:“别动手动脚的,先把窗棂搬到工作台上去。” 傅沉舟笑着应了,小心翼翼地抱起窗棂。 江逾朝跟在他身后,看着他的背影,忽然觉得,时间过得真快。 那个曾经只会画冰冷图纸、觉得传统工艺“过时”的建筑师,如今却能熟练地分辨木料、修复雕花,甚至比他还要宝贝这些老物件。 工作台就放在窗边,上面摆满了各种工具:刻刀、砂纸、胶水、小锯子……都是他们用了大半辈子的东西,手柄被磨得光滑发亮。 傅沉舟把窗棂放上去,江逾朝找来干净的布,一点一点擦拭着上面的灰尘。 “你说,当年住在这房子里的人,会不会也像我们这样,下雨天就坐在窗边看雨?”傅沉舟忽然问。 江逾朝抬头看了看窗外,笑了:“说不定呢。或许也是两个人,一个坐着看雨,一个忙着手里的活计。” 傅沉舟走过来,从身后轻轻抱住他,下巴抵在他的肩上:“那他们肯定也像我们一样,过得很踏实。” 江逾朝靠在他怀里,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木头清香,心里暖暖的。“嗯,踏实得很。” 傍晚的时候,雨停了。 夕阳从云缝里钻出来,给古镇镀上了一层金边。 傅沉舟去厨房做饭,江逾朝则坐在工作台前,拿着刻刀,小心翼翼地清理着窗棂上的蛀洞。 傅沉舟端着饭菜出来时,就看到江逾朝低着头,神情专注,夕阳的光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,像一幅温柔的画。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,从背后轻轻环住他。 “先吃饭吧,明天再弄。” 江逾朝放下刻刀,回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:“好。” 吃饭的时候,傅沉舟忽然说:“等把这窗棂修好了,就放在工作室的门口吧。让大家都看看,老东西也能焕发生机。” “好啊。”江逾朝夹了一筷子青菜给他,“再在旁边放块牌子,写上它的来历。” “嗯,”傅沉舟点头,“就写‘百年窗棂,见证时光’。” 吃完饭,傅沉舟去洗碗,江逾朝又回到工作台前。 傅沉舟洗完碗出来,看到他还在忙碌,便走过去,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身边,看着他一点点打磨那些雕花。 “累不累?”他问,伸手替江逾朝捏了捏肩膀。 “不累。”江逾朝侧头看他,“你去休息吧,我再弄一会儿。” “不,我陪你。”傅沉舟固执地说,“以前都是你陪着我画图,现在该我陪着你修东西了。” 江逾朝笑了,没再说话。 工作台的灯亮着,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,紧紧依偎在一起,像两棵长了一辈子的树,根早已缠在了一起。 窗外的老槐树下,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只麻雀,叽叽喳喳地啄着地上的泥土。 远处传来收摊的叫卖声,还有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声,充满了烟火气。 江逾朝手里的刻刀轻轻落下,在木头表面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,像在时光的书页上,又写下了温柔的一笔。 他知道,这扇窗棂会修好的,就像他们走过的那些岁月,虽然有过裂痕,却终究被温柔填满,变得完整而温暖。 夜深了,傅沉舟起身去倒了杯热水,递给江逾朝。“差不多了,明天再弄吧。” 江逾朝接过水杯,点了点头。 两人收拾好工具,关了灯,慢慢往卧室走。 傅沉舟的手一直牵着江逾朝的,暖暖的,很踏实。 “明天天气该晴了。”傅沉舟说。 “嗯,”江逾朝点头,“可以把那些修好的木雕拿出去晒晒太阳。” “好。”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 那些光影像跳动的音符,演奏着一首关于时光、关于守护、关于爱的老歌。 而那扇等待修复的老窗棂,就静静地立在工作台上,等待着被赋予新的生命,继续见证这古镇里的温暖与安宁。 第33章 番外三:刻刀与年轮的等待 江逾朝消失的那天,云栖镇的阳光很好。 傅沉舟正在老槐树下给那棵重生的新芽浇水,水壶里的水还没倒完,回头想叫江逾朝来看刚冒头的新叶,身后却空无一人。 “逾朝?”他喊了一声,声音在安静的巷子里显得有些突兀。 工作室的门开着,里面的竹椅还保持着江逾朝坐过的样子,桌上放着他没喝完的半杯茶,热气已经散了。 傅沉舟走进去,指尖碰了碰茶杯,是凉的。 “逾朝?”他又喊了一声,脚步有些慌了。 他在老宅里转了一圈,又跑到戏台那边,甚至沿着他们曾经一起铺的青砖路走到镇子口。 