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这样,艾尔海森确实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散兵。
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对峙着,空气仿佛凝滞,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感。
一场无声的谈判已然开始,而筹码却晦暗不明。
而我则……非常不幸地,正在给他们俩拦着那位暴怒的店长——兰巴德大叔。
“就是你这个臭小子打碎了我的玻璃吧!”兰巴德大叔脸红脖子粗,额角青筋暴起,试图绕过我,朝着散兵和艾尔海森的方向怒吼:“别以为躲在后面就没事了!”
“真的非常非常抱歉!我会按照原价,不,双倍赔偿您的损失!”我手忙脚乱地掏出钱包,挡在他面前,试图用身体构筑一道脆弱的防线。
“跟你没关系,小姑娘,让开!”他显然气昏了头,大手不耐烦地挥过来,并未用力,只是随意一推。
我只觉得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道传来,脚下顿时不稳,向后踉跄了好几步,才勉强稳住身体。
比力量我果然还是太吃亏了,对方根本就没认真发力,我就如此轻易地被拨开了。
可是,绝不能让他过去理论!
一旦他和散兵正面对上,以散兵那阴晴不定的性子,绝对会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,那艾尔海森想谈的事,以及我急需的“保护”,就彻底泡汤了。
“不不不,请您先消消气,万事好商量……”我嘴里说着最礼貌的话,却迅捷地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刀,精准地用坚硬的刀背敲击在他一侧膝盖的腘窝处。
“哎哟!”兰巴德大叔完全没料到礼貌谦恭的姑娘会突然动手,猝不及防下,腿一软,直接“噗通”一声单膝跪倒在了地上。
他猛地抬头,脸上交织着剧痛、错愕和难以置信:“唉?!你——!”
他大概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样的客人,砸了店不说,还居然动手殴打店主?
“非常对不起。我会赔钱的,真的。”我依旧维持着彬彬有礼的姿态,甚至微微欠身,但手上的刀却稳稳地压在他的肩头,阻止他起身。
“你们……你们难道是一伙的?抢劫?还是找茬?我要叫风纪官!”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,却被我手上施加的巧劲的刀背再度压制下去。
“请您暂时不要动。”我的声音依旧温和,带着一丝歉意的微笑,但手上的力量没有松懈分毫:“我的朋友们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交谈,不希望被打扰。不如,我们先回店里,心平气和地谈谈赔偿的事宜?我保证会让您满意。”
就在我“安抚”店长的同时,身后那两个男人的对话也清晰地传了过来,充满了火药味。
“与其浪费时间去探究她的‘本质’,不如好好动用你们那有限的大脑,想想怎么答对下一个谜语。”散兵的话语里充满了对艾尔海森的不满和讥讽。
“我认为,探究吕人的本质与破除轮回之间存在高度紧密的逻辑联系。既然你谈到了‘尽职’的话题……”艾尔海森的声音冷静依旧,但反驳得同样毫不客气:“那么此刻,在被明确指派了保护任务的前提下,你又在做什么呢?擅离职守似乎并非尽职的表现。”
“我?”散兵轻蔑地嗤笑一声:“我当然有远比在这里陪你们玩过家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。我不可能,也绝不会帮你们去‘研究’她。”最后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,带着一种近乎厌恶的情绪。
“你似乎误会了什么。我所说的‘研究’,与你认知中可能遭受过的那种‘研究’不容混为一谈。”艾尔海森的声音里罕见地带上了一丝耐心解释的意味:“我更倾向于一种非介入式的、温和的观察与客观的数据记录方式。”
“……”散兵脸上那抹笑意瞬间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冰冷。他打断了艾尔海森的话:“我很忙。”
说完,他没有留恋地转身就要离开。
“等一下!”我急忙出声阻拦,一时也顾不上还被我“压制”着的店长了。
“不是你自己亲口说的,要我‘离你远一点’吗?”他停下了脚步,却没有回头,背影疏离而冷漠:“我不过是,如你所愿。”
你非要恶作剧加速飞行害得我浴巾被吹走,让我陷入那种极度尴尬和危险的境地,你还有理了!
小心我哪天真的想办法送你去雷电影那里返厂“修理”!
“可你不是被小吉祥草王派来保护我安全的吗?”我试图用职责来约束他。
顶头上司交给你的工作,怎么可以这样打折扣啊!
“哦?”他依旧没有回头,声音里听不出情绪:“这么说?你现在是承认……你需要我?”
“……确实需要。”我只能硬着头皮实话实说。
以我眼下这糟糕的身体状态,在须弥也没有熟人,除了他这个名义上的“保镖”和旁边这位心思难测的大书记官,我实在没有其他人可以暂时依靠了。
“我听见了。”他丢下这三个字,下一秒,身影便如同融入空气般,瞬间消失在我们眼前。
哎……真是的,这算是什么表态啊!
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?回来还是不回来?
*
在付出了玻璃原价(以及精神损失费)的摩拉,并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诚恳道歉后,我和艾尔海森最终还是被黑着脸的兰巴德老板永久禁止入内了。
“根据轮回的周期规律,最多五天之后,他就不会再拥有这段记忆了。”走在回程的路上,艾尔海森如此“安慰”我。
他的安慰起不到一点安慰作用,这倒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。
哼,这笔账,我一定要算在散兵头上!
前几个轮回里,他也是这么别扭、这么不好相处的吗?
还是说……就像那只受伤的野猫一样,越是试图靠近,他就越是会露出锋利的爪牙,变得越发难以相处呢?
*
……
意识仿佛被投入深潭,骤然剥夺,又在下一刻被猛地拉回水面。
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,昨日的记忆碎片般涌入脑海……似乎是艾尔海森把我送回了旅馆房间。
然而此刻,站在我床边的,却不是他。
而是表情一如既往严肃的大风纪官赛诺,旁边还跟着一脸忐忑、拿着备用钥匙的旅店管家塔里克。
“请问……”我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嘶哑
你们是开始实行轮班制来照看我了吗?
“打扰了,风纪官执行公务。”赛诺向我展示了他的证件,语气公事公办,打破了我不切实际的幻想。
原来不是来照顾我的……
是我自作多情了。
话说,身为某种程度上“特殊”存在的我,难道不应该多受到一些世界意志的额外优待吗?
比如派发几个温柔体贴的守护者之类的?
“今天凌晨时分,我们接收并羁押了几名长期在逃的嫌犯,以及他们手中的一批赃物。”赛诺开门见山,没有任何寒暄:“根据其中一名嫌疑人的初步交代,抓住他们并将其扭送至风纪官据点门口的,是一位因论派学者阿帽。你知道他现在的下落吗?”
抓在逃嫌疑人?
散兵?他还有这种维护须弥治安的闲心和时间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