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天说变就变,刚才还好好的太阳,转眼就被乌云吞了个干净。
风卷着树叶在地上打旋,空气闷得像口密不透风的锅。
江逾朝正在工作室给一块木雕抛光,忽然听到窗外传来“噼啪”声,抬头一看,豆大的雨点已经砸了下来,密密麻麻的,瞬间就在青石板上溅起了一层白雾。
“这雨下得真急。”江逾朝放下手里的工具,走到窗边。
傅沉舟刚画完一张设计图,闻言也走了过来,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:“夏天的雨都这样,来得快,去得也快。”
他下巴抵在江逾朝的发顶,声音带着点刚忙完的沙哑,“就是不知道老槐树能不能扛住。”
江逾朝笑了:“它可比你想象的结实多了,上次雷劈都没事,这点雨算什么。”
话虽这么说,他还是有点担心。那棵树承载了太多回忆,他舍不得它出任何差错。
雨越下越大,哗啦啦的,像是要把整个古镇都洗一遍。
远处的屋顶上腾起一层薄薄的水汽,把那些青瓦白墙晕染得像幅水墨画。
工作室里很安静,只有雨点打在窗棂上的声音,还有傅沉舟平稳的心跳声,从背后传过来,让人觉得格外安心。
“还记得上次这么大的雨吗?”江逾朝忽然开口,声音很轻。
傅沉舟的身体僵了一下,环在他腰上的手收得更紧了些。
“记得。”他的声音有点低,“那天,藻井塌了。”
江逾朝没说话。他当然记得,那是他心里一道很深的疤。
那天的雨和今天一样大,一样急,却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。
他以为自己会恨一辈子,可现在依偎在傅沉舟怀里,听着同样的雨声,心里却只有平静。
“都过去了。”江逾朝转过身,抬手轻轻抚过傅沉舟的脸颊,“现在藻井修好了,比以前更结实。”
傅沉舟看着他的眼睛,那里面映着窗外的雨景,也映着他的影子,干净又温柔。
他低头,在江逾朝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,动作虔诚又小心。“嗯,都过去了。”
两人就这么站在窗边,看着雨势渐小,看着乌云慢慢散开,露出一小块蓝天。
阳光像被打碎的金子,从云缝里漏下来,在湿漉漉的屋顶上反射出耀眼的光。
“快看!”江逾朝忽然指着天空,眼里闪过惊喜。
傅沉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只见一道彩虹横跨在古镇上空,一头连着新建的游客中心,一头搭在老戏台的屋顶上,红、橙、黄、绿、蓝、靛、紫,七种颜色清清楚楚,像座架在新旧之间的桥。
“真美。”傅沉舟由衷地感叹。
“走,去戏台那边看看。”江逾朝拉着傅沉舟的手就往外跑。
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,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。
青石板路被冲刷得干干净净,踩上去有点滑。
两人手牵着手,笑着跑过湿漉漉的小巷,衣角被风掀起,像两只快乐的鸟。
戏台就在前面,修复后的藻井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
两人跑上戏台,站在中央,抬头就能看见那道完整的彩虹,仿佛伸手就能摸到。
“以前觉得雨天是灾难。”江逾朝喘着气,胸口微微起伏,脸上带着跑出来的红晕,“现在觉得是礼物。”
傅沉舟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睫毛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。
他伸手,轻轻拨开江逾朝额前的碎发,然后低下头,吻住了他的唇。
这个吻和以往都不一样,带着雨后的湿润和清新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。
傅沉舟的手扣在江逾朝的后腰上,把人往自己怀里带,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。
江逾朝也回应着他,手指插进傅沉舟的头发里,感受着他发间的湿气。
藻井的光影落在两人身上,斑驳陆离的,像撒了一把星星。
彩虹的光也映在他们脸上,把彼此的轮廓勾勒得格外温柔。
傅沉舟撬开江逾朝的牙关,加深了这个吻,忽然尝到一丝淡淡的甜味,混着雨水的清冽,很特别。
他愣了一下,稍稍退开一点,看着江逾朝泛红的眼角,低声问:“你嘴里含着什么?”
江逾朝被他吻得有点发懵,听到问话才反应过来,脸颊更红了:“没什么……就是阿婆给的桂花糖。”
傅沉舟忍不住笑了,低头又啄了一下他的唇,把那点甜味尝了个干净。
“挺甜的。”他贴着江逾朝的嘴角说,气息拂过,带着滚烫的温度。
江逾朝的耳尖都红透了,推了他一把:“别闹。”
傅沉舟捉住他的手,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,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:“不闹你。”
他顿了顿,看着天边的彩虹,声音很认真,“因为有你在身边,所以雨天也成了礼物。”
江逾朝看着他眼里的自己,心跳漏了一拍。他知道,傅沉舟说的是真心话。
彩虹渐渐淡了下去,天空重新变得湛蓝。
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,还有镇民们互相打招呼的声音,充满了生机。
傅沉舟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,递给江逾朝:“给你的。”
江逾朝接过来一看,是颗用木头刻的小彩虹,颜色是用颜料染的,不算精致,却看得出来很用心。“什么时候刻的?”
“上次在老槐树下刻星图的时候,顺手刻的。”傅沉舟挠了挠头,有点不好意思,“本来想等个好天气给你。”
江逾朝把木彩虹握在手里,指尖能感受到木头的纹理和傅沉舟留下的温度,心里暖烘烘的。“我很喜欢。”
两人并肩站在戏台上,看着阳光洒满古镇,看着远处的人们开始忙碌,谁都没有说话,却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默契和安宁。
过了一会儿,傅沉舟忽然开口:“逾朝,我想退休了。”
江逾朝愣了一下,转头看他:“退休?你还这么年轻。”
“不年轻了。”傅沉舟笑了笑,握住他的手,“我想多陪陪你,陪你去修复那些老建筑,陪你走遍你想去的古镇。那些所谓的名气和成就,哪有你重要。”
江逾朝看着他认真的眼神,心里一动,刚想说点什么,就看到几个扛着相机的人朝戏台这边走来,像是记者。
“好像有记者来了。”江逾朝提醒道。
傅沉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眼里闪过一丝了然,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:“正好,有些事,也该让他们知道了。”