日头渐渐升高,晒得人有些发晕,可哪里都没有江逾朝的影子。 就好像,那个人从未出现过。 可桌上的半杯茶,老槐树下两人一起清理的杂草,工作室里江逾朝刚修复到一半的窗棂,还有他握在手里、带着江逾朝体温的刻刀……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,江逾朝来过,而且就在刚才,还在他身边。 傅沉舟回到老槐树旁,蹲下身,看着那个藏过榫卯积木的树洞。 积木还在里面,静静地躺着,木头的颜色更深了。 他伸出手,指尖触到冰凉的树皮,忽然想起江逾朝消失前,靠在树下小憩时,嘴里好像呢喃过一句什么。 当时他没听清,现在却像有回声似的在脑子里盘旋—— “傅沉舟,下一个世界,也要找到我啊。” 下一个世界? 傅沉舟愣住了,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,眼眶猛地红了。 他站起身,踉跄着跑回工作室,翻出那个他珍藏了一辈子的木盒,里面是江逾朝留下的半块青砖,还有他刻了又刻的、带着两人名字的木牌。 他把这些东西紧紧抱在怀里,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。 原来不是消失了。 原来只是……去了另一个地方。 那之后,傅沉舟像变了个人。 话更少了,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,眼神空茫,却又在某个瞬间,会突然亮起一点光,像是抓住了什么信念。 他依然每天去工作室,只是不再接新的修复活计,只专注于完成江逾朝没做完的那些。 那扇雕着缠枝莲的楠木窗棂,他修了整整三年,每一个刀痕都力求和江逾朝留下的一模一样,仿佛这样就能触碰到那个人的温度。 阿婆来看过他几次,每次都叹着气,把刚做好的桂花糖放下。“小傅啊,别太想了。” 傅沉舟只是笑笑,把桂花糖放进那个江逾朝常用的瓷罐里,罐子总是满的,就像江逾朝从没离开过。 学徒阿砚也长大了,能独当一面了。 他看着傅沉舟每天擦拭那把刻刀,对着空椅子说话,心里难受,却不敢多问。 只是默默地把工作室打理好,把江逾朝喜欢的兰花养得好好的。 傅沉舟会每天去老槐树下坐一会儿,像江逾朝当年那样,靠着树干晒太阳。 他会摸着树干上那两个模糊的名字,轻声说今天修复了什么,说古镇又发生了什么新鲜事,说阿婆的桂花糖还是那么甜。 他说得很慢,像是在等一个回应。 风吹过树叶的声音,就是回应。 他开始整理江逾朝留下的那些图纸和笔记,一张一张,仔仔细细地抚平,用牛皮纸包好,放在樟木箱里防潮。 整理到最后,发现了一本没写完的日记,最后一页上,画着一个简单的榫卯结构,旁边写着一行字:“最好的连接,是心与心的咬合。” 傅沉舟的手指抚过那行字,眼泪终于落了下来,砸在纸上,晕开一小片墨迹。 日子一天天过去,傅沉舟的头发越来越白,背也越来越驼,但他每天去老槐树下的习惯,从未改变。 他会带上那把刻刀,坐在树下,用指尖在地上画着各种榫卯结构,一画就是一下午。 有人问他在画什么,他会抬起头,眼里带着一种近乎孩童的认真:“在画找到他的路。” 人们听不懂,只当他是老糊涂了。 只有傅沉舟自己知道,他在等。 等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重逢,等一句跨越时空的应答。 又是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,傅沉舟像往常一样坐在老槐树下,手里握着那把刻刀,渐渐闭上了眼睛。 阳光穿过树叶,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像极了江逾朝当年靠在这里小憩的模样。 他的嘴角,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。 仿佛在梦里,他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,带着点无奈,又带着点温柔:“傅沉舟,你怎么才来?” 他伸出手,像是要抓住什么。 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,像是在替谁回应。 树洞里的榫卯积木,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,仿佛在悄悄等待着,某一天能被重新拾起,搭建成一座跨越时空的桥。 而那把刻刀,静静地躺在傅沉舟的手心,刀身上,映着漫天的光,像极了他们曾经一起看过的,云栖镇的星空。 琴声入梦,戏台初醒 光影在眼前流转,像被打碎的琉璃,明明灭灭。 江逾朝感觉自己像一片被风吹起的落叶,轻飘飘的,没有着力点。 