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知夏望着老三的眼睛，她记得，老三比自己还要年少些。


    她没再坚持，拿起被褥盖住他的下身，扯出了那件血迹斑斑的袍子。


    这时，敲门声适时响起。


    为表诚意，江白吩咐人送来了干净的衣服和清水，还有两碗粥。


    林知夏心知江白此刻不敢耍花招，但为防万一，她还是用芙昕教的方法验过无碍后，才喂给老三。


    她一边喂粥，一边盘算着兄长随身带着的护心丹，得想法子通知江溪云带几颗进来。


    她不敢想像江溪云得知真相后的反应，但若江溪云要对江白动手，她不会阻止，只会冷眼递刀！


    吃了点东西后，老三的神志似乎清醒了些。


    林知夏唤醒老二，查看情况后也喂他喝了水和粥。


    两人的伤势都很严重。


    脚腕筋骨外露呈现紫黑色，腿不自然地弯曲着，让林知夏不敢随意触碰。


    囚禁二人的地方环境定是极差，伤口上黏附着尘土蚁虫，她只能用清水小心清洗。


    她身上没有伤药，只能先清洗干净等大夫来处理。


    兄长自小药为汤，她对药材也略知一二，倒不怕江白在药上使诈。


    林知夏一刻未停，直到江白领着大夫过来，才堪堪清理完二人上身的伤口。


    方海垂首跟随江白进屋，待其引荐完，才敢抬头看向屋中的女子。


    她身着青衫，半卷着袖子，额头沁着细汗，白皙的面庞未施脂粉，一双眼眸清亮如星，直直向他看来。


    方海微微一怔——这难道就是那位皇城司女官？


    江白出声催促：“方大夫，先看看伤者吧！”


    见江白在桌边坐下，方海扫了林知夏一眼，率先走向靠墙软榻上的老二。


    他身为医者，治病救人乃是天职，眼前之人这触目惊心的伤痕让他瞬间眉头紧锁。


    “怎会伤得如此之重？”


    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，这是刑讯留下伤痕。


    林知夏看着方海那双懵懂的大眼睛，不禁怀疑江溪云是否领会了自己的暗示。


    此时的江溪云正躲在院墙外的大树上。


    那屋门口原先有四个护卫，江白来了之后，又加了两个。


    青天白日，江溪云想无声无息地潜到檐角下，有些困难。


    前两日，她都是趁着天黑溜进去的。


    这会她躲在树上远远监视，是以看不清屋内受伤之人的长相。


    “伤者右手筋脉被挑断，腿部骨折，脚筯受损，脚趾被削.......”


    这伤情太严重他治不好，方海下意识看向江白，心中暗叹此人歹毒！


    江白却误以为他是心慌，用眼神警告对方不要乱说话。


    “怎么样？能治好吗？”林知夏面露紧张之色。


    “能...就是需要时间，我先给他上药。”方海说着违心的话，打开药箱。


    江白侧头瞥了一眼，见里面器具齐全，还有些无标签的药瓶，觉得这赤脚大夫似乎比他想象的要专业些。


    他看着林知夏上前谨慎检查，唯恐有诈的模样，嘴角浮起一丝冷笑，也起身走了过去。


    二人分别拿起药箱中的物件查看。


    方海刚要出声制止，就被旁边的护卫拦住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药箱被翻乱。


    徐干事还真是料事如神，幸亏他们早有防备。


    江白拿起一个白瓷药瓶，打开后倒出一些褐色粉末正欲细闻。


    方海忙道：“大人，那个是治脚气的药，你需要吗？”


    江白闻言面露尴尬，立即嫌恶地盖起来丢回药箱，又拿起另一瓶。


    他对药理一窍不通，翻看了几样味道都大差不关，便觉无碍坐回桌边。


    看林知夏谨慎的样子，他眼里的嘲讽愈加明显。


    林知夏眉峰微动。


    拿起江白方才拿的药瓶，这应该是四君子散，主治脾胃气虚之症，幼时兄长常吃这药。


    她将药瓶放回去，目光缓缓落在方海身上，肩膀不着痕迹的慢慢垂下。


    检查完毕，方海开始处理伤口。


    在江白的监视下他虽紧张，但一旦专注于为老二刮除腐肉、清理上药时，便忘却了周遭一切，眼中只剩下伤者。


    屋里安静下来，只有刮刀处理伤口的声音。


    林知夏见他手法娴熟，心中稍安，她真怕徐靖匆忙间找个半吊子大夫过来。


    处理老二的伤耗去一个多时辰。


    林知夏在一旁协助，不觉枯燥，一旁的护卫却忍不住打起哈欠。


    反观江白依旧坐得笔直，不急不躁。


    方海替老二换衣服时，林知夏背过身去，恰好对上江白探究的眼神。


    江白忽然想到石门县命案，嘴角一勾，略带嘲讽道：“林大人验尸想必不分男女吧？”


    言下之意，她早已见怪不怪。


    林知夏回以一笑：“那是自然，以后你或者你的下属......”她目光凉凉地掠过江白旁边那位护卫，“有需要，我很乐意效劳。”


    江白脸色瞬间铁青。


    又是林大人，又是验尸，对方说得这么直白。方海手一抖，意识到自己暂时无法离开这个院子了。


    他替老二换好衣服，走向里间的床榻。


    老三一直清醒着，密切关注屋内动静。


    林知夏无视江白的难堪脸色，随方海走到床边，对上老三忧虑的眼神，只微微摇头，示意其放心。


    正当她盘算着，怎么找机会同这个方大夫互通信息，屋外传来脚步声。


    一名护卫走进来，在江白耳边低语几句。


    江白立即起身，留下一人监视，转身离开。


    屋中一切如常。


    方海依旧低头专注处理老三腿上的伤口，但那紧蹙的眉头昭示着情况极不乐观。


    时间流逝，那护卫原先站在林知夏身后，站的累了坐到了江白原先的位置上。


    又过了两刻钟，那护卫开始单手撑头，眼皮打架。


    方海抓住时机，不动声色地撸起袖子，露出里面专属于皇城司的印记，向林知夏使了个眼色。


    林知夏微微颔首。


    方海欲言又止，最终指向老三的腿，缓缓摇头，他意思明确：这腿伤他无力回天，老三恐会终身残疾。


    林知夏瞳孔一缩，转身去桌上倒了杯茶。


    护卫听到动静睁眼，却见林知夏把茶递给了大夫。


    “辛苦了，不知他们情况如何？”她问道。


    方海用袖子擦了擦汗，接过茶盏抿了一口，回道：“在下一定尽力医治，姑娘放心。”


    林知夏又道：“这位看着情况还好，就是外面那个，一直没有醒，他可有性命之忧？不知方大夫可有护心丹之类的药应急？”


    “这种珍药，我这没有。姑娘若担心，可差人去城中药铺问问，或者给他含些参片。他们伤势虽重，但无性命之危。”


    二人之间的对话如同寻常的家属和大夫。


    护卫并未起疑，在林知夏看过来时，甚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。


    竟想要参片，真当自己是贵客了！


    他有些困乏的换了个姿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