老槐树的年轮触感还残留在指尖,傅沉舟最后那个温柔的挥手动作,像一幅水墨画,在脑海里慢慢晕开,又渐渐模糊。 “叮——位面任务完成,正在脱离……” 那个熟悉的、像碎玻璃摩擦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,带着一种程式化的冰冷,却又好像是这无数次穿梭中,唯一不变的锚点。 他试着伸出手,想抓住点什么,却只捞到一片虚无。 掌心里,那把用了一辈子的刻刀化作的青砖碎块,早已随着光芒消散,只留下一点若有似无的温润触感,像一场漫长而真实的梦的余温。 “傅沉舟……”他在心里轻轻念着这个名字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。 每个世界的告别,都像是把心掰下一小块留在原地,疼,却也温暖。 因为那些地方,都曾有过真实的欢笑和相守。 意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,穿过层层叠叠的光影。 耳边的风声渐渐变了,不再是江南古镇湿润的、带着桂花香的风,而是变得干燥、凛冽,夹杂着一些模糊不清的声响。 那是什么声音? 像是……琴弦被拨动的震颤? 又像是……遥远地方传来的、带着韵律的唱腔? 咿咿呀呀的,缠绵又苍凉,像在诉说着什么。 光影骤然收紧,又猛地炸开。 江逾朝感觉自己重重地“落”在了实处,不是古镇的青石板路,而是一种带着凉意的木质触感。 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手指,触到的不是温润的木头,而是……缠绕在指尖的、细细的丝线? 鼻尖萦绕着一股复杂的气味,有淡淡的胭脂香,有陈旧木料的味道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、硝烟的涩味。 “……《夜深沉》的调子,还得是逾朝你拉得最合我意……” 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带着点慵懒的笑意,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。这个声音……很陌生,却又奇异地带着一种熟悉感,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,听过无数次。 逾朝?是在叫我吗? 江逾朝的意识像是沉在水底的石子,正一点点上浮,逐渐清晰。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坐在一张椅子上,怀里似乎抱着什么长条状的东西,沉甸甸的,随着他轻微的动作,发出细微的“嗡”声。 是……琴?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,眼皮却重得像粘了胶水。 那些模糊的声响越来越清晰,京胡的高亢,鼓点的急促,还有那道时而清亮、时而低回的唱腔,交织在一起,构成了一幅鲜活又动荡的画面。 “顾老板,该您上场了!” 另一个声音响起,带着几分催促。 顾老板? 这个称呼像一把钥匙,猛地插进了记忆的锁孔。 紧接着,一个名字毫无预兆地浮现在脑海里,带着一种近乎灼痛的熟悉感—— 顾承欢。 江逾朝的心脏猛地一缩,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。 陌生的情绪汹涌而来,有温柔的眷恋,有隐忍的酸涩,还有一丝深埋的、几乎要被遗忘的疼痛。 这些情绪不属于刚刚离开的那个古镇,它们属于这个即将展开的、全新的世界。 他终于掀开了沉重的眼皮。 入目的不是江南的白墙黛瓦,而是斑驳的木质房梁,挂着几盏蒙尘的灯笼。 空气中,那股胭脂与硝烟混合的味道更加清晰。 怀里抱着的,果然是一把京胡,琴杆光滑,带着常年被人摩挲的包浆。 指尖的茧子,也不再是握刻刀留下的形状,而是变成了常年拉琴磨出的、更薄却更坚韧的触感。 远处的锣鼓声越来越急,那道慵懒又带着穿透力的唱腔,也渐渐近了。 江逾朝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。 他知道,新的剧本,开始了。 这一次,是在锣鼓喧天的戏台深处,是在动荡不安的乱世之中。 而那个叫顾承欢的名字,将是他这一世爱恨纠缠的开端。 他抬起手,轻轻拨动了一下琴弦。 “嗡——” 一声清越的琴音响起,瞬间压过了周遭的嘈杂,也仿佛敲开了这扇通往民国梨园的大门。 琴音里,似乎还带着上一个世界老槐树的低语,又隐隐预示着即将上演的、戏梦人生的悲欢离合。 好戏,开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